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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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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明亮的黑眸,在月色下清澈无比,倔强地盯着他。

麻烦——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朝她伸出手。

双手交握的那刻,他看见她眼底里的笑意,竟比星光更耀眼。

她挨着他并肩而坐。

地方并不宽敞,他离她很近,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

“果然很美。”未晚不禁赞叹。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月光下无边无际的沙漠一览无余,而头顶的星空却更近了些。

谢钦不说话,似乎懒得理她的样子。

“你说我们身下这沙岩,很久以前是不是城墙?”

“是。”他终于出声。

千百年来,多少城池筑起,多少城池倒塌,只有这大漠,依旧是亘古不变的荒芜。

“我来向你道歉。”她望着他淡漠的侧脸,他抿着唇,手中握着一柄碧玉笛。

他依旧不出声。

“颜萧都告诉我了,”她也固执地选择把话说完,“是我误会了你。”

“他是我的人,自然为我说话。”他毫不领情。

“我相信你。”

说出这句话,未晚自己都呆住,抬起眼,正撞上他幽深的视线,胸口忽然在这一刻纠结了一下。

“你相信我?”他盯着她嘲弄地一笑,声音有些沙哑,“你凭什么相信我?”

他语气里那抹轻淡的自嘲,莫名地让她呼吸紧窒。

“相信一个人,一定要说出个理由吗?”无路可退,她倔强地出声。

他望着她良久,忽而无声一笑,视线从她脸上移至远方,目光有些苍茫。

——我就是相信你。

曾经,也有一个女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么坚定。

可是,后来呢?

“你曾经失约过吗?”许久,他忽然问。

“什么?”她有些困惑。

“我是说,你有没有和人约定一个地方,一个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有。”

“你是赴约的人,还是等的那个?”

“等的那个,”她喉咙微梗,“你呢?”

“我也是。”他静静地答,声音有些飘忽。

“你等到了吗?”她问。

“没有。”他答。

“真巧,我等的那个人也一直没有出现,”她咬唇,感觉眼中酸热,“所以你一定也知道,那种等的感觉,漫长而煎熬,从开始的失望到渐渐绝望,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知道。”

“这就是你留在这个沙漠的原因?”

他整个人都僵住,仿佛她的话就像一支箭一样,将他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二十五、夜聊

“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谢钦的声音冷得像抹了一层冰霜,却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走出这个沙漠,你面对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未晚不解地望着他。

“是一个更大更无情的沙漠。”

未晚呆住,他语气如此平静,她却感觉到一种浓重的苍凉感,就像历尽千山万水的疲倦与失望,让她顿时说不出话来,而她也无法解释自己内心在那一刻的激荡。

“也许总有一天,会有人陪着你,会有那么一个人,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一直在你身边。”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人陪?”他不屑地一笑,“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

她很想这样问他,也很想问自己。当一个人想拥有一样东西却不能拥有时,总是会试图说服自己或说服他人——那样东西根本就无足轻重,没有又如何?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 她忍不住又问。

他转过头看着她,深眸如碧绿的湖水,在月光下清澈幽谲:“我娘是外族人。”

“哪一族?”

“也曾是这片大漠上的一个小国,后来灭亡了,只剩离散的族人四处流浪。”所以,来路不明的女人,生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

“她的眼睛颜色和你一样?”未晚没有忽略他语气里的自嘲。

“是。”

“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谢钦不以为然地嗤笑。

“看着下饭也不错啊。”

他愕然地瞪着她:“你总是说些废话。”

“据我所知,绝大多数人一生所说的话大半都是废话,当然,督军大人您除外。”未晚继续耍嘴皮子。

谢钦索性中止这没有意义的谈话。

“喂,”显然有人不依不饶,就是不放过他,“你再吹首曲子给我听可好?”

