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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春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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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回屋去拿了一件大氅,替她盖上了身子。
  没有发觉的是,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趴在桌上的曹绿袖眼儿偷偷睁开一条缝,笑得好不邪恶。
  沈随风索性也携了一卷书,就坐在亭子里一边看,一边守着她。
  “无论如何,总得等她睡醒了再说吧?”他自言自语地说服自己。
  就这样,一个人自读书,一个管睡觉,直到暮色褪尽,夜色包围而来。
  他命人点亮了几盏宫纱灯置于亭子里里外外,原只是夜里黑,怕她醒来的时候会害怕,却没料想这么一点,四周氛围顿时化为莹然柔和、如梦似幻,倒像是他故意制造出的气氛了。
  “真有那么好睡吗?”他揉了揉略感疲惫的眉心,眼角余光一瞥见她熟睡的脸庞,忍不住微笑了。
  那张映照在灯光下的小脸越发显得天真稚嫩,和她醒着时的精明俏皮模样全然不同。
  沈随风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神竟温柔似水,目光迟迟未能自她脸上移转开来。
  可一想起稍早前险些失控的自己,他心下一震,硬生生压制住骚动紊乱的心绪,将注意力转回书上。
  但是瞪了老半天,书页上的字字句句,却没有半个能顺利进入他的脑子里。
  “吁。”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而且,她到底要在这里睡到几时?
  “不行,要是她真一睡就睡到明天早上,就算不着凉也肯定会落枕的。”他喃喃自语,心下不忍。
  后来再三思量,他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将她抱起来,亲自送到客房里。
  将她放上柔软的床榻,他不忘替她掖好了被子,吩咐老管家打点两个小丫鬟在屋里随时伺候。
  “少爷请放心,老奴一定让人好好服侍曹小姐的。”老管家眉开眼笑。
  沈随风点点头,随即皱起眉。“福伯,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有吗?”老管家笑嘻嘻的,睁眼说瞎话。
  “等等,你别想歪了,我和曹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正色解释道。
  “少爷,您何必这么紧张呢?就算是真的,那不是很好吗?老爷要知道一定乐坏了。”老管家呵呵笑着。
  “别胡猜了,曹姑娘她只是——”他顿了顿,才道:“一个朋友罢了,福伯,你别瞎起哄。”
  “是是,老奴明白,老奴知道。”
  他完全不相信老家人那笑得暖暖味味的表情,是“是真的明白”、“真的知道”。
  “算了,”沈随风摇了摇头,脸色严肃地道:“待会儿若是曹姑娘醒了,你再派人送她回去吧。”
  “是,”老管家忍不住好奇问:“那如果曹姑娘一直睡到明早呢?”
  “一样,备轿送她回家。”他沉吟了一下,“到时候请曹姑娘就不必特意向我辞行了。”
  “可是……”
  “管家有意见?”他浓眉微挑的问道。
  “呃,没有、没有。”见少爷表情不对,老管家不敢再得寸进尺凑热闹了。“少爷晚安,少爷慢走。”
  待他们俩都离去后,一直装唾装到真的快睡着的曹绿袖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本姑娘好不容易混进来,没干点什么‘拈花惹草’的事,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吗?”她小脸红红,像偷吃了油的小老鼠般窃笑着。
  话说回来,她肚子都快饿扁啦!
  唉,早知道会耗这么久,她就该藏点干粮在怀里,也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啊!
  鬼鬼崇祟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明月当空,夜深人静,最适合用来偷鸡摸狗了。
  “呵呵呵呵……”曹绿袖瞒着在客房外间的两名丫鬟,偷偷自房里翻窗出去,摸去沈府的厨房狂嗑了一堆点心,现在肚子饱饱、精神好好,自然有的是精神体力做坏事。
  沈家宅邸虽然大,但是奴仆丫鬟并不多,也没什么守卫,所以几乎是任她自由来去,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待熟悉了这里的地形环境后,她直接杀到了通常是主人居寝的东厢房,本想着可以偷偷溜进去给它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不然也闹得全府鸡飞狗跳,让人人皆知他们俩孤男寡女深夜私会共度一室的“事实”,到时候,就算他想抵赖也来不及啦!
