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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太匆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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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永不终止。而每一阶段的成长都是艰辛痛苦,然而
回首时总是带著满足的微笑,而不同阶段的成长更有著
不同的视界。发觉与你有隔阂,该是这半年多的事,严格说起来,
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当兵两年,你与社会隔绝脱节,幸
好你是知道上进的,你并没有让我失望,你一直表现得
非常好。在部队里,我发现你学会了容忍。但是,无论
如何,你终究是个“男孩”,我并不是说你不够成熟,但
你除了热情以外,还缺乏了某些东西,这是真的。
也许接触了社会上的生意人,我已不再是昔日清纯
的女学生。我无意批评社会,事实上社会也是由人组成
的。而其中份子良莠不齐,如何能置身其间,站稳脚步,
不随波逐流,又有所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你所缺乏的,或
许该说我们所缺乏的,就是一套“成人”处理事情的方
法与态度。它并不是虚伪的,而是智慧,真诚,加上高
超技巧的结晶。对于社会的种种,你仍然是“稚嫩”的。
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因为你还没有机会走进社会!你需
要的是时间与继续不断的挑战,以及换来的头破血流与
经验教训。现在的我至少已有一脚踏入了社会,我已不再排斥
它,不带著太多的幻想,也不再对其黑暗面感到恶心!我
已经“进入”了这个“境界”,你知道我无法“退入”以
前的“境界”里,你目前要做的,就是迎头赶上来!你
积极要做炫87book。сοм书网的,就是做一个“成人”!
我依旧稚嫩得可以,我仍不得进入成人的境界里。我
深信如果今天我是个成人,我会把你我的情况处理得很
好,而不要像现在这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般写这封信。
很抱歉,我难过极了,其实我已难过很久很久了。说什
么我也难以忘怀往事!近四年来,你曾是我整个生活的重心,我又怎忍心
伤害一个挚爱我的人?于是,我压抑又压抑,不想写这
封信,但是原谅我,我毕竟要面对这份真实!如果每个
人每阶段有份不同的爱,请相信我,给你的是一段最真
挚纯情的爱。我不敢肯定这段情是否持久下去,但我会
永远感激你!让“鸵鸵”两个字永远伴著你,如果有一
天(万一有这么一天的话!请……请不要掉眼泪!)如果
有一天,我不能伴著你度过一生一世,此生此世,“鸵
鸵”永远消失在人间,没有第二个男人叫得出口!
抱歉!我又让你难过了!近四年来,我似乎总让你
在担心苦闷中度过的,而你却甘之如饴,视此为磨练,真
真难为你了。如果我有福份能做你的妻子,让我用四十
年来偿还你!惦著你,好担心你会做傻事,我不敢奢求你会答应
我些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不配!我只请求你,善待你自
己,看在你父母的份上,看在老天的份上,求求你!
别再把我比为天鹅,我只是只丑小鸭,有一天我野
倦了,想回来探探老巢,如果你不嫌弃我,叫声我的乳
名!如果你已厌烦了,或是巢穴里已有了新人,就称我
声“嘉珮”吧!鸵鸵写于相识四十四个月一九八一、六、廿四
韩青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的信能写得比她更好,没有人的表达力能比她更强,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把一封“告别书”写得像封“情书”一样婉转动人,没有人能用如此真实的态度来对他诉说“成长”带来的“距离”……没有一个人会让他此刻心如刀剜,泪如雨下。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的鸵鸵!他那深爱著,深爱著,深爱著的鸵鸵!如果他能少爱她一些,如果她能“平凡”一点,不要如此聪明,不要如此敏锐,不要如此深刻,不要如此感情,甚至,不要如此理智……那有多好!那么,他就不会这样冷汗涔涔,浑身冰冷了。在这一瞬间,吴天威的话掠过他的脑海:
“袁嘉珮,那女孩太聪明,太有才气,太活跃,又太受人注意!韩青,你该找个平凡一点的女孩,那么,你会少吃很多苦!”如果她不是鸵鸵,他会少吃很多苦!但是,如果她不是鸵鸵,他会不会这样如疯如狂,刻骨刻心的去爱她?
