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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落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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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庸看着女子写的小短文,沉默了一下,没有作声。半晌,他抬头看向君落的双眸,看得那样认真,看得君落莫名其妙却又想被蛊惑一般不愿移开目光。
“你的会。”那人淡淡道,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君落的心,含着莫名的失落,让她微微失神。
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也有了喜怒哀乐。
无庸收回目光,将桌上的纸收进袖里,温声道别:“夜深了,你早些休息。若有何不适,便晃那银铃,我会过来。”
“嗯。”君落点点头,笑意温柔,她就歪头看着无庸,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
叮叮当当——无庸袖里也传出一阵清脆铃声,两相呼应,格外动听。
那人刚要转身,却被女子扯住了衣角。君落莞尔一笑,红唇张合,道:这定情信物倒是别致。
无庸眸光一动,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轻地拢了拢君落耳边碎发,转身离开,还不忘带上门。
君不入我梦,夜挑腕上铃。相思同铃动,万里共君行。
道成寺。山脚树林。
寂静的林中,唯有草丛被小兽扰动的窸窣声,那蛰伏与草丛中的黑影颤动着,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草而出。
咔咔。一条细长的蛛腿从黑影里伸了出来,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一个纤细的影子站了起来,浑身是血,来自倒在草丛中的青龙使。
清迟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神色怨毒:“老东西,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虽然这身体弱得可怕,意志倒是挺坚强。”她冷笑一声,右手一握,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应声而碎。
她虽是妖,却因一些往事,颇通晓魂魄之秘,可进入宿主体内,却又与夺舍不同,是二魂共存。比如之前她进入忍冬体内,便能借人之肉身遮掩妖气,但也并非天衣无缝,若是地仙以上修为,还是会被察觉出来。这也是为何忍冬那些日子都躲着无庸。
清迟作恶不少,在千年前被太上老君以大阵封印在笔架山,与她一起被封印的,还有无数作恶的妖怪精魅,其间就包括雷仙。而君落当年误入笔架山,不经意寻到了这仙阵,虽然时间已久仙阵破损,可她们这些妖魔也被仙阵消磨的死的死残的残,君落体内的建木气息更是隐隐有加强仙阵力量的趋势,不得已之下,它们只得与君落定下血契,成为主仆关系。
每当想起当年那小丫头站在阵外,一双眼冷漠地看着她们,说出威逼利诱的话,清迟就忍不住想杀了她。可定了血契,她们就成了那丫头的一部分,君落死了她们也会死,若是这些妖魔真能无谓生死,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侮辱,所以当清迟发现那青龙使在古钟上下了噬心魔时,她立刻赶了回来。
希望那噬心魔不是打在了君落身上,否则,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说真能在四日后将她从心魔里救出来。
噬心魔,一日噬言语,二日噬嗅觉,三日噬听觉,四日噬视觉,五日噬心入魔,爆体而亡。
“你这个天煞,最好命硬些啊。。。。。。”
蓬莱岛。凝冰塔。
昏暗的塔内,蛊婆婆躺在一旁的玉床上已经睡熟了。门口裹着被子的白衣少女忽然翻了个身,好似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她似乎做了个噩梦,少女左翻右翻,而远处的蛊婆婆呼吸依旧平稳,睡得很沉。忽然,三百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玉床,悄悄起了身。
已经这么吵都听不见,蛊婆婆一定睡熟了。她心里想着,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
嘎吱。大门响了一声,不算大,在安静的塔里却也着实吓了三百一跳。回过头确定婆婆没有醒,她一咬牙,就从那窄窄的缝里硬挤了出去。
为了看看无风,她也真是拼了。
自那一日蛊婆婆训斥她天真幼稚,她这几日就一直被蛊婆婆禁足在凝冰塔。三百也知道自己太过依赖兄长,便一直刻苦学习,金针度穴已经学会了大半。如今无庸走了,山庄上下唯一个鹰不泊知道无庸到底在哪儿,鹰不泊与她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她半个兄长,往常就对她在禁闭时给无庸送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应该也不会为难她。
只是,鹰不泊会在哪儿呢?
