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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西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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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之扬见他竟能记住自己,也喜道:“正是小弟。”心道:“他一生之中见过多少人,却能记住偶尔遇到的一个小相公。难怪南八大名鼎鼎,到底是有过人之处。”
南霁云上上下下望了莫之扬一眼,道:“他们说的秦老爷子的真传弟子,可是你么?”莫之扬想了一想,道:“南大哥也识得他老人家么?”
南霁云点头道:“南某对他老人家好生敬重,听说他身陷囹圄,便去打探,谁知正碰上你们越狱,便一路跟来,想打听确切消息……哈哈,早知是小相公,我还用这么麻烦?”
其时莫之扬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南霁云叫完“小相公”,也觉得不太合适,对单江等人道:“我有些事要请教各位朋友,坐下谈谈如何?”
众人正走得极累,均寻石头或草窝坐了。南霁云摸出酒葫芦,道:“我一向带着这个,若是各位朋友不嫌弃,请喝一口解解乏。”单江犹豫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递与众人都喝了一两口,又还给南霁云。
南霁云微微一笑,接过酒葫芦,摇晃一下,道:“这酒是烧刀子,一钱银子就打三葫芦,别看便宜,味道却也不差。”对着嘴一口气将剩酒喝光,抹一把嘴,向莫之扬问道:“莫兄弟,秦老爷子在狱中还康健么?”
莫之扬略略将秦三惭在狱中情形说过。说到当初秦三惭受审挨打、险些病死之时,南霁云伸掌向坐着的一块石头拍落,怒道:“这安禄山狗贼!”那青岗石不禁他掌力,顿时裂成四五片。南霁云霍然站起,自语道:“秦老爷子,你这是何苦?”
莫之扬与单江对望一眼,站起身来,走到南霁云身边,问道:“南大哥,小弟想知道,你……你与师父……”
南霁云叹了口气,道:“莫兄弟,众位朋友,不知几位有没听说过,秦老爷子有位徒弟,姓张名巡,现今是睢阳……”
正说到这里,忽听远处山坡响起一阵快骑奔走之声。单江等人闻声皆是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南霁云侧耳倾听一会,道:“各位朋友不必慌,这是我带来的兄弟。”撩了一下长袍,重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微微沉吟,似是在想什么心事。班训师性情暴躁,瞅一眼单江,忍不住大声道;“南八南大侠,我听说你是个痛快汉子,说话却怎么这般含含糊糊?方才我七弟问你与秦老爷子有什么干系,你怎么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南霁云笑道:“我说的张巡张大哥,是秦老爷子的记名弟子,现今是睢阳守将,兄弟们想必听说过?”
莫之扬点头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张巡张将军是我的十一师兄,可是……可是……”“秃翅斗鸡”罗飞接道:“可是那姓张的却不配做秦老爷子的徒弟,更不配做我七弟的师兄。那年在太原,若不是张巡狗贼引兵捉拿自己的恩师,秦老爷子也不会被擒,我兄弟七人也不会当这许多年的囚犯,受这许多苦!”班训师、驼象接道:“可不是嘛!这等人说起来教人来气,南大侠提他是什么意思?”
南八叹道:“各位朋友都是性情中人、热血汉子,教南某好生佩服,可是你们都误会张大哥啦。”顿了一顿,接道,“此事说来话长。唉,其实张大哥哪天不在记挂秦老爷子?”
班训师冷笑一声,道:“我是饿得紧了,再不愿听这些事。大哥,你不是说带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酒的么?”
南霁云怔了一怔,道:“南某正有事要请教几位朋友,待会儿我做个东道,请各位朋友一起吃杯水酒,不知可否?”
正尴尬之间,听得马蹄之声渐近,从山坳后转出七骑人马,马上之人身穿甲衣,正是一队官兵。众人一齐变了颜色,快刀小妞张顺冷笑道:“好一个南大侠!”话音未落,腰上快刀已经离鞘,向南霁云当胸刺去。他一招“灵鹤迎客”还未使全,一招“银蛇汲水”便已接上。妙的是这两招之间没有半丝痕迹,仿佛这本就是一招之中的两式。他一出手便用上了上乘刀法,自不是为了在南霁云面前炫耀。南霁云一怔之下,刀已及到胸前。不假思索,脚下一滑,躲开刀路,回手伸出食中两指,向快刀小妞手中长刀夹去。快刀小妞冷哼一声,手腕翻转,将刀刃送上。却听南霁云哈哈一笑,仍向刀锋夹去。指尖甫碰刀锋,中指忽然一缩,变夹为弹,“嗡”的一声,长刀被弹向一边,南霁云借这一弹之力,平平掠出八尺,在一块石头上站定。从快刀小妞出招到南霁云站定,无非是眨两下眼的功夫。这几下以快打快,兔起鹘落,一闪即逝,但个中凶险,却非同小可。南霁云虽是艺高胆大,回想起方才这几下变化,也有点心惊,笑道:“张兄弟好快的刀法。可惜脾气变化比刀法还快,怎的不问青红皂白,挥刀便杀?”
