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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行镖-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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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前辈……华师姐就在光明顶比剑台恭候大驾,就让晚辈们引路吧!”为首的赵颖虹连忙说。
    “不必。”顾天涯笑道:“我人虽然老了,但是还记得路,你们先去通禀一声,我随后就到。”
    “这……”赵颖虹一阵犹豫。
    “快去吧!告诉左念秋,我顾天涯又来啦!”顾天涯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是!”赵颖虹忙道。
    她一使眼色,四个越女宫弟子整齐地向后飞掠出三丈,然后一回身,飘然离去。
    “超海神剑!”顾天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它是否值得我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挺拔瘦长的身影飘然来到顾天涯身后,朗声道:“晚辈跋山河,参见顾前辈。”
    ※※※
    “噢?他真的来了?”左念秋听到方飞虹的禀报,一向秋月无痕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惊喜震撼的神色。
    “赵颖虹师妹在山下飞鸽传书写得清清楚楚,此事千真万确!”方飞虹大声道。
    “好,你下去。”左念秋轻声道。
    “师父?”一旁的华惊虹脸上露出询问的神情。
    左念秋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盘在袖中,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走,我们去比剑台等他吧!”
    “嗯。”华惊虹点了点头。
    她看到一向冷静如冰、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不动的师父,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连语气都有些颤抖。而且,一抹艳如烟霞的红晕出现在她冰雪般的容颜之上,这使得本来就冷艳无双的左念秋宛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花朵,散发出一生最慑人的美丽。就连身为女子的华惊虹都对她此刻的容貌有一瞬间的颠倒。
    这就是爱吗?华惊虹的心中一阵悸动--如果拥有它,将会是一种怎样甘甜快美的幸福?
    ※※※
    沉重、凄凉而灰暗的比剑台,由青色花岗石堆砌而成,没有任何花纹和雕饰,也没有任何刻传、碑石。只有平滑宛如明镜的台面,还有台面上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法洗清的淡淡血痕。
    光明顶比剑台,不知道有多少桀骜不驯的豪杰、多少自命无敌的英雄、多少豪勇无双的烈士,在这里洒下了不屈的热血。
    这一切,只为了挑战永远霸占着天下第一剑派头衔的越女宫!
    比剑台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要向天下证明,越女神剑是由无数血泪和生命铸造而成,天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这四个字一把抹煞。
    但是,在比剑台的中央,赫然刻着“不舍,见华”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本来冰冷、森寒、毫无生气的比剑台充满了奔放如火的生机。
    那是一个情深如海的汉子为了见挚爱的伴侣最后一面,在这个世上留下的不灭痕迹,也是一个智比天高的桀骜剑客,曾经用自己的生命撞击过越女神剑的千古明证。
    它们静静地在比剑台上存在着,默默地印证着那曾经让天地动容的惊世恋情,和那曾经令风云色变的无双神剑。
    甚至连越女宫中的弟子都不忍心将它们毁掉。
    左念秋端端正正坐在这四个字旁边,在她的面前摆着越女宫特制的茶具,一股清淡雅致的茶香在比剑台上弥漫着。那就是黟山特产的天下名茶--黟山毛尖特有的清香。
    左念秋细心地将茶饼研碎置于一旁,将银质茶釜置于架上,用左掌轻抚釜底。片刻之后,釜中茶水开始微微沸腾,鱼目水泡争相奔涌。
    左念秋将茶末放入水中,继续催动内里加热茶釜。当水开始高沸,茶叶呈茶花和大叶状浮于水面之时,左念秋杓出浮于表面的茶叶,放入一旁茶案上的熟盂之中。
    当茶水三沸之时,她将刚才盛出的茶叶再次放回釜中,令茶水继续混合,再用竹荚环击汤心,催发茶性。
    在她的旁边摆放着两盏用越瓷精制而成,高足而扁身的茶碗。
    “他还没来吗?”左念秋忽然轻声说道。
    恭立在一旁的华惊虹凝视着师父恬静安详的面孔,轻声道:“没有,他还没有来。”
    “嗯,老了,他毕竟也老了。当年的他,茶水三沸之内,已经到了比剑台。”左念秋的眼中露出一丝感怀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悠然地想着:“他还会记得当年曾经赞不绝口的黟山第一茶吗?”
