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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飞金(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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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家人,霸圣金堂对她来说不具备任何意义。她只想赚尽天下财富,然后赎回她在这世上仅存的家人。”他望着气团中的流火,喃喃说道。
  她的那些心意,他早该懂的,早该懂的……
  流火小姐的心思和尚是不太懂啦!青灯比较想知道的是,“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显然,御临王是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空间,他们是不怕追兵,可每天过着被人追的日子总是有点无趣的。
  第十二章 成魔(2)
  步忍只问他:“我要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你说那个人……”和尚有点为难,“找是找到了,可还需要再度确认。”
  “尽快带人来见我。”步忍像是做下重大的决定,“等找到那人,我们便回飞马山。”
  青灯点点头,继而问道:“你决定与法师一族为伍?”
  “至今日起,我不受任何人控制,我只做我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青灯发现他的身上散发着阵阵紫雾。他不禁眉头一紧,“崇牛的精魄回到你身上了?”原本崇牛和圣巳的精魄不是被困在流火小姐的金算盘里吗?和尚狐疑地看看步忍,又望望放在流火小姐身边的金算盘。
  “不仅是崇牛的精魄被放了出来,连圣巳的精魄也……”步忍眯着眼望着被昏睡不醒的流火。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青灯忽然一惊,“莫非……”
  步忍没再多做解释,“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你速速找到那人了吧!”
  他与御临王之间再不可能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命运之轮总有它滚动的轨迹,命中注定他得回飞马山,命中注定他要与御临王相抗衡。
  谁能逆天而行?
  青灯心下明白,抽身走出地下,向他的命运轨迹而行。
  和尚逛花楼,佛祖会踹他下阿鼻地狱吗?
  青灯不敢多想,他只知道若他再不找出那人,步忍绝对会一脚将他踹下悬崖。与佛祖相比,步忍绝对更加可怕。
  大方地进了花楼,他的出现顿时引起在场众人的一致瞩目。
  看什么看?没见过花和尚啊?
  怒目横扫周遭,他气势汹汹地喊道:“没人接客吗?”他阔气地甩手就是两块金子——流火小姐,莫怪我动了你的金子,是步忍允许的,要算账烦请找他。
  我是无辜的,呜呜呜……
  见着金子,鸨母、小姐、姑娘一个个像见到蛋的苍蝇忙不迭地往上飞,“这位客官是听曲啊还是歇息啊?”听曲有陪客的姑娘接待,歇息便是小姐全程侍奉了。
  “叫惹衣姑娘出来见我。”两只脚跷在了桌上,青灯颇为享受这种放肆的感觉。
  鸨母寻思着花楼众多姑娘中哪个叫惹衣来着?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好不容易才在花名册上的末页翻到了。
  “哟,我说爷您可真会挑,惹衣姑娘还没正式出台呢!”
  莫非这位出手阔绰的和尚专喜欢找未出台的雏儿玩?在花楼待久了,鸨母什么怪性子的客人没见过。帕子挥上去,老女人一个劲地往上蹭,“爷,您若不介意,我换几个姑娘陪你,保准你玩得开心开怀。”要是随便换个人都行,他用得着找她找得这么辛苦吗?
  “我谁都不要,就要她,这就带我去见她。”他能耽误,步忍那头催得紧,流火小姐怕是等不了啊!
  鸨母一股脑地应承着客人:“行行行,我这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来见您。爷,您先选间房歇着!吃点好菜,尝尝我们这儿的好酒,要知道我们这儿的酒可是远近驰名。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爷您可知道我们花楼的酒……”
  不等她话说完,青灯已起身朝后堂走去,鸨母以为他等不急了,赶紧招手:“错了错了!爷,上面才是供您歇息的厢房,后面是洗衣晾被的地方,粗糙得很,哪儿能招待您这样的贵客?”