三百正沉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掌风,她侧身一闪,手里金铃晃动,两道金光追逐那人而去——“鹰不泊哥哥!”金光照亮了那人面容,三百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偷偷地,连忙捂住了嘴,小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鹰不泊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夜色,转向三百:“小姐,您戌时就该就寝了。”
“我这不是心里有事睡不着吗。。。。。。”三百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听说哥哥又关了无风禁闭,这已经关了快七天了,总该放出来了吧?”
“庄主做事一向有理由有分寸,他走前并未指示此事,小姐也不必担心过问。”鹰不泊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三百不禁微微皱眉,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里升起:“哥哥是不是要对无庸做什么?还是他已经做了什么!”
白衣少女看了那人两秒,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被鹰不泊摁住了肩膀;他的掌法是古籍上自修的,这一掌虽不是杀招,却扣住了她琵琶骨,着实让人难受。可三百也是反常的硬气,五指并刀砍向他手腕,另一只手直接祭出了千愿铃,此次可非刚刚的留手,金光凌厉卷向鹰不泊,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少女心中怒气。可是那金光并未到达鹰不泊面前便被一道黑雾消解,二人回头望去,只见凝冰塔的大门敞开着,蛊婆婆就站在门前,平静地看着她们:
“无邪,为了一个微贱的外人,你要同自己人动手?”
“微贱的外人?婆婆,你们那么看重所谓身份,无庸不也是父亲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么?明明缠着他的是我,凭什么一次次罚他!”
三百的眼眶红了,她看看婆婆,看看鹰不泊,委屈愧疚不安在眼里交织,最终化作泪滴了下来。
明明哥哥也觉得无风很好,为什么就要这样针对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强调他是外人,明明是父亲救了他,教他仙法,他就属于无争山庄,为什么还是外人。。。。。。
白衣少女抹了一把眼泪,向鹰不泊鞠了一躬:“对不起,鹰不泊哥哥,是我冲动了。哥哥不在,以老为尊,蛊婆婆。。。。。。”
她看向那年迈的师长,红唇微微颤抖,似乎下了一个决定,手紧紧握着衣袖,紧的像要把那袖子撕破:“无邪以山庄之名起誓,三日内定将金针度穴大成,此后若非兄长有令,绝不出岛一步,惟愿婆婆,若无邪真能三日大成,放了师兄。”
您说的对,我不应该一直依赖别人了。
我希望,我也能保护他一次,而不是让他一直为我的幼稚买单。
蛊婆婆平静地看着少女,神情有一瞬恍惚,似乎岁月长河中的某一日,她也曾为一个立过誓,可也许是年岁久远了,那画面模糊成一片,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这世上,比坚定地心意更多的,是天意弄人。
“无邪,我不能答应你。”
“你知道为何你父亲会亲自教导无风、我们都不希望你和无风走得近吗?”
“我本想待献祭过去之后再告诉你的。。。。。。你过来吧,我同你讲个故事。”
一个残酷而现实的故事。
………………………………
第十九章 真心问谁
君落是被那冰冷邪气折腾醒的。大约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她的鼻子忽然剧痛,仿佛扎了千百根针,疼得她忍不住在床上打滚。那团邪气从她喉咙往鼻子处移动,那感觉十分诡异,冷得君落牙打颤。
腕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当那扇门被匆匆推开时,君落已经疼的缩成了一团。
“君落!”
