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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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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乔释谦有所行动前,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那一拳头虽小,却酝酿了莫大的忿怒,在倪少爷的下颚间爆出声响。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你侮辱少奶奶!她是何等高贵的人,当然不会跟低贱的妓女同称姐妹。乔家没有没落,乔家每个奴才都比你这个有钱少爷高尚!至少他们不仗势欺人,更不会败坏道德!”怒气盖过了一切,白苇柔喘着气,泪水始终没落下。
  “贱货!你一竟敢打我!”倪振佳又惊又怒,顾不得她是女人,一个箭步上前,挥拳就要揍她。
  乔释谦捏住他的手,轻轻一甩,他整个人跌了出去。
  近距离衡量了情势,倪振佳眼色一使,指挥身后下人欲一拥而上。
  “倪少爷非这么做吗?”乔释谦打退了两人,见倪振佳要去抓白苇柔,他冲上去,整个身子护住白苇柔,脸色极为难看。
  “你也看到了,一个贱丫头居然敢动手打人!这口气你忍得下,我可忍不下。你要是怕了,就把人交给我,我绝对不会为难你。”倪振佳狂妄地笑了起来。
  见他那样,乔释谦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唇舌。
  “倪振佳,你很明白我的处事原则。”他怒视着倪振佳,口气冷淡。
  两人眼神对峙了约莫五秒钟,倪振佳斗狠的表情慢慢地挫败下来。
  乔释谦的个性在商场上是数一数二的耿直,处世对人向来皆是平和以对;但如果惹毛了他,要他赶尽杀绝也是极有可能的。同为镇上营商的大户人家,虽然各有自己的人脉,但生意人总是以和为贵。倪振佳再怎么驽钝,也不会不知道得罪了乔释谦的后果。
  他收了怒气,阴恻恻地一笑:“好,乔兄既然执意要为这贱人出头,那我就给乔家个薄面。咱们两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了个妓女恶言相向也不好看。不过我要事先申明,这女人是我的,打人的这笔账我也不会忘记,乔兄记着便是,怎么做就在你了。”
  这番话给他自己下了台阶,却也暗暗透着对乔释谦的威胁。
  乔释谦转头想看她,但白苇柔一秒钟都无法面对他的眼神,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一日为妓,终生为妓,她躲不掉这种事实。尤其她又在众目睽睽下打了倪少爷。天啊!她不敢想像这对乔家的名声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强撑着隐隐作痛的头,她发足劲用力地奔跑,想藉着压迫心脏的窒息感来杀死自己可笑的尊严。直到林子深处,她痛得跪下来,伏在树干,眼泪成河……
  乔释谦始终在身后默默地跟着她。
  “你真的不该……不该收留我的。”这是她进乔家后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为甚么?因为你过去的事?”他的怒气再度爆发,眼前白苇柔自怨自艾的态度比那个倪振佳的嘴脸还要令他生气。当然,整个事情追究下来,还是要怪那位倪振佳。“或者你要说,最大的过错在我,是我多事救了你。”
  这番重重的自责让她愕然。“我没有这样想。”
  “那么,帮帮你自己吧,把你挥拳头的勇气拿出来,停止在这里掉泪。无论你哭多久,都不会把你的过去洗得更干净。”
  “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乔家的名声,我──”
  “乔家没有这么容易破人连累!”他粗声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只要别再胡思乱想就好了。”
  她安静地拭去泪,心里仍惶惶不安。
  “回去吧,就当甚么事都没发生,别把那些不归你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第四章
  为了一个女人而跟倪振佳当众动粗的事早就随着街坊邻居沸沸扬扬地传进了乔家上下,尤其是张妈,更大兴风浪地把这事告到乔老夫人那儿。赵靖心也震惊莫名,私下叫来乔贵,才把白苇柔的事情问清楚。
  “我知道了。”听完后尽管错愕,赵靖心仍以最大的定力忍了下来。
  一等乔释谦到家,她拖着丈夫匆匆来到乔老夫人的房里。
  “那个奴才,听说是你收了她当贴身丫头?”乔老太太早在房里久候多时。一见两人,忍不住发怒。
  “是靖心不是,靖心识人不清,才出了这等差错。”多辩无益,赵靖心抢先跪下来认错。
  乔释谦正要说甚么,赵靖心又抢着接下去:“婆婆,释谦把她送走了。”
  乔释谦望着妻子,她从不在这种场合插话的。
