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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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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杂牌骑队品流复杂,而且暗中还多少有点不驯之态,堪称正宗的乌合之众。

雷瑾为了让这支花了自己大把银子装备起来,看上去威风凛凛的骑队,不至于象绣花枕头一样,遇上什么山贼流寇的一触即溃,在路上不免就迁延了好几日,一则要在临别之时向杨罗单独面授机宜,二则就是要临阵磨枪的编练这帮‘乌合之众’。

所幸的是雷瑾手上出身正规军伍,又有些实战经验,可堪任用的将校不少,仍然是按照雷门世家传统的‘部曲编伍’,十人一队,十队一曲,十曲一部,把这三千多人编成部队,除了教练军法纪律、金鼓旗号之外,也不驻驿站,一路都是野外安营,在山林原野间展开野战阵形,放鹰纵犬,呼啸行猎前进。

在宽阔平坦的冀州燕赵平原,这种近于实战的大规模游猎骑射,最适合演练骑兵野战的攻防阵势,也是加快全部队整合步伐的好办法,因为任何人都偷不了奸耍不了滑,稍微松懈就可能掉队脱节,每一个人都必须紧密的与本队其他人协作配合。

而每日安营也全按军伍法度,部勒行伍,严厉治军,巡哨查夜,一丝不苟;夜间多半还要召集部队士卒互相演武,比武争雄,再由将官讲评日间骑射优劣,评出等级,给予奖励。

而且雷瑾仍然玩起了彩头的老把戏,以彩头来调节军伍气氛,凡射猎骑射优等、严守法度优等、比武争雄获胜的士卒,他都即刻兑现承诺,赏赐各色彩头有差,绝不隔夜,以激励部队军伍的士气,这其实也是雷瑾在士卒面前恩威并施树立自己信赏必罚形象的一种手段。

一路行来,北直隶境内全部戒严,商旅皆断了来往,驿道上来去皆是民壮、兵丁、驿卒等执行戒严的兵士。

雷瑾看看整个骑队临阵磨枪也差不多了,再练下去也是不可能短期内把战斗力提高一大截了,那得需要长时间的艰苦操练和实战磨砺才可能达到的水准,不是临阵磨枪的急就章可以解决的。但在雷瑾想来,以之对付组织松散的一般流民军还是可以轻松应付的。

即使运气不佳,遇上流民军的主力大军,由于骑队都是上选的快马,打不过就跑,避其锋芒,应该也不致于溃不成军,毕竟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支骑队以骁勇的义子府侍卫作为骨干,控驭得法,也不是谁都可以小视的武力。

雷瑾这才一改前几天安营野外,在路上迁延不前的势头,率领骑队加快速度向井陉关推进。

太行山由北向南迤逦蜿蜒,山势高峻,层峦叠岭,几无间断。

而面向北直隶方向的太行东麓更是特别陡峻,险峻难以攀越。

只有一些狭窄的河谷,由西向东,穿过山脊裂谷,成为贯通太行山东西两方的天然孔道。滹沱河支流绵河横穿太行裂谷流向冀州平原,其沿河隘道便是“太行八陉”第五陉——井陉道。

作为井陉的东出口,井陉关既是军事要塞、屯兵重地,也是晋、陕、冀三省的交通枢纽和邮递驿站。

北直隶通向关中地区的驿道之一便是由此井陉道,入山西,取道蒲津,而达陕西。

这条驿道在真定则与太行山东麓的南北大驿道相接,北通蓟燕及辽东。

井陉关背负太行,遥对冀州燕赵平原,扼晋冀交通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战马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前进,蹄声细碎。

远望峰峦起伏,危崖峭壁,两边则石壁峭狭,险仄难行,正如前人所说“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

雷瑾身穿黑色的丧服;毫无富贵华丽之色,胯坐在一匹雄健的枣骝上,缓缓而进,在这种险仄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快起来,只能鱼贯跟进。

雷瑾服丧,是因为当今皇后名义上总是他的义母之一,按照帝国礼仪应该服丧,服“大功”或“小功”(注:古代丧服根据与死者的亲疏关系分五等,称‘五服‘,即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而且他还是帝国子爵,皇后薨逝,若按照帝国臣属丧仪,各品官员无论在京与否,都应当服“斩衰二十七日而除,服素服百日。”其他军民男女则应“素服三日”。