一双手臂抱住了她,那人的怀里十分温暖,君落一转头,把脸埋进了无庸胸膛。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怀里的人应该是疼得发抖,呼吸甚是紊乱,却像猫爪一样轻轻挠着他的心。无庸愣了一下,两只手轻轻、轻轻地环住女子肩膀,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也像试探。
这次的疼痛较之上次更重,时间也更长,半晌,君落长出了一口气,闷声道:“这次是闻不到了。”她的声音有一点哑,语气莫名的委屈,像是被恶作剧的孩子。君落面对危险总是云淡风轻,不表露出过多的恐惧,总是能苦中作乐,让人甚至以为她真的没事。
这固然是一种沉稳心态,却也隐含了太多过去。
见无庸不说话,君落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缩进了人怀里,连忙想拉开距离,却被无庸又摁回了臂弯中,紧紧抱住,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着她,有些失神。
这就是爱一个人么?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欣赏她的现在,心疼她的过去,想执笔她的未来。
他原以为他对她只是知己相惜,没想到竟已经动了情。
耳畔听得到那人有力的心跳,君落闭了闭眼睛,微微抬起头,红唇微微张合,笑容如旧:大庄主,你这是非礼呀。
你无需愧疚什么,若重来一次,我还是救你便是了。
女子漆黑的眸仿佛深潭,一眼望不到底,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她几乎是试探着说出这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庸,等他说一个‘并非’。君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想开玩笑似的骗出那一句承认,这样就算骗不出,也不会多失落。
失去的痛苦,她已经经历了一次,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她看见无庸动了动唇,然后——“君落姑娘,樱姬来看你了。”
门外响起花梨的声音,阳光将影子打在拉门上,可见外面至少五六个人,应该是源柊吾派来跟着樱姬的。
她不是昨天被禁足在自己房间了么?君落有些意外。她刚想说一声请进,却反应过来自己失了声,而花梨显然也知道她中了噬心魔一事,刚刚那句‘樱姬来看你了’话音刚落就推开了门,君落不禁脸色一沉。
这是来给谁摆威风的?
花梨和樱姬进了门,那些侍卫则在门外站住,只是并未关上门,可能是怕樱姬离开了他们视线吧。而进门的二人见到床上拥着君落的无庸明显一愣,樱姬端庄惯了倒是没有太失态,又变成那面瘫脸,花梨却是视线在二人中间来回穿梭,恐怕是想多了些什么,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君落心里微微冷笑,偏过头看了一眼无庸,不打算解释;这一看正巧,无庸也低头看着她,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从男子眼中看出一点玩味,君落‘啧’了一声,任平日总厚着脸皮说些话逗他,脸也禁不住有些红了:这不解释,就是明着被他占便宜啊。
樱和花梨二人哪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二人对视一眼,君落脸红着偏过头去,一时间不知说何是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片刻,樱轻咳一声,向君落作了一揖:“樱今日来一是看看君落姑娘伤势,二是多谢姑娘当时护着堂兄,本以为樱来的已经够早了,不想堂兄比樱还早了一步。”
“她今早伤势发作,刚刚才好,多谢你记挂。”无庸不冷不热地道,并未赏樱一个眼神。紫衣女子微微垂眸,温声道:“君落姑娘救了堂兄就同救了樱一样,樱自然应该来关心道谢。父亲大人已将樱禁足,直到堂兄回岛之日方才解禁,樱与堂兄成婚应是在蓬莱,父亲大人一会儿便会邀堂兄共商此事。”她的语气颇有些公事公办,说完还看了一眼君落,冷冷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其他情绪,可君落却觉得像是个正妻在隐含地告诉夫君“我并不介意你纳妾”。
红衣女子笑笑,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昨日她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樱看无庸的眼神,是无庸不自知的爱慕,比她深刻得多的爱慕。
“在船上我便告诉过你,你无需再提嫁过来一事。你我家族世代联姻,却并非没有嫁旁人、娶旁人的先例,此事我会同你父亲说清楚,你也不必常以蓬莱女主人自居。东瀛之大,自有配你的贤士,可以你之才,尚且配不上蓬莱。我说清楚了?”
