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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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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瑾暗自忖思,心中一叹:常听人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路遥方知马力,日久可见人心’,知人识人何其难也!

想到此处,雷瑾哑然失笑,这是哪跟哪啊?只是这莺羽黄语含讽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得打叠起精神,答她两句为上。当下便随口答道: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雷瑾这话答的蛮横,摆出了一付无赖架势,心中不悦的意思虽然含蓄,却也相当明显——萝卜青菜,自有所爱,难道说吃鱼,就一定要黄河鲂?就一定要黄河鲤?老子高兴吃鱼就吃鱼,高兴吃什么鱼就什么鱼,随心所欲,爱谁是谁,你管得着吗?老子不守清规戒律,又关你甚么事?用得着绕弯子来讽刺老子吗?

“无赖!”莺羽黄娇嗔道,“难道峨眉山的道士都是这样肆无忌惮直白无隐的吗?”

鱼者,比兴也,双关也;栖迟也好,乐饥也罢,都是饮食男女,人有大欲存焉,事关男女之事尔,野合也,邂逅也,缠mian也,绸缪也,不外如是,后儒的注解大多都是曲解自意穿凿附会,不是《诗三百》的本意。但是此时此刻在雷瑾口中说将出来,这从《诗三百》中截取出来的几句,却特别强化了这种直言无忌的放肆意味。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如此言语唐突,岂非无赖?

“嘿嘿,莺小姐,贫道又不是知情识趣的白面书生风liu才子,粗莽无文,哪里懂得怜香惜玉?谈文论诗,小姐怕是找错知音了吧?”

雷瑾自家知自家事,吟诵几句诗文充充场面,他倒是不惧。威远公府上的清客帮闲,擅长此道的文人墨客虽然不敢说多如牛毛,但‘车载斗量’一词还是允当的,雷瑾自小与这些清客帮闲混的久了,怎么的也会上一招半式不是?俗话所谓的就算没吃过山猪肉,但总归见过山猪跑,就是这个意思。

但要再往深里说,雷瑾因是素来就不在赋诗作文上狠下工夫的,普通的应应景儿,他勉力还可支持场面,真要逞强好胜拿出十分本事与人斗诗为文,在这上面他却难免会有顾此失彼出乖露丑之虞。

毕竟赋诗作文讲究个人的天分、灵性、意境、气魄、胸襟、学养、见识等等。雷瑾自认在赋诗作文上面,自己并没有什么优越的天分。虽自信在胸襟、气魄、见识上面,绝不输于他人,但要在遣词炼字上信手拈来自出新意,要在意境营造上一新天下人耳目,雷瑾自认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灵性也远远不够,而且自身的学养也是力有未逮,绝难在诗文上取得超越前人、傲视同侪的成就。

诗以言志,文以载道,若说思而后得,发之于内,成之于外,水到渠成写出一篇两篇还算拿得出手的诗文,雷瑾自以为他是有可能做得到的,但要下笔千言倚马可待或连篇累牍著作等身,以诗篇文章传世,闻名天下,在他却并无那等生花妙笔泉涌灵思,而且他也并无那等以诗文传世立言的志向。再说以他的出身爵位,不须营营苟苟为稻梁而谋,确也用不着在诗文上下多少工夫,陆贽曾经骂他是‘权势蠹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

总之,雷瑾不愿在赋诗为文上耗费自己过多精力,往常多半就是虚应故事,敷衍得过也就罢了。

虽然雷瑾在摹制名家书画上有自己的一手绝活,但那是他为着骗钱生财而下了苦功练就的邪门歪道。论起在诗文上的造诣,虽然一直以来拍他马屁的过誉之词不少,雷瑾倒也还有自知之明,他在诗文上就是一般普通的还过得去的水准,不至于太差,但也不至于好到令人赞不绝口叹为观止的地步。

在雷瑾而言,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藏拙,在赋诗作文上点到即止,不与人在这上面争一日之短长,不以己之短较人之长。

所以,这会儿雷瑾也不打算与这意图不明的莺羽黄小姐多作纠缠,虽然这莺羽黄是如此妩媚的娇美尤物,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懂得越是美丽越危险的道理,没有掌控的确信,就不要轻易涉入,江湖风波险,当善自珍重为上。

“贫道?”莺羽黄睁大了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好一个贫道!道长是贫道的话,那奴家又是谁?”

雷瑾闻言自知形藏已露,被这狡狯女子窥破了一些端倪,引起了她的怀疑,所以她才突然一改精心营造的弱女子形象,转而显出咄咄逼人的态势,这真是个难以捉摸的狡狯女子!