他坐在营房里,握著信笺,沉思良久,然后,他毅然站起身子,挥去泪痕,重重的摔头,咬著牙说:
“等著我,鸵鸵!全世界没有东西能分开我们!等我追上你的境界,等我去做一个‘成人’!等著我!鸵鸵!等著我!我不会放弃你,永不!永不!”匆匆,太匆匆25/30
20
七月十一日,韩青退役了。
回到屏东老家,他只住了三天,就仆仆风尘,直奔台北。暂时住在也刚退役的徐业平家,他开始疯狂般的找工作。此时,方克梅已经嫁了,徐业平心灰意冷之余,正发狠的准备托福考试,预备出国了。没有一个人像韩青这样疯狂,他在退役前,寄出了两千封求职信,而在接踵而来的一个月以内,又马不停蹄的去应征、面试、考试了数十家公司,徐业平骂他是“狂人”。可是,当一九八一年的八月,他已同时被三家大企业公司录取,只等他自己来选择,该进那一家公司去工作。
鸵鸵和他的重聚,带来的是椎心般的痛楚。他开始深深体会到鸵鸵信中所说的一切,她变了!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高贵,变得深谋远虑……变得那么多,以至于,他痛楚的感到,她和他之间,已那么陌生了。陌生得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恍如一梦。当他必须在三个工作中选一个的时候,他唯一的意念,仍然是“找一个高薪的工作,和鸵鸵马上结婚。”可是,在徐家,鸵鸵和他单独的、恳切的深谈了一次:
“当你决定工作的时候,最好不要考虑我,只考虑你自己,适合于什么工作。”“我怎能不考虑你?”他懊恼的大叫:“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到处乱撞,为了你才考虑待遇,工作性质,工作环境,和工作地点!”他深吸口气,不要叫,不能叫,要跟她好好谈,要表示风度,要表示“成熟”。他开始沉痛的正视她,一本正经的问:“鸵鸵,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鸵鸵凝视他,真切的凝视他。
“我以为我给你的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清楚。”他摇头。“完全不清楚。鸵鸵,你说了两种可能性,一是嫁给我,用你四十年的生命来补报我。一是离开我,等野倦了,再回头来瞧瞧旧巢。现在,”他握住她的手。“你到底选择了哪一样?”她想把脸转开。“韩青,我想……我配不上你!”她挣扎著,嗫嚅著说:“你就……放了我吧!”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你也不再爱我了,不再要我了!对吗?”他有了几分火气。“你的意思是,四年间点点滴滴,都要一笔勾销了,是吗?看著我!准确的回答我!不要再用模棱两可的句子来搪塞我!”
“韩青!”她喊了出来,被迫的面对著他。“我刚刚才大学毕业,我还不想结婚!我想,我从头到底就没有稳定过!我对我自己善变的个性太害怕!而你,韩青,你如此纯真,一直纯真得像个小男生!你正视一下我们的前途吧,如果我们真结婚了,会幸福吗?会幸福吗?”“为什么不会?”他用力的问:“只要我们相爱,为什么不会?”“相爱是不够的!”她终于有力的说了出来。“韩青,两个生长自不同环境的人,要结为夫妻,共同去生活数十年,并不仅仅是相爱就够了!还要有共同的兴趣,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朋友,共同的社会阶层,共同的境界,共同的生活水平,……否则,爱情禁不起三年的考验,就会化为飞灰!韩青,你看过爱得死去活来终于结合的夫妻,却在数年后反目成仇而离婚的例子吗?……”“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丝毫共同点?”
