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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蝉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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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云性子自然急些,抢在头里,绕过前殿的香炉拾阶上了正殿。

    殿门虚掩,轻轻一触,吱呀一声便是开了。殿内香烟袅袅,此时却没有人。

    二人互望一眼,更是诧异,于是绕过神龛向后院绕去。

    深院静,小庭空,正殿偏廊无人影。

    香炉残香未曾断,为何不闻人语声?

    跨过正殿,是一方菜园,半亩有奇。

    远端一处茅舍,屋顶的茅草在山风中甩着一头蓬乱的发冠,显然扎得不算结实。

    房屋的墙壁也只是随意糊了层黄泥,比方才偏殿里空无一人的道众卧室自然残破许多。

    想来那里只是一座放置农具的仓库,或者,是囤积天然农用肥料的净舍?

    看着那间孤独破旧的小屋,风声里也捕捉不到半分异样的声音,庆云不由皱了皱眉头。

    “只剩这里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暅之没见到瓠采亭留下的任何记号,心中忧虑暗生,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最后的希望。

    两人竖起四只耳朵,警惕地自畦间穿过,靠着旧屋山墙,缓缓向门口蹑去。

    庆云的身子还没触到那扇破旧的木门,可是那残旧变形的木枢依然支撑不住周遭气流的波动,“吱呀”一声,竟然径自开了。

    庆云呆呆的望着室内,只见两个女子对立而峙,似乎已经僵持了许久,

    但此时却也被户枢的怪啸打断,疑惑地望向门口。

    暅之就跟在庆云身后,此时探出头来,八道目光尴尬地纠缠在一起,一时无言。

    瓠采亭生的很美,这并非只是庆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独有的结论。

    就算是交游广阔如暅之,也不曾见过多少女子可与之比肩。

    可是此时,在这偏远道观一隅的破旧茅屋中,竟出现一位少女,不输分毫艳色。

    采亭的美,在那双善睐明眸,以及飒飒英姿。

    她目光流转,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气质如吐阳春沐白雪,天生尤物,可以移人。

    而对面那女子却是更典型的中原闺秀,看上去比采亭还小了些年纪,紫衫飘飘,朱颜若画。

    五官生得该浓处浓,该淡处淡,

    一撇弯弯新月眉,

    两道若离若即睑,

    身如弱柳须相扶,

    神光楚楚惹人怜。

    庆云和暅之此时都被惊得说不出话,心下虽然也在揣测着此时情况,但更多的心思还是比较着二女长短。

    一时均神飞天外,何复言哉?

    还是那紫衫少女率先打破沉寂。

    她声调虽然不高,却清脆如铃,送入诸人耳中,依然字字清晰,

    “那个,瓠,师姐?”

    不知为何,她在选择对瓠采亭称呼的时候,有片刻明显的停顿,仿佛是在思考,又似询问般向后者挑起一侧秀眉。

    见这个“师姐”的称呼似乎并未遭对方反对,便接着道,

    “此间简陋局促,既然又来了客人,不若移步去前院一叙?”

    “不必了!”瓠采亭冷冷应道,“既然你不肯说出他的去处,还有什么好聊的?”

    “啊?”那女子佯作惊讶,举袖掩住樱桃暂破,“师姐。方才小妹不是已经说过,师父应诏去洛京,刚刚启程吗?”

    瓠采亭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冷哼一声,“知道了!告辞!”转身就要离去。

    那女子忽然望向门口二人,问道,“不知道哪位是庆云师兄?”

    庆云颇为诧异地啊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及自己。

    瓠采亭怒道,“你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紫衫少女嫣然一笑,神色从容,“姐姐莫要动怒。我是在整理家师房间的时候,见到他留下的一些事物,也许庆公子会感兴趣。”

    瓠采亭粉拳紧攥,按在剑柄之上,紧紧盯着那女子,仿佛想说些什么,却似乎又没想好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祖暅之已经拉着庆云走了进来,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苏观主此时也外出了么?”