“莺小姐心里明白,不是吗?”雷瑾非常头痛怎么回应,干脆先发制人反问,心里只抱定一个宗旨:任凭你怎么猜,我只模棱两可,不予证实。

“哼,你这个人啦,明知道奴家就是‘艳眸邪魅’,还敢与奴家结伴同行,有恃无恐。你若真是名门大派峨眉的道士,奴家愿意赌上一文钱。”莺羽黄嫣然轻笑,名门大派门下爱惜羽毛,大都惧怕遭人物议之下令名受损的后果。不知她的底细尚有可说,若是已然知道她的底细,又怎敢与她这江湖道上人所传闻的邪妖魔女结伴同行走在一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后果,并不是一般的峨眉门下弟子可以承受的。这个所谓的‘雷宵道长’,身份可疑得紧。

“贫道就值一文钱?不赌,不赌。”雷瑾摇头,心说厉害。

莺羽黄先揭开自己的身份,以示坦荡无欺,要是毛头小子一下受激不过,就该礼尚往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对她告之以自己真正的身份,这却是正遂了她的愿。其实她的‘身份’在雷瑾已经知晓的情形下,揭开不揭开,对她都无关紧要,利害是一样的,还不如揭开来干脆利落。

“你还是不是男人啦?连句真话都不敢说?”

莺羽黄一双媚眼,楚楚可怜的看着雷瑾,眼波柔顺,宛若粼粼春水,涟漪无尽,虽则带有几分气馁的神色,但并不沮丧,仍然要做最后努力,绝不言弃。

她已然看出,这个所谓的‘雷宵道长’有一付铁石心肠,软语相向对他并没有什么大用,硬来则以她的灵慧又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强横,很不好对付,无论是武技修为,还是狡猾心计,她都没有绝对把握可以战而胜之,何况这个男人又如此的警惕戒备,对她时刻提防,使她完全没有下手的空隙。她虽则跃跃欲试,奈何对方早已森严壁垒,苦无破绽可供着手。

“相逢何必曾相识?知道敝人的真正身份对你并没有好处。”

雷瑾无奈苦笑,这个女人完全没有修习过什么内媚惑心之道,但就是凭着天赋本钱,已经足以迷惑人心,令人颠倒不能自已了。

“嘻嘻,奴家知道你是谁了。”

一声娇笑,莺羽黄一个踉跄,似欲横跌,身形一旋一转,突然扑入雷瑾怀中,双臂轻舒,勾住了雷瑾的脖子,就在雷瑾一呆一怔的刹那,送上了火热如炽的朱唇……

突然而至的柔软温热,涌入鼻端的沁人体香,狂野的丁香小舌,令雷瑾有些酥麻的感觉,一时之间竟有刹那的意乱情迷。

就在他醒觉的一刻,脖项上剧痛入心,身子不由一滞,方才恢复原状,哼都不哼一声,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死撑。

莺羽黄松开一双玉臂,歪着脑瓜儿细细觑看着雷瑾脸上的神色,眨了眨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嫣然轻笑起来,笑声犹如醇厚馨香的女儿红,清亮醇红中带着纯粹至极的无邪磁性,令人初饮之不觉如何,倏忽已经沉沦迷醉。

“明儿早上见!”

轻笑声倏然远去,莺羽黄裙裾翻飞,凌空如蝶,款款飞退,隐约只见棠木屐上的如霜秀足闪了一闪,消隐在夜色当中。

虽然已看不到邪魅美人妖娆妩媚的笑靥,随风轻轻入耳的一缕笑声却仍是令雷瑾心中一荡。

“阿弥陀佛——”身后清香,微薰袭人,“爷是不是觉得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虚无缥缈,不可捕捉之感?”

“说什么风凉话啦,又不见你帮下手?光在一边看爷的笑话。”雷瑾一脸的不满,倪净渊隐身于一旁自是瞒不过他的神通灵识。

“嘻,爷在这儿幽期密会,奴家哪里敢中途坏了爷的好事?”说着话的工夫,柔软的手轻轻抚上雷瑾的颈脖,倪净渊倚在雷瑾身旁,轻轻揉捏着被莺羽黄刺伤的地方,慢慢起出一根短小纤细弯曲如钩的牛毛毒刺,“一定很痛吧?”

