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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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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有哪个人愿意自己一无所出?又有哪个女人生来愿为婢、为奴,尊严生命皆任人轻贱?”
“对对对,你清高、你慈悲、你喝过洋墨水、你读的字比我吃的盐还多,所以你了不起,连娘都可以批评了。我就是不愿意眼见乔家这片产业继承无人,才会千方百计地想你纳妾。要不是这女人肚子不争气,连个蛋都孵不出来,我会这么逼你吗?”乔老夫人拉开嗓门喊:“菊花!菊花!下个月叫苇柔回乔家一趟。”
“苇柔已经不是乔家的人了,她没有义务再回来,我也不会接受她!”乔释谦握紧拳头,恼恨母亲竟如此逼自己。
“是吗?”乔老夫人冷冷她笑起来,心里笃定地有了筹码。“拿乔家救过她的大恩大德,她敢不回来?她能不回来?你接不接受,等当着她的面再下定论吧。”
“乔家差人来,请你下个月回去一趟。”江杏雪叼着烟倚在门口,漫不经心地开口。
“喔。”白苇柔放下菜篮,疑惑地看着她。
“小心点,说不定是乔夫人要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好早早有个谱。”
“少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也不能怪她。”虽然知道江杏雪一直对赵靖心赶她出乔家的事耿耿于怀,但她还是想为赵靖心说话。
江杏雪睨她一眼,摇摇头,吐出一口白雾迷离的烟。
“你就是这样,总是相信别人好。以前还没这么严重,自从你认识乔少爷之后,这病就更厉害了。我看这辈子你是没得医了。”
白苇柔蓦然脸红,嘟着嘴想横她一眼;却见江杏雪突然僵住笑,一张俏脸变得铁青。顺着视线望去,胡同口正站着一个男人。
“赵大夫!”白苇柔惊喜地喊道。
赵正清摘下帽子,对白苇柔微微一笑。他不若往常那般依恋地看着白苇柔,目光净是盯着别过脸的江杏雪。
今日天气特别晴朗,江杏雪那袭釉绿色衬着月牙图样的丝绸短旗袍在阳光下特别鲜明,一双长腿裹在同色的绣花鞋上,不同于白苇柔那淡篮长袖衣衫的飘逸柔媚,江杏雪明亮照眼,磁石般的锁住了赵正清。
白苇柔看看两人,立刻了然于心。
“我到后头劈柴烧水去。杏雪姐,请你招呼赵大夫。”白苇柔微笑,没等江杏雪开口抗议,人已翩然离去。
无法痛责故意撇开一切的白苇柔,江杏雪恼怒地叹了一声。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越过赵正清走进屋里。
打量四周破旧的小房子,赵正清一时间很难把那个穿金戴玉的江杏雪和现在的她联想在一起。
她转过脸,唇边浮起世故的一笑。不同于前些日的眼波流转,那冰冷教人认生。
“没茶、没水,劳驾您到我这种低三下四的地方,可真不好意思。”这么夹棒带枪的嘲讽,赵正清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预先想说的话也全乱了高7d脚。
“我……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有甚么好道歉的,赵先生这岂不折煞人?我江杏雪给人轻贱惯了,拿这高帽子给我扣啊!”
“江小姐,那天我是一时冲动。”赵正清摘下帽于,慎重地鞠个躬。“实在很抱歉。”
“不用了。”她刷下笑容,摇摇手,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咱们俩没甚么好说,也没甚么好道歉的。我跟你这种人八竿子打不着,你走吧,把礼物也带走。我这房子小,配不得这些好东西。”
“我承认那天我说话是冲了点,但你也太不通情达理了。”赵正清也是给人当少爷惯大的,对女人这样低声下气已属难得,更何况江杏云的态度如此盛气凌人。
江杏雪眼一瞟,把烟蒂扔开。“笑话!我不通情理?我就是不通情理,怎么样?哪个人生下来喜欢给人这么糟蹋?你了不起、你行,你是个留过洋的医生,那又怎么地?就可以侮辱人吗?我告诉你,我江杏雪生平最瞧不起你们这种读书人,自以为懂点道理,就可以翻江倒海。骂了人,送来一盒饼了事?得了吧。”她轻蔑地瞪着那盒饼上的标志。“喜味轩的饼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当人跟饼一样,烘烘就成了?”
