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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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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吧,已经能看出来了吗?”

    “谁还看不出来啊,你至少有冲撞恐惧症、多重人格障碍、幻觉综合症。”

    “神经病。”弗利脱口而出,心里却仿佛落下块石头。“你才神经病”,“什么多重人格障碍,什么冲撞恐惧症。”

    “你怎么退出篮球队的?”

    “我不适合。”

    “你害怕冲撞,你害怕冲撞还怎么打篮球,对不对。”

    “我可不想被马克那样的人撞。”

    “你就是害怕冲撞,你恐惧、紧张、你不喜欢这样。”

    “好,就算是吧。”弗利把最后一块白蘑菇放进口中,“还有多重人格障碍。”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有没有哪一个人格和艾菲娅发生过什么。”

    “我哪一个人格都没和这女人发生过什么。”

    “我说弗利,这是在美洲,你别说的自己是虔诚的教徒一样,非结婚不能有进一步关系,我真弄不懂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你妻子还会吃你以前交往过女朋友的醋?”

    “笑话,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和艾菲娅,什么都没发生过”,弗利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有时候我根本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过,是否真的和我一起读了那么多书,是不是真的会给我的咖啡多加几份糖”。

    “你看,第三个病逃不掉了,幻觉综合症,你承认吧。”

    “不承认,要承认也是你该承认”弗利提高了嗓音,“是你叫我来的,别忘了我刚进门时候你说了什么神经病一样的话,你说这房间有东西进来过。你还说窗帘背后有东西在监视这里”。

    “没错,是我说的。”

    见贝鲁斯承认,弗利似乎送了口气,可他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继续说道,“所以,有神经病的是你,你他妈才有神经病。”

    说完这些,弗利轻松多了,虽然身体依旧有些微微颤抖。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说的话,贝鲁斯曾经是一个医生,两人又是多年同学。他知道贝鲁斯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编造故事的人,他为人谨慎,对待学业一丝不苟,除非遭受什么打击,也许就是那场车祸,更可能的情况是他说的本身就是事实。

    “行了,说点正经事。”

    “嗯”。

    “你爱艾菲娅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算在恋爱。”

    贝鲁斯斜靠在沙发上,时不时用手捂住嘴巴,“算在恋爱?”


………………………………

19。再见她时你想说什么?

    “你别笑了。”

    “我可是一直以为你在和她交往,要不然也许我早结婚了。”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谁会相信你们没什么啊。”

    “我信啊,我们就是比太阳洗过的叶子还干净。”

    “这是笑话吗?”贝鲁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遇到艾菲娅的好心情,到这个时候完全消磨成了夜晚无人问津的轮胎印。要问他现在的感受,除了对艾菲娅这样不告而别的痛恨外,找不到半点柔情。

    “说说你妻子吧,你和莎梅尔结婚五年了吧。”

    “今年第六年了。”

    “哦,是啊,约翰出生那会我还去过你家。”

    “一晃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弗利端起酒杯,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又拿起酒瓶,瓶底浮着一层薄薄的酒,颜色比满瓶时淡了很多。

    “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啊。”

    “你也是啊。”

    “这是要多开一瓶酒的意思吗?”

    “那我可就回不去了。”

    “结婚的感觉怎么样?”贝鲁斯问道。

    见朋友如此认真,弗利也不敢怠慢。

    “婚姻的感觉好比,怎么说呢,莎士比亚说过一句话‘我的爱人发誓她将满怀忠贞,明知她撒谎,但我依然相信’,我并不认为莎梅尔爱我,同样我也感觉不到自己对她的爱,但是我们生活至今,看上去一切都还挺不错。”

    “所以你一直忘不掉艾菲娅,就是这个原因吗?”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但是最近,我得承认,我想她想的发疯,甚至想到痛恨。”