雷瑾满不在乎,笑道:“呵呵,艳眸邪魅的蝎钩毒刺,蜇人一下,剧痛难忍,痛彻心扉,深入骨髓,传言果然不假。”

“还笑?痛死你,看爷还勾三搭四不?你看满头满脸都出汗了,还硬撑。”倪净渊嗔怪道。

“这点痛算什么?”雷瑾呵呵一笑,“皇家密探锦衣府的分筋错骨抽髓裂脉酷刑求问供术才是人间炼狱之极痛,痛至极处,是要受刑者痛悔百世为人的喽。这蝎钩毒刺,痛虽极痛,却是不碍事儿,直如搔痒一般。”

“早知道这样的话,奴家就不用巴巴的赶着替爷起出毒刺了,让爷多痛一会,岂不更好?反正爷被蝎子蜇一口只当搔痒的,净渊又何必多事?这毒要是能致命怎办?”

倪净渊不乐意了,白了雷瑾一眼,手下便揉得重些。

“净渊的小手这么一揉,百毒不侵,哪里还能致命?”雷瑾反手拍了拍倪净渊的手儿,打趣道。

“不揉了。”倪净渊跺脚说道,娇声腻语,完全是一付打情骂俏的格局,哪里还有昔时静参佛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都是近朱那个赤,被熏染出小儿女的情态了也。

“好了,好了,夜了,还是回去歇着的好。净渊也累了。”伸手捏了捏倪净渊光滑白皙的脸颊,雷瑾笑着说道。

雷瑾其实相当宠溺倪净渊这个性情温婉、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无所奢求的还俗俏尼姑。虽则她修过峨眉巫媚秘术,小有所成,却也只是以气质清婉胜人而已,在雷瑾内宅一众美妾娇婢中,论姿色并不如何出众,不是那种天香国色以娇艳妩媚胜人一筹的绝色尤物。但以雷瑾的霸道,偏就多宠着她一点,哄着她,让着她,迁就她,轻易没有高声大气的时候。以至她同门同室的姐妹,同样被雷瑾宠着爱着的翠玄涵秋看着眼里,有时都难免打翻醋坛子,话里话外带刺有骨头,时而透出些少的酸味。

“算你啦。”倪净渊娇嗔地白了雷瑾一眼,一付看你还识相的样子,奴家也就不追究了的意思,此番小战交锋,再次得胜回朝,便也不为已甚,轻轻放过,揽过雷瑾的一只胳膊偎依过去,如小鸟依人。

2007-1-31

第四章(一)张网以待 谁为黄雀

成都。

辰牌时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外郭羊马城东门的城墙雉堞在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峻,但仍然显出几分岁月的沧桑,夯土包砖的城墙虽然经过战后修补,弹痕箭创犹在,只是曾经的烽火仿佛已经远离。

回望了一眼雉堞上显示西北幕府威权的火红纛旗和威武甲士,满腹心事的四川执政府兵房车驾主事程沂脸色阴郁,紧了紧缰绳,脚跟一磕马腹,扬鞭走马,一路轻驰,径自在官马大道上带起薄薄的烟尘。

宽阔的官马驿道连贯成都内外三重城墙,内城、罗城、羊马城,熙熙攘攘来去匆忙的商旅路人,远远见到身着青色圆领官袍的程沂出城策马而过,连忙下意识地闪开。

程沂在西北幕府挥师东进四川之前,是前四川巡抚洪正的同乡,前四川巡抚衙门的幕僚干员。

西北幕府掌控四川军政大权之后,巡抚洪正生前所提拔任用的文武官僚,除了已死或已弃官逃走的,大都被西北幕府留用,升迁贬黜,与西北幕府随大军入川的官吏一视同仁。

程沂就是留用的官员之一,但他在四川执政府一众官员胥吏中,地位比较特殊而尴尬。

这主要因为程沂乃是甲科赐同进士出身的缘故。

当年帝国二月春闱会试,他得以科举‘出贡’,考中贡士,后在同年三月十五的殿试中名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他虽中进士,却因朝中苦无奥援,在京待选,多方打点,仍然淹滞数年不得选官,资用乏绝,借贷多时,债台高筑,贫窘交加,无可如何。恰四川乱起,巡抚殒命于阵前,其同乡洪正君前应对得宜,得以越级擢升,就抚四川,主政方面,遂来信诚邀其入幕擘画军机。程沂此时穷极无聊,一咬牙未及从正途选官入仕,便入川作了洪正幕宾,在四川巡抚衙门中干办,以任事干练著称,人皆视其为巡抚大人洪正的心腹亲信。