  “嘿嘿嘿嘿……”她笑得好不下流,还搓了搓手,简直像是个老练的“辣手摧草”狂魔。
  曹绿袖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厢房,往窗口一探,却没想到只见到一盏灯火荧然,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吗?应该不可能呀。
  她纳闷地挠了挠头,只得暂时撤退,再做打算。正拐个弯绕过花墙,瞥见前头一间临水而筑的轩室,微微透着亮光,还隐约透着人声。
  曹绿袖好奇地拎起裙摆,小心地走近探看。
  自推开敞凉的窗台边,她清楚地窥见了玉树临风的沈随风坐在太师椅上,坐在他身旁的是个秀气俊美的书生。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和那个俊秀得像个女孩儿的书生在做什么?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断、袖、之、癖。
  难道,他喜欢的是男、男人?!
  形容亲密,深夜私会,掩人耳目,真是越看越可疑,越可疑就越像……
  她脑袋瞬间嗡嗡然,好半天无法思考也动弹不得。
  完了,曹绿袖,你这下全完了……
  不行!
  她猛然抬头,握紧拳头,暗暗低喃:“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让他误入歧途,我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真的这样那样……是万万行不通的!”
  正在她气血上涌、热血沸腾之际,突然听见那俊秀书生开口说:“要不要先脱光——”
  轰地一声!
  她的理智瞬间炸得分飞四散,二话不说,抬脚重重踹开了大门!
  “不能脱!”她激动地冲进去挡在沈随风身前,大喊一声,“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沈随风呆住,那俊秀书生也呆住,气氛一时凝结在半空中。
  “呃……”曹绿袖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蠢事。
  “曹姑娘?”半晌后,沈随风先回过神来,疑惑地盯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结巴了一下,“我、我吗?呃……我、我是睡了呀,可是又醒了……不能醒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浓眉微蹙的看着她。
  “我、我当然是……来阻止大人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啊!”最后一句,曹绿袖说得理直气壮。
  他一愣。
  一旁的俊秀书生则是从刚刚到现在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又新鲜地看着他们俩。
  “错事?”他面露迷惑。
  “大人,”她带着敌意地睨了那名俊秀书生一眼,醋味浓重地道:“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好官,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就找个男的发泄吧?”
  “咳!”俊秀书生呛到。
  “什么?”沈随风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指了指俊秀书生,再指了指他,然后头猛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原来你误以为我们是……”沈随风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沈某人几时又做了什么,竟让你有这样的偏见和误会?”
  “我哪有误会?刚刚他不是叫你脱光吗?”
  哼!她曹绿袖还没下手得逞的猎物,怎么可以教旁人先吃干抹净了?尤其对方居然还是个男的!
  “这位姑娘,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事到如今,俊秀书生也不得不跳出来护卫一下自己的清白。“方才我话只说了一半,我是问大人要不要先‘托光’禄大夫将春祭庆典一事拟妥章程,再与礼部共同筹办。”
  啥?
  曹绿袖登时尴尬欲死,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来……你们……是在谈国家大事啊?”她讪讪然地干笑,“那……真不好意思喔……小女子打扰两位了……”
  沈随风就这样看着她心虚地慢慢蹭出门去,接着咻地一声火速不见!
  他险些失笑。
  这小姑娘……究竟耍什么宝啊?
  “大人,没敢请教那位女侠是谁?轻功练得挺厉害的嘛!”俊秀书生眨眨眼睛,一脸钦敬佩服之色。
  沈随风笑容倏收,淡淡睨了幕僚一眼,“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呃……”俊秀书生接触到他含带警告的杀气眼神,赶紧低头翻了翻卷宗。“接下来要向大人报告开春以来的几项会报——”
  第6章(2)
  她曹绿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
  而且这下子他又会怎么想她啊?