    他适才心下思量,猜想那女子必然是盖坤的门下。

    瓠采亭发觉二人寻至此间便匆忙欲走,似乎不愿让那女子多开口。

    但其中蹊跷又隐约和庆云有关,暅之自然也提起了兴趣。

    于是这看似转换话题的问候,却将四人又拉回了话题之中。

    瓠采亭如果此时转身就走,不免便有些尴尬。

    那女子对暅之盈盈一笑,似乎很是感激,口中答道,“这位想必是华阳先生的高徒,祖暅之师兄吧?华阳先生上月来过这里,观主便是随令师一起出游了。”

    “哦?”对于这个答案,暅之也并不意外。

    苏观主和华阳先生本就是故交。似他们这等道家修真之人,常年萍踪不定,游历山川,本就是正常不过的事。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间,那女子已从床边的储物格中取出一方铁盒,径直走向庆云,双手将铁盒捧在他的面前。

    庆云道了声谢便接了下来,正要打开,却被那紫衣女子素手拦住,

    “师父曾经吩咐过,只有有朝一日庆师叔的后人寻到此处,才能取出亲手交予。想来其中是些颇为私密的物什。待你闲时再打开细看吧。时候不早,我们不如先上路。”

    “上路?”庆云等三人一起诧异地问道。

    “嗯,你们不是要去洛京?”紫衣女子神色入常,一双眸子反望向三人,目光里不知是诧异还是诡谲,理所当然地反问着。

    “你是说,我们,一起?”庆云重复了一边,怕是自己听错了。

    “自然是一起。你们不是想要寻家师么?难道手里不需要个人质?”

    这一句问的比前一句更加轻描淡写,道理上也挑不出毛病。

    但从紫衣少女自己口中讲出,简直是一种挑衅。

    只是那少女的神色,态度,是那样的柔和,让人怎么也听不出一丝一毫挑衅的意味,仿佛就是在讲一件极自然的事情。

    就连祖暅之这样的“老江湖”也完全无法理解少女此时态度,无奈道,

    “我们与你师父的事,与你并不相干,我们本来自然没有掳你的意思。姑娘这样自告奋勇,我们就更加……”

    紫衣少女一声冷哼,打断道,“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人家有名字。

    小女子殷色可,家师盖坤,亦是檀宗门人。

    门中盛会,焉能不与?只是师父出门前叮嘱过我不能离观。

    他老人家的话,身为弟子,自然是要听的。

    但是如果被你们挟持做人质,那便自然说不得啦。”

    庆云听她提到盖坤,本想发作,但看到那螓首蛾眉,入耳字字珠玑,没来由地竟也没了埋怨的心思,将那些个重话都咽回了肚里。

    殷色可却察觉到他面上那一抹不以为然,便先把语锋转了过来,

    “庆师兄,我虽然没看过盒中事物,但和师父相处这么多年,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你届时若有不解之处,但有相询,小妹自然知无不言。”

    “你!”瓠采亭方才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却忽现怒容,几乎就要发作。

    不料殷色可却不以为意,秋波流转,望向采亭,问道,

    “怎么?瓠师姐有什么意见?方才我们不是已经谈好,难道,你要反悔?”

    “你!你!”瓠采亭显是气急,但似乎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不便发作,只能强自忍了下去。

    祖暅之眉头微蹙,心道,看来只有自己来做恶人了。

    岂知还没开口,殷色可已然察觉,便从怀中取出一纸书笺和一支圆筒。

    她将书笺递向暅之,堵住了他的话,然后拎着那支圆筒在手中把玩着,

    “华阳先生上月来观时曾见过家师。先生洞破天机,早已算到一月之内他的‘高徒’必然会路过此观,届时就将这书笺交予你。

    这件物什,本来自然是应当交予你的,不过呢,既然现在东西在我手中,那就看我心情咯。”

    暅之拿了书笺一看,见是一张弩机图纸。

    图中的字迹他自然认得,有一些是自己父亲的说明,还有一些是师父的备注。

    父亲和师父曾经讨论过一种用于远距离瞄准定点狙击的弩机制法,他是听说过的,但听说其中有很多关键还未能完全解决。

    而今看到这张图纸,似乎很多问题都已有方案。

    那圆筒中,想必便是某种关键的材料。

    这种强弩一旦做出,万众之中取人首级,便如探囊取物一般,那在当下自然是非同小可的战略武器。

    但此时在暅之心坎造成强烈冲击的,却不是这尚未成型的大杀器,而是殷色可话中弦外之音。

    原来老师和盖坤竟是相熟,而老师和陈道巨的交情更不一般,那如果盖坤真的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老师又怎么还能容下他呢?