  乔老太太也有些诧异她的抢白,冷眉一扬:“也好,省得日后传出去更难听,说我乔家没分寸,雇了这么个人当奴才。我要知道好好的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当初释谦收留她,也是看她无依无靠,并不晓得她的出身。才会往日后扯出这么的多是非来。”赵靖心接着开口。
  “你今天话特别多。”乔老夫人狐疑地盯着她,眼神透着探索。
  “靖心……”
  “好啦,你不必再解释,我也没有心情听。事情有着落就好了,我不在乎和倪家起甚么冲突。他们没名声、没品德是他们的事,乔家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她喊着服侍她的丫头:“菊花,扶我回去吧,礼佛时辰到了。”
  “你真的把她送走了?”母亲离开后,乔释谦语带不悦地问赵靖心。
  赵靖心摇摇头道:“当然没有。我调她去店铺蒋婶那儿帮忙晒布。绣儿,你下去替少爷端杯茶来。”
  “是。”
  “我以为我们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支开下人后,赵靖心的声音似乎也忍着怒意,到了这时她才释出心里的不痛快,
  “你瞒了苇柔过去的事,我一直以为她很单纯、没心思。”
  “她本来就很单纯、没心思。”乔释谦不满地开口:“靖心,你很介意吗?”
  介意?当然介意。一个妓女,那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多么航脏!亏她还一直跟那个女人交心,甚至要把她当自己的妹子,谁知……赵靖心转开身子,没让丈夫看到她充满厌恶的脸。
  “我怎么会介意。”她低头咬牙切齿地说着,口气却一迳维持着温柔的语调。
  夫妻多年,她太了解乔释谦了;就算真的讨厌白苇柔,她也不会笨到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他是那样正直的一个人,凡事只求无愧于心;至于甚么人言可畏,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要是我没调她走,你想她跟着我来来去去,就算绣儿不说,其他人瞧见了,传回娘那儿,只怕她连待都待不下去。”赵靖心停顿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才接着继续说:“倪家也是地方上的大户人家,这件事就算不明着摊开来谈,难道就阻止得了私底下别人的指指点点?你可以不理会,苇柔怎么办?她已经够难堪了。”
  “是吗?”他不甚关注地回答,心里仍想着白苇柔。
  “对方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势单力薄,要真吃了亏,那怎么办?看你的手,都划伤了。”她握住他的手:“我帮你上个药,忍耐一下就好了。”
  翻开手掌的同时,他瞧见了那主姻缘的掌纹,是那样平滑而绝对,触目而刺心。乔释谦的手急急抽回,一颗心不自觉地疼了起来。
  苇柔!他心里喃喃地喊着。他对不住她,也不如她。在倪振佳污蔑赵靖心的时候,白苇柔替他先有了反应,而事后他却连帮都没法帮她。
  “呃……靖心,抱歉,是我太莽撞了。这点伤不碍事,你别担心。”
  她仍然为他的举动错愕不已。
  他长吁一声,握住她的肩。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别这样,你做得已经太多了。只是乔家上上下下的事太杂,而我能帮的又有限。”赵靖心回神,手指柔柔地拂过他的脸:“有时侯我只怨自己做得不够多。”
  “为甚么要这么说?”他起身揽住她,语气有浓浓的歉疚。
  他不了解自己是怎么了,似乎有东西在心里渐渐侵蚀他对赵靖心的忠诚。他变得不再全然包容,就像方才,他不自觉地就对她放大音量,不自觉地跟她生气,甚至只是一条无关是非的掌纹,也能令他心神不定。天!那是他从来就不会做的事。
  “你是我妻子啊,疼你、照顾你是我该做的。”他抚着她的颈背,语气掩不住心疼。
  是吗?真是这样吗?赵靖心抚弄着他的头发,凄柔地想着。
  当年倪家和乔家同时派人至赵家提亲,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乔释谦。事实证明父亲并没有错,乔释谦也许沉默了些,但待她却是深情意恳的好。
  后来她才知道,受洋派思想教育的他刚开始是抱持着抗拒的态度来面对这桩旧式婚约;但从她踏进乔家,却没见丈夫对她皱过眉头,更别说是大呼小叫。
  赵靖心最感佩丈夫的,莫过于此。为此,她全心全意地爱他,但她的温柔却不能弥补她的缺憾。
  她苦恼地软口气。爱是怎么样的东西,或者她从来就没懂过。她一直以为,上辈子她定是积了德,才会让她得到他;因为他的体贴、他的关怀,都是别的女人无能侵犯的。
  而现在,随着白苇柔过去的揭穿,一切都不一样了。赵靖心握着方才被拒绝的手,一种从未有过的忿怒意识翻腾地涌上心头。
  枉费她这么信任那女人!赵靖心转过身,仍一贯温柔她笑着。她不会再让那女人靠近乔释谦一步,那样难堪的过去,她不会让乔释谦沾上任何一点的。
  对,她要保护乔释谦。
  “苇柔!”