    贝鲁斯望着昔日同学苍白的脸,酒精并不能让他的面颊呈现出血色。

    谈论艾菲娅时,他眉头紧蹙,那道日渐加深的细缝中似乎藏着一个逐步步入中年的男子不与人说的秘密。他想起弗利母亲手术纠纷发生的时间也是在六年前,那道纹路也许从那时起就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我想爱情应该是那种让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感情,好像打开了一个人的开关,他开始运行一种新的程序,与以往截然不同,但是却变得更好,爱情也不该包含痛恨,如果一种感情既充满爱又含着恨,那就不是爱情,那叫受罪。”

    “所以我喜欢《爱与死》里索尼娅所说的,爱就是受罪,为了避免受罪,就不要去爱。但是这样一来,会因为没有去爱而受罪,因此,爱就是受罪,不爱也是受罪,受罪就是受罪。”

    “所以伍迪·艾伦是个不婚主义。”

    “没错。人们要幸福于是就去爱,但是之后却变成受罪,一受罪又不会觉得幸福,因此想要不幸福就去爱吧,或因爱而受罪,或因为太幸福了而受罪。”

    “不论爱或者不爱都受罪。”

    贝鲁斯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只和女孩交往,没有承诺和誓言,也没有什么罪可受,也不希望谁爱我爱的痴迷,导致两个人都被这股绳子绑了起来,呼吸困难。”他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副捆绑的姿势。

    “对,就是绳子,就像绳子一样。”弗利学贝鲁斯的样做出捆绑的姿势,左手放在喉咙前,右手绕到后背,一阵轻微的疼痛从脑海中闪过,“滚开”,他轻声喊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弗利继续前面的话题,“莎梅尔和我是莫名其妙结的婚,一天她问我是不是有交往的人,我说交往的人失踪了,你知道,艾菲娅就是失踪了,她连续半年没有出现,而原本我们几乎一周见四、五次。”

    “嗯,我记得接到过你的电话,说你母亲病了,问我有什么比较合适的治疗方法。”

    “对,就是那个时候,我心烦意乱,每周都要回一次西雅图,周日回到家累的不知道在哪里就睡着了,醒来有时候在床上,更多时候在沙发,地毯甚至靠着家门;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在那些地方的。”

    “那是在你母亲手术后吧。”

    “差不多,我已经记不清楚,太久了。那段时间我整晚做梦,梦见最多的就是搬氧气瓶,一瓶接着一瓶,那东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到最后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挪动它了;接着母亲的呼吸声就像几十年前的拉风机一样,只有好莱坞的电影收藏馆还有那个时代的电影胶片。

    那些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在刺穿我耳膜前停住。紧接着就是沉默,比拉风机的声音更叫人害怕,巨大的耳鸣声,仿佛几千几百只虫子同时震动翅膀。那段时间我每周都做这样的梦。”

    贝鲁斯一言不发的看着弗利。

    “莎梅尔就在那时候出现了,她说她可不可以住我家,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租的房子乱七八糟,空间又小。”弗利笑了笑,“我不懂得拒绝别人,尤其一个家庭出身又好,又漂亮的女人,虽然她比我大7岁,但说实话真的看不出来,那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脸,觉得自己起码有40岁。”

    “然后你们就结婚了?看上去很顺理成章。”

    “有一天,莎梅尔说想要买个戒指,我糊里糊涂,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当时怎么就以为她的意思是我该买戒指向她求婚,也许她只是看中某个好看的戒指想要买,我竟然以为她是在说我们可以结婚了,那周我回家告诉了母亲,她当时看起来还不错,除了晚上睡不着之外,有时候还能清醒的和我说上几句话,她问我,那女孩漂亮吗,我说,漂亮;她又问,那女孩爱我吗?我说爱吧。

    母亲就笑了,说爱我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和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结婚。”

    “说的挺对的。”

    “对什么,我后来才渐渐明白,她那些话根本是说给自己听或者说给我父亲听的,那是因为她从来没爱过我的父亲,从来都没有,至少我没觉得他们之间能有称之为爱情的东西,他们从来没有为了对方改变自己,让他们妥协和低头的是生活和我。”

    “病人有时候情绪比较极端,弗利。”

    贝鲁斯试图安慰几句,但弗利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样子,好像已和这些事情相处很久,久到不再能对他造成伤害。

    “你不爱莎梅尔又是怎么和她相处的呢?”