他蹙眉:“我不为任何人吹笛。”曾经做过的傻事,绝不会再犯。

“那你那天在营地那首淫荡的曲子是为自己吹的?”未晚决定采用激将法。

“是又怎样。”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坦荡地承认。

未晚嘴巴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果然是极品!话能被他说到此等绝地,她也真的只能叹服了。

夜风轻袭,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子瑟缩了一些。

“我要走了,你慢慢欣赏。”他从沙岩上一跃而下。

“我也走。”未晚跟着他跳下去——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喜欢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寒风啊?

走了没几步,眼前高大的身形忽然一晃,他单膝跪地。

“你怎么了?”未晚跟了上去,看见他紧抿着唇,像是在忍受什么痛楚。



“看你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居然有风湿,”温暖的营帐内,未晚一边煎药一边朝坐在床沿上的男人打趣,“以前受冻留下的病根?”

谢钦不说话,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那种彻骨的寒冷,这一生一次已足够。

“拿这个敷,一会就不疼了。”未晚将浸了药汤的热毛巾覆在他腿上。

他的肤色是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古铜,行医这么久,不是第一回见男人的裸肤,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觉得有些拘束——也许是他默然注视着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与炙热。

很奇怪,明明就是一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男人,他的眼神却仿佛能烫到她一样,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热。

“你脸红什么?”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微哑。

“哪有!”未晚的手颤抖了一下,立马反驳。

“我听得见,不用回答得这么大声。”他悠然回答,而她懊恼地发现,那双清冷的绿眸里,隐隐泛起嘲弄的笑意。

雪白而纤细的手指握着毛巾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按摩,熨贴,暖意顺着肌肤透骨而入,疼痛也缓缓散去。

他抬眼,瞧见的是她光洁的额,柔软却微微凌乱的发丝散落下来,在那对秀气的远山眉上轻轻飘摇,一下,又一下,擦过那颗艳丽的朱砂痣。烛光下她的肌肤越发晶莹通透,让他想起了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光滑,只是,她是温暖的,带着轻淡的香气,扑入呼吸,动人心弦。

动心——他嘲讽一笑,敛去那些无聊的遐思。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行了。”他出声制止她的动作。

她抬起头望着他,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疏离,眉间微蹙。

“我要走了,你歇息吧,谢谢。”他利落地打理好自己,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未晚心里没来由地一恼,提声道:“站住。”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打破了夜的安宁,仿佛是一池静水,被人忽然投进了一颗石子,叮咚一声,涟漪渐渐泛开。

谢钦的微微一震,蓦地停住脚步,有些不确定地转过头:“你叫我站住?”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命令他。

慌了神的反而是未晚,她站在原地抓紧了手中的湿巾——她在干嘛,把他叫住了做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有些不耐地挑眉。

“晚上盖好被子,要注意保暖药效才能持续。”她硬着头皮以极快的速度把话说完,天知道那纯粹是她编出来的说辞。

谢钦愣一下,随即淡淡地扔下一句:“罗唆。”

 

二十六、礼物

“谢大人,东西准备好了。”一名士兵捧着个包袱递于案前。

“打开。”谢钦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书信,简短出声。

绸布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火红的狐裘披肩。

“成色倒还不错,”谢钦试了下手感,淡淡地吩咐,“给魏大夫送过去吧。”

“爷对她倒是上心。”等到那士兵退下,站在一旁的颜萧才有些惊讶地开口。

谢钦瞅了他一眼,嘴边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觉得那件披肩怎样?”

“看起来怪眼熟的,倒是很像今年上元夜宫宴冉公主身上的那件。”那晚五公主的风华,艳绝皇城。

想到这里,颜萧心头一震,顿时瞪向自己的主子:“爷,你不会是想……”

“想什么?”谢钦嘲弄地一笑,目光仍落在书信上,头都没抬一下,“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老实说,魏大夫和冉公主还真有点像……”颜萧不由轻叹。

谢钦没搭话,脑海里却浮现那夜他带韩未晚回来,容湛见着女装打扮的她顿时神情恍惚的模样——相貌本就有几分相似,如今她这个“魏”的姓氏也正好,希望他这个赌注不会押错。

“不过爷,”颜萧忍不住调侃,“放走这么一个大美人你不觉得可惜?”