但他这甲科出身的幕宾,在巡抚衙门中自是非常特殊而颇显尴尬,其他幕僚顶多是乙榜举人或贡生、监生、生员秀才等,象他这样的甲科幕宾是绝无仅有的例子。

现在则更是腆面事‘敌’,在四川执政府中作起了官僚,别人不说,他自己都觉尴尬,每每心不自安。

在四川执政府,他因为任事干练,自然仍相当受重用。但他满腹的心事,内心的矛盾纠结却是日深一日,难于排遣。

这个中原因,一则因了他幼受庭训,其内心秉持多年的儒家信念与西北幕府治民理政的诸多举措扦格难通,不相符合者甚多,任事之时他每觉与自己秉持的信念冲犯违逆,只能勉强迁就为之,因事属两难,身处其间之人难以自处平衡,无以求解,不免迷惘痛苦;

二则还与程沂当年在京师待选时所加入的‘东林党’有莫大关系。这东林党和这些年新兴的‘复社’一样(复社是由帝国大江南北许多儒学士人会社统合而成的联盟社团),是朝廷之上内廷的阉党,以及外朝的齐党、楚党、浙党、宣党、昆党等执政官僚势力的对头,在朝野上下清流士人中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但服膺程朱一派理学、倡导实学、崇尚气节的东林党,早年因与韦仲贤一派阉党激烈政争,东林党人的领袖和主力干将多因阉党专权而被构陷入狱,为阉党所戮,以致势力萎缩,这些年一直被压制而显得萎靡不振,反不如后继而起的复社振作有为。但东林党在朝野仍有很大声望,其中一些激进的东林党人甚至屡屡致信给身在四川任官的‘同道’程沂,措词严厉的向他施加压力,欲其致力于匡正平虏侯府的‘残民恶政’。这一直以来也令程沂心事重重,忧从中来。

程沂很清楚东林党人的‘同道’为何‘憎恶’平虏侯的西北幕府,除外西北幕府地处西陲,消息传播到江南两京等处难免歪曲走样,从而使人易生误解的这个原因之外,则主要是西北幕府的一些具体施政,大不合东林党人的眼眉,让他们很是看不顺眼。

其中大要之一,即是西北阴抑科举而代之以官吏学校,使考不中官吏学校的西北儒学生员几绝仕进之途,虽然生员还有机会可选入监察院任职,却是必须与其他民爵士和退役军功爵士分享监察督责之权,不惟不能一家独大,而且监察院依附于平虏侯,权力也并不是很大,无法对各级行政事务官员形成威慑性的钳制力,因为最高的裁决权毕竟始终操控掌握在平虏侯手中,监察院说白了就是平虏侯体察民情的一个耳目,一个用以制衡长史府和地方府县官员的工具。如此‘狂妄无比’‘阴险狡诈’的推dao帝国沿习已久的科举大制,国家根本(虽然西北在名义上并无废除科举,但西北选任官吏全然不依科举中选的名册,而只依据西北幕府自己的考试、考察、考成的一套结果,相当于另起炉灶,变相的把科举束之高阁),这在东林党人眼中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大事,不但攸关儒学生员切身利益,也关系儒学的兴衰,兔死狐悲,岂能不大为激愤?东林党人对此攻讦批评最是激烈,常比之为始皇坑儒。

其二则是西北肆意革新官制,尤其是单独析置税课提举司和提刑按察行署,使之直属于西北幕府,使征收税课和司法问案这两项大权完全从地方州县亲民官员(知州、知县等)的手中剥离,集中到西北幕府手中。在课税和司法上,西北幕府都是一插到底,这最为东林党人所诟病,谓之专权横断,比之为世宗朝穷凶极恶的矿监税使,比之为始皇帝专制独裁的暴秦虐政;

其三则还有分置军勋民爵,以及允许儒学生员以外的农牧工商势力成立会馆会社的施政举措,这些举措因大大分薄抑制儒学生员、乡宦豪绅干政的力量,不合长久以来的帝国传统,‘新贵’与‘旧族’矛盾冲突难免,这也大受东林党人攻讦恶评。

对饱受东林党人同道批评攻讦的这几条西北‘恶政’,程沂心情一直很复杂。无论是身为儒生,还是身为东林党人,在情感和信念上他是不太能接受西北幕府在治理施政上所作的种种变革改良的新政;但是在时务上,他却又不能不承认西北幕府如此新政举措,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帝国地方政治旧有的一些痼疾弊病。