    “总会有办法相处的,何况现在还有约翰,大家都爱他,尽管我们彼此之间缺失的可能永远不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

    “如果你在看见艾菲娅,你希望她和你说什么?结婚了、有了孩子、或者还是单身?你会不会想要她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是。。。你想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这些都不是。”弗利回答。我希望她不久人世,或者和我同病相怜,我希望她比我还惨。弗利没有说出来,虽然这绝对谈不上善良与爱,但确是实话。


………………………………

20。无法承担

    到下半夜两点多,弗利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贝鲁斯家的沙发上。

    贝鲁斯也许在卧室睡的正熟,弗利不想打扰他,自己打开门准备回家。

    温差加上酒精散去,弗利感到微风扑面而来的清爽,自己仿佛回到了结婚前,两点多正是酒吧关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艾菲娅在电话里恳求自己陪她散步,记忆中这恐怕是艾菲娅唯一一次要求他做一件事。

    他们约好在艾菲娅上班的餐厅见面,艾菲娅穿一条蓝色裙子,一点都不合身,看上去裙子大了很多,而她瘦弱的身体显得愈加娇小。那晚她披着头发,好像刚洗完的样子,空气里飘着柑橘的甜味。

    而当他坐进车子的时候,刚才的记忆又被打断,愈来愈频繁的疼痛把美妙的记忆瞬间拉扯断裂,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煎熬。

    “想点别的什么,弗利,别去想那该死的疼痛。”他对自己说,说的很大声,反正也没有人会听到。不,也许有什么东西会听到,弗利想到贝鲁斯说的窗外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那会是什么呢?这件事引起了弗利的好奇,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自己岂不是在进门的时候已被注意?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弗利发现今天刚和贝鲁斯见面的时候的确有些奇怪,他在电话里说有事情要说,听上去不仅紧急而且多少和自己有关。

    如果和自己完全没关系,难道贝鲁斯没有别的更好的朋友了吗?毕竟两人多年未见,难道就仅仅因为前一周重新相遇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吗?这个逻辑说不通。

    推理这些事的时候,弗利的大脑夺回了自由选择的权利,他完全将注意力用在了思考这个奇怪的夜晚,于是疼痛便被遗弃了。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中。

    最后,弗利认为虽然两个人聊了很久但贝鲁斯并没有解释清楚那个紧急的电话究竟关于什么?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晚饭时候赶到?又有什么要说的话却没有说?莫非这些监视和非法侵入住宅与自己有关?想到这他露出微笑,这个念头还是打消了吧,他对自己说,“已经够倒霉了,一个活动不了多久的人还会变成某种重要人物吗?”

    到家时已经接近四点。

    为了不打扰莎梅尔和约翰,弗利准备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室内气温有些低,没有毯子会有些难熬,但总好过吵醒他们。他想在睡前给自己煮一杯牛奶,背后的寒冷直叫他打着哆嗦。

    冰箱里除了胡萝卜和西兰花外只有约翰喜欢的酸奶酪,完全看不到有什么属于弗利的东西,弗利关上冰箱,躺到沙发上。

    翻来覆去试了几次睡意全无,夜晚变得愈发明亮,客厅里的椅子,白色木纹桌子,桌子旁约翰堆着的乐高玩具,有块白色,块黑色,5块黄色,7块绿色,红色。。。。。。蓝色。。。。。。

    “大个子,你猜,有几块白色乐高?”

    “5块?”

    “不对”

    “3块?”