但军将遇有亲丧,若一时无法奔丧;便要在军中带丧从戎,其所穿著丧服与一般普通丧服有所不同,多做成黑色,是为“墨衰”。

雷瑾现在是帝国的平虏将军,受命挂印戡乱,所以便须服“墨衰”,这黑色的丧服穿在雷瑾身上,看起来倒是增加了不少威煞之气。

雷瑾率领的骑队,一点一点地鱼贯进入井陉道的第一关——土门关(亦称井陉关),这是由平原进山的首关,关前太平河终年流淌,关内丘缓道宽,直达冀州平原,关上险峰叠翠,四面环山,山势犹如瓶颈,遥望前方则万峰插云,羊肠一线,易守难攻之势显而易见。

四座关楼耸立,以条石砌基、筑成拱券门洞,在门洞上以砖砌了楼阁,雄伟壮阔。

阁楼之下,便是自秦汉以来的石砌驿道。

策马缓缓经过那些被岁月和车马踏磨得崎岖不平、光滑残破的块块巨石,雷瑾驻马关口,留神细察雄关绝壁的内外攻守形势。

虽不能亲眼目睹往昔岁月的金戈铁马、滚滚烽烟,雷瑾仍能体察到战争的残酷和悲壮。

关口阁楼附近,那古台戏楼,那重修关门的碑记,文人墨客的碑刻诗WWW.KANSHUBA.ORG、照壁墙、韩信庙,都使人抚今思昔,顿生感慨。

遥想当年,汉将军齐王(后改楚王,再降为淮阴侯)韩信率军攻赵,东下井陉关,在井陉关外背水一战,士兵后无退路,舍命拼杀,最终大获全胜,以少胜多、名垂千古,亦是令人神往。

平生慷慨悲歌士,今日策马燕赵间。无限苍茫怀古意,长啸独上井陉关。(呵呵,这里套用了古人的七律古诗,识者谅之)

越亮子岭关,过白皮关,行进艰难,所见山形地势据山河之险,都是井陉道上,扼燕赵咽喉的兵家必争之地。

雷瑾观诸山河形势,以胸中所记对照太行群山之险峻,不由心中慨叹,战国时代的赵国若能坚持固守山西上党险要,让当年的秦军,在上党地区顿兵险要坚塞之下,欲求战而不可得,屡屡强攻徒劳无功,恐怕即使以武安君白起用兵如神,威震东方六国之才能,怕是也要无功而返,无法从山西方向打开秦国挥军东进的突破口吧?山西之地,形势险固,若不能据守,东方之国必定日渐削弱,终至于亡。赵国与秦争上党的决策并没有错,但其国力较秦弱,又有上党险要可以凭仗,对劳师运粮远道来攻的秦军,以守代攻固守不战方是老成谋国的上策。只要赵国固守上党不失,便能扼强秦东进之途,保障国都邯郸完全不受秦军兵锋的威胁,甚至可以挟硬扼强秦东进的威势,合纵东方六国,完全改写东西争霸的态势,成就不世之功。可惜赵孝成王初掌国柄,年轻气盛,汲汲要誉,急于树立国君的权威,身为国君者私心里居然想与臣下争功,不能坚持固守策略,阵前换将,如此这般,则冒进投机翼图侥幸者的必然命运就是失败,岂不是很明显了吗?赵国长平之败,远在任用赵括之前,远在秦国使用反间计之前,在赵孝成王私心要誉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吧?纸上谈兵的赵括其实也很冤枉的吧?

名之害人,以至于斯!国破族灭,上位者岂可不慎之又慎之乎?

雷瑾这时完全是以一位帝王思考问题的角度和心态,在思考治国策略的得失,考量历代兴衰之关要,探究国家兴盛之关键。

当然,在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非常自然的,甚至是习惯性的从这个角度切入,来思考“如果换作是我,在当日形势下该如何决策?”之类的问题。

就在雷瑾怀古思古的时候,太行井陉道的西口——娘子关也在前方遥遥可及了。

出了娘子关,太原也就不远,由太原转而南下,便可以向东遥望秦赵韩魏曾经为之来回血战的上党地区,遥望那个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帝国历史的长平古战场,再南下则由蒲州渡黄河,出蒲津关,则其地在潼关之背,已经抵达陕西境内。

第十三卷 乱象

第一章 酒徒高阳

夕阳欲落,暮色将临,绵长的牧歌调在云天之间缭绕,正是牧人归家的时候。

阿尔泰金山以北,森林草原密布的蒙古草原上,一道踽踽而动的长长黑线,伴着悠扬的驼铃声,向东蜿蜒行进。

那是一群驼马牛车混杂的庞大队伍,骆驼、马匹、牛车间杂在一起,向前移动。

若是在队伍中间,往前看几乎看不到头;往后瞧几乎瞧不见尾。

久在草原上闯荡的人,远远一看就知道,这种庞大商队,都是由来自不同地方的远方商队,在一路上逐渐汇集而成了这样庞大的规模,几千峰的骆驼,几千匹马,还有很多由健牛拉动,载满货物的高轮牛车。