“以前,我认为我们有。那时,我是一个单纯调皮的大学女生,你是个单纯调皮的大学男生!那时,我们的确是在同一个水平上。我们的爱好兴趣都很接近,弹吉他,唱民歌,批评教授,埋怨社会,什么事都不懂,却目空一切!真的,韩青,那时的我们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会相爱。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同了。”“怎么不同了?”他追问:“除了一件,你变得现实了!你开始追求物质生活了!”她抬眼看他,泪水冲进了眼眶。
他立刻后悔了。“原谅我!”他说,握紧她。“你使我心乱如麻,你使我口不择言,我并不是要讽刺你,我只想找出我们之间问题的症结!”“你说对了!”她含泪点头。“我变得现实了!我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绝对赶不上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生活!我知道送一束玫瑰花也要你有钱去买一束玫瑰花!我知道当两个人望著月亮互诉爱情的时候必须先吃饱肚子!我知道你要一个如诗如梦,飘逸美丽的妻子,绝不要一个蓬头垢面洗衣擦地板的女人……”“停!”他说:“我们的问题归纳到了最后一个字:钱”
她深深摇头,深深深深的摇头,她注视他的眼光,如同注视一个不解事的、天真的孩子。
“并不是那一个字。韩青,或者说,不止那一个字。还有其他很多东西。例如,我花了很多时间学英文,学法文,我一直想去欧洲,一直想写点什么。你认为,我这种人——我并不是说我很高贵,我只是强调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能不能到屏东一个小乡镇上,去当个心满意足的杂货店老板娘呢!去当你父母的乖儿媳妇呢!”
韩青面色转白了。“我从不以我的家庭为耻辱!”他正色说。
鸵鸵的脸色也转白了。
“假若你认为我说这句话,是表示我轻视你的家庭,那么,我们两个的境界就已经差得太远了!”她沉痛的说,把手压在胃上,她的情绪一激动,那胃就又开始作怪了。“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你的家庭,我只是举个例子,表示我们之间,还有许多以前根本没有去想过的问题!人,不是可以离群独居的,人是除了夫妻关系之外,还要有父母,亲戚,朋友,和社会大众的!你……你……”她说不清楚,泪水就夺眶而出:“你根本不了解我!”她站起身来,往门外就冲去。
“慢著!”
他大踏步走过去,拦住她,他的眼眶涨红了,眼光死死的盯著她:“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有距离,不过,世界上没有跨不过去的距离。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他深吸口气:“鸵鸵,你还爱我吗?”泪珠从她面庞上纷纷滚落。
“这就是我最大的烦恼!”她坦白说:“韩青,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从来没有!”
他静静的看她,认真的看她,深深的看她,看了好久好久,然后,他说:“谢谢你!鸵鸵。谢谢你这句话。我或者很天真,我或者很幼稚,我或者还没有成熟,我或者不能给你安全感。但是,只要有你这句话,我的信心永不动摇。鸵鸵,你帮我做了一个决定,现在有三个工作等著我去做,其中只有一家公司在南部,我决定回南部去工作了。我想,我现在也很脆弱,我要回到一个宠我的家庭里去。然后,我在南部打我的天下,你在北部打你的天下,我们暂时分开,让我们两个都认真的考虑一下,我们还有没有结合的希望。”他喉中哽了哽,唇边却浮起一个微笑。“鸵鸵,你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她也微笑起来,虽然泪珠仍然晶莹的挂在面颊上。“八月二十四日,我们认识,整整四十六个月了。”
“当我们有一天,庆祝我们认识四十六周年的时候,我希望你会对我说一句,你从没后悔嫁给我!”他说。眼睛又闪亮了,面庞上又绽满了希望的光彩。“鸵鸵,记得我服役前夕,你在我枕上留条子,你写著:‘青,你要回来娶我,你一定要回来娶我!我等你!我一定等你!’你还写著:‘我一字一泪,若神天上果有知,愿你成全我的心愿,我愿弃名利,抛世俗,只愿与你比翼双飞,此生此世。’瞧,我都会背诵了。鸵鸵,你还记得吗?”“是,我记得。”她眼中又蒙上了泪影,声音里迸裂著痛楚。“记得每一句誓言,记得每一个片段,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所有的点点滴滴。”“但是,那些山盟海誓,总不会随风飘散吧?大学生的恋爱,再怎么不成熟,总不会只是儿戏吧?”
“不。韩青。”她咬紧牙关,蹙著眉,试著想让他了解。“我并没有否认我们过去的爱,我并没有想抹煞我们那四年,你也知道,在这四年中,我做了多么完整的奉献,你一直是我生活中的重心……”“现在不是你生活的重心了!”他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鸵鸵,”他深沉的说,语气郑重,眼神愁苦。“坦白告诉我吧!不要用‘成长’‘境界’‘成熟’这种大题目来挡住我的视线,坦白的告诉我,你生命里又有了别人,是吗?我们之间有了第三者,是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吟了片刻。
“你知道,我们之间一直有第三者,我不否认,目前还有别人在追求我。可是,这些年来,我并没有背叛过你,也没有隐瞒过你什么,是不是?我一直是很诚实的,是不是?那些第三者,也从没把我们分开过,是不是?”