  他一定更加确定了她是个满脑子乱七八糟、色欲薰心的大笨蛋、女色魔、下流胚子——
  “呜呜呜,不管啦,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隔日一早,她脸也没顾着洗,饭也没心情吃,趁着天刚蒙蒙亮就“逃”出了沈府。
  她自言自语碎碎念着,简直懊恼欲死……就这样回到挽翠楼。
  “一夜未归,去哪儿了?”一个阴沉的嗓音危危险险地响起。
  曹绿袖头皮一炸,脚步顿停,心慌意乱地抬起头,“……娘。”
  “真难得呀,还记得我是你娘?还记得这是你家?”曹媚娘手里的长烟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桌面,声响阵阵不祥。
  她吞了口口水,小脸堆欢。“娘,您今儿起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没?要不要吃东大门的咸酥面卷配热豆汁?女儿立刻去帮您买——”
  “回来。”
  她生生停住脚跟,回头尴尬一笑,“娘……”
  “老娘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啊?”曹媚娘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曹绿袖扑通一声马上跪了下来,双手熟练地捏住耳垂,“娘,妞儿下次不敢了,真的!”
  “不敢?我瞧你可是敢得很哪,以前趁着楼里忙,老娘没工夫盯你也就罢了,没想到现下生意一清减,你倒给我来个彻夜不归——”曹媚娘火冒三丈,恨恨一敲手上烟管。“说!你给我野到哪里去了?”
  “娘,女儿没去干什么坏事,您别这么气急败坏的,当心伤身子啊!”她赶紧陪笑,嘴巴甜丝丝地哄起人来。“妞儿可是会心疼的。”
  “疼你个乌龟啃大麦,少给老娘来这套!”曹媚娘重重哼了一声,“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还不速速招来!“
  事到如今没奈何,也只能让娘知道她的大计画了。
  曹绿袖开始从头一一述说,只是讲到真正精采香辣刺激处,却是一语带过,不敢照实禀告。
  “娘,我这不都是为了挽救我们家的生意吗?”说完后,她还不忘语重心长地为自己下了一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冠冕堂皇的结论。
  曹媚娘又惊异又愕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是娘你放心,我总觉得我的计画就快要成功了,沈大人他开始对我心动了,要不然也不会——”她小脸兴奋热切极了。
  “不行!”曹媚娘陡然爆出一声怒吼。
  她一惊,不由得瑟缩了下,呐呐地道:“娘?”
  “谁准你去招惹大官的?!”曹媚娘站了起来,脸孔气得涨得通红。“还说得这么得意洋洋,兴高采烈——老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个蠢丫头?官是我们招惹得罪得起的吗?”
  “娘……”她从未见母亲这般声色俱厉过,小脸吓得苍白。
  “礼部尚书可是正三品的大官,还是我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要一句话,要叫咱们关门大吉都是等闲之事!”曹媚娘快气疯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咱们抱他大腿巴结都来不及了,你居然还发傻想去色诱他、拆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娘,谁教他故意存心和我们挽翠楼过不去?是他不给我们活路走,难道我还对他客气吗?”曹绿袖也恼了,不懂为什么娘非但没夸奖自己,反而为了个外人痛骂自己的亲女儿?
  “你以为靠你那三两招就可以把沈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任凭你搓圆捏扁?”曹媚娘怒气冲冲,毫不客气地嗤道:“你当自己是如柳吗?”
  曹绿袖一呆,蓦然涌起了阵阵闷痛气愤不平!
  “对,我不是如柳姐姐,可是我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帮娘打理起这偌大的挽翠楼,而且我一定能成为京城新一代颠倒众生的花魁娘子!”她冲口而出,不甘心地气红了眼圈。“我是你的女儿,可你从来就不信我有能力帮你,也从不把我的志愿当一回事,你的眼里就只有如柳姐姐而已!”
  “你就这么想当妓女吗?”曹媚娘怒极反笑,“放着清清白白的日子不过,竟然自甘堕落想从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看着娘亲又气又怒又伤心的模样,曹绿袖心下一痛,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娘,妞儿不是天生贱骨头,非得当妓女不可。只是……挽翠楼是我们的家啊,是挽翠楼让我们吃饱穿暖,免于沦落街头餐风宿露,也是挽翠楼让所有花娘姐姐们有个栖身之处,不必流离失所,飘泊无依。”
  曹媚娘望着女儿,心头滋味复杂万千,一时无言。
  “说到底,咱们楼里的姑娘又有哪个不是天生苦命人?”曹绿袖望着躲在柱子和屏风后头那些想劝架却又不敢的姑娘,随手一指,道:“像翠花姐,死了爹,跑了娘,家里光嗷嗷待哺的弟妹就有三五个,她当初自愿卖身,不也为了养家活口吗?”