他们或许是从古天竺地面的莫卧儿帝国启程,或许是来自遥远的大食故地奥斯曼帝国,又或者来自波斯的萨非伊朗,因为都要去往遥远的东方经商,所以在路途上结伴而行。

装束各异,高鼻深目,而且大多数都留着浓密虬髯的的商队护卫,以及一些被商队雇佣的雇佣兵,各各刀矛在手,骑着马前后巡行,小心戒备。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锐利的眼睛时时环视着四周,防备着可能突然出现的马贼伙或者一些趁机发动偷袭的草原部族。

在阿尔泰金山之北,有着连绵的绿色森林,有着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还有夏秋时节一片片的花海,然而除了这些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之外,还有飘忽不定,来去如风,让所有商队都头痛的马贼伙,以及偶尔从牧民变成马贼的一些草原部族,他们对于商队贩运的所有财货都很感“兴趣”。

四仰八叉的仰躺在一辆牛车上,醉熏熏的高阳,似梦似醒。

一阵凉风吹来,挟着野草味、花香味、牛粪味、马粪味,这是最最纯正的草原味道。

这让他似乎清醒了不少,手往下一撑,勉强坐了起来,扭头回望来路。

天色渐黑,落日的余晖仅露一线,很快就将全部被黑暗所吞噬,阿尔泰金山雪松丛丛,满目青葱的美景已经殆不可见,暂时清醒了一下的高阳又倒头睡下。

繁星闪烁的时候,整个庞大的商队,已经开始在一个水源充足的海子边,停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在忙碌着与晚上宿营有关的各项事情,只有少数人例外,譬如嗜酒而整天喝得醉熏熏的高阳,此刻仍然躺在他的牛车上睡得正香呢。

庞大的驼城一摆,便如同堡垒,四处派上巡逻哨探,轮班警戒,加上商队人多势众,一般的马贼伙倒是不大敢轻易进犯,草原狼群也不敢随便觊觎。

“汉客,东主让你过去。”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胡子护卫,策马来到高阳仰卧的牛车旁,用大食语大声嚷道,甚至还用矛柄粗鲁地在高阳身上捅了一捅,但是没有动静,大概高阳已经喝得大醉酩酊,正作着好梦呢。

大胡子护卫大概见得多了,见叫不醒,便嘟囔着拨马转身,回去报告东主。

高阳搭伙的这个商队的东主名叫阿里,是萨非伊朗的波斯人,很有钱的一个商人。

这会儿,酩酊大醉的高阳兀自还在醉梦狂放中梦回故土,对于别人来说乡情或许是一杯浓酽酽的茶,而对于嗜酒的高阳来说,乡情就是令人沉醉的美酒。

久在异乡为异客,思乡情浓时,则唯有借酒浇愁,排遣乡愁了,久而久之,便舍不下这杯中物,成为地地道道的酒徒。

高阳是中土帝国福建泉州人,幼读儒家经史,旁及佛道诸子百家,但恬淡功名,不以科举为意,十八岁科举不第,即随族叔下西洋游历,二十岁被海盗掳为奴隶,辗转卖到黑海之畔的奥斯曼帝国都城伊斯坦布儿。

但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因缘际会之下,居然被残暴的奥斯曼帝国素丹赦免,成为伊斯坦布儿博物馆唯一的一名东方学者,在那里他结识了许多大食学者,以及一些在战争中被奥斯曼帝国掳掠而来的异国学者,接触到了与东方祖国儒、佛、道之学截然不同的异端,他还学会了大食WWW.KANSHUBA.ORG、波斯WWW.KANSHUBA.ORG、拉丁WWW.KANSHUBA.ORG、希腊WWW.KANSHUBA.ORG、罗马文等多种文字,接触到了大食帝国遗留下来的灿烂文化,以及经历代大食学者翻译成大食文字,从而得以在经历战火之后仍然存留下来的拜占廷罗马文化。