  赵正清喘息着奔进来,倚在门边,两眼慌乱又不安。
  她抬起头,勉强应了一声,而后垂头沉默地打包自己的东西。
  “我……我才进门,便听到张妈说……她说……”赵正清语气有些结巴,口气震惊又质疑。“苇柔……”他呐呐地又喊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那些事……是真的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没有回答,也始终不曾再抬头,赵正清无从得知她的表情。
  “苇柔,那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为甚么不替自己说点甚么?”赵正清抓住她问。“你说呀,哪怕是一句话我也信。那个倪振佳本来就不是甚么好东西,我自然是信你的。”
  “我走了,赵少爷。”
  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赵正清重挫似的呆站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那么美好纯洁的一张脸,背后怎么会有这样的过去?“苇柔,其的是那样吗?”
  白苇柔脚步没停,过去几个月辛苦建立起来的平静全被捣毁了。没人想过她的感觉,她难道不是最该哭的那个人吗?也罢,经过这一切,身后这个男人也可以清醒了。
  正月新年。
  月上柳梢头,小屋子里白苇柔打散了一头长发,仰首凝望着那弯单薄的月牙儿。
  在这除夕夜,除了留守的、返乡的,所有的下人都聚到主屋守岁去了。
  只有她,早在张妈的事先警告下,假托了身子不适,躲在无声的小屋里。
  但这样的借口却引起乔释谦的关心。在欢喜热闹的新年里,他不知道为何怅然若失。
  走来探她,却也只是站在门外,避至暗处不敢出声。
  从她搬离主屋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不曾再见过她一面,而今,他却不知该找甚么理由见她。手里的灯笼微微打颤着,彷佛就像他的心,但却无关寒冷。
  他终于轻声叩窗,推门而进。
  乍见他时,白苇柔一怔,随即想起自己仪容末整。还以为今天是不可能有人到这儿来的,没想到……她慌乱地将一头乱发朝后拨去,脸颊涨红,神色尴尬莫名。
  “你……怎会到这儿来?”
  “他们说你不舒服,我过来看看。”抖落衣上的雪,他收伞进屋。烘炉里的火光暖暖地扑面而来,他凝视着她,非但不觉得她失礼,反而那天井上的雪映着火花,衬得她黑黝黝的发丝在夜里更灼亮。
  “你好吗?”
  她轻轻应了声,就没下文。
  “怎么不到主屋跟着大伙儿一起庆祝?我还记得中秋夜你玩得很开心。”
  提到中秋,她更恻然了。显然那欢乐对她而言,似乎已很遥远了。才两天不是吗?她搬出主屋才两天,有关她过去的那段流言却随着张妈的有意无意传遍了乔家;除了乔贵和蒋婶待她依然,其余的全都跟她有了距离。
  这样霜雪皑皑的新年,她哪里都不属于,连乔家都不是她的依归。
  寂寞,才是她生命里永远挥不去的影子。
  白苇柔叹了一声,起身走到后头起灶烧水。
  “苇柔,在乔家你不开心?”
