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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大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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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他对我也好,可我在他心里始终占第二位,我敌不过江湖恩怨、师恩如山,我心里体谅他,一年一年的等著,等他解决那些恩怨情仇,他说三年,就三年,我等,一个人守著这个家、这个当铺。
  “可三年过了,事情还没解决,他说再几年便成,我知他心里也恼,不忍苛责他,笑笑地说:没关系,反正我有银子这乖女儿,有人陪我作伴。一年过了又一年,一晃眼十几年过了,什么都没变,只有人老了,情淡了,心死了。”
  她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子。“这是我十六那年,你爹送我的定情物,是他第一次闯荡江湖,帮人解决了困难,人家答谢他,给了他十两银子,他第一个便想到我,立即到玉行买了这镯子,没想到回程途中却没了盘缠,他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敢当掉这镯子。”
  刘芷兰又叹口气,双眼因回忆而泛起湿意。“这事我每天都想著,想了心里便甜。”她轻抚玉镯。“可除了这些回忆,与你爹之间也没剩什么了。”
  她抬眼看著女儿。“你还小,很多事不是娘现在说你就能体会的,娘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说什么娘都不会让你再步上我的后尘。”
  “你别担心我,我一个人……”
  “银子。”刘芷兰再次打断女儿的话,顺手脱下玉镯子。“瞧著我。”
  白玉银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瞧见母亲高举右手,一甩手将镯子往地上砸。
  “锵”地一声,玉镯顿时裂成好几段。
  “娘你做什么!”她大叫著冲上前。
  “别捡。”刘芷兰厉声道。“我说别捡,看著我。”
  白玉银震惊地看著母亲,怀疑久病已让她神智不清。
  刘芷兰长叹一声,眼角沾了湿气,碎裂的玉镯让她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要明白娘的苦心啊。”
  面粉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带著一点焦甜,桂花的香气在他鼻间搔著痒,熟悉的感觉在胸臆间缓缓荡著。
  “我爹说到了庄里要吃什么有什么。”
  “我只想吃你做的。”
  “上回我做了桂花糕,你不是嫌太甜吗?”
  “多喝点水就是了。”
  “肚子疼怎么办?”
  “去茅厕就行了。”
  “嘻……干嘛吃得这么辛苦,我做馒头吧,馒头不用加糖。”
  儿时的片段让他嘴角拉上了笑,一整锅的馒头硬得像石头,让他啃坏了一颗牙,她生气就把它们全丢了,后来又觉得浪费,捡回来堆了一座小小的馒头山。
  窸窣的走动声让他睁开眼,熟悉的摆设顿时纳入眼帘,他一怔,是白豪丰夫妇的房间,转头望向门口,正好瞧见庖厨内忙碌的身影,一会儿推揉面团,一会儿打开蒸笼瞧著里头的东西。
  他盯著她的身影,静静地看著她忙碌的模样,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幻象。
  白玉银以袖口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转身想在板凳上休息一会儿,正好对上他的脸。
  她欣喜道:“你醒了?”
  她穿过厨房走进房内,双手都是面粉。
  “我昏多久了?”他哑声问,黑眸盯著她沁著汗水的脸蛋。
  “没多久,一天多而已。”她原以为他会昏得更久。
  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双手在腰间的布上擦了擦。“想吃点什么吗?我做了馒头、包子跟汤粥。”
  “为什么不看我?”
  她反射抬起头。“我没有不看你。”
  “你哭过?”她的双眼又红又肿。
  “让灶火的烟熏的。”她盯著自己沾著面粉的双手。“太久没下厨了。”
  他盯著她没说话,两人间有著短暂的沉默,她低垂螓首,感觉到他专注的眼神,不自在地正想起身,他忽然又开口说道:“我觉得好多了,扶我一下好吗?我想起床走走,吃点东西。”
  “你别逞强,我把东西端过来吧……”
  “我真的没事。”他柔声打断她的话,那天危急之际洪老跟庞项正好赶上,要不他们两人可能已无性命坐在这儿说话。
  见他想下床,她伸出手搀扶他。
  “庞项留了一些草药给我,说是对你的毒有帮助,我熬了一些,你趁热喝点。”她慢慢地扶著他走进厨房。
  他在板凳上一落坐,她立刻走到灶旁,掀开一直在锅里热著的药汤,盛了一碗到他面前。
  “很烫的,你慢慢喝。”
  见她要走开,他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别忙。”
  她低垂著头,盯著手上的面粉。
  “怎么了?”
