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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同道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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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该去何处踩点?这阵子不宜离开远行,扬州附近应该还有许多前朝古墓。
  忽而,林间一闪而过的灯火吸引了她的注意——直觉地,司马蒹葭伏低身子,对呼嗤呼嗤下了停留原地的命令,悄然无声地潜近闪烁灯火的地点。
  摇曳的灯火下,清楚看到地面上有个坑洞,洞边守着两个男人——落腮胡壮汉及身材中等、二十出头的黄脸光头,两人突然一致动作起来,自坑洞口拉出瘦小的老头子;瘦小老头子不知说了什么,落腮胡壮汉脸色暴烈扭曲,快速张合的口劈哩啪啦的咒骂。
  司马蒹葭眼神溜溜一扫,蹙了眉,屏住气息,她挪近些侧耳倾听——“大哥,这可怎么办?咱答应大老板明天给他几个鲜货瞧瞧。”黄脸光头紧张得不停搓手。
  落腮胡壮汉爆出成串诅咒:“他奶奶的,真是背到家了!还以为可以大捞一票,竟然被人踩过了!”
  “这……我话……还没说完。”瘦小老头子温吞吞地开口。
  “操!就算你一个屁给我分三次放,臭还是臭!”
  司马蒹葭猜得出瘦小老头子接下来要说的话——“点是被踩了,不过,底下的东西可多着。”老头子戏剧性地停顿,凸出的眼珠子发散贪婪之光,声音因兴奋而沙哑:“价……值连城呀!这……回,咱们是发了!”
  落腮胡大汉巨大的手掌用力拍上瘦小老头子。
  “你这老头放屁还真分段,要人玩!去!!还不快去把东西给我搬上来!”墓穴被人踩过这事已不重要。
  老头子发出嘿嘿笑声,瘦骨嶙峋的手指紧抓着皮革袋。落腮胡壮汉、黄脸光头快速交换视线,眼神热烈地集中在沉甸甸的皮革袋。
  “拿来!”
  落腮胡壮汉伸手就想抢过皮革袋,老头子保命似地牢牢护着,嘟嘟嚷嚷喊道:“咱打个商量、打个商量!老头子我干完这票就不干了,这回你多分我些,行否?行否?”
  落腮胡壮汉听了停了动作,黑着脸,眼神闪烁不定“行!你把东西先给我。”
  老头子迟疑着,心里另有计较,他颤抖的手指扯开皮袋口,让他们能看见里头的东西——一对巴掌大、闪耀刺眼金光的金龙。这么大一块金子真可谓价值连城。
  落腮胡壮汉跟黄脸光头看得两眼发直。
  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头子声抖抖地对落腮胡壮汉说:“这东西我先留着,等事情完了再交给你处理。”
  “你这是信不过我?”落腮胡壮汉黑沉的脸闪过一丝蛮横。“好!东西你留着,我不跟你计较,先把事办妥重要。”他粗鲁的一把揪起老头子往坑洞口推。
  “大哥——”黄脸光头疑虑地出声,落腮胡壮汉怒目一扫,他乖乖地闭上嘴。
  就在老头子转身下坑的刹那,司马蒹葭看到了落腮胡壮汉眼中的杀机,她永远忘不了那辉映灯火、失去人性、血红狰狞的面孔。
  她骇然瞪眼,怕自己发出声音,直觉反应地捂住口,颤抖的冰冷由头顶窜至足尖他双手合握铁铲猛力朝老头子头部敲击,一下二下又一下!
