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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来临的那一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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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汐汐,你现在在哪儿呢?”少麟问,“怎么大姐说你还没回来?”
  我下意识看了斜对面的人一眼,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哦”了一声,柔声问:“怎么,你还没去主持讲座吗?”
  少麟的口气温和中略带试探:“刚开完会,马上要陪晚上做讲座的刘院士和方院士他们先去吃个晚饭,你现在哪儿呢?”
  我想了一下才开口:“路上碰到了一个朋友,现在在一起吃饭呢。”
  斜对面的人仍然一眨不眨看着我。
  听到电话那边有些寂静,我有些奇怪地“喂”了一声,接着又说:“少麟,你先去陪他们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等讲座完了之后,你再联系我吧。”想想他最近的忙碌和辛苦,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吃饭,可不许挑食啊。”
  电话彼端停顿了片刻,接着我听到轻轻的一笑,“汐汐,你这么关心我我真高兴,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我收线,阖上手机,微笑了一下。路人甲仍然紧紧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我低头,一个几近陌生的人而已。我目不斜视,继续吃饭。
  一时寂静,气氛有些凝滞。
  已经吃饱喝足的詹姆斯神经再粗也发现了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看看秦子默的脸色,再看看我,眼珠子来回在我们之间转动。
  我低着头,只管吃饭。
  片刻之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略带担忧地开口:“Richard,你和你的chinese doll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我瞬间抬头看向他,礼貌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詹姆斯,请你听清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用筷子点点秦子默,接着瞪了他一眼,“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叫我chinese doll。”
  二十六岁高龄的我,当不起这么幼齿的称呼。此外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的女朋友是童妙因。我绝对不想让这个洋鬼子误会。
  他是雷尼尔的哥哥,以后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旦说不清楚,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想纵使说我跟他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都不为过。
  心中,又有一阵一阵的微风轻轻掠过。
  当真,当真,当真……
  当真,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吗?
  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
  我眼前似乎又有轻轻的雾气升起。
  詹姆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说:“汐汐,你是在开玩笑吧,Richard刚到McGill University的时候,经常晚上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还放你的照片在桌上……”
  “你知道Richard是一个多么沉默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只听他说过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汐汐,不就是你吗?”
  “而且,去年Richard回来,难道不是来找你的吗?”他有些迷惑不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做声。
  因为他回来,寻寻觅觅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是童妙因。是我的同事兼好友,童妙因。
  也许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
  我继续低头。
  又过了一会儿,詹姆斯似是思索了一下:“还有一句话,Richard几乎天天都在自言自语,但可惜我记不住,你们中国人的话,太太太难懂了。”
  我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秦子默紧绷着脸,脸色异常寒冷。詹姆斯识相地闭嘴。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有手机在响,这次是他的。
  我微微一震,因为那个铃声,还是当年的那首《上弦月》。
  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圆在心里变成了感谢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这首歌,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已经飘落在我的记忆之外。
  我微微低下头去。
  打电话来的是妙因。我听到她温和而略带探询的声音:“子默,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就挂断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秦子默起身,“走吧。”
  我和詹姆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跟在后面。
  走出门,秋夜的空气清冽而凉爽,詹姆斯已经坐进车去了。
  秦子默站在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轻声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站在那儿拎着袋子垂着头,对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送詹姆斯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乘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半晌无言。
  突然一个冷冷的咬着牙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是要逼我不做一个绅士吗?”说完,他劈头抢过我手上的袋子,扔进车里。
  我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固执地站在那儿。
  又是轻轻一叹,他走过来打开车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了进去。
  一路上,车开得飞快。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车子急转急煞,把詹姆斯吓得哇哇直叫。
  我也有点害怕。
  很快,到了詹姆斯下榻的酒店,他刚一推门下车,车就猛地开走了。
  我在车里都能听到他在外面跳着脚,呜里哇啦叫着什么,但开车的人脸色铁青、充耳不闻。车继续飞快地开着,路两边的建筑物和树影飞快倒退。
  我紧紧抓住把手,心里一片忐忑。
  很快我就发现方向不对,不是我回去的那条路。
  我有些着急,对他叫道:“秦子默,你走错路了,这条路不对。”
  他恍若未闻,车继续向前开。
  我有些害怕,现在的他,我太陌生了。
  于是,我大叫着:“秦子默,停车,停车。听到没有,我、叫、你、停、车……”
  车依然疯狂地向前开去。
  我害怕得声音开始发颤:“秦子默,请你停车,好不好,好不好?”
