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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冷画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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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手上早就有一盏用以照射物什的铁罩马灯,那灯盏设计得甚是精巧,提在手上并不显得累赘,且有一扇活动的罩帘,用时只须手指轻轻按动活门上的机钮,即可开启自如,用以照射暗中物什,堪称方便之至。
    夜行人猝不及防,为对方灯光照了个正着,一时无所遁形,脸上甚是惊惶。身形再闪,已自换了方向。
    蓝衣人已看清了对方模样,手上灯光倏暗,彼此又都处身于先前黑暗之中。
    “尊驾夜闯冷月画轩,私窥人居,鼠窃伎俩,令人不齿,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岂容你进出自如?”
    说话的蓝衣人,中气十足,语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耳,一口北方的官话,配合着他从容不迫的气度,一时倒也难以度测。
    话声微顿,身子已向前侧面快踏三步,抢了制敌的先招。
    对方夜行人微微一愣,却也不甘示弱地向着侧方跨出一步,借以缓和了眼前“一触即发”的凌厉杀机。
    “好说!”这人狞笑着拱了一下手:“久仰巴轩主今世华陀,更有一身不世绝技,特来造访,只是……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确是唐突了,尚希贤者不罪,这样杜某人才好说话。”
    来人口操南音,像是金陵人氏,观其气宇,虽是自承唐突,却是有恃无恐,话声一歇,一双光芒凌厉的三角眼,瞬也不瞬地盯向对方。
    蓝衣壮叟似乎已猜出了对方的来意,却不欲出面点破,聆听之下,神秘地微微一笑。
    “杜朋友你招子空了,在下何德何能,焉能当得巴先生?你认错人了!”
    “啊!”姓杜的翻了一下眼皮:“那么足下是?”
    “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请说明来意就是。”
    蓝衣人语音冰冷,说话时,却已把手里的如意马灯,搁向地上。
    姓杜的一双三角眼翻了一翻,冷笑着道:“既不是巴轩主本人,也就不必多说,这样吧,杜某人在此恭候,阁下这就去把巴轩主给请出来,有几句话我要当面请教请教他,他最好马上出来的好!”
    蓝衣人嘿嘿一笑,摇摇头道:“这个恕难从命,只怪足下你来的不是时候,还是明日请早吧!”
    姓杜的挑了一下眉毛,厉声道:“大胆!”忽然压下了气焰,一双三角眼频频在蓝衣人身上转着。
    这一霎,他仿佛对蓝衣人这个人,感到了无比的疑惑,从而先生出了一份警惕。
    这样,蓝衣人也由对方那一句“大胆”官派十足的语气里,摸出了对方身分的一个轮廓。
    “姓杜的!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话声一落,蓝衣人已倏地欺身而前,交叉的双手,随着进身之势,直向着对方前胸快击过来。
    这人身子猝然一晃,闪出了五尺开外。
    “老小子,你敢动手——”
    借着闪身的动作,滴溜溜一转,已到了蓝衣人左侧面,一声冷笑,陡然间切身而入,右手抖处,活似鸟爪的一只瘦手,反向蓝衣人肩上抓去。
    一股尖锐凌厉劲风,随着他落下的手掌,直向蓝衣人肩上袭到,足证明来人这个姓杜的身上有真功夫,眼前这式出手,虚实互用,大有名堂,显然透着高明。
    暗中窥伺的谈伦,心中为之一动,方自识出了来人的家数,却只见蓝衣人已巧妙地递出了一掌。
    两只手掌猝然交接之下,双双不约而同俱都腾身而起,燕子般地分了开来。
    “白骨三阴手!”蓝衣人凌声道:“不用说,足下便是鼎鼎大名的‘黑翅鹰’杜海波了。久仰,久仰!”
