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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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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你走?哪有这么好的事。”她冷淡地推开白苇柔,临出去前还假声假意地劝道:“倪少爷等着你伺候呢,至于我跟你的账,晚上再好好跟你算。”
  “嬷嬷!嬷嬷!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她惊恐地冲上前想拉住江嬷嬷,却被后头的倪振佳大力一扯,整个人又摔回床上。
  “你叫爹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倪振佳抚着曾被打的下颚,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他妈的,你敢打我?哼!明明是个烂婊子,偏装甚么天上仙女,我呸!”
  在他扑过来时她连连闪开,奔至檀桌后突然拉下髻上的木簪。
  “你别过来,你再靠近一步,我……我……”她作势要刺他,但一会儿又把手收回,将簪子抵在自己颚下。
  看到她的举动,倪振佳哈哈大笑出声:“你怎地?想杀我?还是自杀以保贞节?”
  倪振佳狠狠地将她拉近,夺下她的木簪,将之折成两截,又掴了她一巴掌。
  “有没有搞错?一个妓女有甚么贞节可言?你要死倒不如在进怡香院前死得干净点,我说不定还会为你叹口气、伤点心!”
  白苇柔甚么都没说,只是瞪着那张脸,生怕对方有甚么举动。
  “记得这里吧?老子花了八十枚现大洋包你一夜,可惜我还没腻,你便怀了野种,想赖到我身上,真他妈的扫兴。”他嫌恶地手一摆。“今儿个咱们便来重温旧梦,怎么样?”
  淫笑间,他伸手解开了衣服。听到他这么说,白苇柔退了一步,后腰撞上檀桌,一股突然而升的怒气涌上……
  她为过去的自己不值,从前她还一厢情愿地等着这人会替自己赎身呢。直到她怀了他的孩子……白苇柔咬牙,那个孩子……她没忘孩子是怎么掉的。这个男人不顾自己怀着身孕,一脚踢她出门外,要家丁拿扫把轰她,她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她怎么会爱这种人渣?像他这么自私自利、不懂真情为何物的混蛋,她怎么会这么肤浅地相信他?
  倪振佳捏住白苇柔的衣襟,她顿时觉得一阵作呕,忙不迭地拉开他的手;但他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腕骨,把她整个人压到桌面上。
  “放开我!”她痛得几乎喊出声,随即忿怒地踹他一脚。
  “干妓女的还敢嫌客人脏?臭贱人!等老子摆平你,就有你苦头吃的!”隔了这么久还没动手,又被踢得膝盖发疼,气得倪振佳口中恶话频频。
  她全身的力量都被压制住了,腾出的一只手只能绝望地伸展着,直到沟着那茶壶柄。感觉那航脏的嘴唇落在颈侧,白苇柔只觉一阵作呕,手一缩,毫不考虑地挥手;瓷蓝色的壶身凝聚强大的怨怒,应声散落地上,尖锐的碎片像扎豆腐似的狠狠戳进倪振佳的肩。
  他两眼大睁,后退一步,似乎以为那疼痛只是想像中的;接着他悲惨地号叫出声,一耳光朝她挥去。
  白苇柔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手指发麻,半个头受到的重击几乎令她昏眩。
  很好,至少他不再试图用那张可耻的嘴碰她了。白苇柔想笑,却只能抬起手臂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咬牙承受倪振佳狂怒中飞扑过来像雨点般飞溅的捶打;每一次拳打脚踢,都像有火药在她身上寸寸炸开。
  疼痛令她畏缩,却没让她出声求饶,一迳的沉默只换来更多疯狂的捶打。起初她还能感觉到深沉的痛苦,最后就不行了;重击之下,白苇柔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
  江嬷嬷闻声,带人冲进来,这才看清楚事态严重。
  “够了!够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她拖开倪振佳,看见他肩膀上的血,还有倒地不醒的白苇柔,脚一软,声音也尖了。
  “哎哟,我的天哪│这不是造孽嘛!还不快找大夫来看看倪少爷,快快快!”
  声音惊动了花厅里饮酒的客人。听到江嬷嬷高八度的嗓音,江杏雪停了拨弦,目光跟着众人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江杏雪皱眉,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要不然她才不会卑劣地在秋月及碧柳汤里放巴豆,冒着这么冷飕飕的天跟着江嬷嬷到这儿来了。
  一会儿倪振佳被人血淋淋地抬了出来,嘴里仍口齿不清地谩骂着。
  江杏雪围了上去;当她瞧见江嬷嬷慌乱的眼神,心念一动,趁着众人骚动之际,悄声离开……
  乔家大院。
  “还没有回来吗?”乔贵焦急地问。
  “没有哇!”蒋婶搓着手,眼眶含着泪:“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天都黑了,可真急死人啦!”