    “不对”

    “块”

    “不对,我们一起来数数吧。”

    “,2,3,4,5,6,7,”

    “看,是块。”

    “好吧,我失败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爸爸,失败不要紧的。”

    弗利看着那些乐高,约翰每次都会给他猜块,而他总是装做猜不到,一开始是为了帮约翰学习计数,后来这成了他最喜欢的游戏,除此之外弗利想不到约翰还和自己玩过什么游戏。

    约翰的声音越来越响,一次次重复在房间里,又像在大脑中;房间越来越亮,虽然没有开灯,但弗利比白天更清楚每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

    母亲就是这样看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等待天亮的吗?真是不可思议,每天都这样会是多么可怕的煎熬。

    煎熬,想到这个词弗利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心里默默忍受的事情用煎熬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弗利,你别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病吗,我快死了,早晚要死的,早知道你就不该让我做该死的手术。”

    “你不该让我做那种手术。”

    “早知道就不要做手术。”

    “妈妈,醒醒,妈妈。”

    “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病人服用了多少安眠药?知道是什么药吗?”

    “不知道,她有在服用这种药物吗?”

    “爸爸,你知道吗?妈妈在服用什么药物?”

    “见鬼,能救吗?”

    “你们都先在外面等吧,医生在抢救。”

    “妈妈,你不要死,妈妈。”

    “妈妈。”

    “妈妈。”

    晨间提醒准时响起,上衣仿佛水里浸泡过一般,被汗水完全浸湿。弗利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块白色乐高。

    这样可不能去和约翰说早安,弗利浑浑噩噩的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把衣服脱下扔进洗衣机,上面照例堆放着两堆衣服,莎梅尔的牛仔裤和白色上衣,约翰的深蓝色连帽衫,这件衣服还是圣诞节时候买的,那是三个人最近一次一起出门逛街了。

    那天约翰特别开心,在商场大厅不停的绕着圣诞树转圈,一圈又一圈,一边转一边抬着头笑,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笑一样。

    那模样现在想来弗利觉得有些害怕,约翰的行为有时候有些古怪,他尽量不往坏的地方想,但有时候他忍不住觉得约翰有一些奇怪的症状,但他智商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聪明些;也许是家庭关系的缘故,弗利想到,如果他和莎梅尔聊一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尊敬却漠不关心,事实上自己是渴望关心她的,只是仿佛总有一道墙挡在他们中间。

    是自己不愿意还是的确有问题,也许都有。他坐在浴缸里,水温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也把他再次推向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要不要和莎梅尔说自己的事,要怎么说才好。

    母亲当年的手术决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对她身患癌症的隐瞒到底对她是好是坏,弗利一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最好的决定,他别无更好的选择。

    但他同时又明白,人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决策是对还是错,人无法对自己的意识做出准确理解,一切不过是当时当下所能做的,为了逃避更大的悲痛,为了减少更多的苦难,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看着母亲不接受手术而死去的凶手。

    凶手,这样的罪责他无法承担。


………………………………

21。恐惧死亡

    医生和手术适时承担了一切,扮演了一切,这是人类社会医疗体系的好处,让个体得以从中解脱,能够承受本不能承受的痛苦。

    如今,轮到自己。

    何塞第一次告知病情的时候弗利还很镇静,他相信能应付的来,只要平静下来就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应对方法。

    但事情远没有想象的容易,如果病倒,莎梅尔是否会伤心,现在弗利倒是希望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相互间完全不了解,这样也许莎梅尔可以像忘记一个前同事一样忘记自己。

    可是约翰怎么办,如果不是约翰的出生,母亲病逝后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期待着约翰即将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家,他不能想象若是没有怀揣对出生的美好期待,几年前他怎么能那么顺利的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并且从没有一天减少过对工作的热情。

    残忍的说,母亲最终病逝似乎让弗利感到轻松了很多,死亡的阴霾随着约翰的到来渐渐远去,天空依旧明亮澄净。

    可如今,造成这份死亡恐惧的人是自己,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思考如何告诉家人自己即将面对的手术以及四肢瘫痪的风险。