  突然间,车急煞住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头低低伏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就那么一直,一直地伏着。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孤单的寂寥的背影。
  车还是往前开着。
  开向未知的前方。
  这一次,开得很稳很慢。
  这一次,我坐在那儿,默默无语。该来的,终将会来。
  片刻之后,车开到了江畔,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他看着驾驶座旁的那些袋子。一直,就那么看着。
  突如其来的,我心里一阵酸楚。
  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我陪他上街,买衣服、买裤子、买鞋、买……买一切该买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些袋子里的衣服都是买给他的。
  那时候每到一个地方,我都笑眯眯地帮他跟老板砍价,经常把那些老板砍得直跳脚。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言来语去,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他对我的选择总是很满意,“汐汐,我喜欢你挑的衣服。”
  其实也不过是一件极普通极普通的外套,或是一条极平常的裤子。只是他需要那种温暖的,温暖的感觉。
  多年以来,他实在是太缺乏家庭的温暖了。
  可惜命中注定的是,还是我,仍然是我,让他失去了那仅存的最后一丝的温暖。
  我轻叹了一口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半晌,他直起身来,缓缓开口:“林汐,陪我下来走走,好吗?”
  片刻之后,我们站在点点渔火的江畔,呼吸着微带潮湿的空气,静默着。
  他站在我身畔,晚风吹拂过来,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男性馨香。
  还是当年那种淡淡的馨香。
  他看向浩淼的江面,静静地站着。
  我也静静地站着。
  不一会儿,他轻轻开口:“三年前,我硕士毕业后,从蒙特利尔搬到了温哥华,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很优渥的工作,但是我不快乐。”
  “其实,我早已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事情注定迟早都会发生,无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再执着于过去、执着于一个本不应该发生的错误,除了加深伤痛,又能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从当年上飞机的那刻起,我已经后悔。我是学法律的,比起普通人更知道法不容情,可是在当时那种冲动的情形下,居然不给你任何抗辩机会,这于你并不公平。”他轻轻地说,“但是,就像姨父在我出国前夕对我说的那样,或许我们都还不够成熟,应该让时间来理清一切。”
  “三年多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够我想清楚,真正想要什么。我知道你还在G大,于是在你过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悄悄回到国内,我满心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满心想给你庆祝生日。林汐,你记得吗,我对你说过,要好好陪你,过每一个生日……”他嘴角牵起一抹笑,但那个笑容带着无限的凄凉,“在飞机上,我一直在忐忑不安,我一直想象着跟你碰面时的各种情形,我一直想象着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模样,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原谅我当初的绝情而去……”
  “一下飞机,我就去买了二十三朵玫瑰,来到G大。”
  他顿住了。
  我呆住了,三年前,我还在读研。
  “结果到了G大,我到处找你,我找了很多很多地方,我一直找,最后我看到你和一个男孩子,坐在操场上,很开心地说着笑着聊着天,然后我看到他一路陪着你,送你回宿舍,看着你上楼。”他的声音低低的冰冷的,无限空洞。
  三年前,三年前……
  我终于想起来了。
  由于师母不断施加压力,那年的生日,我实在无处可躲,也无法推脱,被迫去和一个如今已想不起名字、记不清面孔,纵是对面相逢也不相识的人作最后的无可避免的摊牌。
  只坐了短短二十分钟。
  那个人虽有些遗憾,但仍很洒脱地很有绅士风度地把我送了回去。
  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没有死心。第二天我远远地跟着你和沙沙回家,远远地看着她跟你一起进了家门……”
  那年过完生日后的那个周末,在老妈的多次催促下,我在相隔半年后,才跟到N市出差、顺道来G大找我的沙沙相约一起,又回到家。
  她不放心我,一直把我送到家,又叮嘱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但是那时的我,神思不属,心情一直不太好。
  自从子默走后,我曾经无数次想要去打听他的确切消息。我去询问他的老师,他曾经的学弟学妹,我不放弃任何一丝哪怕极其渺茫的希望。
  但最终,我得到的依然是无尽的失望。就连向凡,每次看见我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带着些微的歉意和闪躲。因为,他也几乎一无所知。我只能苦笑。
  慨经年,关山路几重?