  “惹衣在这后面吗?”青灯等不及地大声再问一次,“我问你最后一次,惹衣在哪儿?要是你还在那里嗦个不停,我就换人伺候我。”
  这不等于到手的金子飞掉了吗?鸨母哪能眼睁睁看着这等蠢事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忙不迭地引着青灯朝后堂走去。
  “这边!这边!惹衣就在这边……洗衣服。”
  后面这三个字惹衣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做了解释,她散落的发沾着汗水粘在脸颊上,远远的别说她是美丽还是丑陋,连张正脸都看不清楚。她的脚边摆满了几只大盆,一盆盆皆塞满了衣服、被子等一大堆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布。而她那身灰布衣裳又粗又脏,破破烂烂地滴着水,看上去就像从叫花子身上扒下来的。
  她与他想象中的模样存在着巨大差距。
  青灯变化万千的神色让鸨母以为货不对版,客人要退货,为了保住自己的佣金,她赶忙上前推了惹衣一把,“你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做什么?爷看中了你,那是你的服气,还不赶快洗洗干净,换身衣裳出来招呼爷。”
  “我……我可以离开这里?换……换身衣裳?”瘦骨嶙峋的人儿不太确定从天而降的好运,紧张地盯着鸨母,她的迟钝引来鸨母狠命的一掐。
  “就说你是湿老鼠上不了台面,现在给你好日子过,你不过是不是?”
  被掐痛的惹衣咬着唇不敢出声,青灯怔怔地望着她,再度怀疑他的寻找到底在哪个地方出了错。
  血统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若非亲眼所见,青灯很难想象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找到这个人,而且她还是那样的……不堪。
  如果六十多年前,她的祖先没有战败,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
  起码不会让眼前这个肥胖的女人拧着她的胳膊,她还不敢痛叫失声。
  六十多年后的今天,如果她没有遇见自己和步忍,她又会怎样?
  待在这间花楼里到了一定的年纪,运气好的话,她会成为弹琴唱曲供人玩乐的姑娘,运气差点的便是千人枕万人骑的小姐。或者,这样浆洗一生,伺候那些本就低贱的人,做一个更低贱的人。
  可是她遇到了,步忍选择了她,她的命运就此改变。而这番变化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青灯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那让他想起从前的自己,若非遇到八神兽飞天,若非遇上那个可以召唤魔兽的步忍,若非一切凑巧得吓人,今天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
  一定不用日日抄经吧!他想。
  不需要每夜每夜抄经到天明,不需要闭上眼都能默写整篇的经文,不需要想到若是抄不完今天的经文会有何下场,不需要……
  不需要做很多很多,可也成不了今天的青灯。
  步忍曾问他:后悔吗?后悔成为今天的青灯吗?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不是不想回答,是无法给他答案。
  很多事情从发生那一刻起,便没有了答案。想太多,只会累了自己,却改变不了事情每一次发展的方向。
  对他自己如此,对眼前这个脸上虽挂着怯生生,却掩不住眼底空洞的小姑娘亦然吧!
  没有时间再供他们浪费,青灯甩手对鸨母道:“带她去收拾收拾,我在楼上厢房等着。”一块金子甩给那老女人,他不想小姑娘再多受为难。
  扭头望了他一眼,惹衣跟着鸨母去了,空洞的眼里不带丝毫色彩。
  他会是她的什么人?
  恩人?客人?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她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换了身色彩鲜艳的衣裳,是不是比那身粗布衣衫更能衬出她的美,青灯不好说,但起码干净了许多。
  她被鸨母推进了房后,没工夫看他,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只盯着摆了满桌子的酒菜。
  鸨母高声教导着她该如何问安,如何取悦客人,如何讨得欢心,她关上耳朵一概不听,杵在原地,她的眼里只有食物。
  青灯谴走了鸨母,独自坐在桌边。取了碗筷放在身旁的位置上,他仰头招呼她:“你若饿了,就过来吃吧!”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站在桌边撇开碗筷,直接把手伸向桌上的那只烧鸡,没等青灯看明白,半只鸡已入了她的腹中。
  吃得太猛的直接后果就是——噎着了。
  “你慢点,先喝口水。”
  他倒了杯茶硬塞进她手里,顺道抢下她手中仅剩的那半只鸡。他深知若非如此,她决计不会喝的,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只鸡塞进肚子里,即使因此被噎死也在所不惜。
  她喝完了那杯水,气稍微顺了点。死死地盯着他手里那半只鸡,目光再度移到他脸上,好像他是她的仇人。
  也不想想她吃的这只鸡是谁买的。
  好吧!青灯承认,准确地说,这只鸡是用流火小姐的金子买的,等于流火小姐请她吃的,她不用感谢他。
  这是不是要拜错坟头上错香?