越是研究用大食文翻译的拜占廷诗文选集、词典、史籍、地理游览志、古罗马法典如《民法大全》等,就越是让高阳感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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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查士丁尼法典》、《法理汇要》、《法学总论》、《法令新编》等四种古罗马法,主要汇集罗马帝国时代,从公元二世纪到六世纪的帝国法令,总称为《民法大全》,法典系统完备,对后世欧洲影响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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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直接地接触拜占廷帝国千年流传下来的罗马文化,这对于一位只能埋首于学问的学者,在感觉上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他常常想——

如果没有罗马教皇的鼓动,也没有欧罗巴十字军骑士们的东征;

如果他们没有能够到达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儿)和东方;

如果他们没有进行大肆杀人掳夺和焚烧;

如果他们掠夺的对象不包括图书馆;

如果他们掠回欧罗巴的古籍中没有希腊、罗马的经典之作;

如果君士坦丁堡后来没有被奥斯曼帝国攻陷;

如果那些有文化的拜占廷东罗马人,那些出色的学者,他们没有携带着那些希腊、罗马的经典,诸如柏拉图的哲学著作、西塞罗的文学著作等出逃欧罗巴……

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高阳无聊时候的空想和玄想,在异国他乡,人地生疏的高阳唯有埋首于各种典籍的故纸堆中,整天整天地整理和考据,唯一的消遣便是在研究整理典籍之余喝上几杯酒,但是在信奉清真教的奥斯曼帝国,高阳想要弄到酒都是很困难的,直到一位来自萨非伊朗的波斯商人,自称为藏书家的伯颜察儿,找上门来和他结交,他才再也不会为酒而发愁。

这位波斯商人让他的仆人们连续不断的供应美酒予高阳,唯一的条件——就是能够让他的仆人们得以抄录高阳整理和考据过的典籍图书,后来甚至发展到,只要以高阳的能力能够接触到的任何典籍书卷,这位波斯商人的仆人们都要抄录上几份,据说这些典籍会被某些藏书家高价收购。但据高阳所知,在奥斯曼帝国以西的欧罗巴应该不会有多少私人藏书家,欧罗巴各国传统习惯是建立公共图书馆,供众人阅读利用。只有中土藏书家才有建立私人藏书楼的癖好,但是中土藏书家都非常讲究版本,这些用普通纸抄录的典籍能够赚钱吗?值得怀疑。

不过高阳是有酒万事足,不会理会那许多。

而那个波斯商人在和高阳结交,成为朋友之后,似乎再也没有露过面,据他的仆人说是去了遥远的东方做生意,几年才回来一次。

直到前年,伯颜察儿才再次在伊斯坦布儿出现,并且询问他是否愿意出走,到萨非伊朗的首都伊斯法罕去。

萨非伊朗离祖国要近得多,而且听说那里还有不少中国商人和工匠长年居住,高阳在奥斯曼帝国的处境实际上类似一名囚徒,对于伯颜察儿的提议,高阳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随后他便在伯颜察儿的帮助上秘密出走,到了萨非伊朗。

在萨非伊朗,高阳拥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在伯颜察儿的赞助下,广泛搜求一切可以搜取到的书籍,波斯史诗《王书》,诗著《鲁拜集》,故事诗集《果园》和《蔷薇园》、诗作《贵族阶级的伦理》,伊儿汗国时重要的波斯史著《世界征服者史》、《史集》,波斯人的细画(一种彩色的书籍插图,又称小画或细密画)等都在高阳的搜集整理考据之列,并且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将其所见所闻、研究考据的心得以及他自己的个人论述都以笔记之,历年手稿累积如山。

但是自由的生活也让高阳思乡的心情更加浓烈,最终决定首途归国,伯颜察儿倒也不挽留他,反倒资助了大笔盘缠路费予他,并且还介绍了一位准备东去蒙古归化城做生意的波斯商人阿里,让他与商队搭伙东归。

高阳准备了八十峰骆驼来驮载他多年搜集的珍贵书籍和多年累积下来的笔记手稿,又准备了二十辆牛车,用来装载伊斯法罕的中国工匠所酿造的烧酒,对于书籍和酒,高阳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古人形容书籍多,有汗牛充栋的说法,在高阳这里可以说是汗驼充栋;古人形容一个人学问深,有学富五车的说法,高阳学问自然好,不过他现在却是酒富廿车,是酒瘾,而不是学问了,也许后人形容酒瘾的成语就会有酒富廿车也说不定,前提是高阳要能够青史留名才行。

在波斯商人的眼中,高阳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书库蛀虫和一个以酒为命的酒徒,别人都带着货物到东方贸易,只有他一个人带着书和酒,真是个呆瓜、异端(虔信清真者不喝酒)、废人(整天沉醉醉乡)。

