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康熙大帝--夺宫初政-第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走到这一步了,还想退?”葛褚哈道,“你身后是万丈深渊!”
“我并不要退,”泰必图冷冷道,“我说的是实情!”
“好了好了!”穆里玛有些不耐烦,“葛褚哈来堵景运门,成么?”“好,我来堵!”葛褚哈扬手道,“总不会连一扇大门都关不上!”
葛褚哈追问一句:“那吴铁丐该由泰侍郎对付了吧!”
“中堂十万银子,已打发了这个乞丐!”班布尔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但姓吴的决非十万可买,只能买下一条缓兵之计,买他个慢兵之心还是值得。——也不求他助我,只要他无备于我,大内之外的事就全可放心了。”他用眼风扫了一下在座的人,“这怕真要偏劳泰必图侍郎了,你要率兵接管九门提督府,兵权到手,斩了铁丐,策应宫中,那就万无一失了。”
鳌拜坐直了身子道:“不去掉这一隐患,办起事来便有后顾之忧。”他轻咳一声,接着道,“拔了这颗钉子,主权便操在我手,宫里一时不济也不打紧。缓急有恃,凭这份功劳便值一个郡王!”
“郡王”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得在座的众人无不一震。泰必图不好意思地笑道:“郡王是承受不了的。——到时候我以兵部堂官的身份接管了这个衙门就是!”
“凭你?”穆里玛听到“郡王”二字,也觉耳热眼红,将帽子一摘向几上一掼道,“那铁丐眼里有谁,睬你不睬你都难说呢!”泰必图却冷冷一笑顶了回来,“穆兄以为我的剑砍不断人头么?”
“世兄!”班布尔善见穆里玛有争功之心,怕他们闹起纠纷。忙岔开话,“自然不能叫泰大人空手而去,他当然是以钦差的身份哪!”说着,用手轻捋短须格格地笑起来。
大事议定,众人都觉松了一口气,猛听得对岸云板高响,洞箫声起,一缕清音直送过来:
天津渡口踟蹰……何处觅得玉槎……琼浆酹轻歌……诱得碧霞落……
班布尔善侧耳细听,笑道:“这阕《水调歌头》,我已第三次听了,每次都有新的领略……”
方欲往下说时,门上一个戈什哈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报道:“禀、禀中堂,圣驾已经到府!”霎时空气变得像凝结了一样,满室人惊得脸色焦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带了多少人?”班布尔善急问道。
“总共五个,不许奴才通报,说是要看看中堂的园子,一边走一边说笑。这会儿怕快到西花厅了,奴才怕主子没准备,斗胆先来告诉一声儿。”
鳌拜已完全镇静下来,笑道:“好快的腿!你们且都回避一下,我去接驾!”
“歪虎呢?”班布尔善又问道。
“他……他昨儿夜里出去,还没……没回来!”那戈什哈忽然有点狼狈,结结巴巴地说道。
鳌拜和班布尔善交换了一下眼色,和颜悦色地道:“你去侍候着吧!”那戈什哈方退出,班布尔善一改从容不迫的气度,失急慌忙地对大家说:“咱们从这边去,各从东角门回府!”又对鳌拜耳语几句,抱起那个毒药匣子便随众人去了。
康熙这次造访鳌府,是经过周密考虑的。他觉得在大动手之前,必须探视一下这位称病不朝的大臣,制造一种君臣和睦的气氛。一是可以稳定一下外臣忐忑不安的心情,显示朝廷的政局稳定,二是可以示恩于中外,更显鳌拜谋逆之罪,同时也免了后世口舌,说他这个天子“不教而诛”。便是吴六一那边,也须叫他知道当今皇帝并不柔弱。为安全起见,事前又密令魏东亭几个打探实在,京内禁军兵勇确无异常动静。这才简从轻车,由内务府记档后,直趋鳌拜府邸,随身只带了张万强和魏东亭、穆子煦、郝老四、犟驴子几个人。魏东亭仍是老大不放心,几乎把索尼府里的亲兵全数带来,化装成老百姓,散在鳌府周围。事前,他又让人将鳌府的歪虎等家将设计灌醉,这才放心前往。
此刻,康熙兴致极好,他头上戴一顶黑色狐毛冠,身穿蓝缎面天马皮袍,外罩石青江绸面青颏褂,一色的明黄盘龙套扣,显得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一干人在园中走走停停,康熙不住地指手画脚,说这边假山砌得好,那边亭子造得没章法,魏东亭几个人心里却捏着一把汗,只得口里应着。
行至鹤寿堂对面水榭旁,台上的戏演得很热闹,《济公破阵》中的魔怪正在翩舞。抬眼看对岸时,几个侍候的丫环远远侍立在堂外东廊下。只鳌拜一人,穿着驼色绵袍,外套青缎马褂,足蹬皂靴,跷着二郎腿半依竹椅看得入神,竟似没有看见康熙一行。魏东亭欲招呼时,康熙一扯袖子止住了他,绕过池子径向鳌拜走去。
“相公安乐!”康熙忽然在背后说道。
鳌拜猛地一惊,回头见是康熙,一翻身起来,伏地叩头道:“老臣不知圣驾光临,未及迎候,望乞恕罪!”