    如果运气好的话,约翰依然会拥有父亲,但到了打篮球的年纪,小家伙不能由爸爸陪着一起投篮,所剩的时间,只够弗利教会他拍球。约翰还没有长大,如果能一夜之间就长大,长到十岁、二十岁,大学毕业该多好。

    孩子都会希望有一个健全的父亲,也应该拥有一个健全的父亲。约翰会很懂事,如他一贯温柔的性格,弗利不禁皱起眉头,浴缸的水渐渐漫出来,摇摆着淡橘色波浪。弗利不得不情愿的离开温暖的浴室,约翰正在房间里等他。

    路过他和莎梅尔的房间时,他看见莎梅尔依然处在酣睡中,她的睡眠真好,弗利笑了,轻轻打开走廊上的衣柜,找了件连帽上衣套在身上,衣服正面有湖人队的队标,约翰很喜欢这件衣服,他多希望未来会有机会能父子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边看比赛边抢着吃玉米片。

    “嘿,小家伙。”

    “嘿,大个子。”

    从约翰会说话起,这段对话就没有改变过。

    “睡的好吗?”

    “好的。”

    睡醒的约翰红着小脸蛋,像草莓一样新鲜可爱。

    “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重一点。”

    弗利一下抱起儿子,双手举过头顶。

    “爸爸,放开我,爸爸,快放开我。”

    约翰一边大笑一边求饶,双脚来回蹬,好像真的有怪兽袭击了他一般。

    “爸爸,爸爸,最喜欢爸爸了,快放我下来。”

    “一点都没有重。”

    “重了。”

    “一点都没有。”

    弗利重复道。

    “重了重了,就是重了。”

    见约翰一本正经着急的模样弗利更不愿意就此罢手。

    “哪里重了,还不是被一下就举起来了。”

    “重了重了,就是重了。”

    说着,约翰好像想到了什么,拖着绿色的睡衣睡裤摇晃着走到门边,踮起脚大声说,“爸爸,你看,我长高了,妈妈说我现在有115公分了。”

    “才115公分。你四岁不到就110公分了,小家伙。”

    “我长大了一定会跟爸爸一样高的。”

    “哈哈,那一言为定哦。”

    “嗯。”

    约翰认真的不断点头。

    弗利先是大笑,充满喜悦,可很快一副生动的画面在他脑中闪现出来,病榻上的自己和长高后的约翰,自己苍老无助的脸看上去丑陋不堪,四肢像干枯树叶,约翰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莎梅尔站在他身旁,面无血色,他是可以说话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发出嗡嗡昆虫叫的声音,约翰皱着眉,从他紧张的眼睑中弗利看出自己不被欢迎。

    他在被厌恶,因为不能为家庭做任何事,不能辅导约翰家庭实验,不能帮莎梅尔做家务,他活着只是因为他不舍得,他希望看见约翰有了女朋友,希望看见他在篮球场上奔跑,希望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而就是因为他自私的渴望能拥有这些,他就要无耻的躺在那个病床上,约翰来看他成了他最终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不”弗利快速摇头驱散这幅恼人的画面。

    “爸爸,怎么了?爸爸。”约翰张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弗利。萤火虫色的睡衣穿了一年多了,看上去的确比刚买的时候小了很多。

    “小萤火虫,早饭想吃什么。”

    “麦片和酸奶酪。”

    “又是麦片,你不能换点别的吗?”

    “不,早饭就是要吃麦片的,不要别的。”

    “好的,好的,听你的,萤火虫,自己能换好衣服吗?”

    “当然,爸爸。”

    弗利下楼朝厨房走去,先清理完桌子上的乐高玩具,那些玩具像偷窥者的眼睛一样,弗利把它们收进一个紫灰色塑料收纳盒后又把盒子塞到了架子最下层。

    在那里弗利看到更多五颜六色的乐高,每一块都仿佛在盯着他,每一块零件上的圆点争相挤进他的身体,在里面安家落户不再打算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它们直到恶心感从胃涌到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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