  小翠花闻言不禁红了眼圈,频频拭泪。
  “还有红杏姐姐,她狠心的继父先是将她卖进了那个坏心色鬼王员外家,名义上是当奴婢,结果被王员外给生生凌辱了,末了还被醋桶王夫人给狠狠打将出来,转卖到咱们楼里来。”她看着感怀身世、呜呜低泣的小红杏,不免心酸地道:“虽然现在是做妓,名声不好,还得被那些臭男人这个那个……但是因为有娘您掌着,只要是不三不四、折辱姑娘的客人就会被大棍子撵出去,起码也有个安心的保障。”
  “嬷嬷,妞儿说的没错……”小红杏呜呜咽咽地开口,“在楼里吃得好穿得暖,虽然得卖笑陪睡,可比起以前在王员外家,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安稳幸福得多了。”
  “嬷嬷,虽然外头人总说您是个爱钱如命的狠心老鸨,可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春街上的勾栏院不下数百家,唯有挽翠楼里的姑娘好吃好住还能挑客人,嬷嬷也不作兴打姑娘出气。”
  花春春也吸了吸鼻子,感慨地道:“一样是沦落风尘,我们可比其他花娘幸运太多了。”
  “是啊,挽翠楼已经是我们的家了,就算当妓女不比从良风光,可是我们这些残花败柳,如今还能指望什么呢?”
  “所以挽翠楼不能关门,要是关门了,教我们这些苦命女子怎么办呢?”
  花娘们你一言我一句,又感伤又是带泪地纷纷进言。
  “你们……你们……”曹媚娘环顾着众人,不禁也鼻酸了起来。“唉,可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妞儿是在玩火,她这样戏耍、玩弄、欺骗尚书大人的感情,弄得一个不好,可是会大祸上身的啊!”
  嬷嬷这么说也有道理,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主意。
  “可是我觉得沈大人对我是有特别感觉的。”曹绿袖小脸有点红红,忍不住辩白道:“他几次三番都特别照拂我,待我也很温柔……如果我能够让他真的喜欢上我,到时候或许就不必搞得那么难看呀!”
  如果,他能够真心体谅她们的处境,能够为她们着想,看在她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她自然也不是非毁了他的前程、败坏他的官声不可。
  一想到他对她微笑,抱着她四处找大夫,甚至是悄悄为她盖上大氅,深怕她着凉的模样……曹绿袖心儿不禁一阵怦然,滋味又是泛甜又是温暖。
  唉,她这样处处算计着他,可他却懵然不知,还常常待她好。
  倘若他知道她心底打的却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他还会对她这么温柔吗?
  她一张小脸突然有些苍白,心下也惶惶不安了起来。
  曹媚娘叹了口气,心酸酸地望着女儿,“妞儿,咱们这样的家世,你觉得沈大人有可能甘冒前程受损的危险、蒙受官宦上流界的异样眼光,甚至是众人非议的难堪去喜欢你吗?”
  曹绿袖一愣。
  “也许你有如柳那样千万风情的魅力,能让沈大人真的喜欢你,可是像他们这种上等人,喜欢一个名妓也不过就像是喜欢一只猫儿狗儿,或者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哪里会当真为了咱们这种身分的人付出所有、牺牲一切呢?”
  她在烟花界打滚了这许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看过?
  就连她自己也曾经一时犯蠢,以为遇到了一个真心相爱、能终生厮守的男人,结果一和名利权势锦绣前程相衡量,她们母女还不是立刻被弃之如敝屣?
  “所以妞儿,别傻了,快快打消那个蠢念头吧!”曹媚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那种大官,那样的感情,统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曹绿袖小脸黯然了下来,心底没来由一阵揪扯般地作疼。
  不,她不认命,也不认输!