“卿何罪之有!”康熙笑着扶他起来:“身子好些吗?”
鳌拜挥手止住了戏台上的演奏,笑回道:“用了皇上赐的药,已是大见功效。”一边伸手将康熙向鹤寿堂里让。
魏东亭见状,抢前几步先进入堂内,细细打量里头的陈设。堂内的陈设也不甚豪华,靠墙一溜儿俱是楠木书架,大厅当中只摆一张檀木长几,周围散放着几张椅子,只门后不显眼处放有一人来高的镀金自鸣钟,算是室内最气派的奢侈品。迎门放着一张大木榻,铺着大红猩猩毡,两头压着两个泥金红绣毡枕,可依可靠、可坐可躺,无论何种姿势,都可看到对面水榭的全景。魏东亭暗道:“这老儿真会享福!”眼风扫处,却见西边枕下有些异样,疾步上前用手一摸,觉得有个硬硬的物件,抽出一看,却是一把冷飕飕、亮闪闪、寒气逼人的泼风长刀!
恰好鳌拜、康熙二人联袂而入,见魏东亭手握长刀站在榻前,不禁惊呆了。穆子煦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一齐将手伸向腰刀,目视鳌拜!
“中堂!”魏东亭手擎宝刀,望着令人胆寒的锋芒问道:“这……这是何意?”
鳌拜并不惊慌,只苦笑道:“若是皇上预先知会,要驾幸奴才府邸,仅此一条,也就尽够治灭门之罪的了。”
康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魏子,你是个汉蛮子,哪里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满洲人刀不离身,身不离刀。——入关以来很少有人能像鳌中堂这样遵从祖制,朕正欲下诏切责呢——还不快收起!”
魏东亭将信将疑,取出刀鞘合上,挂在靠近自己的书架钌铞上,这才惊魂初定,笑道:“我还想着中堂大人不想叫爷和我们兄弟回去了呢!”
“有你这个赵子龙,就别怕我的黄鹤楼。”鳌拜解嘲地笑笑,又道,“自患头风病以来,如有鬼神,惊悸不安,夜中苦不能眠。还是我的一个笔帖式教我这么个镇魔的方子,置刀于枕下以压邪。说也奇怪,倒是挺灵验的。”魏东亭也笑道:“怕是中堂一生杀人太多之故。”众人听了一笑而罢。
康熙顺势便坐了榻的西头。凭鳌拜如何桀骜不驯,此时他尚要装出彬彬有礼,便自在下头一张椅上坐定,叫道:“素秋!”
史鉴梅答应一声,姗姗而入,给鳌拜道了万福,惊异地抬头看了一眼上头坐的康熙,也蹲身施了一礼,垂手侍立待命。鳌拜吩咐:“看茶来!”鉴梅忙躬身道:“是!”抬脚便走。
“不用了!”坐在上首榻上的康熙开了口,“我和你主子议一件事便去。况他在病中,我也在用药,不宜吃茶。”
鉴梅看了看鳌拜,并无收回成命之意,笑着蹲了身子打个万福,仍去了。康熙望着她的背影笑道:“连朕的话都不听,好厉害!”
鳌拜笑道:“臣以军法治家,她岂敢违命?再说她也不知您就是皇上啊!”
康熙默谋一阵,说道:“朕来你府上,一来是瞧瞧贵恙,二是与你议一下,西海湾子失火烧了御亭的事,巡防衙门的冯明君是有错的,朕以为降旨申饬一下也就够了,何必一定要降调呢?”
“西海子乃御苑重地,宫禁森严,竟然出了这等事,不但冯明君,就是老臣也难辞其咎,岂可擅自宽宥?”