“怎么,你感兴趣?”谢钦神色漠然,提笔在纸上勾画。

“没有没有!”颜萧连忙否认。

“京城那边有消息么?”谢钦换了话题。

“太子的人最近活动得频繁了些,贤王那边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颜萧正色禀报。

“‘看起来’,”谢钦微微一笑,“你这三个字说得好。”

比起素来张扬跋扈的东内,他反而对西面那条藏龙更有兴趣,他倒要看下正主什么时候才肯现形。



火焰一样的颜色,柔软光滑的触感——除了爱不释手,她想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当这件披肩呈现眼前的时候,她确实惊喜万分,其一没想到他还是留下了那条火狐,其二更没想到他居然找人把它做成了披肩送给她。

不得不承认,但凡女人都爱美爱虚荣。

正打算将它围在身上试一下,一张纸页从包袱里飘了出来。

未晚捡起来察看,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墨色笔迹——不喜欠人情。谢。

一贯言简意赅的风格,真不知道他这个“谢”字,是向她致谢还是他自己的署名,想到这里,她嘴角的弧度不觉微扬。

厚软的狐裘覆上肩头,颈间顿时一片温暖,这股暖意一直顺着脖子蔓延到全身,未晚满足地轻叹,再也舍不得摘下来。北地大漠到了晚上就冷得刺骨,因为到处一片荒芜无甚遮挡,于是寒风就越发地肆虐,即使营帐里火烧得很旺,坐得久了还是觉得全身发凉,这阵子营里更有许多士兵相继得了伤寒,白日里她和几位军医几乎忙不过来。

再坐下来翻阅医书,身子已暖和了很多,烛火微摇,光影在那些熟悉的字迹上跳动——根茎之物不宜于炎夏采取,需待寒冬精华内敛时……她不由有些恍惚。

彼时宣扬对她的学习甚是严厉,找了各例病症来考她,要她详细写出症状,诊断方法,药方,用药情况,然后他仔细查阅,连语句文法错误也一一修改,她独自于深夜里读他的字,俯首纸张,闻着那若有若无的墨香,想象着他写在字里行间的温柔。

九针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锡针,长一寸六分;二曰员针,长一寸六分;三曰胆针,长三寸半……曾经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耐心地教她扎针,告诉她如果不开心,就狠狠地扎人偶,不要手软,但下手要准,等气消了,再一针针地拔出来,下回再扎。他留给她的针囊,她一直悉心珍藏,陪她走过大江南北,在刚与他分离的日子,她几乎夜不能寐,每晚都需要自己用针刺穴催眠。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深吸一口气,伏案处书页上的墨迹已沾湿一片,晕成一片模糊,未晚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久久未动,直到感觉眼眶里的泪一点点地倒流回去。

“魏大夫。”帘外传来颜萧的声音。

“进来,”她整理好情绪,望向掀帘而入的他,“什么事?”

“雅王大概是醉了,爷想请您去看一下。”

未晚怔了一下,随即应允。

营里也不是只她一个大夫,谢钦特意叫她过去,应该是有他的理由。无论如何,她打算先去看下情况。



“在下居边疆远庙堂,早已听闻雅王的倜傥风姿,如今有机会深交,实在是莫大的福分,”营帐里,大将陈永年望着首位的年轻男子,姿态恭敬地举杯,“再敬雅王。”

容湛清俊的脸上已染了几分酒意,他星眸半眯地掂着酒杯豪爽一笑:“我过的是小桥流水,脚下不过是那方地,陈将军走的是五湖四海,见多识广,刀尖上过活,这一杯还得是我敬你。”

“在下惶恐,”陈永年微微一笑,“人各有命,雅王生来富贵逼人,永年纵然走遍千山外水,却步步如登山,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来,往后还需雅王多多提携。”

“这些自然不在话下,有的是机会谈,”容湛摆摆手,“今夜风月,把酒当歌,何必自寻烦恼?”