  “娘,”她霍地抬起头来,脸上涌起两朵娇艳红晕,神情充满了热烈的斗志。“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你在瞎扯什么?这跟有心无心有什么干系?”
  “当上花魁娘子是我从小的梦想,让沈大人为我神魂颠倒是我现在的目标,把挽翠楼发扬光大是我未来的希望——”她握紧粉拳,满面坚定。“娘,我一定要成为烟花界的传奇,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曹媚娘和所有花娘全被她这一刻因“伟大理想”而美丽发光的小脸,深深震慑住了。
  虽然这个伟大的理想是当头号红牌妓女……
  曹媚娘哑口无言,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赞美女儿肯为她们烟花女子争口气好,还是要痛骂女儿自甘堕落自毁前途?
  “娘,是时候了,”她热切地紧握住娘亲的手,满眼光芒闪闪。“我曹绿袖艳旗高帜、为挽翠楼扬眉吐气的时候已经到了!”
  “这……”
  “娘,把我推上新一代花魁娘子的位置吧!”她语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澎湃激昂和热情鼓舞。
  “妞儿……”
  其他姑娘也不禁感染了这股雀跃的气氛,脸上一扫连日来的阴郁消沉,欢天喜地眉开眼笑了起来。
  “是啊,嬷嬷,就答应妞儿吧,难得妞儿有这么伟大的志向,咱们还阻拦什么呢?”
  “对啊,妞儿完全是自愿的,咱们挽翠楼将来能不能再风光个十数年,就看妞儿这一遭了!”
  “而且如柳最近有些倦勤了,现在正是把妞儿端上花魁位子的大好时机啊!”
  眼见气氛如此热烈,曹媚娘看着女儿神采飞扬、娇艳不可方物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唉,原来这一切都是命啊!
  良久后,曹媚娘终于点头了。
  原本一片愁云惨雾的挽翠楼上下像是又活转了过来,开始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张罗布置起来。
  为了要让曹绿袖这一露面就能艳冠天下、勾魂八方,曹媚娘可说是使尽浑身解数,把多年来打滚风尘的心得和手段全拿出来了!
  首先是把京城最厉害的裁缝师傅请进挽翠楼,为曹绿袖量身订做十数件美丽若天衣的华服,尤其是重头戏——开苞竞标大会那一晚要穿的衣裳,更是得精心绣制,务必能艳惊四座不可!
  而且曹媚娘也透过多年经营的人脉,很快就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说是挽翠楼终于要搬出终极秘密武器——由挽翠楼曹嬷嬷全心力捧的新一代花魁娘子,将于一个月后举行正式的开苞竞标大会!
  此消息一出,登时轰动全城。
  第7章(1)
  “你说什么?!”
  沈随风猛地站了起来,英俊脸庞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史翔。
  “大人,挽翠楼放出消息,一个月后将举行史上最盛大的新花魁娘子开苞竞标大会。”史翔恭敬禀道,不忘偷偷瞧他的脸色。“现在全城沸腾,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竟还有兴致把这种事情做大?”
  “回大人,‘开苞竞标’一事是有凭有据,青楼历年来的规矩,礼部恐怕无法令可阻拦。”换句话说,纵然身为治理统管的礼部,针对此事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随风浓眉皱得老紧,“本官明白,这等事通常是心照不宣,可此次挽翠楼竟这般大肆敲锣打鼓地四处张扬,好似这是多么风光的大事,岂不是生生给了礼部一个耳光吗?”
  史翔也这么觉得,就是嘴上不敢明讲。
  这次挽翠楼故意搞得这么盛大显耀张扬,明摆着就是反将一军,给礼部吃了一记闷亏。
  若是一个弄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让礼部在皇上面前大大失却颜面,连带损及了大人的威信和声誉。
  “大人,需要命人向曹嬷嬷略略施压吗?”史翔提议。
  “暂且按兵不动。”沈随风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冒然处置……本官再想想吧。”
  她知道这件事吗?
  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她唆使鼓励的?
  “不,不会的。”他定了定神,眉头有些舒展开来。“挽翠楼里由曹嬷嬷当家,店务之事,她自然无从置喙……罢了,我还是亲自去问一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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