东天泛彩,红日破云。

漫漫长夜在远方的狼群嗥叫中渐渐消退,驼城中唯一的一堆篝火也已经熄灭,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人们又纷纷钻出帐幕开始准备行装,整个驼城中开始忙碌起来。

在牛车上躺了一夜的高阳终于在头痛欲裂中醒了过来。其实他自己有帐幕,而且商队东主也分派了仆人帮助他支帐幕,但是由于他经常醉意酩酊,仆人们开始还把他弄到帐幕里歇息,后来干脆也不管了,看他喝醉了便拿毡毯往他身上一盖完事,任由他在牛车上睡到自然醒,毕竟伯颜察儿给的钱不少,也不好完全不管这个“废人”。

见高阳醒了,有仆人端来刚用牛粪生火烧好的热水让他擦洗,然后又端来炒米、烤饼、奶豆腐、加糖的白奶油等,还有奶茶。

高阳擦洗换衣,用奶油就炒米吃起来,片刻之后,连烤饼、奶豆腐也一扫而光,宿醉刚醒的人还有这么大的胃口,也是奇异,但他毕竟是昨日晚饭都没有吃的人啊。

收拾妥当,在晨光中,庞大的商队又开始上路。

高高的天空,数只鹞鹰盘旋,划出奇特的轨迹,担任护卫的护卫和雇佣兵都开始紧张起来,暗暗地开始戒备。

此时,远方响起若隐若现的细微蹄声,若有若无、几不可闻,来者显然不会太多,不过数人数骑。

辽阔的草原,使得几点小小的移动着的黑点,还在很远的地方就跃入了人们的眼帘,但是蹄声在不一会儿之后却骤然而停,这令得商队护卫们有些疑惑,在那么远的地方是看不清楚的,如果是马贼伙的哨探或者蒙古瓦剌、蒙古鞑靼各部的部族游骑,要盘查或者打探都不应该在那么远的地方驻足不进啊,怎么着也应该再抵近一些观察才是。

几个商队的东主也拿不定主意,对要不要马上围成驼城防御举棋不定,小股马贼他们不在乎,但如果是大队人马来抢劫那可很不好玩。

马蹄声再响,那驻足不进的数人数骑,竟然逐渐远去,在人们视线所及之处消失了,而天空盘旋的鹞鹰也转而飞走不见。

商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前进。

行不数里,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那是急促得宛如骤雨般的蹄声,众人闻之骇然色变。

密集的蹄声,由远及近、由小至大、由微弱到响亮、由沉闷到清晰地在旷野上轰响。

顷刻间,大地颤抖,蹄声如雷。

这马蹄声,只能是结队而行的无数骑兵,策马飞奔时才可能有的马蹄声。

这响起的蹄声如同奔流激荡的黄河洪流,大气磅礴,势不可挡;又如同两军交战时的钲鼓齐鸣,为这片旷野,平添无限的冷峻与肃杀之意。

甚至在蹄声中,衣甲碰撞金铁交鸣之声,策马扬鞭的大声叱喝,也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张目望去,隐约可见无数骑士,组成若干群落,各有数千骑,总数约莫有一两万,风行电击,漫野而来。所过之处,烟尘弥漫,如若刮起一道飓风,号啸而来,漫卷而至。

商队众人远望,所见皆是人强马壮,刀枪鲜明,声势委实惊人,无不骇然,早就忙不迭的纷扰呼喝,聚拢成团,驼城虽然来不及圈围,但各商队都拥有丰富的经验,高大的骆驼大部分圈在外围,牛车在内,护卫策马游走其间,虽然疏漏之处很多,不比驼城严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这人多势众的驼车阵。

奔突而来的数万骑越来越近,飘扬的旗帜上绣的标志已经可以看清——露出森森白牙的狞恶狼头,栩栩如生,表现出独行荒野的苍狼,那种仰天长啸的自得与高傲!

是蒙古人吗?

但是那旗上所绣的狼头与蒙古酋领所用的狼头大纛明显不同,难道——是马贼?

各商队自然也曾经风闻过在这一带的草原,近年崛起了两个大的马贼伙,其中一个马贼伙的首领叫孛尔贴赤那,也就是苍狼的意思,据说立下了很多规矩,譬如过往商队必须向他们交纳买路钱,凡是交纳了买路钱的商队就获得了他们的保护,那么在他们活动的区域就可以免遭其它马贼的侵害,即使被其它马贼抢夺了货物,他们也会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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