  “没有的事。”她抬起头,突然像发现甚么,盯着他衣襟上一处裂缝。
  在那一刻,她很想伸手拉住他,可是却没这么做。
  “你衣服裂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些赧然她笑了起来。
  “亏你说了,还是新衣服呢。我没注意,买衣服的下人也没留神,真糊涂。”
  “我替您补上吧。”她口气淡淡地说,只是心里深刻地明白,在他面前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所有事情都会失去原有的规律。
  “那……麻烦你了。”乔释谦褪下衣衫,望着她穿针引线。依着烛光的银针随着她指间奔梭来去,静静缝缀着。
  天井上的雪依旧无声地下着,在屋檐上一块块地冻结起来,静静的甚么声音都没有,乔释谦无法不注意他那愈来愈幸福又不安的心。
  他默默地想着,在白苇柔身边总能轻易找到他一直冀望拥有的感觉;但这种心绪却让他变得事事无法拿捏、无法决定,这完全矛盾。
  领着丫头回房的赵靖心在小屋院外停了下来,她无法不去注意房间里那熟悉的侧影──丈夫的脸庞尽收眼底。
  温柔、怡悦,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揍了一拳。赵靖心猛然退了一步,背后的绣儿擎着伞撞上她,伞柄微微自肩上斜去,倾落了她半身碎雪。
  绣儿在身后困惑地瞧着她,而赵靖心怔忡了一会儿,僵着身子又往前走去。
  就在交还外衣的时候,乔释谦再度碰触了她的手。然而这次他却不假思索,紧紧握住了那双冰凉小手,口气中透出浓浓的忧悒。
  “你的手总是这么冷。”他烦恼地说。
  白苇柔蓦然引来一阵心酸。
  “老毛病了,一直……都这样。”她不着痕迹地移开手,在唇边轻轻呵着,和着那壶水沸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如烟般的飘起。
  她小心自灶上提下水壶,替乔释谦冲了杯茶。
  “你可以跟大伙儿一块到主屋守夜的。”
  “不了。”她摇头低语,眉目黯然。“我想……一个人静静。”
  “也好。谢谢你替我补衣裳。”知道她的犹豫,乔释谦也不再坚持。
  “别这么说,苇柔应该的。”
  “过完年,这天气还得冷一阵子呢。”乔释谦轻啜了一口茶,看看屋外,依然雪意未消;而茶入了喉,却有些苦涩。回头他又说:“没事多披件衫子,不管在哪儿可都得好好照顾自己,你答应过我的。”
  “嗯。”她点头,唇边浮起柔顺的笑。但被握痛手的心酸仍持续着,令她更想流泪。
  不管如何,都得好好活着。活着,才能好好爱人;活着,才能感受别人对你的爱。
  这是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呀,但是……但是……他感觉到了吗?白苇柔在心里哽咽地问。
  “我回主屋了。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嗯。苇柔送少爷。”
  是甚么原因她已无法追究了,白苇柔将手绢儿紧紧搁在胸前,彷若守护着自己一颗随时会崩裂开的心。他的影子在灯下愈拖愈长,让她不由自主想奔上前踩住他颀长的身影。
  或者,她傻气地想像着,那便可以把他一部分的人偷偷留下,成为她永远的私藏。
  也许这样能让她碎裂的心缝合一些些。
  但是她始终没敢这么做,她只能握紧拳头,绞扭着不成形的帕子,拚命挤压着胸口,彷佛这么做就可以制住自己的不应该。
  赵靖心拥有的那一部分,是她不敢想,也没资格拥有的;她只希望有个影子,就算是渺无实体,只要那是乔释谦的就够了。
  被握住手时的心酸是为自己流的,因为再也没有人像乔释谦待她这样。白苇柔长吁一口气,眼中蓄满了泪。
  天可怜见,她如此卑微,但却那么样……那么样地爱他!
  所以,她无法自私,也不能自私。
  寒意漫漫而起,拖曳着屋里残烬的烟灰。她仰首望着天空,想起初识他的那一天,也是失去孩子的那个夜晚;更无法避免地想起他曾不吝惜送出他的温暖,只为让她分享。
  他的气息、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在沉默之中的温柔……
  转头看着茶几上那只陶杯,她轻轻把杯子托捧而起,颤抖地将脸颊轻轻贴在乔释谦适才嘴唇沾过之处。
  强风莫名袭来,彷佛把那雪花的寒意飘摇得更浓郁了。
  如果我只能这样子爱你,只能这么拥有你、守候你,那么,就这样吧。
  闭上眼睛,白苇柔感觉忍了许久的泪水,温热地在脸颊上徐徐滑落……
  爱与不爱间,她终于明白,这一辈子她只能选择──沉默。
  怡香院。
  弹掉最后一截烟,江杏雪扣上耳环,自妆盒里掏出丝巾塞进衣襟里。
  娉娉袅袅地走出来,见到秋月和银花,她笑笑地打声招呼。
  “嬷嬷呢?”