  “没有。”她摇头。
  “我在这儿让你不自在吗?如果是的话,我能回山庄去——”
  “你回去做什么?”她倏地抬起头,眸子起了怒意。“向庄主……不对,我不该再叫他庄主,他是个大恶人,他要杀你——”
  “他没要杀我。”他轻声打断她的话。
  “你不用为他说话。”她怒目而视。
  “我不是为他说话,他要杀的人不是我。”他脸色阴沉起来。“是你。”
  第九章
  白玉银愣了下。“杀我,为什么?”虽然在破屋时他曾想过要攻击她,但她以为那只是他想抓她来威胁霍凌非。
  忽然她灵光一闪。“因为我爹跟他的恩怨?”
  霍凌非微讶。“你知道这事?”
  她轻点了下头。“娘跟我说过。”
  他盯著她半垂的眼眸,粗嗄道:“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提了做什么。”她叹口气。“会有什么不同吗?”
  胸口一窒,他缄默不语。
  她忽地露出笑,试著缓和气氛。“娘说他们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谁想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也只能让它发臭发烂,没个好处,娘就是在这团烂泥里失了性命的。”原本开朗的声音说到最后转为凝重。
  “你……”
  “江湖上的事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你打我、我砍你,就算这辈子报不了仇也不要紧,还有徒子徒孙、儿子女儿,全都搅和下去,要不就是争个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再不找个武林秘笈、传说宝藏、失传宝典,刀里来火里去,直到再也拿不动剑为止。”
  “你怪我蹚了这浑水,进山庄学武……”
  “不是。”她摇首,抬起眸子。“你这浑水是我爹逼你蹚的,他与庄主的恩恩怨怨实在不该拖你下水。”
  “这点我们晚点再说,先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他得先忖量她知道了多少,才能决定能对她透露多少事。
  她喟叹一声,不想提那些陈年往事,但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只知道向庄主……不是,是向长德与我爹的师父结下冤仇,可这仇到他老人家过世时都还报不了,所以这责任便落到我爹以及几个师兄弟身上,可惜向长德武功高强,他们始终奈何不了他,几次偷袭也都失败,还赔了几个师兄弟的性命,我爹年纪最小,报仇的任务自是不会落到他头上,几次复仇失败后他们想了一个计画,让爹去投靠向长德,先取得他的信任,之后再伺机而动。”
  见她停下话语,他接口道:“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她垂下眼,盯著自己满是面粉的双手。“十几年过去了,我爹还是找不到机会下手,于是就依样画葫芦,把你送到庄里去,找机会报仇雪恨,结果……弄成现在这样子。”
  她收了嘴,不再言语,灶上的锅传来翻滚的水声,她欲起身,他却握紧她的手不让她移动。
  “锅里有菜,水快烧干了,我得去瞧一下。”
  “听声音水还多著,没那么快烧干。”他说道。
  她忍不住挑起柳眉。“怎么,你练了光听声音就能炒菜的独门功夫?”