  夜夜入梦。
  从那年开始,每次回家,妈妈都费尽心思为我做好吃的,在家陪着我,给我买各种各样的东西,爸爸还特地为我买了我一直渴望拥有的掌上电脑。
  但是每次回家,除了帮家里做做家务、打扫卫生、看看书之外,我一直足不出户,也割断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而且我下意识地,一直躲避着素来威严的爸爸。
  其实他一直很忙,经常不在家,鬓边白发也日日增多。那时的他,因为战绩辉煌,从不徇私,已经从Z市的公安局长升为S省的公安厅长,在公安系统声名显赫,非常受人尊重。
  可是我无法忘却,他一摞摞的奖状中,其中的一份是用我的眼泪和被欺骗后的悲伤换回来的。
  虽然我清楚:法,永远高于情。但是,我仍然无法原谅他。
  一如我无法忘却当年那个哀伤眼神。
  我更无法当什么都不知道般,回到原来那个惧怕他的威严,却独得他偏宠的小女儿的位置。
  所以在偶尔见到爸爸的时候,我都会默默无语,或只是简单地回复他的关心和问话。
  我想我的淡漠,他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而妈妈她那略带忧戚的脸庞,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晃动着,直入我的梦境。
  我轻叹一声,情已逝,人已渺。
  知道得再多,解释得太多,抑或是怨恨得太多,又有什么用?
  我想要知道、想要解释、想要怨恨的那个人,早在那年仲夏,就已远去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时的我,除了平静如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那时的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那时的我,除了学习,就在回忆。
  除了学习,还是回忆。
  “我就站在外面远远地等着,我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我当时还有一线希望,希望你出来,希望你能看到我。”他的声音无限疲惫,“我每天都去你家门口,就站在那棵树下,看着你房间的窗口,可是你房间的窗帘始终紧紧地阖着。那几天,外面一直下着蒙蒙细雨,我足足等了你三天,但是三天过去了,你始终没有出来。”
  “结果后来你爸爸回来了,他看到了我,”他低低地似是嘲弄地淡淡一笑,“他记性真好,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走了过来,对我说,现在的你,已经忘记了过去,已经交了一个出色的男朋友,男朋友对你很好,而你呢,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过得很幸福……”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大名鼎鼎的林远东的女儿,而我呢,一个阶下囚的儿子而已,”他勾起唇,略带嘲弄地说,“尽管你爸爸说得很委婉、很有礼貌,但他的意思,我听得十分清楚。你的家人也好,包括你的家庭也好,是永远也不会接受像我这样一个逃犯的儿子。”
  他仰起头神色寂寥地说:“我一直记得我爸爸被捕那天的眼神,记得他在穿着囚衣见我的样子。其实七年前,我爸爸在澳洲,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的妹妹,叫Angel,那年她才五岁。
  “后来,我爸爸被判了十三年刑。Angel的妈妈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愿意等他。可是,Angel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懂,每到生日,她就会哭着打电话给我,‘哥哥,为什么爸爸有了你,就不要我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寂寥:“后来,我回了加拿大,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飞机的。再后来我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以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把桌上你的照片收了起来,把所有跟你有关的记忆,全部都收了起来。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么我也应该就此死心,彻彻底底地忘记你……”
  以秦子默一向的骄傲,及那时的重重心结,当时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所以,他一直不能谅解。
  所以,他一直不谅解。
  我怔住了,我完全不能反应。
  一阵一阵被狠狠牵扯的痛,直刺我心底最深处。
  我的眼前反复晃动着的,是老爸略带歉疚的、探索的、复杂的、分辨不清的眼神。
  怪不得每次回去,老爸对着略显淡漠和安静的我,总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反复多次,他看着我,张张嘴,却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两年,尤其如此。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一幕。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擦肩而过……
  “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回来了。
  “我来到了C市,我见到了爸爸。他身体很不好,事实上我回来的时候,他身体状况相当差,心脏也有问题,但是他看到我很高兴。你可能想象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们在一起吃的第一顿年夜饭,是在监狱的会客室里。可是我们都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次。
  “后来,我去见童伯伯。”他平静地不带一丝情绪地说,“人们往往容易陷入锦上添花的虚华,而不懂得珍惜雪中送炭的宝贵。我爸被捕后,在我们的劝说下,不仅很快认罪,而且还交代出了连警方都没有完全掌握的一些案情,但是……”他的嘴角泛起嘲讽,“涉案的所有其他人,异口同声指责我爸爸说谎,在他们看来,反正我爸爸曾经是个逃犯,多一项或是少一项罪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关系重大。那个时候,以前的上级、下属或是朋友,没有一个不离他远远的,从头到尾,只有童伯伯一个人,不怕被牵连,站出来仗义执言,四处为我爸奔走。