“那么,”他屏息说:“我们的问题,确实是在我‘不够成熟’、‘没有长大’、‘不能给你安全感’上?”“是。”“经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以后,用这些理由来分手,会不会太牵强了?”他激烈的说,立刻,他又后悔说这几句话了,是的,他还不够成熟,说这几句负气的话,就表示他还没成熟!他深深叹了口长气,接著说:“好!我承认我不够成熟!但是,鸵鸵,”他加强了语气:“等我!等我!”他低语,热烈而诚挚,每个字都挖自肺腑深处:“等我,我会很快的追上你的境界!走入你那个成人的世界!等我来娶你!我相信,将来带你去巴黎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我!现在,我离开你,让你一个人去思考,让我一个人去奋斗……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都需要‘孤独’一阵……”
“就像那个暑假,你拚了命去打工一样。”她回忆的说,唇边浮起温柔的微笑,眼底流露著欣赏的光华。“你知道吗?韩青,那是你最深刻打进我内心去的一次!你那么坚强,高傲,潇洒。整个暑假,你离开我,让我去面对自己!”
“现在,又是一次,该我坚强潇洒的时候了!”他凄苦的微笑起来。“最起码,我还懂得一件事,‘爱’一个人,不要去‘缠’一个人,奉献自己,而不要去左右对方的意志!”匆匆,太匆匆26/30
她仰著头看他,眼睛闪著光彩。
“你知道吗?”她由衷的说:“你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可爱的!”“你知道吗?”他也由衷的说:“你也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可爱的!”他们又相对注视,彼此都在彼此身上、脸上,看到那些逝去的岁月,看到那些已过去的欢乐,看到那些数不清的誓言,看到那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爱。终于,韩青沉痛的把手压在她手上,握紧她,痛楚的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来:
“鸵鸵,我们是怎么了?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我们还相爱,如果我们还彼此欣赏,是什么东西把我们隔开了?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鸵鸵虚弱而诚实的回答。“我想,这样东西的名字可能就叫‘考验’,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考验,才知道是否能共享未来。”“难道四年多的考验还不够?”
“那四年,我们并没有面临‘考验’,我们只是忙著去‘恋爱’!如今,除了恋爱之外,我们要面对的真实人生,这才是最重要的!韩青,我在信里写过,成长的每个步骤都很痛苦,这考验也是痛苦的,熬过了,我们在人生的境界里,就真正可以所向披靡了。熬不过,你就还是个大学小男生!而我……”“你已经不是个大学小女生了。”他接口。
“是的。”她含泪点头。
“好!”他坚决的说:“给我时间!让我长大!让我来通过这段考验!让我向你证实我自己!”然后,他又瞅了她好一会儿,就猝然转开身子,大声说:“在我‘缠’住你以前,快走吧!”她挥去泪痕,再凝望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欲去。
“鸵鸵!”他背对著她说:“我爱你!永远爱你!”
她收住脚步,怔了怔。然后,她飞奔回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湿漉漉的面颊紧贴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又轻又快的说:“谢谢你能了解我,谢谢你能体贴我,谢谢你能为我去单独奋斗,谢谢你能这么深切的爱我,谢谢你给了我最快乐的四年,谢谢你一切的一切!”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回头去看她,不让自己再去抓住她。而泪水,却极不争气的往自己眼里冲去。他觉得心碎了,心完完全全的碎了。不知怎的,他就觉得这场面像是在诀别似的!她那一连串的“谢谢你”让他每根神经都绞痛了,他真想对她大喊:“不要谢我,只要嫁我!”
不行!他知道。如果他这样说,她会轻视他!她会认为他肤浅,幼稚、不成熟。而现在,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她轻视。他的腰杆笔直,身子僵硬,站立在那儿!他像个石像般动也不动。然后,她又在他耳边低语:
“如果你耳朵痒的时候,不妨打个电话给我!”然后,她说了最后一句:“再见了!韩青!”