    ※※※
    “你叫住我,所为何事?”顾天涯剑眉一皱,脸上露出少许不耐。
    “顾前辈,你可仍记得当年与你在华山舍身崖私定终身的人?”跋山河操着洪亮的声音沉声道。
    顾天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是天下敬仰的天山剑神,他绝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绝望。
    “这么多年了……”顾天涯的嗓音充满了难言的酸涩:“我已经忘记了。”
    “原来如此。”跋山河的眼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那么,即使那个人已经危在旦夕、命在顷刻,你也不会在意了?”
    顾天涯标枪般笔直挺立的身形,宛如一棵在晚风肆虐中挣扎的秋树,苍凉地颤抖了一下,长长叹息一声,怅然道:“她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好一个负心绝情的顾天涯!”跋山河爆喝一声:“枉费了萧郡主为你椎心泣血、苦苦等待。”
    “椎心泣血、苦苦等待!”顾天涯默默地念着这八个字,淡然苦笑,叹道:“她离我而去,三十年音讯全无,无论我如何鸿雁传书,也没对我投有只言片语,这一番椎心泣血、苦苦等待,嘿,真是难为她了。”
    “好糊涂的顾天涯!”跋山河厉声道:“你可知道,你十年来向萧郡主寄去的八百三十七封书信,全部被东突厥长公主萧夜如扣住,一封都没有传到萧郡主手中。萧郡主日夜思念,希望你踏月而来,接她双宿双飞,而你却让她好生失望。”
    顾天涯一时之间宛如万雷轰顶,浑身热血倒流,身子忽冷忽热,眼前一片斑驳,好半晌才会过神来。
    他怒目圆睁,厉啸一声,宛如霹雳崩缺,令气势如山的跋山河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闪电之间,顾天涯的身子已经到了跋山河的面前,左手五指曲张,牢牢抓住他的咽喉,厉声道:“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跋山河大声道:“我乃萧郡主驾前侍卫,对此事略知一二,如今萧郡主蒙难,特来求援。”言罢将手中包裹和上面的一张解释包裹来龙去脉的纸条,递到顾天涯面前。
    “这、这是?”顾天涯疯狂地翻弄着手中的包裹,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自己相继投寄到塞上驿站萧府亲信手中的书信,八百三十七封信,一封不少。
    “好,你说的,我都相信。但,三十年来,她……她真的一直在等我?”顾天涯急切地问。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谎言,让我天诛地灭,万世不得超生。”跋山河诚恳地说。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顾天涯的眼中盈满了晶莹灼热的泪水。
    “萧郡主言道,若你真的爱她,就应该亲自来迎娶于她;若你不爱她,去找你又有何用?”跋山河大声道。
    “她好糊涂,我何尝不曾想要去见她。可是我数次闯府,都被长公主率领突厥高手挡住,无论如何冲杀,都近不了她的郡主府。再加上我的书信她竟然一封不回,我……我哪里知道……我哪里知道她竟然等了我三十年。”顾天涯左掌用力一击道旁的巨石,半人高的千斤巨石竟然碎成了齑粉。
    “萧郡主以为你执着于汉胡之别,移情于左念秋,更兼苦等你不至,遂离家出走,在中原开坛设堂,建立青凤堂,发誓要杀尽天下汉人。如今青凤堂被绞凤同盟摧毁,郡主四面受敌,眼看就要陷入绝境。”跋山河沉痛地说。
    “什么?她就是恶名昭著的青凤堂主?”顾天涯目眦尽裂,双眼血红如紫。
    “不错,她就是汉人口中那杀人无数的魔头。”跋山河道。
    顾天涯抖手将跋山河直直地摔了出去,仰首望天,声嘶力竭地狂吼道:“苍天不仁、苍天不仁!”
    他狂啸着双掌一阵乱舞,道旁的巨石一个个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我好恨!我好恨啊!”顾天涯双掌化抓,抓住路旁的迎客松,大喝一声,将它连根拔起,举到半空,双手一分,竟然将它凌空撕成两半,分左右飞去。
    跋山河虽惊讶于顾天涯的绝世武功,但是更为他此刻的悲愤暗暗难过。
    直到顾天涯将路旁所有可以砸的、可以拔的都清除一空,跋山河才朗声道:“顾前辈,难道因为萧郡主是青凤堂主,你就决定对她不闻不问了吗?”
    “青凤堂主!”顾天涯长啸一声,道:“就算她成了地狱中的罗刹,我也要去救她!谁要挡我,我就杀谁!”