“惩戒是可以的,”康熙坚持道,“罪不当重罚,重罚了,不能服其心。为此叫他出缺是过分了些,朕以为罚俸半年也就足了。”
“八十两银子,”鳌拜笑道,“那叫什么惩戒!我朝奠基未久,无论奖惩,俱要从严,方能教他于后世。对冯明君臣不让他出缺,调他做个九门提督也就足了。”
“哦……”康熙问道,“现任九门提督是……”他好似一时想不起来。
“吴六一!”鳌拜心里暗笑,将身子稍稍前倾,答道,“太宗时就是有名的虎将,只可惜有人告他在南阳时,曾与前明唐王有什么瓜葛,所以委屈至今。”
“这等捕风捉影之言,也竟有人相信!”康熙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所以臣以为这个职位实在委屈了他,拟将吴六一调到兵部暂任侍郎。他出的缺由冯明君补上。”
这番话的确是无懈可击。康熙手里捻着朝珠沉吟不语,远远见鉴梅端了茶来,便起身道:“这又不是什么急事,你先叫他们草一份诏书,朕再参酌吧。你今儿个也劳乏了,过几日再议。”说着便欲起身,“今儿还要随太皇太后去钟粹宫拜佛呢!”
鳌拜忙起身道:“还早呢!拈香要到戌时,皇上轻易不来,今日一到,满门荣耀,哪能连茶都不用一口?”见鉴梅已经进来,便道,“素秋,这便是当今万岁爷,还不赶快奉茶!”
鉴梅见说,急忙跪下,双手将托盘举到头顶上,膝行近前说道:“奴才方才不知是万岁爷驾到,这里再请金安!请用茶!”
“罢了,”康熙道,一边伸手从上面端起茶来,“不过朕这几日正在用药,忌茶。美意难却,朕观赏一番也罢了。”
“不妨事,”鳌拜道,“圣上虽极尊极贵,只怕也未曾尝过这个茶。”他似乎不在意地端起其中一杯,呷了一口道,“此茶名曰‘女儿茶’——”康熙方听一句,失声笑道:“女儿茶有什么稀罕的,明儿叫张万强送一担来赏你!”
“——又名‘闺贞茶’。”鳌拜又补上一句,“是从杭州君山上采来的。春茶吐尖时,由闺中未聘之女,清晨冒露踏霜,选取上等尖旗数片,采得之后噙于口中。只有佳婿娇客初登岳家之门才能尝尝。余者连见也难得一见。臣先时督师江南,出重金数千两,仅得二斤有余,大内到何处寻得一担来赐臣!”
鳌拜讲得煞有介事,鹤寿堂中众人听了无不咋舌。
“真是闻所未闻!”康熙笑道,端起杯来仔细端详,疑惑道:“也不见得如你说的那样!”
鳌拜哈哈大笑:“亏你做了皇上,竟不会吃茶!——此茶与常茶不同:一遍冲下味淡明洁,二遍清香色郁,三遍冲下旗开叶展、红云漫杯。再饮第四遍也就无趣了。”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品尝手中的茶。连穆子煦一干粗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康熙尚在犹疑,这杯茶吃还是不吃?却见魏东亭笑吟吟地上来请安道:“闺茶无丈夫,奴才无妻室,求主子将这茶赏赐奴才饮了吧!”康熙笑道:“也罢。”魏东亭单膝跪地,双手接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笑道:“也不用二遍三遍地冲了!”
“好!”鳌拜不无感慨地道,“魏大人可谓快人快性!倒不怕吃了女儿茶,五更见罗刹!”魏东亭笑道:“中堂大人尚且不怕,我魏某有何惧哉!”
康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省得太皇太后惦记着。”
“也好!”鳌拜正色道,“圣上今日驾幸奴才府,真是蓬荜生辉,奴才的沉疴竟也痊愈了。这都是皇上恩泽所致,再过数日,奴才当入朝视事,再谢圣上的隆恩!”
康熙也欠身说道:“先帝所遗四位辅政大臣,眼下只有你一人得用,且安心养病,善自珍重。”说完,康熙便带着五个人扬长而去。
………………………………
第三十六回 吴六一汤饼会杀将 泰必图东厢房受缚
连着几场冬雪过后,接着又是连绵的春雨。屈指算来,康熙登极已是第八个年头了。万木萧疏的北京城随着节令更替,又悄悄地复苏了。
伍次友睡了一冬的热炕,乍换了板床,觉得冰凉,不由想起一句俗话:“‘南方人比北方人会吃,北方人比南方人会住’,真是一点儿不假。”他本想再睡几天热炕,却见何桂柱带了几个人来,七手八脚地要拆炕,反咽了回去没有再提,便道:“你们别拆,我看这凉炕也好。”便把一张矮几放在炕上,焚了两根香,盘膝坐着,拿了一本书看,随手在上边圈点批注。忽听有人轻声唤道:“大哥用功呢!”伍次友抬头看时,明珠已经进来。看上去,这一冬,他调养得很好。身体虽仍孱弱,但精神已经复原。便拍着炕沿笑道:“你和柱儿一块儿来的吧,请坐!”