男子的声音不大,话却毫不留情,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嘲笑声——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花梨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瞪了一眼门外几人,伸手想搀扶樱,却被女子拒绝。她深呼吸了口气,向无庸微微行礼:“樱知道了,一切凭父亲大人与堂兄做主,樱无二念。樱先告辞,还愿堂兄和君落姑娘余下日子在东瀛过得开心。”
那紫衣女子利落转身,微微挺直了腰板,才向门外走去,门关上前,君落清楚地听到一句奚落:“我就说嘛,樱姬已经被糟蹋了,仙长怎么可能还要她,说不定种都。。。。。。”最后一句那人没有说完,但她猜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那一瞬,虽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君落还是有些怜悯这樱花般高贵却被所有人作践的女子。
她母亲背着叛徒的罪名自刎,她却替母亲受罚至今;她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比起那三个不见人的弟弟,付出了太多心血,甚至被表兄糟蹋折辱也都统统忍着,却只得到父亲丧门星般的对待。。。。。。先不论真真假假,这世界待她,着实太不公平,若是她,可能非要把所有人都报复一遍才算完。
“怎么了?”头顶传来一句关切问话,君落有些疑惑地抬头,就见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他衣襟,连忙松开手退的远了些,下了床。无庸为她这反应微微皱眉,似乎思索着该不该解释一下,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她本就不想嫁到蓬莱。”
背对他的红衣女子愣了愣,继而苦笑一声,挥笔写下几个字:你怎知道她不想?
无庸看清了字迹,不禁有股火上来:“你又怎知道她想?”
眼睛不会说谎。君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纸,看着那淡琉璃色勾人心魂的眸子,一字一字地道:你看不出,女人看得出。
那么冷淡的人,却会在每一刻都追逐一个身影;只旁人看去不经意的一眼,却一眼一眼,将他映满整个瞳孔。换句话说,无庸是樱二十年遇到的最美好,最近在眼前,最遥不可及,也是最求不可求。
就像当年的君落。
心里微微一痛,君落随手把纸放在桌上,也不管无庸看没看自己,说了句我出去走走便要推门,忽被身后那人叫住:“那我心悦你,你可看得出?”
无庸看着那停在门前的女子,不愿放过她脸上一点情绪波动,知道她放下了推门的手,微微一笑,有些苦涩:“无庸,你错了。”
你这些年从未见过别的女子,我让你觉得惊艳,是因为我的实力和天赋;我猜你们家族联姻应该与金莲有关,你会拒绝樱,也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比如娶我也能达成你们联姻达成的目的。你是个清高的人,你觉得我聪明,我有实力,不是花瓶,你欣赏我。
“这不是爱,这只是棋逢对手罢了。”
女子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极坚定,她轻轻看了一眼那仙人般俊逸的容颜,走出了屋子。
无争山庄。凝冰塔。
“彭!”大门在身后关闭,蛊婆婆背对着三百站定在金莲下,没有说话。少女的心忽然怦怦狂跳起来,恍惚间,似乎有心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凝冰塔仿佛活了一样——漆黑的塔身变成了暗红色的人墙,一个连一个,一个叠一个,层层叠叠数不清多少人;而面前本是垂垂老矣的蛊婆婆,一瞬变成了黑发白衣的青年样子,正严厉地看着她。三百猛地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目光惊恐:“蛊婆婆?!”
“千年前,一朵金莲在东海出世,妖气澎湃,直冲九霄。观音大士奉佛祖旨意至此降妖;可这金莲蕴天、地、海三方灵气,与大士纠缠三日,势均力敌,蓬莱岛也是二人斗法搅动海水泥沙所成。最后大士舍了手中的净瓶,才将这金莲封印。净瓶成塔,你先祖于塔中悟道,吸收了金莲灵气成仙,由此才有了无争山庄。”
“金莲祝你先祖一臂之力,却也悄然侵蚀了他血脉,从此他的后代血脉之中都有金莲的灵气;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无争山庄虽行医济天下,却也有自己的仙法秘诀,这秘诀分阴阳,你修炼的便是阴卷千愿铃,而你兄长修炼的则是阳卷众生扇。阴阳卷最大的不同,便是阴卷对金莲的依仗小,阳卷依仗大。金莲虽已受佛法浸润千年,但依旧是妖物,需夺食人魂魄精气生存;它只需求它自己的血脉。”