  他缓缓勾起笑。“我只是想多握一会儿你的手。”
  脸颊烧红,伴著急促的心跳声,白玉银觉得自己像煮沸的水,身子全热了。
  “你……到底去哪儿学这些……这些恶心的话。”她尴尬地都要结巴了,明明小时候就拙得像石头,现在却这么滑头。
  “恶心吗?”他说话的语调仍是不疾不徐的。“我只是说出心里的念头。”
  “你……”她又羞又恼。
  他握紧她的手,微笑地转个话题,担心她老羞成怒。“你刚刚说的都没错,但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又知道我想什么。”
  “我是不知道,所以心里慌得紧。”
  他的双眸像两簇火烧得她无所遁逃,白玉银转开头去,双颊烧红一片,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厚颜……
  “你还要回去山庄吗?”她转开话题。
  “嗯。”
  “他都要杀你了你还回去!”她愤怒地说。
  “我说了他不是要杀我,是要杀你。”他顿了下。“不过却不是因为你爹跟他的恩怨。”
  这话让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他的眸子冷下。“他杀你是希望我能死心留在山庄。”
  她诧异地看著他。“我不明白,庄主应该知道你是我爹安插的人,怎么会希望你留在山庄里?”
  “这事说来话长,大少爷双眼失明,二少爷又身染重病,山庄需要一个能担起重任的人。”
  白玉银轻叹一声,明白他话外之意。“他希望你与向小姐成亲,担起这重责大任。”
  他点头。“我拒绝了,他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所以改变主意想收我为义子。”
  听见他说只喜欢她一人,她的眼神真不知要往哪儿瞧,为什么他总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些话!
  “你拒绝是因为不想受人摆布,还是不想接下管理山庄的重责大任,或是你觉得答应了便对不起我爹?”
  “都有,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你。”望著她转开的脸,他柔声道:“你打算躲我多久呢?”
  “我没有躲你,至少现在没有。”她垂下头,盯著与他交握的双手。“我只是不习惯你说这些话。”
  “现在没有?”他重复她的话,黑眸闪著光芒。
  “你知道我对那些江湖恩怨没有兴趣,即使是爹与庄主的……我也只是像个局外人,这样说或许很不孝……”
  “不。”他轻声打断她的话。“你本来就该是个局外人,那也是你爹娘的意思,与孝道没有关系。”
  她轻叹一声,感觉他长茧的指腹滑过她的手心。“你才该是那个局外人,结果却被卷入这一场恩怨里。”
  当年若不是父亲送他进山庄,他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没想到会耗了这么多年。”
  踌躇一会儿,她才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进山庄呢?”
  他盯著她低垂的脸庞,哑声道:“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她怔了下,抬起眼。“我说过以前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吗?”
  她沉默,但点了下头。
  他叹息。“你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可以跟你爹娘不同吗?你甚至没想过来找我谈谈,就自己一个人下了决定。”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忘了我。”她轻语。“娘说痛只有砍下去的那一刹那痛,之后就不会再疼了,没两年你就会喜欢上别人,跟个英气的姑娘一起闯荡江湖或是勾上个青楼艳妓、红粉知己,要不也会追求那些个上乘武功、秘密宝藏,把我抛到脑后,连我住在哪条巷子都给遗忘了。”
  “你也这样想?”他盯著她越发低垂的脸。
  一声叹息逸出她的口。“我一开始是不信的,可娘与我打赌……”
  “什么赌?”他追问,他有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问题的核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唉……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别再同我绕圈子。”他抬手抚过她的耳廓,感觉她震动了下。“你欠我一个解释,我要这个解释,你记得应过我什么吗?我去闯荡江湖前一天,我们在上地公庙前说的话……”
  “我不记得了。”
  他乐意提醒她。“那天下著雨,我们坐在庙里,你说你会等我回来……”
  喑哑的声音吹开尘封的记忆,她听见自己天真的话语。
  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小心,还有记得要回来过年节。
  我知道。
  你别在心里嫌我啰唆,我今天把话都说了,明天可就什么也不说了。
  我没嫌你啰唆,你说我就听。
  嘻……那是当然,我们说好了,就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最大,你得听我的,娘说你到了外头,瞧见花花世界,说不准就把我抛在脑后,外头的姑娘可多了,你回来可别多带一个人,不然我不理你,听清楚喔,我真的不理你。
  接下来的话模模糊糊的没有印象,可说话的语气却如此鲜明,孩子气的话语带著娇宠的任性。
  两人在一块儿时,他总是宠她让她,她说什么他都没有意见,当然他也有固执的一面,若是他不愿意的事,他不会允诺她,却会瞒著她固执地去做,送礼便是一件她怎么也推不掉的事。
  “你有与我共死的决心,却没勇气告诉我你与你娘打赌的事吗?”