    谈伦先时看出了姓杜的“白骨三阴手”,知是传闻江湖“黑煞门”的绝技之一,倒没想到来人的身分,这时一经蓝衣人报出对方姓名,心中暗吃一惊。
    ——黑翅鹰杜海波这个人他是知道的,风闻此人为“黑煞门”最称毒恶、武功杰出的“黑门三鹰”之一,所谓的黑门三鹰,除了黑翅鹰杜海波之外,另外二人,一个是黑腹鹰孔亮,一个是黑顶鹰项五胡。
    三个人年岁相若,各以阴损武功、毒恶机智见长,在江南一带,横行有年,倒是近几年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听人提起,蓦地现身于此,不免令人惊异,越加地摸测不透他的来意与有所企图了。
    姓杜的乍然为对方报出了名号,微微怔了一怔,白瘦的一张长脸上,忽地罩上了几许阴森。
    “足下好亮的招子!那只是过去江湖朋友的一句戏称,很多年都没听人提起过了……难得你还记着,可见得是有心人了。”
    黑翅鹰杜海波嘴里说时,一只手已探向身侧革囊之中,容得这只手亮出来时,手掌上已多了银光闪烁的一只钢铁软套。
    江湖武林中,一些武技杰出之人,每以自己武技身法所长,打制一些适合个人的特殊武器,眼前这只软钢手套,显然便是了。
    ——那是以极细钢丝九股合成,细细编织制作,五指前端,各配以锋锐的长长尖甲,一经施展开来,可以想知其灵活猛锐,再配合兵刃运用,远近兼攻,杀伤力当可想知。
    蓝衣壮叟原本也就没有打算让对方离开,由于他身所负有的沉重特殊使命,决计不允许有丝毫疏忽大意。
    姓杜的既已亮出了兵刃,蓝衣人这边可也不含糊了。
    ——他用的是一口软兵刃,右手拍处,腰上一吸一吐,嗖然声中,一口银光灿烂的缅刀已拔在手中.紧跟着身形一塌,这就要揉身而上。
    黑翅鹰社海波冷哼一声道:“慢着!”
    蓝衣壮叟沉下脸道:“杜朋友还有什么指教?”
    杜海波展动着一双浓眉,冷冷地说道:“杜某人此来,是受朋友嘱托,打听一件事,其实与足下无关……依我所见,你大可不必膛这趟浑水,即时抽身还来得及,要不然,哼哼,后果之严重,只怕不是你所能担当得了的!老兄,你可要三思而行!”
    蓝衣壮叟摇摇头:“恕我愚昧,听不懂足下这番道理,你不妨说清楚一点!”
    黑翅鹰杜海波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了,你连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要插手?嘿嘿!这件事其实与足下也说不着,还是把这里的主人巴壶公请出来一谈吧!”
    话声方止,只听得侧面暗处一人冷冷说道:“巴某人来迟,足下海涵。”
    声音发自左侧方暗处,容得末尾字音结束之前,一阵疾风响处,一条修长人影,已来到眼前。
    正是此间主人冷月轩主巴壶公。
    黑翅鹰杜海波一向自负,气性高傲,眼前冷月轩主巴壶公的近在咫尺,忽然出现,事先他竟然丝毫也没有觉察,相形之下,先就输了这第一阵,由此也足可证明对方非比寻常了。
    巴壶公其实在暗中已伫立了相当时候,猝然现身,或许有其非常意义。
    黑翅鹰杜海波乍见对方的现身,以自己的黑夜刺探,宵小行径,面对之下,脸上不禁有些吃挂不住。
    “失礼!失礼!”
    带着极不自然的微笑,姓杜的拱了拱手:“兄弟来得鲁莽,巴轩主不要怪罪才好。”
    一旁的蓝衣壮叟在主人巴壶公猝然现身的一霎,自然地向后撤了几步,踏出战圈之外,只是那一口光华粲然的缅刀,兀自把持掌内,一双凌厉的眸子,并不因巴壶公的出现,而对敌人有所放松。
    自一开始,他就认定了姓杜的这个敌人,而且早晚必会交手。
    暗中的谈伦,对现场每个人都作了一番仔细的观察——主人巴壶公自不待言,黑翅鹰杜海波蜚声黑道,也早已有了耳闻。
    使他感兴趣的倒是这个看来不相干的蓝衣人——他在冷月画轩该是一个什么身份?
    是巴轩主的亲眷?不像!这里的病人?更不像!因为压根儿就看不出他像是有什么病来着。
    ——蓝衣人必然有一身非常的武功,只看他凸出的太阳双穴以及精华内蕴的一双眸子即可测知。
    如果谈伦猜测无误,眼前这个蓝衣人的身份可就大费思忖了。
    冷月轩主巴壶公曾经特别关照过,要他见怪别怪,想必与此人的居住这里颇有关系……
    那么,黑翅鹰杜海波的突然来到.又是为了什么?这个谜底,很可能就将要揭开了。
    “杜朋友现在总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外表上一派温和,巴壶公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方。
    杜海波面色怔了一怔,又沉下脸来:“这个……轩主,你老是明白人,有些话却也不便明说……”
    说时,那一双凌光四射的三角眼,却向着一旁的蓝衣人看了一眼。
    “不必多心!”巴壶公道:“这是我拜弟马奇,足下大可不虑!”