“那你要怎么样?”从没见过女人像她这般难伺候,赵正清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怎么样?”她抱胸哼哼一笑。“我敢怎么样?是你走进我屋里来,难道要我抬你出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算我白来这趟!”他一挥袖,也发怒了。
江杏雪二话不说,走至门口,笑得讽刺之至。“恭请赵少爷起程。”
赵正清一张脸气得发白,帽子一抄,连迎面而来的白苇柔也不理,迳自走了。
白苇柔只看到江杏雪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杏雪姐,你又怎么了?赵大夫怎么气成那样?”
满腹怨气无处发,江杏云的委屈像火药似的爆开:“我又怎么了?是不是一定是我又怎么了才会得罪人家?你怎么就不问问那混蛋他说了甚么?”
“杏雪姐,我没那意思。”白苇柔怯怯地喊她。“赵大夫答应我,他是真心真意来跟你道歉。现在他不肯理我,我只好问你呀。”
“他答应你才过来跟我道歉,这么勉强痛苦?”江杏雪没听到这句话也罢,一听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苇柔,你何必这么委帚7d自己来顾全我呢?那种人我根本就不稀罕!”
白苇柔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你的反应为甚么这么激烈?”
她恨恨地别过脸。“我没有很激烈,是他太令人生气了。”
“你很在乎赵大夫,是不是?”
江杏雪脸色瞬息变得难看又僵冷,胸腔剧烈起伏。
“够了!”
“杏雪姐,你不能永远这样,谁都不受、谁都拒绝,何苦呢?就算从前那个男人负了你,你也没有必要……”
“住口!”江杏雪咆哮,脸色铁青,声音打颤:“不要再说下去……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跟你情断义绝!”
白苇柔吓得掩住嘴。“我不说,我以后都不说。”
“我没有你这么好运气,碰上乔释谦那种人。以后请你停止在那个姓赵的面前谈论我,这样就算帮我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江杏雪死命咬着唇,不发一语地离开了……
乔家。
“可知老太太找我来,是为了甚么事?”白苇柔低声询问。
乔恒怪异地瞧瞧她,随即把她拉至一旁,低声开口:“我昨儿个听送香片到少奶奶房里的小桃说,少爷和少奶奶在起争执,少奶奶好像在求少爷纳你为妾。”
她僵住了,回头愕然瞪视他。
“少爷的反应呢?”
“当然是不肯啦。可是这回是老太太坚持的。我进乔家五年来,就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白苇柔“哦”了一声,抿紧嘴,再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这是对的,乔释谦没有错;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苇柔,你不要误会少爷。”乔恒追上来,想要解释甚么。“咱们不是不肯帮你,只是这种事谁也施不上力的。”
“阿恒兄,我没有怪少爷。”白苇柔转身,坚定地说:“我这条命是他救下的,我的人、我的命,还有我的心,都是属于他的。就算他打我、骂我,我也永远不会恨他,更不可能为此而恨他。”
“苇柔,你……”
“阿恒兄,你觉得我好不好?”白苇柔忽然出口询问他。
乔恒愣了一下,点点头,粗皮脸上竟然泛起潮红。
“你很好,又善良、又乖巧。你的那段过去,乔家大伙儿都……都知道一些,但是……没有人会介意的。”
“谢谢你。”她微微一笑。“我有事要到主屋去找贵大哥商量。蒋婶要是问起我,您就说我办完事立刻回来找她。”
一见乔贵,白苇柔急急把自己的来意说完。
“我知道我这么要求是很过分,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了。”
乔贵摇摇头。“你是个好女孩,少爷没看错人。他不肯纳你为妾,是因为知道你配得上更好的人。”
是吗?乔释谦真是这样想的吗?白苇柔凄凉一笑。如果他真这么想,那么,他就太不了解她了。
“我不要甚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待遇,我只要他好,那就是我的幸福了。我只是……只是抱歉给贵大哥添麻烦,让你这样烦心。”
“比起你的牺牲,这根本不算甚么。我只担心……”乔贵沉吟了一会儿。“这么做,少爷会不会恨你?”