“雅王所言有理。”陈永年附和而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大人怎么自顾喝闷酒,可是饭菜不对胃口?”他的视线落在容湛身侧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在下是食欲不佳,”谢钦淡淡一笑,锋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不像陈将军自到了漠北之后,胃口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大,叫我好生羡慕。”

陈永年讪笑了一下:“漠北虽然比不上西南物产丰饶,但样样事物自有独特之处,永年好奇心切,免不了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这个我能理解,”谢钦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手中的空酒杯,语气闲散,“不过有些东西吧……比如这盘羊肉,挑得好做得好自然是鲜嫩美味,要不然,可会惹得一身臊。”

陈永年闻言脸色略僵,一时没有搭腔,那厢容湛却哈哈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陈将军,好酒贪杯勿多言,我们再来——”

这时门帘却被人自外头掀开,颜萧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个人,款款而入。

月牙白的锦袍,束发飘带,衣服穿得严严实实,领口围了一件火红狐裘披肩,耀眼高贵,衬得一张小脸莹莹如玉。作为一名女子,她的身形算是纤长,除了那份清雅脱俗的气质,更有一种慵懒潇洒的风情,而那双澄透的明眸,在满室灯火里有一种夺人呼吸的妩媚清亮。

容湛本已带着几分朦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中的杯子竟微微一颤,有些许酒洒了出来。

未晚瞥了一眼他旁边的谢钦,视线相对,他眸底的情绪依旧叫她捉摸不透。

 

二十七、错爱

“见过雅王,二位大人。”未晚身着男装,于是简单作了个揖,姿态帅气。

“魏大夫有事?”陈永年疑惑地盯着她。

“方才听说各位爷在营里喝酒,已经有一会儿了,雅王伤势方愈不久,小女不放心所以来看看。”言毕未晚瞅了一眼谢钦,却见他目光漠然,嘴角却微弯,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说错话。

“雅王受伤了么?”陈永年极为震惊的样子,“几时受的伤,何人所为?”

“无妨,不过是来的路上遭遇了沙漠流匪,已经尽数解决了,”容湛微笑,语气仍是非常温和,“这荒无人烟的大漠里,除了流匪难道还有别人有兴趣要我命么——陈将军,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王爷千金之躯,也只有那帮野匪长了狗眼不识泰山。”陈永年连忙附和一笑。

“这么来看,这儿倒是比京城安全,将军听说了没,前阵子东内有刺客出没,我记得以前将军是在东内当值的,那时候就风平浪静,如今宫里头那些侍卫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只可惜在下年过不惑又深居边关,无法为太子排忧解难,当年若不是太子给在下机会剿灭韩氏一门叛党从而立功,在下今日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与雅王对饮。”

未晚此时已走至容湛与谢钦席间,耳中听闻“剿灭韩氏一门叛党”这几个字,顿时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随即胸口剧痛涌上,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竟是他!当年带兵围困,火烧韩府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想到自己方才还给他行礼与他对话,未晚只觉得恶心作呕。

“给我倒杯茶,”一记熟悉而冷淡的声音突然传进耳里,强行拉回了她濒临崩溃的心神。她怔了一下,表情恍惚地望向身旁的谢钦,他正望着她,脸色仍是一贯的清冷漠然,薄唇微歙,重复刚才的话,“麻烦您给我倒杯茶,魏大夫。”

未晚应了一声,拿起烧开的铜炉往茶壶里添了热水,再缓缓地注入茶杯,将杯子放置他面前。滚烫的茶水隔着瓷杯熨着掌心,有几丝轻薄的暖意透着肌肤蔓延到冰冷的身体,一套动作下来,心里的痛楚微缓,已没有方才的那么激烈。再抬起头,却触见一双碧绿的深眸,正紧紧地盯着她,那两潭湖水里清清楚楚映着她的影子,忽然间,她明白了他叫她倒茶的意思,原来他早已看出她那刻的情绪变化。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转过头去,视线毫不留恋地从她脸上收回,然后径自喝茶。