    可是庆云父亲胸前的一剑,却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实啊?这……

    庆云也听出了这一层意思,不由更感茫然。

    于是殷色可再次问众人有何意见的时候,已是一片鸦雀无声。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却有三寸不烂之舌,七窍玲珑之心,仅凭辞色进退予夺将三人逼得毫无还口之力,真是一场彻彻底底彻底地完胜啊。

    茅屋的后方竟然还有一个角门,角门之外立有一根栓马桩。

    桩上不多不少,正好栓着四匹健马。

    青豫交界之地,本就是一马平川。六合观虽号称是依山而建,但此山若放诸他处,顶多也就算是个小丘陵。

    只要路铺得平整些,哪里还有山路崎岖不宜跑马之说。

    “这道观真是见了鬼了,前门修得那样局促,后门到是一片坦途。”庆云见状忍不住嘟囔起来。

    殷色可冷哼一声,“庆师兄还真是孤陋寡闻,你可注意此观正殿供奉的是谁?”

    暅之这时已经跨在马上,听闻此言,一拍大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那正殿供奉的,莫不是苏子?”

    殷色可拊掌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苏子。这里本来就是一间祖祠,所谓六合,乃是取苏子当年六国合纵之意。”

    暅之恍然大悟,叹道,“妙,妙!所以,这观门也是取自前倨后恭的典故?”

    “暅之兄果然有见地,昔日苏子家人对苏子前倨后恭,他自然雅量有容,不会计较。但是立有家训不可仗势倨傲。后人警之,祠仪因之,便用了这前倨后恭的设计。”

    听到这里,暅之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说,苏观主和檀宗也是有渊源的?”

    “咦?”这次轮到庆云大感讶异了。

    殷色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吧,鬼谷子前辈正是二代檀君王聚的父亲。

    王聚前辈创起落法之时,本就是糅合了鬼谷檀子两家剑法。

    以诡谲莫测的鬼谷剑为‘起势’,以浴血无前的檀子剑为‘落势’,终得大成之技。

    苏子是鬼谷门人,于剑法一道,自然是有渊源的。

    当年威王建檀宫,苏子为上卿而非门人。

    所以苏氏世代为檀宗祭酒,但不入檀宫,不争檀君。

    苏观主虽然师从道宗,但依旧保留有檀宗祭酒的身份。

    檀宗若有大事,也会召观主共相计议的。”

    方才庆云知道盖坤和陶弘景也非寻常交情,心中便生出许多疑问,此时有听说这些年庇护盖坤的居然还是檀宗祭酒,更觉郁闷。

    父亲当年好歹也是一代檀君,起义诛虏,不幸牺牲。

    昔日檀宗门人不但做猢狲散,从未想过为父亲讨回公道,反倒对杀父真凶庇护有加,怎能让他不暗自着恼?

    但他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纵有疑问,苦无头绪,完全不知从何处问起,于是便沉闷不语。

    暅之和采亭仿佛也各有心事,一时无话。

    只有殷色可看上去心情大好,挽着缰绳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对三人指点这山中胜地美景,讲述些传说典故,一路西行,不觉便到了陈留。

    庆云三人在梁国闯了大祸,此时自然不敢高调,便选了西郊的尉庄打尖落脚。

    这尉庄不同别处,乃是魏帝赐给尚书左侍郎尉静的私人领地。

    在这洛京左近司隶地界,一箭之地必有公卿,尉静这个官职听上去确实不算大。

    可是尉静的父亲,故博陵公尉元,乃是魏帝元宏亲尊的三老。

    依汉礼,王者应父事三老,兄事五更。

    魏帝待尉元如父,对尉静当称仲兄。

    魏帝号召族人学汉礼,用汉制,规矩礼法自然恪守极严。

    因此在元宏这一朝,很少有人敢挑战尉家的权威。

    尤其是像高家这等外戚,同是依仗皇帝亲族身份的门弟,最是忌讳相互掣肘。

    若不是遇到杀官谋反的大事,那梁国的军爷,自然不敢随便闯入尉庄搅风搅雨。

    四人找了间清净的客栈分做两间住下,庆云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殷色可交给自己那方铁盒。