  他的声音将她由过去的迷雾中拉回,她抬眼望他,苍白的脸色让她无意识地叹口气,悠悠地开口:“娘说你年前不会回来,我说你答应过我会回来过节……”
  她话未说完,他已蹙下眉头,心中有了底。
  “她要我答应她若你未履行承诺回来,我就得忘了你。”
  “你答应了?”她竞这样轻易地放弃两人之间的感情。
  瞧著他黑眸里的怒气,她摇了摇头。“我没答应,可你没回来过节,我还是……有点失望。”
  现今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他相信当时她必定相当失望,他试著解释什么,终究没说出一个字,那时她母亲一定将他与白豪丰相提并论,答应的事从没实现过。
  “那时母亲已经病得不轻,常常心神恍惚、乱发脾气,暴躁得连我都觉得陌生,我不知道生病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这会儿她像以前一样和蔼可亲,下一刻却大发雷霆,乱丢东西,咒骂所有的人,尤其是父亲,她对他的恨都藏在心中,像山洪暴发一样,全冲出了口,把我吓坏了,虽然父亲不常回来,可娘总跟我说他的好,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甜甜蜜蜜的,恩爱非常……”
  “你娘只是生病了。”他哑声打断她的话。
  她茫然地望著他,似乎没听清他的话,仍陷在回忆中。“你知道吗?爹娘他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呢,像我们一样……娘在家乡痴痴地等他,爹第一次回来还送了她一个玉镯,那玉镯好漂亮,小时候娘总跟我说那玉镯子以后要传给我当嫁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带著甜……后来,她当著我的面,把玉镯摔到地上,裂了……好几片。”
  黑眸闪过不忍与痛楚,未加思索,他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眼神飘忽遥远,声音细如蚊蚋。“那时我心里慌得紧,每天数著日子等你回来,常想如果你在我身边不知有多好。”
  “我不是故意毁诺……”
  她摇首。“你不用觉得愧疚或难过,都已经过去了,那只是当时的傻念头罢了。”
  察觉她想推开他,他抱紧她,说道:“那不傻,是我没遵守约定。”
  “真的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以前我一直想解释,可你不想听,我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我只提这一次,以后我们都别再说这些。”
  她没应声,只是缄默。
  理著思绪,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在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她讶异地眨了下眼,听他继续说道:“我跟你提过父亲是无意听见江湖中人的谈话而遭到杀害,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再遇见他们的一天,机会就在眼前,我决定为父亲报这个仇。我一个人溜出客栈,跟踪他们来到一个山谷,途中我听见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原来他们在找一样东西,也是那东西才害得我父亲失了性命。”
  她抬起头,瞧见他讥诮的眼神。
  读出她的疑惑,他冷然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就是一张写著武功秘笈的羊皮,他们已追了十几年,据说是一百年前在西域出没的武林前辈遗留下的东西,与中原的武功有极大的不同,鬼魅飘忽,难以捉摸。”
  想起他在林子里与破屋里展露的功夫,白玉银有些明白了,当晚他定是抢下了那只羊皮。
  仿佛察觉到她心里所想,他紧接著说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叹口气,抚过她的眉眼。“这事说来有番曲折,过程也极复杂,可这些都不是我想告诉你的,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得很,我会再对你详说。”
  听见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得很,她的面颊热了起来,连心口都暖暖的,像要化开的糖霜,若是前些日子他同她说这样的话,她便要闪躲,一笑置之,可现在她的心境却产生了变化……
  “他们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他们也不动声色,就这样将我引到一个山谷,四人围攻我一个,为了自保,我杀了一个,砍了一人的手臂,却让他们打落山崖。”
  她震惊地看著他。“你……摔落山崖。”