方才他伸指一弹,快刀小妞觉得刀上一阵热流传来,手腕一震,险些将刀脱落。心知这南八内力深厚,他若是存心想让自己出丑,指上只需再加一分力气,这柄刀肯定当场就要飞出。这时见他不说破,脸上微微一红,却冷冷道:“南大侠的兄弟,原来是官兵狗贼么?”
山坳那边转出来的七个官兵看见南八正与人动手,登时有几个人喊道:“毛贼,休要在南将军面前撒野!”催动马匹,向单江等人抄来,一边将兵刃取出,准备助南将军。单江等人再也沉不住气,叫道:“南八,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莫之扬好生失望,道:“南大哥,你也是皇帝的狗官么?”
南霁云笑道:“莫兄弟,我做了个小官不假,可哪里就是狗官啦?我若是个狗官,怎会与你们这些……嘿嘿,在一起称兄道弟?”他想说你们这些“逃犯”,可话到嘴边,又赶快咬住。
快刀小妞忖道:“这南八武功恁是了得,他若是要对付我们,自然早就动手了。我们六个加起来,也难说就一定是他的对手。”暗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脾气变化比刀法还快?心念一闪之间,刀已插回鞘中。却听“咯”的一声,刀在鞘中响了一下。他暗暗抽动刀柄,觉得轻了不少,知道那柄刀已断在鞘中。这一下不由得对南八好生佩服,正要说句赞赏的话,却见南八微微摇头,似是对自己等七人极为不屑,不禁热情陡减,拔出刀来,扔在地上,冷笑道:“南大侠的功夫果然了得,可惜我原先用的碎星刀被官兵狗收走啦,这把刀不过是从官兵狗手里抢来的破铜烂铁,你一指弹断,固然了不得,却没必要大摇其头。”
单江、班训师等人这才知南八一指就将钢刀弹断。若是当场就弹去半截,虽已很难,但总不如当时不断而待插回刀鞘才断。见南霁云武功如此出神入化,不由得忧心忡忡,均暗想:“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南霁云道:“我做事一向不细,这些毛病,几时才改得了?方才我摇头正是怪罪自己动辄引起朋友误会,不成想这又让朋友误会了。唉!”长叹一声,神情十分懊恼。
那七匹快骑此时已奔到跟前。七人纷纷下马,在南霁云面前站定,抢着问道:“南将军,这几个毛贼没伤了你么?”“南将军,这几个毛贼是怎么跟上你的?”一个道:“呸,何西魁你说什么话?南将军神功盖世,几个毛贼如何能伤得了他?”
南霁云皱着眉头,好容易听他们说完,冷冷道:“张大哥能忍受得了你们这些冲天马屁,当真奇怪至极。”这话老大不客气,那七个官兵霎时神情沮丧。莫之扬瞧得分明,忍不住笑出来。
那叫何西魁的听他发笑,向他恨恨瞪了一眼,又向南霁云道:“禀南将军,我们几个照您的吩咐,在山那边寻到了一处荒庙,范嘎子射了两只野鸡,穆福来找了些蘑菇,我用夹套捉了只獐子,留了个兄弟在那里正烧烤,这时怕要熟啦。”
南霁云点头道:“这还不差。”转头对单江等人道:“本以为无以待客,这下好了。各位朋友,请同往一叙如何?”
莫之扬听何西魁说找古庙、烤野味等等,想起那年杭州城外遇到南霁云,他也是住的古庙,烧的野味,可见这几年来,他这一爱好还是没有走样,忍不住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单江。单江微一沉吟,道:“既是南大侠诚意相邀,再客气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古庙并不远,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莫之扬一见之下,忍不住又觉得好笑。原来那庙虽然青砖绿瓦,十分古朴,却是住了和尚的。此时三名和尚站在墙下,均都垂头丧气,一个老和尚还念念有辞,不用猜就知道准是“罪过罪过”之类。莫之扬以前知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此时才知道便是和尚遇见兵那理也是很难说清的。
众人进了寺庙,见已摆好一张供桌,南壁边一尊如来佛像微露笑容,望着供桌上的獐脯、鸡块、一坛老酒,并无嗔怒之状。何西魁最有眼色,早将旁边一摞蒲团抱过来在桌前铺好。屋内肉香弥漫,香烟缭绕;屋外朝阳初升,霞光万道。极雅与极俗在这里难得地一致起来,单江、莫之扬不由得胸怀一畅,顿感饥渴难耐。
众人不分宾主,胡乱坐了,南霁云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斟上酒,众人放开吃喝,不觉酒酣耳热。南霁云酒量极豪,待一坛老酒见了底,对庙外随从道:“你们再去买几坛酒来!”