    跋山河的眼中猛然一阵灼热的酸楚,心头一阵狂喜--萧郡主,你的心上人果然没有让你失望,你可以安心了。
    “她在哪儿?”顾天涯吼道。
    ※※※
    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顾天涯的踪迹。左念秋的脸上露出一丝焦灼的神色。华惊虹也暗暗替她焦急。
    这时,方飞虹惊慌失措地跑上比剑台,跪伏在左念秋和华惊虹面前,道:“启禀宫主,顾天涯留下这个就离开了黟山。”
    说着,她捧上了一截树皮,树皮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身有要事,不赴此约。
    左念秋默默地看着这截树皮,喃喃地说:“难道他连超海剑法都不放在眼中吗?”
    华惊虹和方飞虹默然无语。左念秋轻轻挥了挥手,方飞虹躬身离开。
    “师父!”华惊虹试图找些话题。
    但是,她发现左念秋眼中那股因为顾天涯的到来而明媚照人的神采渐渐暗淡、渐渐消失,宛如夜色中迷人的篝火随着寒风的到来而慢慢熄灭。
    此时的她还能说些什么?
    左念秋默默拿起案上已经沏好多时的茶水,缓缓倒在“不舍,见华”这四个字上。哀婉、凄清的茶水香味,飘散在伴随落日而来的晚风之中。
    “三十年前,我是越女宫主,弃情绝爱,男女之事不能沾上半点。三十年后,我终于不再是越女宫主了。我不求他什么,只希望以自由之身,和他说一会儿话、请他喝一杯茶。原来,这小小的愿望,对於越女宫的弟子,也是一个天大的奢求。”
    左念秋端起茶具来到比剑台边的绝壁之上,望着西沉的落日一阵沉默。
    忽然间,她猛的一抬手,将茶具远远地抛向天空。
    银质的茶釜、越瓷的茶碗,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生辉,划出耀眼的光轨,渐渐落到了万丈之深的悬崖下。
    左念秋的眼中露出了深沉凝重宛如海洋般的寂寞,她轻轻地说:“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比剑台。
    茶釜和茶碗破空的呜咽之声悠悠传来,仿佛是心破碎的声音。
    半晌,华惊虹仍然痴痴地站在比剑台崖边,哀悼着那无缘开始的恋情。
第八十五章 华山夜伏
    天下之险,无有出华山之右者。
    位于长安以东,蒲州以南的西岳华山,其广十里,其高五千仞,削成而四方,一石也。
    古称太华,从山底到山顶,登山之路蜿蜒曲折,长达三十里,沿途尽是悬崖绝壁,道路艰险无比,有“自古华山一条路”之称。
    山中东南西北中诸峰,远观宛如莲花,直插霄汉。主峰被几十座小峰环卫,犹如层层莲瓣,雄峻高耸,气象森然。
    华山位于南北交通之要隘,兼有北国之雄,又有南国之秀,春傲以鸣泉,夏惊于飞瀑、秋秀以红叶、冬美于雪淞,四季景色变化多端,有“云华山”、“雨华山”、“雾华山”之称。
    五峰之中有三峰最是奇伟高峻,乃是西峰、东峰和南峰。
    东峰有一主三仆四座峰头,主峰峰顶有一平台,居高峰而临绝壁,视野开阔,乃是观日出的绝佳之所,人称朝阳台,也有朝阳峰之称。
    主峰之西有玉女峰、东有石楼峰、朝南博台峰、皆拱立周围,各有不俗之美景。
    尤其是玉女峰,风姿卓越,超然脱俗,峰上林木葱郁,环境清幽,奇花异草,数之不尽。
    史有名录,秦穆公女弄玉姿容绝世,通晓音律,一夜在梦中与华山隐士萧史笙萧和鸣,互为知音,后结为夫妻,双双乘龙跨凤来到华山定居。
    峰头的一间道舍,名为玉女祠,相传乃是弄玉修身之地。而玉女峰诸般景致,皆和萧史弄玉有关。
    后世曾有诗赞道“安得仙人九节杖,柱到玉女洗头盆”,以此可知玉女峰之秀丽。这里,也曾经是顾天涯和萧月如相约共度此生之所。
    南峰乃是华山最高峰,人称落雁峰,相传因为南归大雁,常在此落脚歇息,因而得名。
    此峰乃是华山之绝顶,自古有“华山元首”之称。历代旅人,常以登临峰顶为平生自豪之事。所以峰顶之处,摩岩提刻琳琅满目,乃是人文丰盛之所。