  她忧心的眼神让他勾起嘴角。“我坠落时在半山壁抓住了一截树干,在那上头吊了一晚上,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了,我让他们打了一掌,伤得不轻,四周又都是峭壁,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就算要疗伤也得十天半个月,我滴水不进,怕也是捱不过……”
  “你怎么无事的?”她心急地插了话。
  “一个樵夫上山想多捡些柴火过冬,碰巧瞧见了我。”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上头待了两天,又冷又饿,若不是他,我想我是真要死在那儿了。”
  她打了一个冷颤,垂下眼来,原来那时他在生死关头……
  他抬手抚摸她乌黑的发。“我那时想著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心里念的都是你,不知你是不是一边数著日子,一面骂我没能及时回去与你过年节,肚子饿的时候就想著你为我做的馒头。”
  “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才将你绊住……”她的声音渐小。“我虽然失望,却也没想……放弃,可娘的病越重,就越是无法克制对父亲的咒骂及怒气,那狰狞的模样……让我越看越慌,越来越害怕……若我有一天也成了这样怎么办?厌倦了总是这样等待的日子,一再的毁诺,一再的道歉……两人的感情在岁月里渐渐褪色、破碎,最后只能藉酒浇愁,然后在黄汤里连自己都迷失了。这念头像虫子一样钻进了脑里,怎样也挥不去。”
  他沉默著,收紧双臂。
  她轻叹口气,继续道:“娘要我忘了你,而且积极地找媒人想把我嫁掉,我让她弄得烦了、气了,好几天不想理她,那些天雪下得很大,店里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没什么客人上门,我宁可待在店里,也不想回去听娘唠叨,逼我嫁人;回程的路上我走得很慢,还特意绕了远路回去,心里只盼著回到家后,娘已经睡了,这样她就不会骂人,也不会丢东西出气,回到家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冻僵了,走到厨房想为自己弄碗热汤,就看到娘倒在地上。”
  她闭上眼,仿彿还能瞧见那天的情景。“她的身体冰冷没有反应,我吓坏了,冲出去请大夫,想到娘没有人照顾,赶紧又到隔壁请吴婶看顾,吴叔要我别慌,说他去请大夫,叫我回屋去照顾娘,我搓著她的手脚,想让她暖和,眼泪不听话的直掉:我一边搓著她的手一边跟娘说只要她醒来,我以后不再跟她呕气了,以后都听她的……娘像是听到我的话似的,动了一下,我不停地跟她讲话,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发出一点声音,我贴著她的耳朵,才听清楚她在叫爹的名字,我说爹快回来了,要她撑下去,吴婶烧了一锅热汤,让我给娘喝下……”
  她颤抖的声音让他心口一阵紧窒,他很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打断她的时候,只要她肯说他就会听,甚至可说他非常乐意倾听,这些年来她将话都藏在心里,他不停试探她却总是闪躲,如今她肯说出来,他的心也踏实许多。
  “大夫说怕是撑不过了,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又受了寒,无疑是雪上加霜,娘昏了两天一直没醒来,第三天晚上又下了大雪,风把门窗吹得嘎吱嘎吱地响,娘忽然睁了眼,说那声音吵人得很,我同她说明天就找木匠来,她点点头说好,然后握著我的手问我爹回来了吗?我跟她说快了,爹很快就回来了,她笑一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银子,别等石头了,娘就这件事放不下,你答应我吧!我说:好,不等他。娘要我起誓这辈子绝不能嫁给你,不能走上她的路。”
  他箍紧她,听见一声叹息。
  “我答应了,这辈子绝不嫁你。”
  米粥与馒头的香味溢满整间屋子,两人静静地都没说话。
  这是娘最后的要求,答应我你不会等他,不会嫁他,不然……我死不瞑目……
  娘……
  答应我。
  我答应。
  她动了下,他双臂的劲道旋即加重,她轻叹一声,将思绪由过往拉回。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粗哑地开了口。
  “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差别。”她摇头。“我原本没打算提这些的。”
  “当然有差别,你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语气中的不舍与愧疚让她抬起头来。“你不用自责,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你当日守约回来,娘还是不会答应我嫁给你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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