  “有甚么好担心的。”张妈冷眼看着他们是来走去。“那种女人不见了最好,省得给咱们丢脸。”
  “你有完没完?你不喜欢苇柔,就闪远点,别净在这儿生事!”蒋婶怒气冲冲地回嘴。
  “我就是不喜欢她怎么样?”张妈跳起来,大著嗓门吼回去。
  “别说啦,蒋婶儿。你去告诉少爷,我再去找找看,这么大个人不会平白无故不见的。”见她们争个没完,高贵当机立断。
  听到蒋婶的哭诉,大厅里正跟赵靖心奕棋的乔泽谦错愕地站起来。
  “她出去是甚么时候的事?”
  “下午。她说要替我到市集送个账册,顺道替少奶奶买个胭脂膏,结果就没有消息了。”
  “有差人去市集问问吗?会不会是想买些甚么,在外头耽搁了。”赵靖心拍拍丈夫的肩,表情不慌不忙。
  “这时侯都收摊了,而且卖水梨的店家说她买完东西就走了。”蒋婶忙不迭地回答。“那孩子一向很有分寸,办完事之后从来不在外头多逗留的,我真怕……真怕是出事了。”
  “不会的。”乔释谦恼怒地开口:“人还没找到,不许说这种话!再多差几个人上街去问问。”
  见丈夫无心下棋,赵靖心望着已近结束的棋盘,咬着唇不再多说甚么。
  半夜里,她梦到了乔释谦,梦到了他在层层迷雾中一步步往前走;她想喊他,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直到她在遍布全身的疼痛中惊醒。
  眼前的景物一片凌乱,她才想起自己仍在倪家,和乔释谦隔着层层街、重重院。
  想伸展手和脚的力量,但神经线似乎已麻痹。她相信自己手臂的骨头已经断了,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点点血迹。她又累又痛,身子发冷,胃部空空如也。
  而唯一跟她有牵系的乔家,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白苇柔绝望地垂下头。她只是个依附求生的下人,没约没雇,任谁都不会来找她的。
  伤心和痛楚吞没了她整个人,倪振佳被刺伤前那些恶毒的话慢慢地渗进她心里。白苇柔闭上眼睛,一直硬撑着不肯落下的泪至今才滑下,脸上一片湿濡。
  如果她在进怡香院前就死了,今天也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痛苦和辱骂了。
  黑暗中门开了,一个人影蹑足走来,熟悉的声音试喊着她:“苇柔……苇柔……”
  一双手伸过来扳起她的头,接着是刺目的烛光。白苇柔睁开红肿的双眼,吃力地瞪着眼前一张忧心的脸,涣散的瞳孔好一会儿才集中。
  “我是杏雪,你记不记得?”江杏雪扶着软弱无力的她,声音哑了。
  好一会儿,白苇柔终于认出她来,眼泪滑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看见昔日的姐妹淘变成这样,江杏雪抱住白苇柔,再也忍不住哽咽。她早知道事情不对劲,要是此趟她没跟来,白苇柔的命岂不枉送了。
  “那活该绝命的臭混账!毁了他膀子算便宜他了,你怎么不干脆杀了他!”江杏雪红了眼眶,随即咬牙切齿地骂出声。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苇柔喘息着问。
  “我跟嬷嬷到这儿来的。还以为你真的走远了,不再回来了,谁晓得竟在这儿碰到你。”江杏雪替她拉好襟口那截被撕开的衣裳。见她泪水潸潸地淌,任谁也忍不住心酸。“别哭了、别哭了,你伤得这样重,我得想办法把你送走。”
  “这儿是倪家……逃不了的。杏雪姐,你赶紧走吧,再待下去,只怕连你都牵扯进来了。”
  “哪有这种事,总有人能帮你吧。”
  有!当然有!白苇柔头痛欲裂地想着,方才那个梦……她眼前浮起一个男人的眼睛,宁静如太湖水……白苇柔僵冷的手指忽地揪紧了江杏雪的裙摆。
  “去乔家,去找乔家的少爷,只有他能帮我。杏雪,拜托你,拜托你……”白苇柔边哭边说,彷佛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攀住一块木板,求生的意志驱策她喊着,最后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备车,我要回去。”江杏雪一身艳红的披风火焰般的奔出来,尖声疾呼着车夫。
  “杏雪,你要去哪儿?”江嬷嬷追过来,一脸怒火:“没看到这儿情况乱糟糟的吗?你就不会帮我想想办法吗?”