她茫然地摇摇头。“那是我唯一想得到成全他的方式,要恨……让他恨吧。”
“阿贵!”乔恒在门口轻喊。“老太太在问了,赶紧让苇柔进来吧。”
“老夫人找苇柔来,不知为了甚么事?”她福了一福。
“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能答应进乔家门,为释谦延续一门香火。”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面对这么直接的要求,白苇柔仍不禁楞住。
“我都看见了。”她拄着拐杖站起来,一双眼睛像利爪直逼白苇柔。“那一晚释谦受伤的时候,你偷偷进了他的房里。要说你们真的没有甚么,我是再也不相信了。”
幕廉一掀,乔释谦气愤的眼神怒视着母亲,后头的赵靖心扯住他,一脸泪汪汪地恳求。厅外窗下,一群下人屏息静观这一切,谁也不晓得结局会变成甚么样。
“释谦,我求求你,别任性了好不好?”
“这跟任性无关。”他回头冷冷一瞥,复而转头望向乔老夫人,目光始终没有朝白苇柔看去。“靖心,我已经作了决定。请你自私一点,请你也为自己想想,好吗?”
她泪眼望他,却察觉背后有双更严厉的眸子似刀爪般要射穿她。赵靖心在心里狂喊,一步错、步步错,再坚持甚么都是没有用的。
“老夫人,恕奴才不能答应。”一直默不出声的白苇柔忽然插口喊了一句。她盈盈跪倒,卜伏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乔释谦倏地停止挣扎,无声凝望着她。
对不起,我只能负你,苇柔。他心里说得字字是泪,全是决裂的心痛。
而她抬眼,仅仅只是朝他看了一眼,那瞳仁中有太多不言而明的心情。
她的沉默无言,有谅解、有宽容,更有对他执拗的深情。
森冷的大厅里,他们俩怅然对望,只觉神伤。他们宁愿成全残缺,也不要虚伪;他们走了一大圈,还是挣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苇柔,你……”赵靖心松开乔释谦的手,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不定。
乔贵突然出现在门口,走进来跪在白苇柔身旁。
“苇柔不能嫁少爷。老太太,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允了阿贵,她是阿贵的媳妇儿。”
乔释谦如遭闷棒捶击,直瞪着白苇柔。
赵正清冲出来,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要嫁他?嫁阿贵?”他冲上前掀起白苇柔,指着阿贵问。
那是她唯一可以想到最圆满的方式。她直视着赵正清,无视他加重在手臂上的痛楚,一个劲认命地点头。
乔释谦拉开赵正清,走到她面前,轻柔地握住她被捉痛的手。
“姐夫,你拦我做甚么?难道你没听到她要嫁给阿贵?”
“我是个……懦弱的人,请原谅我。”他声音很轻、很哑,只有离他最近的赵正清和白苇柔听得明白。
白苇柔没有多说,松开他的手,慢慢卜伏到乔贵身旁,抬头凝视乔老夫人和赵靖心。
“苇柔谢谢老夫人和少奶奶的厚爱,可苇柔配不上,请老夫人谅解,请老夫人成全。乔家对苇柔的恩,苇柔这辈子都会记在心上,请老夫人别再为难少爷、少奶奶。”
再怎么预料,乔老夫人都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形,她懊恼地瞪着乔释谦。
“你没话说吗?”
乔释谦木然地摇摇头。
“我有话说!”赵正清激动地跪在白苇柔面前。“为甚么?你明明不是真心的,为甚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伤害了多少人?苇柔,你太自私了!”