    他见暅之也正对着弩机图纸出神,便不去打搅,自怀中将铁盒取出,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岂料一瞥之下,便不由双手颤抖,泪濡两腮。

    》》》》》敲黑板时间《《《《《

    术数一道,个中玄妙不可与人言。陶弘景算知未来,预见暅之六合一行,究竟是神鬼天算,还是与陈道巨,祖冲之的人谋?安能辨个分明?知天命者,自有其能,暂且按下不表。

    本章提到的三老五更,在本作不会做额外展开。这个古礼,在周,汉两代守得比较严。在本系列的其他作品中会回用这个梗,用来解秘一些历史史实。

    《礼记注疏》云:天子视学,大昕鼓徵,所以警众也。众至,然后天子至,乃命有司行事,兴秩节,祭先师、先圣焉。有司卒事反命。始之养也。适东序,释奠于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郑玄注:“三老五更各一人也,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名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孔颖达疏曰:“三老五更各一人,蔡邕以为更字为叟。叟,老称。又以三老为三人,五更为五人。非郑义也。”

    三老五更是在天子视学,祭祀先师先圣的时候,用来代替先师先圣接受天子礼拜的。在不祭祀的时候,礼记中也注明了三老五更的待遇标准。按照郑注,三老五更均为一人,天子应以父礼待三老,以兄礼事五更。虽然蔡邕曾有一说,称三叟为三人。但是在孔疏中,孔颖达也支持了郑玄的观点,并且隐隐指出三叟和三老的不同,蔡说仅可备为一说。

    至今我们在史书中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天子尊三老的记载,也都只尊一人。因此郑,孔之说为正,当无异议。
………………………………

第八章 匣中自解君忧惑 书内深藏国秘辛

    方盒之中,乃是一簿书册。

    封面上龙舞蛇形,写着三行字。

    右起字体最大,最醒目的一行八字赫然是:

    侠之大者庆轲手札

    左面一行自腰起题:

    附义士高渐离续

    最左下角又有四个蝇头小字:

    盖氏修注

    庆云将那本书捧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颇有些压手。

    略一翻看,原来这手札本是一册帛书,但是因为年代久远,缣帛已经老化脆蚀。

    但从封面至封底,每一页都被后人用上好的青檀金穗纸重新裱糊加固,再辅以双股麻线装订,于是那册子便显得格外结实厚重,肃穆之意望辄油然。

    庆云正准备细看,忽然听得店内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虽然他此时心潮澎湃,神智尚未归窍。

    但一旁的暅之早抢过来帮他将书册收回盒内,拉起他的手大步走出客房。

    外面一队官兵已经开始逐房盘查,显然是因为隔壁梁国出了大案,总需配合筛查一下过往旅人,例行公事。

    暅之见两位姑娘也走出门来,和她们的眼神做了一个快速地交流,压低声音简短说道,

    “庆兄弟阅历浅,令牌在他那里,殷姑娘你照应一下。我和四妹自有计较。”

    等官兵查到庆云这间,只见房中是一对年轻男女。

    女儿家生的楚楚可怜,此时兀自梨花带雨,那男子颊上泪痕犹自宛然,俨然是一对苦情鸳鸯。

    官兵问询的时候,那白脸书生一脸黯然,闭口不语。

    只由那小娘子一把泪,一阵啜声地哭诉,说自己的相公自新婚就被征入伍,做了小龙王的主簿,从此小夫妻便山水两隔。

    前些日子小龙王终于回了京里,相公得暇告假探亲。

    谁知那小龙王在京中没呆上几天,就又带部属去了徐州,派人来催相公随调。

    这对儿苦命鸳鸯啊,分飞数年,见面还没几天,就又是别期,小娘子坚持要多送相公几日路程,便在这里歇了脚。

    这些例行盘查的兵卒大多也都是离家外驻,自然都识得其中滋味,此时听那小娘子一番泣诉,无不心生相怜之感,有几人更是偷偷拭泪。若此时不是在公干,说不得也要饮酒痛哭一番以泄乡愁,于是自然无人留难。