  呸!他还没死呢!
  “坐下来,这只鸡就给你。”他扬扬手中的诱惑,逼她就范。
  惹衣中招了——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
  “拿起碗筷,我把鸡放在盘子里,你要吃什么直接用筷子夹到碗里。”他可不想日后吃饭的时候,总见到她的爪子在饭桌上四处蹿。他深知自己那两根棍子绝比不上她十根手指头来得快。
  所以,最好现在就给她竖立规矩。
  知道他有绝对的决定权,惹衣聪明地选择顺从,拿起碗筷,她用筷子连同手夹起剩下的那半只鸡放在她面前那只小巧的碗里,然后筷子与手指并用,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只残存的烧鸡。
  瞧,她多听他的话。
  青灯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慢慢来,她很快就会学会那些她应该掌握的规矩。
  现在他们急需的是了解对方,主要是他得了解她,并让她了解她将要面对的问题和要走的路。
  然而他尚未开口,她的筷子连同手已伸进了他面前的五福坛子肉里,大块大块又肥又甜又腻的肉从他眼前晃了晃便消失在她的口中,他不禁要赞一声——速度真快!
  “你饿了很久了?”他觉得这几乎是肯定答案。
  “我从来就没吃饱过。”吃得半饱的她开始有工夫搭他的话。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青灯打算从现在起同她好好聊聊,“你怎么会沦落到花楼的?”
  “忘记了,反正是被买进来的。”鸨母说他是第一个肯掏钱让她陪的客人,为了能日日吃饱吃好,她自然得有问必答。
  “你今年多大?”没有正式上台,应该还很年轻吧!想着想着青灯瞟了一眼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又老又粗,看上去活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奶奶才会有的枯树手。
  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她赶紧缩了缩手,将它藏在袖子里,生怕他因为她那双未老先衰的手而嫌弃她。若他明晚再不翻她的牌,她便无法吃饱了。
  “十二?十三?我记不大清楚了。”
  青灯点点头,相信她的说法。
  自他追踪的结果,这些年来她被东卖西卖,哪个主人会记得她的生辰,在尚未记事起就被人买来卖去的她又怎会知道自己的确切年纪。
  他也不记得自己的确切年纪,于是步忍就把见到他的那一天起算做他的生辰。
  如此看来,他们的境遇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今儿个十月初四,算做你的生辰好不好?”
  他心血来潮的开口换来她的一怔,没有人想过她的生辰,也没有人会帮她庆祝生辰,这一顿算是她毕生吃得最好的一餐了。她想,或许今天就是她的生辰也说不定。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会如此厚待于她?幸福之情冲上心头,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放松了。
  惹衣乍现的笑容射入青灯的眼中,像拂晓的光芒美得令他心惊。他忽然想送给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一点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得到的?”
  “我想早点出台,成为红牌姑娘。”
  “啊?”他的嘴巴大得可以塞进整只碗——这叫什么愿望?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红牌姑娘,去伺候那些恶心又变态的男人?“你的愿望会不会……”太奇怪了点?他不好明说。
  她却坦然极了,“若是成为红牌姑娘我就不用每天浆洗那些永远洗不完的衣衫,我就能不干活也吃得饱饱的,能穿上好衣裳,还能睡在又软又暖和的床上——这还不是人生最大的愿望吗?”