“‘红袖添香夜读书’,大哥此刻只缺婉娘在这儿侍候了。”明珠笑道,袍子一撩,便坐在伍次友的侧面。眯觑着眼瞧时,见伍次友手里拿着一本《太公阴符》。笑道:“大哥看书越发杂了,难道不准备再进场会试,要带兵打仗不成?”
伍次友笑着摇头道:“我这个人信孔孟,也信庄子。心热时便信孔孟,心凉时便信庄子。三十四岁三进考场,终不能得意,反遭人害,功名二字越发淡了。如今只想教好这个学生——龙儿要学什么,我便教什么。”
“这龙儿也怪,”明珠笑道,“学这么杂做什么用?”
“我也不太明白——不做官读这些书也使不上,朝廷难道会让布衣公子领兵出征不成?所以只在书上拣些有益的陶冶情性的批点一下,讲书时多说说罢了。”
“大哥的学问那是没说的了,”明珠心里道,“只做了帝师这几年,竟连一些儿蛛丝马迹也未察觉到,也够憨的了。”见明珠微笑着沉吟不语,伍次友便收了书,很认真地说道:“明珠兄弟,你在想什么?想翠姑么?你们的事也就该办的了,不凉不热的也不成事。”明珠脸色一沉,摇头道:“大哥,你不知道,翠姑已经过世了!”
“真的!”伍次友大吃一惊,身子一跳,几乎要从炕上站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明珠叹道:“一来,人死不能复生,二来也怕大哥病中听了吃惊。柱儿从这里取了三百两银子作赙仪,只瞒着大哥。——她一个烟花女子,我也算对得起她了。”
“这是什么话?”伍次友对明珠后边那句话听得很不受用,勃然变色道,“你不也曾是个冻毙的乞丐么?你读了圣贤书,对人的身份怎能这样看待?”
“大哥教训的是,”见伍次友动了气,明珠忙认错道。他虽厌听那一段乞丐历史,但是在伍次友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心里暗想:倘若你知道自己的身份,许就不发脾气了,口里却道:“其实我心里何尝不难过,说来她还是为我……”
听了明珠细谈翠姑的死,伍次友久久没有说话,只凝神望着眼前缕缕香烟。半晌,方深深舒了一口长气:“她倒不是为你一个人,你也不必过于不安。从她的诗信看来,其中似有更大的缘故,我也不甚明白。”
“缘故”自是有的,明珠心里清清楚楚,只是不能详加解释,只好默然不语。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挟着微雨,打得窗棂沙沙作响。二人静静听着,都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忽然,门“吱”地一响,魏东亭一步跨了进来,一边退掉鹿皮靴外面套的油皮泥履,一边笑道:“兄弟两个怎的了?泥菩萨似地对坐参禅。”
“没什么,”伍次友勉强笑道,“请上来坐吧。”
魏东亭道:“这里坐就好。”一欠身也坐在炕沿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告诉你们个信儿,今儿圣上明谕,晋封鳌拜为太师,一等公。方才从那儿过,鳌府大摆筵席,张灯结彩照得白天一样……贺喜的轿子轿车摆得满街都是。”
“非刘不能为王,也只差一步儿了。”明珠说道,“伍大哥心里正烦,不能拣着好事说几件?”
伍次友淡淡说道:“也没有什么烦的。上回我说鳌拜盛极难继,这个算盘珠儿添上,大约也就要逢十归一了。据我冷眼瞧,要么当今是绝顶聪明,要么便有极高明的人指点。”
“怎么?这话怎么讲呢?”魏东亭瞪大了眼睛盯着伍次友,明珠也道:“大哥这话难懂。”伍次友笑道:“这有什么难懂的,鳌拜近来养病在家,无尺寸之功,朝廷为何加封极品?按他的本心,如能吞掉皇上,早就动手了。此等无功之禄,他居然受之不疑,真叫做当局者迷了!”