青年女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三百;后者的目光扫过憧憧人影,纵使克制,仍然神情扭曲:“这些人都是。。。。。。”
“都是祭品。包括我,和你的娘亲。”
………………………………
第二十章 诡影
“都是祭品。包括我,和你的娘亲。”
娘亲!白衣少女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声音艰涩:“所以当年所谓的身染重病,不治而亡,其实是我爹——”
“金莲需要祭品,可无争山庄人丁稀少,自你先祖起,少有三个子女的庄主。为此,你的先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教外人修炼阳卷。而为了满足金莲,这些孩子在入庄时便要喝下金莲溶解的冰水,有些人便这样死了,活下来的,便当做祭品培养。可这到底是有违天和的行为,故此庄内从不声张,一位家主上任,便收十名孩童,一名献祭,剩下的若是活下来,便随他们去。可到了你祖父的时候,庄里动乱了一场,没有祭品可以献祭了。”
“也是那时,我被我娘送回了庄。我娘是无争山庄少有的不是祭品还活下来的人,她到了陆上,和陆上的散人成了亲,有了我。你祖父给她去信,说庄内收徒,她便将我送了来,当做报答教养之恩,却从未想过这是将我送向死亡。那时庄内还在动乱,虽然错过了献祭时间,金莲却也没什么动静,你祖父看我有天赋,索性封了凝冰塔,再没提这事。然后便是我自陆上归来,金莲暴动,你爹将我关入塔内。。。。。。”蛊婆婆凄然一笑,轻叹了口气:“可谁知我竟然没死,还与这凝冰塔成了一体,在这塔内,我似乎可得永生。。。。。。我翻遍了塔里的书籍,知道的比你爹还多、还清楚,可我离不开这里半步,而这金莲还需要血肉的献祭。”
“你们与东瀛源氏联姻五百余年,只因你太太爷爷偶然发现源氏血脉竟然与金莲灵力似相呼应,他做了实验,发现金莲果然接受源氏的血肉。这个联姻,比为了权力更可怕,而源氏为了依傍仙门,也选择了答应。最初的联姻,无争山庄放低身段帮源氏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巩固地位,源氏也将无争山庄奉若神明;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源氏家族式微,连血脉都似乎不足以满足金莲,你母亲的死就印证了这一点,所以你父亲死前留下遗嘱,自他以后无需再联姻,而招收弟子,重走原来之路。”
“现在,无风为何得你父亲亲自教导,传他众生扇心决,你明白了吧?”蛊婆婆看着面如死灰的三百,轻轻叹了口气:“无邪,如果不是无风死,就是你兄长死,你不忍看无风献祭,就忍心你的亲哥哥去死吗?”
耳边仿佛炸响了一个闷雷,白衣少女神情恍惚,踉跄了一下,委顿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蛊婆婆,又看了看塔顶的金莲,那一瞬,冰里好似是娘亲在冲她微笑;她想起了小时候体弱跑前跑后为她煎药的冷面兄长,想起了十四岁第一次见到那比自己大了八岁的无风,想起了这五年里的朝朝暮暮,想起了父亲去世时自己在塔外哭昏过去。。。。。。
明明死亡并未触及她,她却好像已经站在了黄泉路上。
“什么。。。。。。时候?”少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微微颤抖:“献祭是。。。。。。什么时候?”
“七日后。庄主七日内便会从东瀛回来,时候一到,便会开始献祭。”
三百点点头,看着腕上那条红绳,闭了闭眼睛:“婆婆——”那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只两个字便说不下去,刚刚平静下来的少女一瞬泪如雨下,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交握着覆住双眼,嚎啕大哭。
我可以七日不出塔,你可不可以让我在最后一日见见他。。。。。。
我不想他到死都不知道我的心意,一碗孟婆汤就将我忘了啊。。。。。。
这一刻,凝冰塔的光芒暗了,蛊婆婆看着哭成泪人的三百,长叹了一口气。
东瀛。源氏家宅。
淡淡檀香缭绕于鼻尖,无庸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的源柊吾,神色平静:“父亲去世前留下遗嘱,自他以后,无需再与源氏联姻。我不娶樱,只是遵从父命,并非与她遭遇有关。”
床上的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如此,老夫知道了。。。。。。只是我这女儿心气高傲,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定是毁了她名声,所以若仙长并无心仪之人,可否。。。。。。”
“无庸已心有所属,恕难解忧。”男子回答的极为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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