  江杏雪捏紧披风,钻进车后,扯开车廉没好气地横了江嬷嬷一眼。
  “嬷嬷,你真是老糊涂了!这一团乱槽槽是我的错吗?”她恼怒地开口,腥红的指甲紧捏着车廉。“要不是你贪那么点钱,对苇柔不放手,事情会闹成这种地步吗?容我劝嬷嬷一句,倪少爷已经受伤了,这事要深究起来,嬷嬷也有一半责任。咱们知趣点,走为上策才是;要是扯上甚么人命官司,到时别说你和我,说不定就连怡香院都得赔进去!”
  “甚么人命官司?”江嬷嬷吼起来:“你少在那儿乌鸦嘴,没干没净!”
  “我没干没净,你才是老混账呢!现在都民国了,上头的大老爷可不比以前那样好说话,死了人可要偿命的。倪振佳的命是命,苇柔的命就不是命?你等着看吧,要是苇柔也出了半点岔子,她老头的借据是握在你手里,你可要负全责的。”
  江嬷嬷被她说得有些发毛,又想起白苇柔满身的血,不禁也瑟缩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
  江杏雪耸耸肩,发冷的手指掐着裙摆上被白苇柔抓出的一团血渍。
  见她一脸漠不关心,江嬷嬷也恼了。
  “你就不会帮我分忧解劳吗?苇柔从前跟你也是手帕之交,你就这么狠心?”
  分忧解劳?听到那些话,江杏雪怒火中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直接把廉子扯下,一把砸在这老娼头的脸上。
  她不怒反笑,笑得事不关己。“嬷嬷呀,你真是老糊涂了,手帕之交又怎么地?怡香院这种地方只看现大洋,至于分忧解劳,省省吧。嬷嬷,我江杏雪是到这儿来挣钱的,分忧解劳这种用脑的事……”她伸长颈子,恶毒地在江嬷嬷面前摇了三下头。“我──不──会!”
  “你你你……”江嬷嬷气得老眼昏花。“算我白养你了!”
  江杏雪没空理她,眼前尚有更要紧的事待办。照天色看来,这场风雪会愈下愈大。她低声吩咐车夫赶紧起程打道回府,把留在原地的江嬷嬷气得捶胸顿足。
  等离了倪家更远,江杏雪才颓然坐倒在轿内;前一分钟对江嬷嬷的伶牙俐齿全没了,剩下的只有廉外风雪渗入轿内透人心肺的寒冷。
  妓女的命,岂是个“苦”字能道尽的?她探出头去,咬牙要车夫改道前往乔家。
  想起白苇柔那绝望的求救,江杏雪吞下喉头的硬块,掏出手绢,按住湿润的眼角。
  眼前不是难过的时候,她只希望能来得及赶到乔家;其它的,她几乎不敢再想了。
  第五章
  “外头有个女人,她说……她说她知道苇柔在哪儿。”乔恒三步并两步地跨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到两分钟,江杏雪被迎进层层大门;一见为首的男子,虽未曾见过面,但他脸上的焦灼足以让江杏雪认定这男子便是乔释谦。
  这张媚艳的脸蛋是赵靖心陌生的,女子一身荷色衬白底的棉袄衫,宝蓝色绲边的明绡裙,加上五官分明的脸蛋;选在这时候过来,令她特别不安。赵靖心盯着对方,下意识握住丈夫的手。
  “初次拜会,多有叨扰,乔少爷请包涵。”江杏雪微微一福,垂眸笑道。
  “你好。”他略略欠身。“姑娘何许人也?”乔释谦也好奇来者的身份,那气质显然与身上过于华丽的服饰不合。
  “这乔少爷就别问了。”
  “苇柔在倪家。”她说,没回答他的话。
  “你怎么知……”赵靖心紧急收口。
  “甚么意思?”乔释谦早顾不得其它,错愕地瞪着江杏雪,“她在倪家?她为甚么会在那儿?”