“请赵大夫别这么说。”替白苇柔挡开是非的,依然是乔贵宽厚的肩膀。方才那幕戏,是白苇柔今早来乔家时,特别找他谈的。明知道乔释谦如果知道这种欺骗行为,一定不会原谅他,可是他还是决定帮了。
白苇柔捧住脸,忍不住呜咽。
“别伤心了,你也是为了少爷、少奶奶好。你身子不好,别想太多了。”乔贵安慰她。
两个月后。
“我想找苇柔陪我到慈云寺上香去。”赵靖心理好衣里,忽然开口。
绣儿正替她系好襟上的纽襻儿,突然乱了手脚。
“小姐您……”
一旁的乔释谦抬起头来。“让绣儿陪你去便成了。”
“是呀,小姐,都是绣儿陪你去的,而且苇柔……她……唉。”绣儿有些口齿不清。
赵靖心若有所思的望了乔释谦一眼。她别过脸,声音变得很淡漠:“有甚么不好的?我和苇柔一道烧香,有甚么不好?再说她都是阿贵的媳妇儿,不是吗?你今儿个不是派去姚妈那儿帮忙吗?我总要留个人服侍我吧。”
“小姐说的是。”绣儿不敢再多言,急忙去通报了。
对镜子的自己做最后一次巡礼,她扭头望着乔释谦静静一笑。
“我没别的意思。她已经嫁了乔贵,我不可能再怀疑你们之间有甚么。”
乔释谦不再说甚么,三人之间的尴尬看似在月前乔贵和白苇柔的简单行礼仪式中落幕了。可,虽然知道那是必然的结局,但他那一夜仍坐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而暴露在他和赵靖心之间的缝隙并没有随着流言结束,反而愈来愈大。赵靖心表面笑着没表示甚么,但却在有意无意间,藉着冷嘲热讽刺他几句白苇柔的下嫁乔贵已重伤了他,再面对赵靖心不定时的歇斯底里,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去守护她、照顾她,全都被她当成同情怜悯。
拎起报纸,他不想再说甚么,一个人静静地走出去。
赵靖心在院外和白苇柔见了面,过往情景再不复见,横互在两人之间的只有沉默;连驾车送她们去的乔恒都觉得不对劲,却不敢说甚么。
往慈云寺的路大半条全是依山势而开发的,车子颠颠抖抖地走着,白苇柔心念忽动,转头偷瞧了赵靖心一眼,却见她视而不见地瞪着前方,一把刀柄正自她袖子掏出。见到它的刀,白苇柔大惊失色!
“我真的很想把释谦让给你。”她轻喃。“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对他很好,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你们都不给我时间,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逼我!”
“少奶奶!”
“为甚么你要这么贱?全天下的丈夫谁不抢,就抢我的?”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吼起来,刀子朝白苇柔心窝刺去──“为甚么?”她尖叫,苍白的脸上透着奇异的光芒。
“少奶奶!”白苇柔吃力地架住她握刀的手腕,惊怕地哭了起来:“你放下刀子,别做傻事!”
“你以为你嫁给乔贵,我就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偷愉摸摸做的肮脏事!告诉你,我都知道,我甚么都知道!”
早在赵靖心掏刀子的时候,乔恒就急着要勒马回奔。谁晓得赵靖心竟像发了狂,刀子一收,又往乔恒刺来;没料到这一刀,乔恒手臂受创,痛得鞭子一甩,马儿吃痛,车子疯狂地往前飞去。
赵靖心紧紧缩在角落,无视时而加快的颠簸,盯着沾血的刀子,邪恶她笑了起来。
“我破坏了车轮轴,我们都死定了。乔恒,你死了别怪我,这可都是白苇柔害的。”
那句话说得虽轻,却在马匹嘶叫和车厢晃动声中特别惊心动魄。白苇柔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终因畏惧而流下。
真是她错了吗?还是她退让得不够多?
车子沿着陡坡失控地弹跳,前方拖曳的马挨不住,分别拔足朝两侧狂奔。乔恒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大力甩出车外;赵靖心手肘一撞,刀子在急转弯时被远远抛落车窗外。她扑上前,掐住了白苇柔的颈子。原来体弱多病的她,竟不知从哪儿生出这么大的力量。
“我要你死!不管你嫁了谁,谁让释谦动了心,我就要她死!他是我的,谁都不许碰他!”她的眼睛随着收紧的双手越发狂亮。
白苇柔呼吸骤断,被掐得喊不出声。
猛然间车子撞上山壁,上方的赵靖心大喊一声,也被狠狠弹到山壁上。车子翻覆,把她整个身子压在里头。
乔恒覆着伤口,一拐一拐地跑过来。白苇柔要他尽全力托住车子,钻到车子里拖出浑身是血的赵靖心,发现她仍有微弱气息。
“少奶奶!少奶奶!”她欢喜地落下泪:轻轻拍打赵靖心的脸颊。
“苇……苇柔,咳……咳……”赵靖心呕出一团血。
再睁开眼,巨大的疼痛震醒了她。赵靖心的眼睛清亮无比,紧紧掐着白苇柔的手。
“少奶奶,您撑着点,我去找人来救您!”白苇柔惊惶失措地喊。
“不……不要……苇柔,听我说……听我……咳……咳……我不是……不是……真心要伤害你的,我……我……”
“少奶奶……”
“别……别浪费……浪费时间……没有用的,我知道……这样……这样也好……”
“少奶奶,您别胡说,我去找人来救您!”