  司马蒹葭紧紧合上双眼,无法目睹那血液奔流、脑浆四溢的凄惨景象。一声一声的敲击深深传进脑中,赤铁与肉体交击的声响,怎样也逃躲不了,成了近乎永恒的煎熬,她恐惧地低首用力覆盖双耳——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冻结的身躯抗议抽痛,她才不得不鼓起勇气,放下僵硬的手臂,深吸一口气,迟疑缓慢地挪移视线……突然变得冰冷死灰的月光下,姿态怪异扭曲的躯体仰躺在地。咬住下唇抑止到喉的惊呼,她快速地避开眼,努力将注意力转向剩下的两人,落腮胡壮汉正与黄脸光头汉子拉扯——“……你下去,我在上头守着。”壮汉说。
  黄脸光头汉子脸上有掩不住的恐慌,却不敢直接拒绝,颤抖着嗓音:“老……老大,我……我我……”用力吞咽一下,“你……不会像对……对付老头儿那样对对……我吧?”
  “我不容许二心存在,死老头还敢跟我讲条件论价钱!只要你乖乖替我办事,该给的绝不会少!”
  他骗人!
  她可以感觉到他话里的冷酷,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不在乎杀第二个。
  司马蒹葭一步一步往后退,她害怕看见即将发生的恐怖画面,她必须离开!
  我只是预见了死亡,不是我咒死他们的!
  ——我只是看见了。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害的!!
  别丢下我!我好怕不要,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走开!不要再让我看见!
  我不想看见呀,我也怕……
  被梦境纠缠的少女不断挣扎。
  十指死紧地捂住眼睛、拼命摇头,汗湿的头发沾贴在无血色的脸上,胸口随着短促喘急的呼吸剧烈起伏。
  在她的梦里,她的父母始终背对着她。
  无论她怎么哀求,他们都不回头。
  第二章
  彷佛作了一场恶梦,神智迷迷蒙蒙睁不开眼。
  司马蒹葭将头理在被窝里,像只虾米般蜷缩着身躯,千斤重的眼皮沉得她不想醒来,直往那迷离的睡梦里去。
  地上茶几的影儿渐渐短去,暖暖的空气自半开的门慢慢蔓延至房内,窗外一片白花花的阳光,一点一点驱走屋里的清冷;白雾雾的睡意渐渐被蒸发,徘徊在清楚与混沌间的模糊地带,依稀听见有人推开门的声音。
  小丫头白儿双手捧着水盆,先探头一望,心头坪坪跳,迟疑地跨进门槛。
  好杂乱的一间屋子。白儿是厨房里头洗菜的小丫头,被大丫头使唤端水过来的,头一回看到传闻中的屋子,不禁瞪大眼。
  屋里的地上、桌上、椅上、柜上到处散责着东西,一捆捆的竹简绢帛、翻开看了一半的线装书、说不出来的各式工具……不知多久没整理了,都蒙上了一层灰。
  白儿左右为难地看看自己端着的水盆,该搁在哪儿呢?往前进了一步,一声惊呼逸出口,脚碰着了东西,赶忙一个退后,手中的水差点洒了;定神一看,门扇旁摆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吞吞口水,视线往前移动,墙边有个老旧褪漆的木箱,上头放着各式的陶玩偶。就是这个吗?大伙说的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东西?胆子小又怕鬼的小丫头头皮一阵发麻,膝盖虚软得快站不住。
  匆匆的,她瞄一眼床上仍在睡觉的人影,紧张的双眼骨碌骨碌左右一转,寻了个空位,放下水盆,转身爬腿就跑;过度剧烈的动作扫落搁在桌缘的书籍,碰的发出声响,吓得她尖叫出声,头也不敢回地直往外冲。
  好吵!司马蒹葭欠动身子,眯开一线的眼眸不爱亮光,眉心一蹙又合上。
