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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彩云归-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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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佑长大了也当钳工,也到哥哥的工厂去。”忆兰搂过小儿子开心地又说:“天佑,再过几年,你就能讨个老婆回来啦。”由于高兴她与儿子开起玩笑。
天佑很单纯,他从未考虑过母亲刚才所提到的这类问题,听母亲这么一说,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要,讨老婆作啥,我不要,我要和妈妈一起过,”说到这儿,他望望弟弟,“要讨,就让弟弟讨一个回来好啦。”
大佑一听哥哥自己不肯讨老婆,反倒把讨老婆的“重担”推卸给他,他的眼睛一下鼓了起来,小脸也涨红了,连连摆着手嚷道:“哥哥为啥不肯讨?!为啥让我讨?!我也不要老婆!不要!”他的头摇的像个泼浪鼓。
“不要、不要,大佑也不要,”忆兰把大佑揽在怀里,“你们都跟妈妈过一辈子。”望着天真可爱的大佑,徐忆兰笑的好开心哟!
当枯叶纷纷扬扬地从枝头坠落之时,当瑟瑟的北风开始光临这座城市的时候,传来司马祺威被划成右派分子的消息。
乍一听说,徐忆兰甚觉愕然,她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当她进一步得知,司马祺威不仅被开除了党籍,而且还被撤消了厂长职务的时候,她的心变得沉重了。
一个她心目中的好人,一个她所敬重的人,落到如此险恶境地,她怎能不为他难过?不为他今后的前程担忧呢?
厂里到处有人议论这件事,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话题离不开谈论右派分子的种种罪行,每当人们谈论这类问题时,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人人对右派分子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在皮革厂内,大家议论的焦点是司马祺威,他是一厂之长,又是从延安过来的老干部,他的特殊身份引得人们的特殊关注。
每当人们议论司马祺威的时候,徐忆兰总是缄默不语地忙着自己的工作。一颗心却慌乱起来,常常屏住呼吸听着,她急于了解司马的更多情况,又不敢去打探,只能从人们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司马祺威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名字异常敏感,异常关心。
这天上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初冬的雨水是冰凉的,风也呛人。
徐忆兰在库房整(http://fsktxt。com)理着收料单子,忽听汽车刹车声,她伸着脖子向窗外张望,只见一辆送货卡车停在了仓库门口。她放下单子,赶紧去把库房的大门打开。不经意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是谁?忆兰的心陡然一动。
只见那人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衣,他的头发和脊背都被雨水淋湿了。只见他把耷拉在额前的一绺湿发向后撩了撩。然后一个翻身从车上跳下来,动作麻利地打开后槽帮。
是司马!徐忆兰看清了眼前的司马祺威。他怎么当上装卸工呢?干这么重的活儿,他吃得消么?她的心中起了波澜。
只见司马祺威转过身子,背对着卡车,很内行地岔开双腿牢牢地站着,他的右臂插在腰间,头颅向左侧歪着,左臂勾向后脖颈,左手张开,摆出准备接应货物的架式。
车上的另一名工人搬起一个木桶放在了司马祺威的右肩膀上。司马迅速地抓住木桶上沿,身体稍稍顿了顿,感到平稳后,他“噔噔噔”地迈开步子进了仓库。
徐忆兰呆呆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当他经过她身边时,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司马祺威被重物压迫着,身子不由地向前倾,头稍稍地向下低垂,一只手狠命抓住木桶,显然,他觉得肩上的重物很沉重。他进了库房,不知把货物往哪儿放,他开始放慢脚步,微微抬起头,寻找着码放铁钉的货位。他看到了徐忆兰不由一怔,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不知是否想对她微笑。
见此情景,忆兰的一颗心抽紧了,她向他靠近,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她想帮他一把,又无以下手。一阵慌乱过后,她才想起应该为他引路:“来,放在那里。”她领着他来到码放铁钉的货位。她比刚才从容了许多,并帮他卸下货物。
卸下了重物,司马祺威吁了口气,同时,目光移到了忆兰的脸上,定定地注视着她,苦涩的目光中闪出一道光亮。
徐忆兰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不忍心看到他那双痛楚的目光,她不敢看他眼中的那束光亮。
司马祺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反身往外走,准备继续卸货。
徐忆兰见他满头满脸的雨水,不声不响把一条毛巾塞到他的手里。
司马祺威接过毛巾,把头、脸和脖颈上的雨水擦净后,把毛巾还给徐忆兰,他的嘴张了张,但没说什么。他又开始把货一桶一桶扛进仓库,徐忆兰则帮他把货一桶一桶从肩上卸下码放整齐。两人配合默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司马祺威随卡车离去时,忆兰站在门口目送他老远老远。
就这样,司马祺威在车队当装卸工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春天。
一天,司马又到仓库卸货,没看见徐忆兰,他有些焦急,四下望望发现她正登在木梯上整(http://fsktxt。com)理货架顶部,司马走了过去。一般情况,他从不主动找她说话,这次是例外,显然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徐忆兰听到有人喊她,低头往下看,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司马祺威,她下了木梯。
“小徐,我就要离开上海了。”
“离开上海?”她异常震惊,“到哪儿去?”她追问一句。
“到青海。”
“到那儿去干什么?”