    尤其是在验过了庆云手中小龙王的腰牌后,便更无疑虑,草草告辞作别。

    梁国通缉的是二男一女,据说都是当街横刀的江湖悍匪,且怀有一种极其霸道的凶器,可以瞬间炸毁一座高台。

    经市井之谣,那三名悍匪已经变成了近乎洪荒凶兽的存在。

    当日场面极乱,真正看清三人面目的并不多,而且大多已不能言语。

    前院接待的管家虽是见过三人相貌,但当日宾客众多,事务也繁杂,事发的时候他也不再现场,自然也无法将三人锁定,更无法清晰地还原他们容貌。

    于是张发的榜文就只是归纳了一下在场看客的供词,所用描述多是悍匪霹雳这类被提及最多的关键词。

    尉氏县接到公文,便依此对驿馆客栈的过客进行筛选甄别,庆云殷色可这对有身份证明,有可信故事,又是这般文弱的一对璧人,自然不会是怀疑对象。

    祖暅之和瓠采亭更是走惯江湖的老油子,一个随师父四方云游,一个出自商贾世家,天南地北的自然不愁扯不出个在此处打尖的理由。

    谁又能想到这两对“小夫妻”会和大闹梁国三悍匪有什么关系呢?

    门外喧闹声未止,官兵还在逐户盘查,四人自然也不便马上就换回房间。

    这到让庆云得了机会,忙取出那本册子,向殷色可问道,“这本书,姑娘可曾见过?”

    殷色可嫣然一笑,“自然见过,这书线还是我缝的呢。

    不过每页纸的修裱都是由师父亲自完成的。

    他这几年,除了偶尔去将军府应酬,大多时间都在修补描注此书。”

    庆云把脸涨得通红,似乎在反复推敲着措辞,过了半晌才支吾着问到,

    “你,你应该也知道我父亲的事吧?”

    殷色可一直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翦水的瞳儿和微微上翘的唇角仿佛一直在鼓励着庆云:没事,想问就问吧。

    若不是这样,庆云这个雏儿还真抹不下面皮直接地问出那个问题。

    她自然早就猜到庆云要问什么,所以她并不惊讶,也无丝毫慌张,只是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重新拢了拢方才因为哭戏微微散落的头发,转头对庆云笑道,

    “我好看么?”

    我好看么?

    庆云没想到殷色可竟然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想把话题拉回来,但又确实觉得眼前不停旋转的曼妙身影实在是赏心悦目,于是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嗯,美极了。”

    他的语调非常地平缓,将殷色可顾左右而言他所造成的不快,强行压在了发自真心的赞许里。

    然而殷色可又怎会听不出来?但她并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那我和瓠姐姐,你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的难度系数和时下公认最无解的难题——女朋友和亲妈掉入水池题,完全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庆云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他这种初经世事的雏儿,哪里招架得住这种不知道该算是表白还是挑逗的问话?顿时囧得连自己本来要问的正茬都忘了。

    他心中的小鼓一直在敲打着:我是应该回答都喜欢吗?

    虽然比较接近事实,但好像这样回答太讨打了。

    那君子一些以理力争,说我认识瓠师姐在前,所以喜欢她多些?

    不行,那她会不会面子挂不住和我绝交?

    如果夸张一点,直接说殷姑娘你最美,我庆云一见倾心?

    这会不会太谄媚,太轻薄?

    我,我,我,到底该怎么答?

    他脑中虽然不停闪过各种答案,却仍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然而这样刻意地克制,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只是他自己无法察觉罢了。

    好在他小时候随陈叔读过不少圣贤书,千般念头转过,总还是能留下几句靠谱的,

    “啊,在下和殷姑娘还是初识。

    其实说来,我和瓠师姐认识也不算太久,不过数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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