  “我经常去看爸爸,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我怕我的身体不允许等太久,子默,忘记过去吧,从头再来。’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没过多久童伯伯也开始暗示我。
  “可是,我不想。我不愿意。我们一直就这样僵持着。虽然童伯伯待我很好,虽然我跟爸爸欠他一份很大的人情。”他低头,淡淡地说,“但是我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偿还。
  “后来,我爸爸心脏病突发,幸亏发现及时,费了很大力气才抢救过来。但是他从醒过来的那刻起,就拒绝吃任何东西,也拒绝跟我说任何话。当时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偏过头去,嘴角勾起一条淡淡的略带苦涩的弧度,“连我自己,都说不清。过了没几天,童伯伯再次来劝我,那次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他看向远处,过了很久,重又开口,“有的时候,你会发现,面对亲情友情和死亡的威胁,个人是很渺小的。
  “就在那段时间,我开始暗地里打听你的下落,如果如果你过得很好……”他再一次,看向天边的孤星,“我也可以真真正正地……就此放心。”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我,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夏言居然都没有告诉我,你就在C市,你就在C大。而且事情就有这么凑巧,你居然跟妙因是同事!七年多了,你居然活生生地离我这么近!我几乎控制不住要立刻去找你,可是妙因说你经常去相亲,那么,你那个出色的男朋友呢?他为什么不陪着你?你们是已经分手了,还是……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消息对我的冲击更大,我只知道你一脸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一脸平静地说要去相亲。你大概已经将当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回忆,连同我,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下班以后,我推掉了很多的应酬,我对客户说,抱歉我要去接女朋友,”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嘲讽,“可是从头到尾,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我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走进你们宿舍楼下的那个小树林。”
  “我看着你下课,我看着你回宿舍,我看着你去相亲,我看着你跟唐少麟在一起,我看着你跟同事还有学生在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笑。”
  “只是你的笑容,已经跟我全然无关。”
  “我请假跟着你回到G大,我一路跟着你,从馨园,一直走到当年那个操场,然后拼命用言语去伤害你。但是,我对你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到头来,只不过像鞭子一样,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抽回到我自己身上。”
  “林汐,我早已后悔。”
  “我赌上了一辈子的幸福,却输掉了你。”
  他的声音莫名的萧索:“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下来,我只不过是从终点,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万籁俱寂中,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如水的月色中远远传来:“当年,我真的没有……”
  我几乎无法继续下去,我的泪水沿着脸颊奔流。
  但是,我仍然定定地看向他,我想听到他的回答,他不答我。
  他看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半晌才开口:“在新加坡的时候,我想办法联系到了向凡。可是他跟我都很忙,临登机前,他才匆匆忙忙赶到机场来见我。七年多,这是他跟我第一次见面,他绕着圈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跟你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静静地看向远处的点点渔火。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突然间,他反身紧紧地抱住我,“汐汐……”
  他的话音哽咽,他的泪汹涌而下。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他的脸上泪已成河,在我脸上奔流,奔流,再奔流。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我。
  我的泪悄然滑下,在脸上流淌,再流淌。
  他的唇,颤抖着贴在我的脸上,一遍又一遍。
  又过了片刻,他松开了我。
  我低头站着,任凭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
  我听到一个声音,略带哽咽地说:“汐汐,是我的错。”
  还是那个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请你给我一个后悔和愆赎的资格。”
  “只要你愿意,该面对的,我一力承担。”
  第十六章 柳暗花明
  日子仍然一天一天,慢慢流逝。
  我也仍然,安静地天天准时去上课、听课、写Paper。没过几天,班上有一个女生患急性阑尾炎住院。因为父母远在广西,无法及时赶到,每天下课后,我去医院,把轮流陪着她的同宿舍女生撵回去上课,自己留下来陪她。毕竟,对学生来说,学习最重要。
  一连三个晚上,我都在医院度过,直至学生家长来照顾女儿。但奇怪的是,尽管睡眠严重不足,我并不觉得累。而且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我依然忙忙碌碌地,把所有的时间都填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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