  “在房里。找她干啥?”一早才捱了嬷嬷骂的秋月寒着脸,没好气地开口。
  “你吃了火药不成?口气这么冲。”江杏雪皱眉。难得打声招呼,就不知道这些女人干甚么曳兮兮的。
  “没甚么、没甚么,嬷嬷在房里谈事情,你要找她,就进房去吧。”银花打圆场,赶紧拉着秋月走了。
  “甚么客人跟嬷嬷在房里咬耳朵半天?”她揪住一名方送茶出来的丫头,好奇问道。
  “回姑娘的话,是倪家的少爷。”
  “倪振佳?”江杏雪眉一蹙。独独为了白苇柔,她对这个男人从没留下个好印象。“今儿个好大的风呀,竟把那种人也吹来了。”她冷哼一声。
  “嬷嬷说,若是没要紧事,就别吵他们。”
  “去吧。”她摆摆绢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倪振佳和江嬷嬷这两个人的心肝跟墨水般的黑,她倒想看看他们在算计甚么。
  江杏雪冷淡一笑,顺势推了门进去。
  “杏雪!”一见是她,房内四人全站了起来。
  嬷嬷有些狼狈,频频使眼神,彷佛对她有些顾忌。
  “外头丫鬟没告诉你不能进来吗?”何良抱拳以对,不悦地瞪她一眼。
  “有啊!可我就想进来,怎么地?”江杏雪微笑道:“倪少爷,好久不见了。”
  倪振佳顺手在怀里的姑娘碧柳腮上拧了一把,笑呵呵地看着她。
  “何兄弟,别对姑娘这么凶,会吓坏她的。杏雪呀,爷儿我这些日子想你可想得紧呢。”
  “是吗?”她斜眼睨他,半猜疑、半调笑。
  “找我甚么事?”正事也差不多谈完了,江嬷嬷赶紧起身,不想他们再罗唆下去。
  她耸耸肩。“廖二爷差人来,在楼上等着跟你结上个月的酒菜钱。”
  “喔,我就来,我就来。”江嬷嬷笑道:“杏雪,你跟着嬷嬷来。倪少爷,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让杏雪来陪你。”
  “那有甚么问题。关于那件事……”
  “倪少爷,那件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切我都配合。”嬷嬷忙不迭地接话,细长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
  江杏雪没忽略这一点,肯定这两人心里必定有鬼。
  “下个月初五,倪少爷请客,请我带几个姑娘去助助兴。”拉着江杏雪离开房里,没等她先问起,江嬷嬷先说:“怕那天事忙,我就让秋月跟碧柳过去好了。”
  单纯一个私人聚会,会避着每个人在房间谈上两个时辰?江杏雪笑笑,怡香院这些年她也不是待假的;依嬷嬷这种势利性格,若没甚么利益,她绝不会浪费拉生意的时间去招呼个客人。
  原来这种事是完全与她无关,她可以一笑置之的;但从江嬷嬷防她如防贼的态度看来,她肯定事有蹊跷。
  尤其另外那个人又是倪振佳,事情就没这么单纯了。
  黑暗俱寂,在沉重之中,白苇柔抚着胀痛的头悠悠转醒,随即缩成一团。
  她惴惴不安地环视着这间陌生又华丽的房间,一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置身于此?过了一刻钟,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尖锐嗓音。
  “醒啦!”
  像是见到甚么野兽,她猛然朝后躲去。
  白苇柔无限战栗地瞪着眼前一男一女;倪振佳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而江嬷嬷步步进逼的笑容,让她终于记起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儿……
  今天早上她买完赵靖心交代的胭脂水粉,经过倪家胡同转角处,一张刺鼻帕子猝不及防地掩上她的脸。那时她只觉得身子一软,便甚么都不晓得了。
  “嬷嬷。”她喃喃喊了一声。
  “好久不见啦。苇柔,你可真是无情,一走大半年的不吭声。要不是倪少爷好心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近况呢。”
  “嬷嬷,你让我走吧。”明知逃走的机会不大,白苇柔仍出声苦苦哀求。
  “放你走?哪有这么好的事。”她冷淡地推开白苇柔,临出去前还假声假意地劝道:“倪少爷等着你伺候呢,至于我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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