    西峰以秀奇著称,峰顶有一石,状似莲花,所以又称莲花峰。峰侧有一巨石,从中间裂开,如被斧劈。传说这里是沉香劈山救母之所。
    峰西北侧宛如刀削,空绝万丈,是名舍身崖。
    “舍身崖!果然名不虚传。”望著高耸万丈的绝壁,以武林七公子为首的白道群英纷纷临峰惊叹。
    这一路上,众人从西岳庙拜祭过华山神白帝少昊后,半步不停,从百里关到千尺幢,自百丈峡过黑虎岭,越猢狲愁,攀上天梯,千辛万苦地飞越苍龙岭,过南天门,直到舍身崖。
    这一路之步步惊心,实非言语可以尽述。直到踏上莲花峰,众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感到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
    “幸好方姑娘和鸣弦留在了西岳庙,否则这路上可就凶险多了。”彭无望抹了一把汗,心有余悸地想。
    原来,方梦菁因为不放心这次的伏击行动,亲自和众人一起来到西岳华山,一路上不断反覆推演青凤堂主得意的武功招式,希望找出克敌制胜的手段。而洛鸣弦更是为报父仇,执意要随行。彭无望没有办法,只好带他来此。
    到了华山脚下,方梦菁终于和彭无望一起商议出了一个能够克制青凤堂主武功的路子,放下心来。
    洛鸣弦虽然吵嚷著要上山,但是被方梦菁苦口婆心地劝服留下,眼睁睁地看著白道群英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嶙嶙山道。
    此时想来,方梦菁的顾虑不可谓不周详。若是携带他们二人上山,就要分派两个人手协助他们登山。华山险道如此凶险,即使没有什么闪失,为了照顾他们,恐怕也要将这些白道群英累瘫在半路之上。
    “还有几个时辰?”郑担山一屁股坐在峰顶巨石之上,喘息著问道。
    “还有五个时辰就是二月初二,只是不知道青凤堂主什么时辰会到。”彭无望道。
    因为第一公子连锋接到了天山派千里鹰传来的紧急讯息,连夜从仁义堂启程奔返天山,这次围杀青凤堂主的领头人就由彭无望暂时替代。
    除了白马公子郑绝尘和几个世家子弟不太买帐,其他人对他敬佩有加,认为他是当然之选。
    “义兄,不知道我们是否该设个埋伏?”红思雪问道。
    “不用,”彭无望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方姑娘说无论如何,青凤堂主一定会来舍身崖。所以无论她会不会发现我们,她都要来。”
    “此事不妥!”郑绝尘大声道:“如果她发现我们在前,一定会暴施杀手,那时候她暗我明,岂非伤亡惨重?”
    此话一出,同行的几个和青凤堂主有血海深仇的世家高手立刻附和。他们的长辈,都是被青凤堂主的手下伏击暗杀而死,所以对青凤堂突袭的手段忌惮非常。
    彭无望一摆手,道:“不会的。青凤堂主只要到了百丈之内,我就会知道。而且,像她这样的高手,是不屑突袭的。她只会摇摇摆摆的走来,和我们正面交手。”
    “有……有理!”萧烈痕忙说:“就……就算是我……”
    “算了吧!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世家子弟面带轻蔑地说。
    萧烈痕满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郑绝尘忙说:“萧兄的意思是说,凡是自重身份的武林人士,无论武功高低,都不屑于使用偷袭暗算的卑鄙手段。”
    “也对!”华不凡道:“我们这次只是守在一个绝地,让她无法脱身而去,并不是要埋伏暗杀于她,而是光明正大的剿灭她。再说,嘿,谁又能够偷袭得了天下无双的青凤堂主?”
    听到此话,众人一阵苦笑,默默点头。
    “哪,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岳堂威环顾一下四周,问道。
    “这样吧!我来守著,你们先休息一下。”彭无望道。
    “这样不好吧?”厉寒罡道:“不如我们轮班如何?”