容湛却在这时候看着他打趣:“人家明明是个大夫,你倒好,让她做起茶水丫头了。”

“怎么,王爷心疼了?”谢钦瞅着他似笑非笑。

容湛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越发爽朗:“自然是心疼的。”

未晚本就心情烦躁,被他们这样一调侃更是如坐针毡,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倔脾气一上来,便冷声道:“我去煮一壶醒酒茶,二位看来是醉得不轻。”

“魏晚,”她站起身的那刻,容湛自后头捉住了她的袖子,语气轻柔:“莫生气。”

其实以他的皇子身份,他大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而今晚他的举止也比以往大胆豪放许多,未晚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一时犹疑不决。

陈永年趁机开口:“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魏大夫国色天香,风姿卓然。”

未晚是一万个不想搭理他,但碍于情势也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后者一脸趋炎附势的假情假意,心中的厌恶感更添了几分——此人本就是太子的人,或许容湛和谢钦早就设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往下跳了。

想到这里,她依稀觉察到容湛反常的原因,便轻轻拉回在他掌间的一截袖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容湛浅笑,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未晚瞧着他微醺的面色,蹙眉夺过他手中的杯子:“王爷不能再喝了。”

容湛没有料到她会不顾礼数直接出手,顿时一怔,愣是瞧着她将酒壶杯子挪了开来。未晚也毫不畏惧,不卑不亢地回视他,在那瞬间,容湛眸光一暗,随即轻叹了一句:“罢了,我不喝就是。”

那语气里,隐隐竟有几分怅然。

谢钦的目光扫过他们,撇开眼徐徐开口:“夜已经深了,今晚就喝到这儿吧,我去巡营,先失陪了。”

言毕他站起身,朝二人微一颔首,便大步流星地往帐外走去。未晚瞧着他伟岸的背影,帘幕掀开的那刻,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在下也告退了,王爷有伤在身,还请早点歇息。”陈永年行了个礼,也跟着出门。



帐内忽而就安静了下来,炉火里红焰舞动,跳跃的光影落在帐墙上,一晃一晃,让人在静谧中却又觉得心慌意乱。

未晚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温醇的声音如春风轻送,容湛望向她,“不让我喝,自己却喝上了,你不是也受伤在身么?”

“我才是百姓,而你亦不是州官,而是堂堂皇子。”

“皇子又如何?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捅了一刀也会死。”

未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得听他这般诙谐的口气,一时忍俊不禁。

“你这性格也是爽快,不开心的时候火气上脸,一有高兴的事情便立马笑出来,”容湛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这年头谁都是带着几张面具好防身,已没有多少人能如此了。”

“忍一时不见得风平浪静,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与其忍让不动,不如我行我素,反正得失寸惜之,苦乐独我尝。”这话,曾是宣扬说过的,也许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样潇洒自如,挥袖来去点尘不沾。

“这话倒是特别,”容湛有些意外,不由无奈一笑,“不知道是怎样的父母才有生出你这般的孩子,叫人又喜欢又头疼。”

未晚面色一僵,没有搭话,一言不发地倒了酒,杯子刚凑到嘴边,一股劲道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腕,酒液飞溅,泼湿了衣袍,她猛地被带进一个宽阔的胸膛,头顶烛光一暗,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下来。未晚整个呼吸里都是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喝了酒的人体温应该是烫的,可她却觉得他的唇十分冰冷,冷得她的心里寒气骤升。她始终抿紧了唇,双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胸口,直到他缓缓地松开手臂。

“我说你招人喜欢,是实话,”本晌,他淡淡开口,“你今晚这样过来,我以为你心里是愿意的。”

未晚的嘴唇咬得发白,胸间有股气流激荡冲撞,让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多谢王爷错爱。”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

“退下吧。”他轻轻出声。

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晚也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转身仓促逃离。

外面夜风呼啸,既猛烈又寒冷,她一口气奔出了几十步,脚下忽然一绊,顿时摔倒在地,膝盖和手心都是钻心的疼。

一种疲倦而沮丧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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