譬如赋税钱粮的催科(科者,课也,征也),在帝国现今的州县官吏而言,其职责惟以催科为要。所谓“日夜从事,惟急催科”。其他行政事务,所谓教化,所谓赈济,所谓安民,所谓恤狱,等等全部被搁置一旁。

早在宣宗朝鼎盛年间,上解税粮就是帝国地方州县官吏考课的“硬指标”。此后,考课地方官吏实际上已经不再重视教化抚治,唯以赋税催科为事,‘考选将及,先核税粮,不问抚治,专于催科’是也,‘令天下官吏考满迁秩,必严核任内租税,征解足数,方许给由交代(离任审计合格)’。地方官员惮于考成带征,催科往往重以敲扑,不能完纳税粮的小民被杖责枷锁寻常得很,屁股打烂,流血满地,致残或致死人命的事例在所多有,灭绝门户亦非鲜见,民力不胜官府钱粮催科的暴政压力,往往举家流亡。

州县的催科,一方面是朝廷之政以及官员考课逼迫所致,另一方面则是经手官吏有利可图。通过催科,官吏自身才能中饱私囊。催科不力者,宦橐亦较为羞涩。地方州县催科既有上面的压力,又有官员自身牟取私利的动力,鲜有不卖力催科的。帝国之内如清官海刚峰一般的廉己自律者,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而算计个人仕宦收入者则比比皆是,遍及州县。催科钱粮本亦无可厚非,但是变本加厉,却演变成残虐害民之政。

西北幕府单独析置直属的税课提举司,西北幕府与地方府县各征各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虽然未见得就能一朝尽扫官场积弊痼疾,却在相当程度上杜绝了州县亲民官吏残民以逞,通过催科牟取私利的邪路。而西北对府州县地方官吏的考察铨选,从此不再惟以催科为重;西北地方官吏在催科以外的其他抚治政务上,较之帝国其他地方的官吏颇能多所用心;西北黎庶商民不大为催科所苦,能够相对轻松的营生治产,等等,这些都确是事实。

西北官场风气整肃,吏治较为清新,固然不是单纯的一策一政所致,而是在天下酝酿大变的形势时局下,以雷瑾为首的西北幕府审时度势慎思断行,不失机缘的渐次施以诸般新政,锐意革新,才造就今日独霸西北的局面,形势、时局、机缘、人心、策略、决断等,诸般种种,在这一过程中,人事因机缘,机缘成人事,自助者天亦助,自弃者天亦弃,可谓缺其一而不可成。但是,这也可以说与西北幕府革新官制以及在衙门官署的设置上煞费心思不无关联,这些若也是恶政,在程沂看来,真的不知如何说起了。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程沂尽管内心矛盾不已,在东林党人诸多同道的再三来信催逼下,今儿却也是实在拖延不过,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城,赶赴成都东面的金堂县,与一位从京师远来早已等候多时的神秘客人会面。

孤身去往金堂,在身为执政府兵房车驾主事的程沂而言,随便都可以找一大把公务上的借口,而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四川执政府兵房车驾主事的职掌之一就是协助管理邮政驿传,虽然在西北幕府,这主要是军府该管的公务职事,却也在在需要执政府辖下的相关衙署全力协助配合,不是军府的衙署就可以一手包办下来的。就因为这个,程沂管着一摊子邮驿上的公事,便需要时时离开成都到外地办差或者巡查,所以他借口到金堂县公干,执政府的同僚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怀着满腹的心事,打马扬鞭,程沂很快就赶到离成都不太远的金堂县城,在县城近郊一座香火不是很盛的寺院禅房里,找到了来自京师的神秘客人。

在程沂眼中,这位白面无须脸圆体胖,自称姓张名玉的药材商人,挂着一脸祥和无害的笑容,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但是,程沂老是在心里犯嘀咕,老是觉着有些儿不对劲。这位张玉虽然头戴雷巾,穿一身石青绫罗直裰,打扮得确实象个商贾,随身甚至还带着乌木戥子,若说他不是商人真的没人会信,但程沂已经岁月历练,非复昔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懵懂生员,还是敏锐的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奇怪,但具体什么地方奇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只是这‘商人’张玉既然能拿得出东林党人同道的亲笔书信,程沂倒也不好多问。

这自称是商人的张玉其实已经在这寺院中借住了好几天,早已寄籍于金堂县,领取了官方发给的寄籍商帖,所有的这一切,为的就是等待着与程沂的秘密会面。

彼此寒暄了一番,话入正题,张玉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他只是要求程沂利用其车驾主事身分在公事上的便利,为他提供有关平虏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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