  时间缓缓流过,近午时分,先前吓跑的小丫头提着食盒、抖着身体走近前廊,双手紧张兮兮地抓住门框,不敢踏进屋里,只敢踮着脚尖探头往里瞧;一看屋里的人还睡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咚咚咚回头往外跑。
  彷佛知觉到什么动静,司马蒹葭一个反侧,感觉透进屋里的刺眼阳光已撤去,昏沉的神智开始归位,双眼还是不情愿睁开。圈子里隐约飘来的花草香味,骚动她的嗅觉,骚痒的鼻尖在棉被上蹭了蹭,一个秀气喷嚏,终于让迷蒙的双眸睁开。
  拥着被在床上坐起。总是苍白的双颊,因为久睡晕染了些许粉红;长长上翘的排扇睫毛在弯弯的细长柳叶眉下映出阴影,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飘浮。她斜睨眼窗外挂在半天边热度失了一半的太阳,看来已过未时。
  呼嗤呼嗤自屋外进来,看到主人醒了,亲热地上前舔着司马秉葭的手指——“你玩到哪儿去了?”司马蒹葭垂下眼,弯腰搔弄金丝犬鼓胀的肚皮。“谁又给你东西吃了?你这幸运的家伙。”
  金丝犬发出呼嗤呼嗤的呵气声,司马蒹葭不自觉弯起唇。他们都怕她,但对呼嗤呼嗤却很友善,她知道每回回来,厨房的大娘都会给呼嗤呼嗤预备好东西吃,有人会帮呼嗤呼嗤洗澡剪毛,就算一两天没见到呼嗤呼嗤,她也不担心。
  “有人照顾你就好。”她抱起呼嗤呼嗤,鼻尖埋进它已经被整理过的柔软毛发磨蹭。
  “为什么又是我?好可怕呀……阿娘阿爹,我不要待在这儿了,快来把我赎回去,呜……好可怕……大家都欺负我,自己不敢来,就叫我……来,我好怕,我好怕……”
  小丫头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话全含含糊糊的藏在口里。
  还未到掌灯时分,手上点火的灯笼纯粹是为自己壮胆;只是,愈接近屋子,手抖动得愈是厉害。薄暮中,晃动的光影反而增添几分鬼魅的恐怖气氛。
  小丫头白儿一颗心像要跳出胸口,僵宣的头颈固定瞧着脚步前方的地上,愈走愈觉得昏眩,好不容易总算到了屋子前,她深呼一口气抬头,关着的门让她一呆,直愣愣地盯着门板——这……这怎么办?她放下食盒,傻傻地想。晌午时明明还开着,会不会是不要被人打扰才关上的?还是人不在屋里了?眨了眨眼,小丫头心里实在没主意,想推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也不动——“有事?”
  司马蒹葭因随之而来的突兀尖叫声睁图眼,看着小丫头抛开灯笼,双手握拳跳上跳下的大叫;院子的花丛底下,金丝犬冲出来凑热闹,绕着小丫头脚边陪她一起跳跳跳……
  没见过的小丫头。是谁让她来的?
  她知道丫头们都害怕到这院落来;看她个儿小小、年纪不大,恐怕是被逼来的。司马蒹葭自个儿想了想,没打算开口,只是放下手中的花洒,过去拾起熄了烛火的灯笼。
  自小缺少同伴的她,谈话对象除了父母就是狗儿。
  女孩家该懂的:家务厨艺绣花裁衣,她一概不知;唯一会的盗墓技艺却是顶忌讳,被人知了,可是会惹来杀头之祸的;自然而然,遇上了人,保持沉默成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呼……呼……呼呼呼……急促呼吸……呼呼……快喘不过气了,好难过!小丫头白儿体力有限,跳了十几下,腿软地蹲了下去,吐出舌头呼气,眼珠半翻白,换不过气的脑袋无暇害怕;好半晌,补足了气,瞧见身旁伸长舌头散热的金丝犬,虚弱地惊道:“胡子,你怎么在这儿?”她反应不过来地眨眼,眼角还挂着方才惊吓出来的泪花。
  胡子?司马蒹葭听到这称呼,眉头疑问地打结,看了眼不停摇尾的金丝犬呼嗤呼嗤,若有所悟,唇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
  金丝犬对小丫头咧嘴笑,两颗大眼睛溜溜地里向她背后,小丫头跟着转过头,赫!吓得一屁股坐下地!