“再见了,鸵鸵!”他也哑声回答,依旧没有回头。
她放开他,转身飞奔而去了。
他依然挺立在那儿。听著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消失,一步一步的消失,一步一步的消失……似乎一步一步消失到了世界的尽头。每个脚步都踩碎了他的心,不知怎的,他就觉得整颗心都撕裂了,都粉碎了。
人类的悲哀,就在于永远不能预知未来。假若韩青那时能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恐怕他宁可被她轻视,宁可“缠”住她,也不会放她走的。但是,他不能预测未来,他竟然不能预测未来!匆匆,太匆匆27/30
21
两天后,韩青回到了屏东,开始就任于某产物有限公司。受训一个月后,立即被编为正式职员,负责推展业务方面的工作。韩青又像那个暑假一样,进入了一种“疯狂”的工作状态中。从早上八点钟上班,他下班后再加班,总要忙到晚上十点十一点,回到家里,往往都已三更半夜。韩青的父母,用慈爱的胸怀迎接著这在外已流浪多年的儿子,两老从不问什么,只在韩青晚归时为他煮一碗面,早起时为他煮两个蛋。而在他深沉黝暗的眼神中,去体会他这些年来在外面经历过的磨练。两老永远读不出韩青的心事,永远看不透他的哀愁,更无法进入他那孤寂的内心,去了解他那内心中强烈的思念、渴望、痛楚,与挣扎。但是,他们用单纯的宠爱,来默默的包容他,没有怀疑,没有要求,只有付与。两老从不要求韩青快些“成熟”,快些“长大”!
韩青工作得那么累,那么辛苦,他几乎没有时间给鸵鸵写信。这段时间中,鸵鸵的来信也很少,每封都好短好短。虽然如此,韩青仍然可以深切的感觉出来,自己的心脏中,像有根无形的、细细的线,一直牵过大半个台湾,而密密的萦绕在鸵鸵的心脏上。每当夜深,这根线会忽然抽紧,于是,他会遏止不住自己,而拨个长途电话到台北,只对鸵鸵说上一句:“没有事,只因为耳朵痒了。”
对面会传来一声低低的、悠悠的叹息。听到这叹息,够了,他不再想听别的。在他还没有把握已追上她的境界,已经够得上成熟,已经让她在“爱”他以外,还能“尊敬”他的时候,他不想再为自己多说什么。该说的话,似乎都在上次说完了。剩下的,只是该做的事。于是,他会默默的挂上电话,而让无尽的相思,在无眠的长夜里,啃噬著他的心灵。
偶尔,他也会怀疑,鸵鸵身边已有新人了。在过去四年中,这种事是层出不穷的。但是,如果经过这样轰轰烈烈四年的相爱,她最后还能移情别恋,那么,对整个的人生,韩青还能信任些什么?不不,他把这层疑惑硬生生从心底划掉。可是,潜意识中,这层疑惑却也根深柢固。哦,鸵鸵,鸵鸵,鸵鸵……他心中辗转低呼,结束这种煎熬吧!结束我们彼此的煎熬吧!鸵鸵,鸵鸵,鸵鸵!让我相信你!让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不,不能怀疑她。鸵鸵只是长大了,所以他也必须也要长大!鸵鸵会等他的,他深信,鸵鸵会等他的。他更深信,即使她又有了新朋友,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因为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更爱她,没有人能比他更宠她。四年来,她也多次想从他身边飞去,最后,仍然飞回旧巢。这就是鸵鸵,一个永远在找安全感,在找避风港,而又在找风浪,找挑战的女孩!但是,他有信心,当她飞倦了,必定会飞回旧巢,不论何时,他都会张开双臂,迎她于怀,让她休憩下她那飞累了的双翅。他等待著,很有信心的等待著。尽管这段等待的日子里充满了煎熬,他每天都要用最大的克制力,不打电话给她,(偶尔,还是打了。)不写信给她,(偶尔,还是写了。)但是,他总算做到一件事:不去台北“缠”她。尽管,他心底千遍万遍的呐喊著:“鸵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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