  她的愿望是如此直接、简单,听着却叫人心痛。
  “就算不成为红牌姑娘,你也可以每天不用浆洗衣裳就能吃饱穿暖,还能睡在舒服的大床上。”
  “真的?”她眼睛放光,紧盯着他不放。
  那眼神让他必须兑现自己的承诺。
  “跟我走,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他冲她伸出手,下一刻,她那沾满油腻汤汁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之后的很多年,青灯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他先一步实现了她的愿望,而是让她碰上了一个残暴的老头,并将她带离了花楼,那她的人生会不会变得很恐怖。
  对未可知的结局,他始终不敢多想。
  第十三章 有女惹衣(1)
  院门悄悄然拉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探出半抹身影,只有半人来高,因那人是坐在转椅上的。
  步忍赫然地睁开双眼,轻启唇角,他问那人:“走吗?”
  “我可以走吗?”那人拍拍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点点头,步忍给他肯定的答复:“跟我走,你便能走。”
  他略沉吟了片刻,只是片刻,而后他肯定地告诉自己,也告诉步忍:“我……跟你走。”
  “那么——来吧!”
  步忍施法将自己悬浮在半空中,十指轻抚着那团气,他闪烁的眼神始终含笑。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流火?”
  没有声音,一点声响也没有,四周围静极了。
  他自说自话:“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霸圣金堂底下的金库,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最喜欢对着这些金子啃干粮,那是你最爱的事吧!瞧!我什么都知道吧!可你却未必知晓每一件事情。”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虽然他说话的那个人未必在听。
  “前段时间你丢了十两金子,对不对?就为了这十两金子,你哭得跟泪人似的。”他嘲笑她的眼泪连同她的小气,“你说你守着这么大堆的金子,怎么就发现少了那么区区十两呢?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你居然在我顺手牵羊后的第二天就发现少了十两金子。莫非你也像我这般有法力,可以看到一些平常之人看不见的东西?”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他闭上眼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絮叨着,“你还要睡多久?睡久了会累哦!不过相信我,很快你就会醒的,等我找到那个可以使你复活的人之后就带你回飞马山,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再次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知道,你不会舍下这么多金山不要的——你舍不得,我知道……”
  “咳!咳!”青灯轻咳了两声以做提示。
  最近步忍很喜欢对着那团气不停地说话,从前他可不知道他是如此的长舌。
  见他回来了,步忍深知他期待的事有了结果,从半空中跳了下来,他挥开巨大的黑袍,背光而立。
  “人呢?”
  赫然睁开双眼的步忍瞅着青灯要答案。
  以为他早已忘记这茬,这会子突然提起,青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已接了过来,被锁在隐魔体内——要见她吗?”不想让她看到身处的具体位置,只好用这种办法带她过来。
  步忍没有说话,轻念了几句咒语,原本隐没的场景渐渐具体起来——一个身高只到青灯胸口的女孩揉着眼惊魂未定地四下里望着。
  “是她?”步忍不确定地望向青灯。
  “是她。”在找到她的时候青灯也曾怀疑,拥有那种力量的人怎么会是这么矮小孱弱的小女孩呢?
  和尚推了小姑娘一把,让她先去讨好讨好眼前这个能决定她一生的人——“叫先生。”
  她双手背在身后拘谨地仰望着步忍,深知谄媚无效的步忍也未多言,只是定定地回望着她。
  “你知道你是谁吗?”他沉声问道。
  “惹衣。”她直直地吐出两个字。
  惹衣?惹衣……
  步忍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若是她的祖先没有在那场战役中失败,她的名字该顺着辈分来,绝对不会是“惹衣”这两个字。
  “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不记得了。”
  她被转了太多手,太多的主人买了她,又卖了她。每个主人随着心情丢给她一个名字,或者只是一个叫起来方便的代号,就像小猫小狗到了吃饭的时候,主人用那两个字将它们唤到跟前,尔后丢块骨头在地上。
  惹衣是她到花楼以后有的名字,起初接下她的鸨母不是叫她这两个字的,后来不知谁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惹衣”——她总怀疑那是因为她天天蹲在井边浆洗衣裳的缘故。
  天天洗,天天洗,洗得手脱皮,再长出新皮,终究一天天地迅速老去,成了现在这副枯老如树干的双手。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惹衣!