  “你——你——”
  小丫头结舌地望着眼前站立的……人?金丝犬始终如一的欢迎态度稍稍压制了她心中的恐惧,睁着大大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直瞅——好皙白的人!夕照隐去昏暗暮色中彷似一道模糊的白影,用力瞪大眼仔细瞧才看清楚是个穿著男子衣衫的女人,松松散散的发髻下是张白得几乎无颜色的脸蛋,松脱的发丝让人无法清晰看见她的面孔,隐约间只见到细细的眉、细细的眼,宽大的袍子被一阵一阵的风吹扯拉紧,瘦小单薄的身子无所掩饰,彷佛就要随风而去。
  已习惯被人瞠视的司马蒹葭,自顾自地点上灯笼的烛火,递还——“你的。”
  小丫头被动地接过灯笼,两人眼神一个接触,小丫头不由自主一颤!司马蒹葭抿了一下唇,收回视线,回头继续照顾自她上次离家就无人整理、种满昙花的园子,金丝犬呼嗤呼嗤大概发觉没什么好玩的,跟在她身后窜进花丛。
  小丫头慌忙从地上爬起,畏惧地望着司马蒹葭飘忽的背影,猜想她必定就是大伙口中的“少夫人”了。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肩头不由得抖了一下!背光的阴影笼罩下,那微眯的细长眼眸似在发光。
  正常人的眼珠子怎么可能发光!冷抽一口气,因这闪过脑海的念头惊悚抖颤,双脚像是冻住了,抖抖抖抖抖,就是移动不了。
  一眨眼工夫,夜色降临,小丫头白儿手中的灯笼是黑蒙蒙院落内唯一的照明,她站得双脚发麻了,愈看愈是害怕。黑暗完全无碍“她”的行动,“她”有如白日一般在园子里穿梭自如。
  许是抖得太厉害耗去了体力,小丫头瘪瘪的腹部发出好大的咕噜声,她骇然地盯着自个儿的肚皮,不知想到什么,猛然抬头——人还没走?司马蒹葭意外地回头,疑问地看着小丫头;被她一瞧,小丫头白儿牙齿不住打颤:“少……少……少夫人……”
  不爱听到这称呼,也因为小丫头声音中明显的惧意,司马茱葭柳眉蹙拢。
  “别叫我少夫人。”
  “是……是。”
  看她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司马茱葭纳闷地转身。
  “你要什么?”
  白儿听傻了,不懂这话的意思,ㄋㄋㄋ……静默中,只听到她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
  怕她,为什么还站着不动?司马蒹葭恼了,叱问:“你还不走?”
  她可以走了吗?白儿翻了翻睁累的眼,冻结的身子被解了咒似地一阵虚软,大幅度的躬身,半跑半跌地逃走了。
  走得愈快愈好,谁稀罕她们来烦她。司马蒹葭告诉自己这样最好,胸口却有挥之不去的闷闷郁气,眼眸闪过一丝落寞,视线落在小丫头遗留在前廊的食盒。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出声呼唤狗儿,呼嗤呼嗤听到了她的声音,从院子的某处跑出来。
  “你饿不饿?”司马蒹葭扯出笑容问,边说边往屋子走,拎起食盒跨进黑暗的屋里——三层的食盒,上层是三式菜肴,中层盛着米饭、酱菜,下层摆着两块菊花甜糕。司马茉葭先将米饭拌上菜,。喂食在脚边打转的呼嗤呼嗤,白日已拍了块甜糕,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待狗儿吃饱,收拾了食盒,她才点起灯火,打算清理这回带回来的陶偶;备好了器具,她拿起毛刷轻轻刷去陶偶身上的细泥尘土,不期然,昨晚撞见的、那有如噩梦一般的景象不请自来,不断在脑海浮现,令她无法专心。
  突地,她放下毛刷站了起来。
  “我出去透透气。”知会了狗儿,她跨出门去。
  借黄黄司马蒙葭怎么也没料到,“出门就遇上了骤雨。
  站在屋檐下躲雨,她出神地望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打伞的、淋雨的,大伙都是赶着回家的吧?