    黑翅鹰杜海波倒是好好地看了这个“马奇”几眼,虽然在他印象里,并没有马奇这么一号人物,可是他端的是不敢小瞧了这个人。
    “是这么一件事……”杜海波可不是傻子,话到唇边可就又吞到了肚里。
    ——眼前情势,至为明显,一个姓马的,已够自己应付了,再加上主人冷月轩主,一旦动起手来,焉能讨得好来?
    杜海波一时改了口气,脸上闪烁着狡黯的笑:“也许只是个传说,说是尊驾这个冷月画轩,收留有当今钦命要犯——官面上来往劳师动众,更何况事凭传闻,到底没有准儿……所以,在下不得不来上这么一趟,还望尊驾多多担待,指点一二。”
    说着说着,这个姓杜的,可就眯缝起一双三角眼笑了。
    言下之意,可就大费思忖,真真假假,虚实莫测,一副能大能小的架势,倒要看巴轩主这一面如何打发了。
    “哼哼!好说!”
    巴壶公微微笑着:“这么说足下已非当年草野之身,如今是在为当今朝廷效劳出差了?”
    “哈——”杜海波仰天打了个哈哈:“马杓上的苍绳——只不过是混口饭吃吧!”
    说着他那张长脸忽地罩起了一片阴森,两只三角眼,瞬也不瞬地盯向对方,凭着他的狡智机警,根本无须对方承认,察言观色便也能探知一个大概。
    偏偏巴壶公一派自然,脸上并不表现出丝毫异态。
    “这就失礼了!”巴壶公冷冷地道:“杜上差午夜来此冷月画轩,敢情是捉拿钦命要犯的?”
    黑翅鹰杜海波一笑道:“那倒不敢……巴轩主你多包涵,这叫官差不由己……轩主,是真是假,你老就赏一句话吧!”
    巴壶公摇摇头道:“这就让阁下你失望了……我简直无从奉告!”
    “巴轩主的意思是没这回事儿?”
    忽然他接触到了对方凌人的眼神,又发觉到一旁那个马奇有异,杜海波登时心头一惊,霍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张长脸上挤出了一片笑容。
    紧接着他仰天打个哈哈:“人凭一句话,佛受一炷香,巴轩主你这么说了.就是这么定了,在下要是还赖在这里不走,可就是不识相了!夜深了,就不多打搅了,告辞!”
    说走就走,借着拱背弯身之便,陡地拔身而起,直向着侧面院墙上落去。
    一旁的蓝衣壮叟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冷叱一声,呼地腾身直起,不偏不倚,正好拦住了黑翅鹰杜海波空中去势。
    兵刃原就在手,更是毫不留情,戛然划出了一弯长虹,直向着杜海波身上卷了过去。
    姓杜的也不是弱者。
    嘴里怪叱一声,右手进处,凭着掌上的钢丝软套,竟然直向着对方那口极为锋利的缅刀上抓去。
    “唏哩!”脆响声中,钢爪与缅刀初次交接。
    透过了钢爪五指尖锋,杜海波施展的是一个“拿”字秘决,借助于他素日苦练经年的“大鹰爪”力,蓄意想把对方这口刀生生折断,或是硬拿过来。
    偏偏蓝衣人功力极高,不着他的道儿。
    姓杜的拿是拿住了,情况有如掌中捉鱼,一阵挣扎,又被它滑脱了。
    蓝衣人伎俩何仅止此?挣脱的刀锋,在他内力贯注之下,突地倒卷而起,黑翅鹰杜海波再想抽身,却是晚了一步,刀光闪处,右胸上侧,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口子。
    鼻子里痛哼一声,歪斜着身子,活像是只负伤的巨鹰。杜海波飘出了七尺开外。
    上来就挂了彩,自非是好兆头。
    杜海波来时的那股子锐气,顷刻间打消干净。
    “相好的——你好!”