  “你去一趟就都清楚了。快点,她伤得不轻。”
  最后那句话几乎杀了乔释谦。他脸色发白,大步冲了出去,赵靖心从来没见他这模样,整个人也呆了。
  “你去哪儿?”赵靖心追上前问。
  “她的话你没听见吗?”乔释谦恼怒地说。
  “可是就要用晚膳了,娘那边……”
  “我没心情吃饭。你跟娘说一声,我忙别的事,一会儿再吃。”
  “姑娘是谁?”转过头见江杏雪还站在原地,赵靖心咬牙开口。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虽然对方一脸的笑,但那气势太尖锐;尤其,又摆明为白苇柔而来。
  “乔夫人何必问呢?”她还是那八面玲珑的笑。
  就在乔家大门口,乔释谦匆匆越过迎面而来的赵正清;后者叫他,乔释谦充耳不此,匆匆忙忙走了。
  “乔贵,我姐夫是怎么了?”赵正清拍拍外袄上的雪粒,不明所以。
  “赵少爷,咱们找苇柔去,不多招呼。”乔贵也没多理他,擎着伞急急跟上主人的脚步。
  “苇柔?苇柔怎么了?”赵正清问不着答案,只见这主仆俩慌成一团,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大厅。
  江杏雪正巧转过头,两人的目光隔着道薄薄的门相视。
  赵正清还没开口,江杏雪已经回过身,客气地对赵靖心一笑。
  “乔夫人,不再多扰,告辞了。”笑容没泄露任何心事,江杏雪也不打算再介入甚么。如果白苇柔如此心甘情愿,那旁人说得再多也是多余;她翩然地离开了。
  风雪飞卷呼啸的声音在屋外刮得震天响,赵正清注意到赵靖心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姐,那是谁?”赵正清轻声问。
  赵靖心没有答话,只是僵硬地背过身去。
  看到白苇柔那张被打得不成形的脸,乔释谦几乎想扭头杀了倪振佳。
  倪家没有人敢为难这对主仆;光是乔释谦那阴冷的神情,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他二话不说抱起白苇柔便走;当她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动也不动,肿胀的唇色泛着一大块殷红的血迹,染红了乔释谦的长袍。
  那几分钟他心头一片荒芜,万念俱灰,以为她死了;而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舍开一切,追上她的脚步,就怕她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总是一个人承受一切,那样太寂寞、太孤单,他不允许她这么沉默地离开。
  乔释谦咬牙,生平第一次竟软弱到有了寻死的念头。
  也就在那个时候,乔贵把主人脸上那绝望的忧伤看得一清二楚;他总算知道为何主人平日那么不快乐的原因了。
  “我告诉你小儿素行良好,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人也受伤了,怎么可能会藏个女人?你们再这样乱闯,当心我告上衙门去!”冲进来的倪员外忿忿地喊着。但在看清楚乔谦怀里的白苇柔,他紧急收口,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显然家仆在他面前瞒住了这件事。
  “我……呃……我不知道……”
  “苇柔,听得到我说的话吗?你听得到吗?”他轻轻拍打她的脸,一开口声音是哽咽的。
  她没有回应,空气中只有轻浅急促的喘息。
  乔释谦不死心,不断地叫唤着她。
  恍惚中,白苇柔被震醒了。她呻吟了一声,那微弱的声音听在乔释谦耳中,无异于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比甚么喊叫都还有力。
  乔释谦低下头,以自己都不熟悉的温柔低喃:“苇柔,你听得见我吗?”
  她的一只眼睛肿得无法睁开,只能以些微的角度轻轻转动脖子,点头回答他,然后无声地流下泪来。
  “苇柔,你听得到我吗?”
  “我没有……”她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呓语不断。乔释谦的影像在瞳孔里一直无法精准地交集,她伸手想固定眼前摇摆晃动的影像,奈何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他……逼我,他逼我,可是我没有……我不让他得逞,我不要再回去……不要……”
  乔释谦瞪着她勾不着边际的手,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他咬着牙,心底的煎熬和自制不断地交战;他知道拥抱一个女人不须让自己这样为难,但他就恨自己的固执顽强,用良知压迫自己,也同时杀死自己的感情。
  是他让她这么痛苦的,原以为他带给她的新生,即便不是光采耀眼,但也至少平实淡泊,谁知竟为她招致了这么多的磨难。难道白纸沾上污点,就永远不能缮写成山水田园?人世间不该是如此晦涩阴暗啊!