  一会儿,雨势骤止,一盏盏华丽灯笼映照,街道恢复了原先的繁华。
  这条街上,聚集许多外族商人的店铺,有大食商人的商号、波斯人的奇货铺、回纥商人的柜坊、邸店,是扬州城繁华的街市之最。
  灯火辉煌的客栈伙计站在店门口,热络招呼来山口西域、南洋的各国商客。
  司马茉葭看着刚刚抵达客栈前、穿著浅色长袍来山口大食的商队,马匹、骆驼嘶鸣,混杂着异国语言,好不热闹。
  骆驼!!她记起了一件事
  “司马、司马”人未到声已到。
  “你来了!”五官深刻、肤色黝黑、身材健壮的少年满脸欢欣出现。
  迄苏阿尔达,回纥人,回纥富商迄苏力克十六岁的独子。迄苏阿尔达身上虽流有部分汉人血统,呈现于外表的却是深刻的回纥族人相貌。
  “咦?你衣服湿了。”迄苏阿尔达一照面,看到司马蒹葭的模样,立即敛去喜色,关心地皱眉。“我让人给你预备衣服换上。”
  “不必。”司马蒹葭回他一个皱眉。
  呵,这脾性。
  迄苏阿尔达的父亲迄苏力克除了经营遍布各地帮商人存放银两、代付货款的柜坊及百货商行外,在京城长安、洛阳、扬州都拥有古物店;司马、迄苏两家是盗墓者跟古物贩子的交情。
  打小认识她就是这么别扭,每回碰上,自己要是不开口,她可以整日不吭声。
  司马业洗手不干盗墓勾当后,两家失去联系,几年不见,意外在扬州重逢,她还是这副模样,真是拿她没法子。
  迄苏阿尔达笑着摇头,不理会司马蒹葭,迳自命令女仆照他的意思办。
  司马蒹葭不悦地瞪他一眼。她上门是为了算帐。
  “你偷了我的马。”
  “那匹马太老了。”迄苏阿尔达心不在焉地应道,很是在意司马蒹葭一身湿,不住地往门口瞧。
  “那是我爹的马。”司马蒹葭的语气无意间流露恋恋之情。
  “我知道。”
  “我的马在哪儿?”
  “你先跟我到厢房去换下湿衣服,我再告诉你。”
  司马蒹葭站住不动,摇头说:“把马还我,我马上走。”
  “你不想看看你不在这段期间进的货?”迄苏阿尔达熟知与她周旋的技巧。
  “有什么好货?”司马蒹葭兴趣缺缺。在古物店,只要有银子,什么稀奇古怪的值钱宝物都能到手;可自己喜爱的陶俑不值钱,反而少见于古物店。
  “你肯定中意的。”
  “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迄苏阿尔达不肯露口风。
  司马蒹葭怀疑地打量他。
  “我不信你。”
  莫可奈何,迄苏阿尔达叹口气,吩咐人去自己房里取来一只锦盒,放在桌上。
  迄苏阿尔达动手打开盒盖,往前推,让司马蒹葭瞧个清楚。
  “这是战国古墓出土的动物十二只,全是捏陶而成。”
  司马蒹葭双眸一亮,闷着声问:“出价多少?”
  战国时期的陶俑,可遇而不可求,她难以抑制、心头搔痒的渴求。
  “等你换了衣物再说。”
  司马蒹葭不满地瞅他,迄苏阿尔达带笑的神情坚持。
  这可恶的人!有这样抓住自己弱点的朋友,幸抑或不幸?
  是朋友吧?