  “你就叫惹衣?”步忍的意思是,她不曾有过姓吗?她的亲生爹娘是否告诉过她的祖先是谁,她的家族曾有过怎样辉煌的过去。
  然这一切,现在他无法对她说明,怕是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吧!
  她摇摇头,眼神转向青灯,显然这样的谈话她很不感兴趣,“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步忍望着青灯,他在等待他的解释——你找回来的是一饭桶吗?这才几点就吃上了?
  青灯用腹语告诉步忍:一个常年饿着的人对食物总有无限的渴望,就同你们家流火小姐一样。
  步忍点点头,承认青灯的说法不错,“你去给她找点吃的,我去去就来。”
  “你不是着急回飞马山吗?”
  “我还要去接一个人,带上他,我们就回飞马山。”
  “还有一个人?”青灯直觉问道,“谁?”
  “一个等了我十年的人。”
  一身黑袍隐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走了,独剩下青灯对惹衣大眼瞪小眼。常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对吃有着特别的渴望,可是她以后要做的事是绝不允许她这么爱吃、好吃的,他得想个办法治她这毛病。
  他嘴皮子搭拉搭拉,“你……吃饭啊?”
  她诚恳地点点头。
  吃点什么呢?他满脑子寻思着——有了!
  “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什么?”她充满期待地瞅着他。
  “面片汤。”
  我就不信喝下一锅面片汤,你以后还会有那么好的胃口。呵呵!
  他停在院门前,阖上眼久久未动,似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只是任时光游走,让命定之事得以延续。
  过了片刻,院门悄悄然拉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探出半抹身影,只有半人来高,因那人是坐在转椅上的。
  步忍赫然地睁开双眼,轻启唇角,他问那人:“走吗?”
  “我可以走吗?”那人拍拍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点点头,步忍给他肯定的答复:“跟我走,你便能走。”
  他略沉吟了片刻,只是片刻,而后他肯定地告诉自己,也告诉步忍:“我……跟你走。”
  “那么——来吧!”
  步忍伸出左手,手指碰触到他的双腿,一团蓝气自他腿上升腾而出。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撑着转椅站了起来,双腿像是着了魔一般跟着步忍离开的方向踏出第一步、第二步……
  他能走了。
  本该睡得深沉的幼微忽然从梦中惊醒,她梦到哥哥能从转椅上站起来,能走出院落了。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只有满面的泪痕诉说着她无法言明的痛。
  她挣扎着起来,想去哥哥的房里瞧瞧。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傻,已经瘫在床上十多年的哥怎么会一夜之间用两条早已失去任何知觉的腿走出院子,她是被自己的梦吓傻了。
  摇摇头,她打算结束这个愚蠢的念头回房里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才可应对王上,养足了精神才不会胡思乱想。
  就在她调转脚步的一瞬间,她发现院门开了,石阶上稳当当地放着哥的转椅。她亲手做的转椅,十多年来它早已取代哥的双腿成为哥的一部分,它怎么会被遗忘在门口?
  她亦步亦趋地走上前,心上明白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她甚至想收回脚步,忽略一切,原以为这样就能避开灾祸。
  怎奈……怎奈……
  “哥……”
  她眼见着哥站在一个黑袍男子的面前,夜色太浓,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双眼却盛满哥站立的身影。
  这景象未给她带来喜悦,却隐隐暗示着危机。
  “哥,你能站了?你这是……”
  “幼微,哥要走了。”他的开口逼着她直视问题所在,在她还茫然不知所措之时。
  “哥,你要去哪里?你的腿怎么就……”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解答她这些问题的人即将离她远去。
  长骁伸出双臂抱了抱妹妹,像是最后一个拥抱,在他松开的瞬间,幼微感觉自哥的双臂触摸过的地方开始泛起凉意。
  “对不起,以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了。”这话说得多余,自他瘫痪在床的那天起,她便学会了照顾自己,顺带着还得照顾他这个大哥。
  自那一天起,他就像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只是他未想到,他站起来的那一日就是他们分别之时。
  幼微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只是令他离她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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