    饶是负伤之下,却也有他的厉害杀着。
    拧肩、搭背,“哧!”打出了一掌暗器——五芒珠。
    借着这一掌暗器的掩护,杜海波身形再一次跃起,海燕掠波般地掠上了墙头。
    面前人影一闪,现出了长衣翩翩的巴壶公来。
    杜海波心中一惊,一声狞笑,右掌探处,银色钢爪,直向着巴壶公脸上抓来。
    姓杜的是在作困兽之争,一招递出,身子向后一塌,双足力踹之下,箭矢也似地反窜了出去。
    冷月轩主巴壶公偏偏不容他称心如意。
    冷月之下,他身态极美,呼地拔身直起,宛若飞云一片。
    ——紧蹑着杜海波窜出的身子,两相迎凑,起落间有如电光石火,却是乍聚即分。
    “噗噜噜!”长衣飘风里,巴壶公再次落向了墙头。
    黑翅鹰杜海波身子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才自拿桩站定,月色里,那张脸更见狰狞。
    “姓巴的,搁首你地……”
    话声未竟,一口鲜血直呛了出来。
    急急掉转过身子,他却再也不敢卖狂恃狠,一头扎向沉沉夜色,落荒而遁。
    像是一阵风,蓝衣人也纵上了墙头,随着他扬起的特制马灯,一蓬强光,匹练般地直射而出。
    “他跑不了!”
    正待纵身追出,却为巴壶公延臂拦住了去势。
    “算了。”
    巴壶公呐呐地说:“他已为我重手所伤,怕是活不了啦!”
    蓝衣人容或怀疑,碍不住为对方正气所感。
    杀机既去,留在这位当世神医脸上的,便只有和蔼的慈晖。
    ※※※
    院子里的花开得美极了。
    尽管时令已过了八月,入了晚秋季节,冷月画轩美丽的庭院里,却点缀着盛开的应时秋花。
    碧空如洗,看不见一丝游云,倒是那一行渐移而近的雁影,给孤寂的长空,带来了一些活泼的生意。
    谈伦静坐之后,服下了哑童“乌雷”送来的药汁,只觉得无限神清气爽,愉快极了。
    来到冷月画轩,这已是第七天。
    七天以来,蒙冷月轩主巴壶公两度施以金针,一日三次赐药,三次施以推按之术,给他的感觉。仿佛“脱胎换骨”,终于振奋起他强烈的再生意愿——。
    生命原本是如此美好,当你感觉着健康的日臻上乘,过去的遗憾与失落,又算得了什么?
    人终要面对现实的。
    虽然,每当他注目于小手指上那块碧光灿烂的“七星翡翠”戒指时,内心犹自不能免除一阵强烈的震憾,然而毕竟这已是过去了的事情……
    世界上最傻的人,才会为“过去”而伤感……遗憾的是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比别人更聪明。
    巴壶公必然花费了一番心血,来布置他的花园,即使在此黄叶飘零的肃杀秋季,一脚踏入冷月画轩,你的感触却没有秋的单调与沉落!
    椭圆形绿叶,紫红不一的花蕊,那是大丽花。
    色泽怪异,花形如球是绣球。
    紫色成串,披屋盖篱。在阳光里香光四溢,那是藤萝,次如女樱、番红、海棠、香水草,一一盛开。各有娇姿。
    然而代表这一时令,最称高雅淡宜的却是菊!
    菊的种类繁多,也就不必一一细表,以菊喻人,犹如花中“君子”,故君子爱菊,古往今来也为当然之事耳。
    万顷花园,五彩缤纷里,谈伦走向一方菊圃,正所谓“老圃黄花”,一色的黄菊,烂醉如泥。
    赏花之际。陶醉在花的芳菲里,似乎也着了些儿醉态,伤感于春去秋来。这一霎,功名富贵固是不复存在,便儿女情怀,也与日俱远。
    “赏花总思阑珊意,一嗔一笑俱惘然。”有了这番淡泊心境,再看此万紫千红,纷墨缤纷,你的意境与感受便自百尺竿头,又上一层了。
    若非巴轩主嘱咐过,不可饮酒,他倒真想喝上一壶,尽领“花间一壶酒”的醉人风骚。
    一只硕大无朋的粉蝶,随着微风,翩翩越过了盖有琉璃瓦面的墙垣,一径飞到了面前花圃,不前不后,正自落在了谈伦正面眼前。
    蝶儿恋花。有生俱然。
    这只粉蝶却来得未免突然,紧接着身后的脚步声,使得谈伦猝然警觉到有人来了。
    他倏地回过了头——
    —个长身玉立、秀发拂肩的姑娘,正自用着十分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
    一一像那只蝶儿一般,她穿着一袭粉红长裙。
    手里拿着把长柄宫扇,一脚跨进来,忽然发觉到有人在这里,乌油油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进既不好,退又不是,脸上带着抹子臊人的羞,可就愣在了那儿……
    谈伦也愣住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冷月画轩这个地方,竟然会住有对方这样的一个少女!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住的有人……”
    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用手里的团扇,向那边花圃指了一下:“我只是在捉这只蝴蝶……”
    蝴蝶却飞了。
    粉衣少女充满了稚气的脸上,现出了一些失望。
    看上去她年岁不大,顶多二十岁,黑而细的一头秀发,轻拂肩上,却在顶头处,结有明亮的一圈珠串,衬以玉肌雪肤,凭增无限华贵气质。
    谈伦这才转过了念来,却发觉到粉衣少女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好奇地正在打量着自己。
    在她的印象里,这里原是不该有外人居住的,然而私心里却在第一眼接触到这个“外人”时,接受了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这番突然邂逅,简直太奇妙了。
    一时之间,在她那张看来异常疏朗的脸上,绽开了天真的笑靥。
    “你也住在这里?”