那何西魁走进门内,笑道:“南将军,这里是荒山野岭,到哪里买酒?”
南霁云正有酒意,道:“那这坛酒是哪来的?”
何西魁道:“南将军,说来也巧,这庙里偏偏有这一坛酒;不过,第二坛却是决计没有了。”这何西魁是南霁云的一个跟班,此时口气格外生硬,又道,“南将军,方才那五毒神酒如何?”眉目之间浮起一层诡谲的笑容。
南霁云猛一惊,双目圆睁,沉声道:“什么?五毒神酒?”
单江、班训师、快刀小妞等人都是行走江湖之人,眼见那何西魁鬼模怪样,均是疑团涌起,罗飞暗地微一运功,顿觉丹田内犹如刀镰齐割,痛不可忍,忍不住叫道:“大哥,咱们中计啦。南八用毒酒算计我们!”
却见何西魁哈哈一笑,道:“南将军,小的不用你动手就制服了这几个凶犯,将军赏小人些什么宝贝才好啊?”
罗飞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死南八果然害人!”拾起桌上一只铜盘,手腕一抖,“呼”的向南霁云颈间掷去。跟着人已离座而起,半空中手臂挥动,已将腰间一柄单刀拔出。
南霁云苦笑一声,眼见铜盘飞到,伸指一拨,铜盘“嗡”的一声,倒转飞开。他所饮毒酒最多,这一下力不从心,手指给盘沿割破,鲜血顿时流出来。罗飞的单刀落下时,他自忖不能硬接,顺势向后仰去;罗飞却也发不出力气,一刀劈进桌面,一口气续不上,重重摔在地上。
南霁云躺在地上,双腿一旋,意欲借势站起,奈何腹内疼痛,竟是软绵绵地使不出力,勉强坐直身子,见单江等人一个个相继跌倒,怒喝道:“何西魁,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西魁笑道:“南大将军,我是何西魁啊,这一路上我又喂你的马又喂你的人,到现在怎的不说赏赐一些宝贝,倒要发火啊?”说着向前探了一步,“呼”的一声,一条绳圈从他手中抖出,向南霁云身上套去。庙中诸人见他的绳圈抖得浑圆,后面系绳笔直有力,竟似一条钢棒,知这何西魁内功必定了得。何西魁手腕向外拉动,绳圈缩小,将南霁云齐颈绑住,而后手臂三晃两晃,剩下的长绳便一圈圈捆在南霁云身上。南霁云胸中犹如巨石压盘,大吼道:“你们几个都反了么?”
却见门外那几个随从一齐过来,在何西魁面前跪倒道:“好汉爷,我们都听了你的话,如今你已擒住南爷了,那解药是不是快给我们?”
南霁云知道今日再难有好想,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西魁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南八。我这五毒神酒不知迷倒过多少人,都是一饮即醉,不省人事,你倒能撑这么久,果然不愧剑神之谓!”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那卑琐的面容立即不见了,一张三十五六岁的书生面孔露了出来。但见此人面如白玉,双目丰神如电,鼻挺口正,颌下一缕短须更增神采,笑道:“在下三圣教辛教主座下左护法肖不凡,今日略备薄酒,不知南大侠还合口味么?”
单江等人本已支持不住,听说是三圣教左护法到了,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单江道:“原来是肖护法,在下等兄弟都曾追随在三圣教夜枭堂甘祈福甘堂主座下,是……是自己人……”他这时说话已上气不接下气,那肖不凡听了,略一惊奇,旋即笑道:“是不是自己人都无妨,那五毒神酒不会毒死人,待会在下超度了这南大侠,少不得给诸位奉上解药。”
南霁云平生最讨厌奸诈鬼魅之徒,苦笑道:“凭阁下的武功,自可与南某放手一战,南某虽自忖不会必败,但百招之内怕无胜算,然而阁下却装作南某的一个随从,偷下毒药,做出江湖三流小人也不屑之事,岂不可惜?”