  她纳闷睨量;他似乎从没觉得她奇怪过,就算她不理他,他仍能滔滔不绝说上一时半刻,唠叨的程度更胜女人。
  算自己交友不慎。司马蒹葭渴望地再看一眼锦盒里头排成两列的十二只动物,咬牙说:“带路。”
  达到目的的迄苏阿尔达面容一松,转而讨好地说:“你可别火,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废话少说。”司马蒹葭不领情,小心捧起锦盒说:“还不带路。”
  一心只急着能快快赏玩难得的古物。
  司马蒹葭跟着迄苏阿尔达从外厅往迄苏阿尔达居住的西厅去,途经居于各厅房正中的中堂外的迥廊,厅堂里头热闹的丝竹乐音传送,歌伎吟唱的美声绕梁,她不经意地眺望“今天家里来了一位贵客。”
  迄苏阿尔达略微解说,知道她不涉商业事务,所以没提起整个扬州商人为了争取接待这打长安来的贵客费尽心思。
  “嗯。”司马蒹葭应了声,这才注意到迄苏阿尔达一身盛装打扮。他穿著回纥族传统服饰领、袖均镶有织金阔边、绣工精美的织锦袍子,腰系金革带,足蹬软皮靴,连跟在他身后服侍的男女仆佣也都着一式红色折领窄袖滚边刺绣的及膝长袍,标准的回纥打扮。
  司马蒹葭不讲究穿著,对时下仕女流行的穿著打扮一概不知,她静然站立,任凭迄苏阿尔达的女婢摆布,无所摆置的眼眸落在自己前方的婢女头顶。看来十分沉重,由长发挽成椎状,上戴装饰珠玉桃形冠的回纥髻,心中不由想幸好,他没让她梳上回纥髻、穿回纥装。
  她低头瞧瞧披挂上身的衣物,石榴红短儒衫、素纱花罗裙、粉色披帛,好妍丽的色彩!难以习惯的咋舌,摇头拒绝了欲帮她梳头妆点的女婢。
  迄苏阿尔达耐心地在书房等候,一回头,映眼的是持着裙摆款款而来的娉婷佳人;他刻意发出啧啧声:“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司马蒹葭不自在地脸色一红。用力瞠他一眼!天花乱坠的商人嘴。自己矮小干瘪不良的身材恰恰与时下流行的温润丰腴美人相反。
  “还不过来帮小姐把头发梳梳。”迄苏阿尔达吩咐手持象牙梳跟着司马蒹葭的婢女。
  “麻烦。”司马蒹葭闻言,眉头一皱。
  迄苏阿尔达讨好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衣服都换了,就顺便让丫头帮你梳梳头。”
  不给她反对的机会,迄苏阿尔达使个眼色让婢女跟上前来,刻意转了话题又说:“你晚饭吃了没?不必说,肯定是还没吃。”
  “吃了。”提到食物,司马蒹葭懒懒地回答。
  啥!迄苏阿尔达压根儿不信,他大手一挥,邀功地说:“你看,我这都给你预备好了。”
  摆了一桌的甜食糕点:水晶龙凤糕、花折鹅糕、紫龙糕、蔗糖球……全是投司马蒹葭之所好。
  “多事。”司马蒹葭嘴里不领情,身子却不由自主移向圆桌。
  唉,一点也不坦率,真是不可爱。
  迄苏阿尔答暗自摇头,偏偏他自己就是爱找罪受,见了面,就自然而然想照料她,谁叫她全身上上下下加在一块儿也没几两肉。他不满意地上下打量司马蒹葭,食量小,又偏好甜食点心,会长肉才稀奇。
  司马蒹葭可不管他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坐在圆桌前,亮晶晶的双眸瞧着满桌的甜食,婢女趁便,手脚俐落地梳理她被散及腰的头发,分成三束,灵巧地挽成单螺髻,细心地插上金花翠玉簪。
  司马蒹葭慎重考虑后,先拿起一颗蔗糖球,甜滋滋的味儿在口中散开。她的眼儿、眉儿、小嘴儿俱弯起漂亮的弧度。
  “是嘛,女孩家就该多笑笑,常笑自然人缘来。”迄苏阿尔达忍不住多嘴。
  司马蒹葭赏他一个白眼,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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