    谈伦“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么你是巴轩主的朋友了?”
    “不是!”
    谈伦顿了一下,据实相告:“我是一个病人,来这里养病的。”
    粉衣少女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很是惊诧的样子。
    “真巧,我也一样……”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在花圃边上高出的石栏上坐了下来,指了一下旁边空处:“你也坐下来吧!”
    谈伦退后一步,在较远一处的地方坐下来。
    “这么说,姑娘你也住在这里?”
    “我住了有半年多了!”一只手拢着前额的几根散发,那一双澄波双瞳只是在谈伦脸上转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谈。”
    “谈?谈什么?”
    这么直言无讳地问,谈伦倒也不以为怪,那是因为对方语出真诚,反见其一片纯朴,无限天真。
    一霎间谈伦对她引发了无限好奇。
    “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我姓……”说着她微微笑了:“你可别生气,不是我不说,而是他们要我不要说的……”
    “这就是了!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说了。”
    想到了来时冷月轩主的嘱咐,谈伦只好压制住心里的好奇,不便再刺探询问下去。
    粉衣少女眨动了一下眼睛,用着清脆可人的北京口音说:“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么?——虽然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这样吧!除了不能说的以外,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谈伦一笑,越觉其胸无城府,一派天真无邪。
    “这很公平。”于是把真实姓名告诉了对方。
    粉衣少女嘴里细细地念着“谈伦”这两个字,点点头说:“我记下来了。”
    很开心的样子,她踢动了一下双足。
    谈伦由是注意到,在她那双欺霜赛雪的白足上,穿着一双香草编就的空花凉鞋,很是别致,衬着她白嫩的肌肤,纤尘不染,尤其是一双足踝上各自系着小小的一串珠链,看来和发上那串珠子一般明亮,像是上好珍珠所串,这就令谈伦暗中不胜惊异了。
    “你能告诉我生的什么病么?”
    说了这句话,谈伦心中未免有些后悔,也许这也是对方不愿意说的。
    粉衣少女脸上果然现出了一些碍难,秀眉轻蹙,却又绽开笑靥:“是一种很奇怪的病。你呢?”
    用“一种很奇怪的病”轻轻一推,就把这个难题给撇开了,谈论也就知道对方病情,亦在“守口”之列。
    “你呢?”粉衣少女继续问道:“你得的什么病?”
    “和你一样——也是一种很奇怪的病……”
    微微一哂,笑容里显着凄凉。
    粉衣少女点头道:“这就是了,马叔叔和史大娘都告诉过我,冷月轩主是当世的第一神医,凡是大家治不好的病,他都能治好……这么说起来,你一定是也得了奇怪的病了!”
    谈伦点点头,想起来道:“马叔叔……史大娘?他们又是谁?”
    “咦——你难道没有见过他们?”
    谈伦摇了一下头。
    粉衣少女说道:“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人,也都住在这里,我以为你们应该早就见过了。”
    谈伦说:“我才来不久,这里地方又大,我们没有见过。”
    粉衣少女深深地吁了口气,流目四盼着:“你这里真好,花开得真美……你看这些菊花……”
    随手摘下来一朵,却把眼睛瞟向谈伦:“这是金盏菊么?”
    谈伦点点头。
    粉衣少女很高兴地指了一下那边红紫相间,开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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