“你……喜欢……喜欢释谦,我……知道!我一直……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不是真心要嫁高贵的,你只是不想让释谦对我为难。是……是我太骄傲……太好强,他对我……对我好,却从来没有……没有爱过我。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呀!照顾……照顾他……苇柔,拜托你,替我照顾他……如果可以……想办法……想办法跟他……一……一道离开……离开乔家。离开乔家,你们……才会快乐。”
白苇柔还能说甚么?赵靖心是那样拚尽剩余的气力,只为把深爱的男人托付给自己。她对赵靖心悲痛她哭泣着,拚命点头。
“我照顾……我照顾他,我会照顾少爷。少奶奶,苇柔求你别再说了,我去找人来帮你……”白苇柔抹着泪仓皇失措地走了,赵靖心没能握住她。
“不要啊!苇柔……你别走,陪我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了。”她喃喃地喊,颓力把手垂下。
赵靖心抿住嘴,突然不喊了。眼眸恢复她一贯的温柔镇定,沾着血渍的白皙脸庞透着沉静和愉悦。
这样也好,至少……她是以乔释谦的妻子死去的,乔家的牌位会有她。虽然名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不可考,但她终归是乔家的少奶奶。
这想法真是愚蠢哪!她微微一笑,又安慰自己,这世间谁不是做些蠢事成长的呢?她想起自己当年披着一身嫁衣的喜气,忍不住笑容加深。
怎么样都是……乔释谦的妻子,她喃喃笑着。
释谦……我把你还给她,因为你的爱本来就应该是自己找到的。我占你太久,末了只能这样回报你,好不好?她轻轻地抬起手,沾过额上被石子划开血淋淋的伤口,吃力地掏出左手紧握的绣帕,手指头轻缓地移动。
闭上眼睛,她身子从脚底慢慢地冷上来,椎心的刺痛也随着凉意渐渐淡了。她忍不住要开始想像,自己将去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是否就像方才佛寺壁上所绘的人间炼狱?还是会有一朵朵莲花的西方净土?也许……也许……就像她习惯把乔释谦想成自己的天那样,是一片澄清没有边际的蓝……
“……春……日……愿……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再拜陈三愿……一愿一愿郎君千岁……”赵靖心喃喃念着,一面幻想着那片清澈的蓝。她的天空要是真能那样,那就好了;想着想着,赵靖心恍惚地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真正跳脱了世间那分依恋,从此,她不再会有任何遗憾了。
没等乔恒和白苇柔把她送回乔家,没有再多交代甚么;甚至,她也不等见乔释谦最后一面。赵靖心一如生前行事,安静地离开了。
她走得很安详、很平静无怨,彷佛身上的伤口并没为她带来丝毫痛苦。她薄薄的唇色微微翘着,柔和地像睡着似的,不曾有过牵挂。
乔释谦握着妻子的手,最初的震惊已经麻痹。他沉默地坐在房里,心里的泪一直没断过。
“姑爷……该给小姐换衣服了。”打小一直服侍赵靖心的绣儿捧来一套赵靖心生前最爱的紫色衣衫,伏在门口泣不成声。
“我来。”他接过衣服,回头替妻子拭净身子。他眼眸被泪水刺痛,不由自主地将脸颊贴向那已然冰凉的嘴唇,心中浮起逝亲的悲恸。
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唇,一遍遍问自己为甚么是这样?这世上再没有人像赵靖心一样了解他,偏偏他无法待她如待白苇柔那般。
一样东西悄悄自赵靖心袖中滑落,绣儿含泪拾起那方被揉成一团的素帕。她含泪将帕子交给乔释谦,然后跪在床前执着赵靖心的裙幅,开始捶胸顿足地放声大哭:“小姐,你就这么狠心放绣儿一个人……绣儿跟你这么久,你怎么都不替绣儿想想……”
乔释谦展开被血染成的几个字;他震惊,心痛地呆坐在床,不能言语。
“娶她,为我,也为你。”
那就是赵靖心最后的遗言。乔释谦盯着那行字,心里一阵大恸──为甚么?
想到这层,乔释谦的泪更多了……
没有换洗、没有梳装,从入捡到封棺,白苇柔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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