    “不用了,我天生一个毛病,就是对杀气极为敏感,青凤堂主只要出现在百丈之内,我可以立刻知道,早一步预警,这样才不会那么被动。”彭无望大声道。
    “噢!”众人纷纷惊讶地看著他。
    郑担山一拍他的肩膀道:“想不到三弟你还有这个本事。”
    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原来云雾笼罩的华山,此时却犹如一位临波仙子洗却纤尘,露出她特有的卓绝风采。
    天空上繁星闪耀,一道乳白色的银河横空而挂;绵密如潮的星浪,起伏闪烁,如梦如幻。
    青凤堂主拖著疲惫的身子,来到了每年都要造访一次的莲花峰舍身崖。她的心里恬静而安详,充满著往昔与顾天涯缠绵难忘的凄美回忆。
    她只想在华山之巅结一个小庐,种上几株花草、养一些鸡鸭,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人生最后的日子。
    她实在太疲倦了,疲倦得似乎随时可以横卧于地,从此长睡不起。
    对顾天涯绵延三十年的怨恨、在江湖上三十年结下的恩怨、青凤堂纵横三十年的威风,她都已经厌烦透了。
    辛辛苦苦建立的青凤堂被摧毁了,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感到了一身轻松。这样,她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在华山,陪伴著舍身崖上的飞逝流星,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近了、近了,过了玉女峰,就是巨灵足,然后就是那魂牵梦系的舍身崖。而今天,又是二月初二龙抬头。
    青凤堂主仰首望天,眼中泪光闪烁。
    “来了!”彭无望站起身,朗声道。
    他感到了青凤堂主身上那独特的杀气。虽然杀气很淡,但是那股惊人的肃杀和绝望,仍然令彭无望感到了青凤堂主的到来。
    人们纷纷站起了身,亮出兵刃。
    “待会儿我和岳堂威想办法绕到青凤堂主身后,防止她打不过我们时突围逃走。”厉寒罡道。
    “不用了。”彭无望道:“方姑娘说,此时她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被我们杀死,另一个是……嘿。”
    “另一个是什么?”一位来自河南丹崖孟家的世家子弟一摆长剑问道。
    “另一个是把我们全杀光。”郑绝尘慢条斯理地冷然道,他斜眼看了这位世家子弟一眼,暗道:“笨蛋。”
    所有人心头都因为这句话而掠过一丝寒意。
    “大家小心!”彭无望再次大声道:“请记住,此时的青凤堂主将会做最凶猛的困兽犹斗,她的剑法将会比平时还要凌厉。动手的时候,自保为主,缓攻游斗,切忌急躁。”
    众人纷纷应是,只有那些目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对彭无望露出不屑之色,暗道:“真是个胆小鬼,枉称青州飞虎。”
    众人静静地站在舍身崖上,等待著青凤堂主的大驾。
    夜风渐渐刮动,带来越来越浓重的寒意。目力奇佳的高手,已经看到了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缓缓地从巨灵足飘然走来。
    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突然而至,浓烈有如实质的凄厉杀气。那是一种猛兽般凶残而冷酷的杀气,渗透著一股不死不休的觉悟和不共戴天誓杀此仇的决心。
    每个人的心头都彷彿被一枚巨石压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眼前青凤堂主的影像随著她缓缓靠近而越来越高峻,也越来越模糊。
    青凤堂主彷彿变成了一种妖异而邪恶的魔灵,在地狱的青色火焰中腾舞飘曳。
    耳畔的风声,变得凄厉如鬼哭;夜风中的寒气剧增,宛如刀刮斧劈般划过众人裸露在衣袖外的皮肤,阵阵刺痛和寒意消磨著本来如虹的气势。
    这就是天下第一杀手的气势吗?众人暗暗心惊。
    “支楞楞”一阵弓弦声响起,神箭无双的郑绝尘将自己赖以成名的银弓拉至满弦,七枝白羽箭已在弦上。他的头上水汽蒸腾,一滴滴细密的汗珠从他的太阳穴上划过。
    “轰”的一声巨响,萧烈痕双脚所站的石地陷下两个宛如斧凿的脚印,他的银穗点钢枪笔直地挺在身前。他的脊背微微战抖,淋漓的汗水被夜风一吹,带起一阵刻骨的寒意。
    郑担山、华不凡、厉寒罡和岳堂威紧紧地靠在一起,拳、剑、枪、斧都放在了最适合出手的位置。他们自从上次的君山岛一战,已经有了配合的默契,这一次他们将会同时出手,争取一举克敌。他们靠著彼此的接近而合力消除著晚风的寒意,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著腾腾水汽,目光中满是紧张和热切的期盼。
    其他的白道豪杰无不拿桩作势,严阵以待。杀气横溢的森寒夜风,令他们的鬓角和眉梢都挂上了浅白色的冰屑,他们的身躯在杀气的威慑中不自然地蜷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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