肖不凡也叹了口气,摇头道:“南大侠说的也不尽是,你这激将之法于别人大概还管三分用处,于在下却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在下行事只要效用,至于何途达之,有甚不同?”
正在此时,却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整扇庙门訇然倒塌,烟尘升腾之处,一个人大步走进,高声叫道:“便是不同!”右臂一晃,“呼”的一声,一柄铁锤向肖不凡当头砸去。
肖不凡心有所惧,脚下一点,身子平移七尺,叫道:“叶兄,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人一锤使老,胳膊牵动铁锤,抡起一个圆弧,横贯而出,又向肖不凡当胸砸到,叫道:“老子来得偏偏不是时候!”肖不凡滴溜溜转身,脚下一屈,从一张桌下滑过,却听“哗”的一声,那张桌子已被那人砸得粉碎。
南霁云见那人身板夯实,粗眉横目,再见到那人使铁锤的狠样子,便已知此人是江湖有名的“童叟无欺真铁锤”叶拚。叶拚虽是三圣教中人,但脑子不好使,曾被肖不凡害得失去了一只手,便跟肖不凡较上了劲。其实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但见叶拚右臂铁锤大开大阖,招数也不见精奇,只是力气大得着实惊人,肖不凡若是让那铁锤挨上半分,滋味就决计不会好受。幸好肖不凡身法颇为敏捷,或闪或挪,将叶拚的铁锤都躲了开去,只是庙中的佛像、供桌、陈设可都遭了殃,“叮叮咣咣”,不一会就被砸得面目全非。南霁云见这叶拚莽得要命,心道:“那肖不凡可千万别躲到莫小兄弟与我这边来,免得叶拚误伤了我们。”
眼见叶拚铁锤舞动,使出七八十招,那肖不凡却一味躲闪,便是半招也未还手。庙中窄小,肖不凡几次闪避不及,险些被铁锤击中,不敢再与之纠缠,忙向神龛跃去。叶拚喝道:“趴下!”“呼”的一声,人已飞起,向那神龛砸到。肖不凡却早已脚下一点,从一侧掠过,夺门而出,叫道:“姓南的,今后在下装成你老婆,再与你会一会!”叶拚见上了他的当,气得哇哇乱叫,跟着追出庙门。
南霁云见这一对怪人都离去了,刚要松口气,那叶拚又转回来,叫道:“喂,你姓南,可是南八么?”
南霁云心道:“苦也!”却听肖不凡在门外笑道:“叶兄,这朋友姓南不假,却不叫南八,而是叫南瓜。叶兄务必要一锤砸出,把这南瓜砸成南瓜饼,岂不好玩?”
叶拚骂道:“你要老子砸,老子偏不砸,老子要砸你!”转身追了出来。只听叶拚“老子老子”的声音渐渐远去,不一会儿便听不见了。
此时太阳已近中天。庙门被叶拚砸去之后,庙中光线更为明亮。南霁云向庙外看去,但见山径两旁绿叶葱茏,阳光照得鸟儿也懒得飞翔,多躲在树枝上婉转鸣叫,正是一处修身养性之宝地,不禁暗想:“是不是我过于鲁莽,真的惹恼了佛祖?”呆呆想了片刻,暗自失笑:“分明是你自己过于大意见了酒便忘了名姓,又何来惹恼了佛祖?嘿嘿,我一生虽是言行不羁,但自问行的都是大好事,便是真有佛祖,也是喜欢此等样人。难道佛祖只喜欢念经烧香么,那还叫什么佛祖?”侧目看看单江等人,都已昏迷不醒,只有莫之扬眼皮一动一动,便叫道:“莫小兄弟——”
莫之扬睁了下眼睛,轻轻呻吟一声。南霁云再叫他一声,他却不回应了。南霁云暗道:“我今日可是害苦了这些兄弟!”当下摒去杂念,运起内功,将毒酒悉数收拢,慢慢逼出。可是这毒酒饮下之时颇快,要想逼出却是十分缓慢,他虽是武功高深,解这毒酒却决非一时便能奏效,又担心那肖不凡、叶拚二人去而复返,意念不能集中,由是小半日过去,只将那毒素逼入丹田内,再欲驱出,却是不能。南霁云慢慢收了功,睁开眼来,活动手脚,去解身上的绳索。也不知肖不凡这绳索是何等丝绦织成的,使了老半天气力,绳结未动分毫,转头看看身旁东倒西歪的几人,脸色均隐隐显出一层绿色,心知这毒酒甚是厉害,自己若是不能脱身捉回那肖不凡,莫之扬、单江等人恐怕难救了。
正自苦恼,忽听远远一个女子吆喝道:“阿之,阿之,你莫要乱跑,叶大叔怎会到庙里去?”南霁云听出那女子离这里还有一里多地。听那女子又道:“哎哟,阿之,你不要跑啦,我快要累死啦!”“阿之”没有答话,只听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正向这庙中跑来。