  任那倪员外自责半天,主仆俩却没多待一秒钟。临时从乔家驾乘的这辆骡车,原来是担布用的;因为车轮宽,方便在积雪中进行,但车身却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躺平。寒冬的腊月天,乔释谦把白苇柔交抱给乔贵;他褪下衣袍,摊在车板上,又接过白苇柔,并仔仔细细把她身上每一寸都小心包住,就怕露出缝隙会冻着她一分一毫。
  点点滴滴看在心里,乔贵眼眶红了。他似乎这才明白,主人那蕴含在心底的感情有多深。
  乔贵脱下外衣递给主人,乔释谦却摇头吩咐他穿上。
  “这一点儿冷不碍事,你赶紧去请道生堂的何先生带些药方子到家里来,正清一会儿可能用得上,我到家跟你会合。”
  救人如救火,乔贵不再坚持,三步并两步急急忙忙走了。
  “苇柔,别怕,我带你回家。”呼啸的风雪之中,他的声音温存,再次确定不会有雪花落在她脸颊。
  无视那愈吹愈大的风雪,乔释谦挪动脚步,踩在泥泞的地上。他拍打骡子,吃力扶着车,举步维艰地朝乔家前进。
  那一晚,乔家谁都没能入眠。乔释谦抱着白苇柔,大步穿过中堂楼阁。早有几个下人冲去告知了赵靖心,她人在房里,惴惴不安地迎了出来。
  “你回来……我的天!苇柔!”赵靖心在看清楚白苇柔的惨样后,她身子一软,瘫在绣儿身上。
  乔释谦没慢下步伐,不等乔恒开门,他早把门板踢开,将白苇柔端端正正地放上床铺。
  “倪家人没为难你吧?”赵靖心虚弱地问。
  没等他回答,赵正清像阵风似的刮进来。
  “天杀的!”一见白苇柔的伤,他发疯地咆哮起来,手下没停地把药箱打开,先做例行检查。
  蒋婶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桌上,一脸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相较众人的惊惶忿怒,乔释谦平静得可怕。从闯进倪家抱出白苇柔回到乔家主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活白苇柔。
  “我没见过这么槽的情况,她至少十天下不了床。”赵正清的眉心愈揪愈紧,收起听诊器,神情充满忍耐和忿怒。
  “你们身为主子,没打算替她讨回公道?”赵正清恼怒地转向乔释谦,双手禁不住打颤。
  白苇柔仍断断续续地咳着血,赵靖心握住她的手,卷起袖口,手臂上丑恶的瘀青让她的心更起了一阵战栗。
  “姐、姐夫,你们说话呀!”
  赵靖心的眼泪滴下来。“正清,凶手的事容后再谈,眼前请你先想法子救救她。苇柔……苇柔能好起来吗?”
  “好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她的五脏六腑都出血了?要不是头部没有受到严重的撞击,她可能早就死了,你们懂不懂?”
  听到这番话,绣儿及几个丫头全吓得浑身颤抖,眼眶更是跟着红了一圈。
  “有……甚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动手?”蒋婶紧捏着袖子,索性呜咽地哭出声。
  “救活她。”
  众人全抬起头来。那是乔释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冰冷、简单,蕴着不容人拒绝的严厉。
  赵靖心与他夫妻多年,也不禁心惊。
  “救活她,公道才能讨回。”说完人便离开房间;赵靖心急忙也跟了上去。
  赵正清咬牙切齿地低下头来。姐夫说的没错,当前要务就是把白苇柔救活,说甚么狠话都是白费力气罢了。
  你等着,苇柔,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然后,我们都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的。
  “你想做甚么?”赵靖心在门外低语。
  乔释谦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靖心,你认为还可以息事宁人吗?”
  “我担心你。”
  他两手撑着栏杆,像方才在房里一样,动也不动地回应着赵靖心的话。
  赵靖心执住他的袖,却发现他的眼神飘得好遥远。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片蓝蓝的天,眼底茫然起了雾气……赵靖心垂下脸,合掌的双手滴着泪,喃喃请求:老天爷,我赵靖心就犯这么一个错误,千万不要让释谦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我设计的,不要让我失去释谦……
  “回房去睡吧,我人在这儿侯着,不会有事的。”乔释谦吩咐,赵靖心无力再拒绝甚么,黯然地离开了。
  房内,直到白苇柔的呼吸趋于平缓,一屋子乱纷纷的声音终在凌晨时分散得干干净净。
  替她解开床侧的吊幔,乔释谦疑疑地望着白苇柔熟睡的脸庞;脸上那些污泥和伤痕经洗净处理后,至少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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