魏东亭和明珠二人疑惑地对望一眼。伍次友的这些话未免太玄,太巧合了!伍次友看出二人的诧异,笑了笑道:“二君何必认真!我不过据理而断。你们天天回来都讲朝中的局势,就不许我也议上几句?”
九门提督吴六一这几日正紧张筹备他公子的汤饼大会。吴六一婚媾甚晚,夫人庆氏头二胎生的皆是女孩子,直到四十三岁上,才产下这个麟儿,高兴自不待言。宴客三日,仅请帖就发出二百多份。可怪的是,所请的一个外客也没有,都是他的故旧,或新任将佐。但他一向行事乖张,人们也就见邪不邪了。
下午未牌时分,客人陆续都来拜贺,东西廊下五光十色地摆满各家的礼盒子。吴六一概纳不辞,家下人等无不诧异:老爷平素以廉洁自许,平生除查伊璜之外,并不受任何私礼,今儿怎的一反常态?
客人们也有不少是他昔日的部下,现在都在京华各衙,有的在禁军当差,有的品秩早就超过他了,但仍对他十分礼敬。他们来了,只寒暄几句,多是将礼单一呈,便说“有要务在身,晚间不能与席,务请海涵”之类的话告辞而去。吴六一心知他们还要到鳌拜府去应酬,只是也不揭破,笑容满面地与他们应付,然后一一送走。临到入夜时分,除了魏东亭算是外来客人,其余的全是属下的一群副将、参将、游击、千总,这些人因为未获钧令不敢擅离。
“诸位!”吴六一见大家已安席坐好,便从主席上站立起来举一大觥酒,操一口不南不北的口音,抑扬顿挫地说道:“今日为小儿做汤饼会,承蒙各位赏脸!我瞧着多是十几年来跟着我一起滚爬出来的兄弟,真是不胜欢欣!”
坐在第一桌的刘参将起身将手一拱道:“军门!今日的汤饼大会承蒙魏大人光临。这是魏大人瞧得起咱们提台,没去攀高枝儿。来来来,兄弟先敬你一杯!”说完斟满了一大杯酒双手递了过来。满庭将佐也齐声敦促:“魏大人乃天子近臣,难得光临,就请魏大人先为少公子纳福!”
“好!”魏东亭见吴六一手下将军个个英姿豪爽,甚对自己脾胃,举杯一吸而干,亮了杯底道:“兄弟勉占先杯,各位请!”
于是觥筹交错,吆五喝六。一厅之中惟上首铁丐左一杯右一杯,神气自若地吃酒。何志铭陪着魏东亭坐在席侧,不住地劝酒夹菜。
酒至半酣,吴六一脸上微带酡颜,说声“方便”,便辞了众人。除魏东亭外,谁也不曾留意他的这一举动。何先生见魏东亭发怔,一边起身斟酒,一边低声耳语道:“魏大人,我们军门要先发动了,迟了怕来不及。”魏东亭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酒涌了上来,心头突突乱跳,强自镇静,点头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铁’得很!”
说话间,吴六一已经返回客厅,只见他头戴红顶簪缨,身穿江牙海水袍子,腰间系一柄长剑,脚蹬一双簇新的黑缎官靴,一摇三摆地走进来。最显眼的是罩在补服外头的黄马褂,在灯光照射下金黄耀眼,吃酒的众将预感到要出什么大事,都停住了杯,呆愣着看他们的主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厅上四五十个将佐呆若木鸡,看着铁丐旁若无人地走至中间。他一言不发,脸上肌肉一抽一颤,目中凶光四射,将手一挥,早有三十多名全副戎装的校尉,“刷”地散布开了,封住大厅所有通道。
“请王命!”
铁丐一声令下,将军们立刻起身退出席位,鹄立两旁。后头护持王命旗牌的几名校尉“喳——”的一声吼叫,慢慢抬出一座用紫檀木雕镌的玲珑龙亭。中间供一面明镶黄边的宝蓝色令旗,上面用满汉两种文字写着一个黄色“令”字,这便是世祖大行皇帝特赐吴六一的王命旗牌了。龙亭一落,刘参军领衔,高唱一声:“万岁!”扎的一声跪了下去,下余人等也都跟着高呼,行三跪九叩之礼,伏地静听号令。
“李一平、黄克胜、张一非、刘仓四人曲奉奸佞,结党营私,乱军乱政,图谋不轨——左右拿下了!”
“喳——”
四个人未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几个如狼似虎的校尉恶狠狠地走上来,两个擒一个,熟练地将胳膊向后一拧,一眨眼工夫就被捆得结结实实。
李一平是实缺副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