南霁云寻思:“这女子说的叶大叔,定是叶拚。她既称叶拚为大叔,必是叶拚亲友,说不定还是三圣教徒也未可知。既是叶拚亲友,大约也认得肖不凡,到时他们见到我身上的绳索,认出是肖不凡之物,只怕会大大不妙。”他一生临敌无数,但像这次一样饮了毒酒又被绑得结结实实却从未有过,知道敌人要来,心中也是十分着慌。
忽见门前黑影一闪,一条牛犊般大小的藏獒窜了进来。那藏獒浑身棕灰色,只有两个眼圈上长着金灿灿的黄毛,四条腿犹如小柱子一般壮实。那藏獒向庙中看了一眼,便停下步来,低低“呜”了一声,鼻子呼哧呼哧地左嗅右嗅,然后定定望着南霁云,向前走了几步,两眼慢慢睁大,牙齿也龇出来,喉咙间发出古怪的声音。南霁云知道这藏獒下一步便要上来咬人,心中一着急,不由得内力运动,腹中一阵绞痛,额头上冒出冷汗。若在平时,哪怕是一只猛虎他也未必放在眼里,可此时面对那藏獒白森森的牙齿,除了紧张,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忽听一人娇声道:“啊哟,累死我啦。”门口多了一个少女,着一袭鹅黄缎裙,梳着一双环髻,左手扶在门框上,右手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南霁云看清她的面容,却不由得十分惊奇,但见一张娇嫩的脸上,从左眉到右唇角,累累有十几道伤痕,这些伤痕三分可怕之外,却有七分可怜,一见便让人不胜怜惜。南霁云猛然醒悟“阿之”原来是这条猛犬,不由得喊道:“姑娘来得正好,快,你的狗要咬人了!”
那少女喘一口气,向庙内张望几眼,嫣然一笑,道:“你放心,阿之不会乱咬人的,阿之,过来。”召唤那藏獒回到身边,接着道,“但谁要是欺负我,阿之便要咬他啦。还有叶大叔也是这样。不过,叶大叔可不会咬人,他呀,只会抡着一柄破铁锤乱敲乱砸。啊哟,对了,我要找叶大叔的,阿之,咱们走罢。”说着转过身便要出门。
南霁云不由得喊道:“姑娘认得叶拚?”
那少女眼睛一亮,道:“你见过叶大叔?”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道,“快告诉我他到哪里去了?”
南霁云支吾道:“这个,在下看见一个人方才到这里,拿着一柄铁锤胡敲乱砸,在下猜想或许就是姑娘说的叶大叔也未可知。”
那少女转动几下眼睛,笑道:“你骗人都不会骗。我只是说叶大叔,从未说过叶拚二字,你若不认得他,怎知他叫叶拚?”
南霁云不由得面红过耳,强辩道:“叶拚大名远播,在下便是知道他的名姓,那也不足为奇。”
那少女笑道:“可惜他不认得你,不然,你就有苦头吃了。不单是他,便是肖不凡大叔见到你,你也有得苦头吃;或者是冷婵娟冷大姐见到你,你也有苦头吃,幸亏你遇见我。也不是我不想给你苦头吃,可惜我的胆子太小,怕你中了毒是装的,被人家像个棕子似的绑起来也是装的,嘿嘿,这才不敢给你苦头吃。”
南霁云暗暗吃了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姑娘知道我是谁?”
那少女笑道:“咱们三圣教门下,哪个不认得南大侠?丹青堂早就绘下南大侠画像,三圣教门下教徒人手一幅,为的就是不论是谁见到南大侠,都要想方设法杀掉他,为咱三圣教除去一块大心病。”
南霁云见她真知道自己是谁,沉声道:“那姑娘怎么不快动手?”
那少女笑着摇摇头,拉过一个蒲团坐下,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中了毒么?若是我想杀你,方才叫阿之咬你一口不就行了么?人家都说南大侠单剑走天下,没听说过南大侠绑着走天下。你剑上的功夫精得很,可这心眼上的功夫么,怎么比得上我?”
南霁云听她一会左一会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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