“接受改造。”
忆兰惊讶地睁大眼睛,只觉一颗心坠坠的疼疼的。
“得去多久?”她哑着嗓子又问。
“不知道,”他苦笑笑,“估计不会短,三年、五年,兴许一辈子。”说这话时,他并不显得有多紧张。
“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
“呀!后天!怎么走这么急?”两人面面相视,无语。良久,徐忆兰又问:“行李都准备好了么?”
“有现成的衣服被褥。”
“那怎么成,青海一定很冷很冷。。。。。。”
又一阵沉默之后,司马祺威开口道:“小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她抬眼看他,眸子里渗出缕缕忧伤。
“我走了以后,请你帮我关照庆华,她身体极差。。。。。。”
“嗯,我会的。。。。。。”她的嗓子哽住了,“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好了。”想到病恹恹的于庆华将孤苦伶仃一人生活时,她很替她悲伤。
徐忆兰诚恳的话语,使司马祺威很感动。几年来的接触,他了解她的为人:“忆兰,谢谢你,谢谢。”他脱口而出,一改往日的称呼。
该托付的事已对忆兰说了,司马觉得踏实了,他不便多停留,便向忆兰告辞,匆匆走了。
一连两个晚上,徐忆兰都是在司马祺威家度过的。一则,她是去看望他们,安慰他们,另外,她是来帮司马祺威准备行装的。几年来,她一直隔长不短到他家帮助料理家务,这已成了习惯,尤其换季时节更是如此。如今,司马夫妇落难,她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下卷,八
更新时间2011…10…16 11:24:39 字数:7125
八
初识林怀德的人,没有一个相信他曾经是半身不遂的病人。
如今,他已经恢复了健康,头脑清晰,手脚灵活自如。大家都说:他创造了脑血栓病人康复史上的奇迹!
林怀德自己也深信不疑。对此,他很觉庆幸,他庆幸有苑凤这样的好医生为他治疗。可以说,苑凤在为他治疗中达到忘我程度,她对他的悉心照料是其它医生都难以做到的。
虽说苑凤也是位西医,然而她承袭了父亲的针灸与按摩神功。因此,林怀德才受益匪浅。
三个月前林怀德开始去上班,重返他日思夜想的工作岗位。值得高兴的是,昨天他拿起了手术刀做了一例盲肠手术。虽说这是例极普通的手术,但对林怀德而言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他病愈后做的第一例手术啊!
早晨,他手提喷壶在庭院为花浇水。门外传来妻子与邻居说话的声音。只见他的眉梢向上挑了挑,目光中透出些许笑意。
门被推开,童曼芹拎着满满一篮子小菜回来。
林怀德放下喷壶迎向妻子,伸手去接篮子:“我来拿。”
童曼芹提篮的手没有松开:“挺重的,还是我拿吧。”
他看看沉甸甸的菜篮,又看看妻子汗津津的脸,心疼地说:“拿不动就少买点嘛。”
童曼芹笑道:“说好要庆贺庆贺的嘛。”
“你还真认真,只做了个小手术,用不着这样。”他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实非http://fsktxt。com常高兴。
夫妻俩一同进了厨房。童曼芹把篮子放到台案上,从里面把一包熟食拿出来对丈夫说:“看看这包是什么?”
“是什么?”
“是你最爱吃的。”
“我最爱吃的全都受到了限制,是不是今天放宽限制啦?”
“你想得美,高胆固醇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再吃了,”说着她把纸包打开,“喏,这个你不爱吃呵?”
“喔,萝卜丝饼!我喜http://www。345wx。com欢的。”
童曼芹又取出几包熟食,分别码放在盘子里。她指着其中一个盘子对丈夫说:“卤水鸭的脂肪少,可以让你解解馋。”林怀德开心地笑了,他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妻子忙着。
“怀德,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的这颗心呀总算放平了。”
他深情地望着妻子:“这两年里够你辛苦的。”
“别这么说,”她笑呵呵地打断丈夫的话,“走吧,站在厨房干什么。”
他们走进客厅,迎面碰到童老太太。
这两年来,老人更觉苍老,完全是老态龙钟的样子。她见到女儿便说:“刚才有位先生来过,”老太太指指八仙桌上的一包东西说:“上次寄来的西洋参还没吃完,这回你二姐又托人家带来这么多。”
“你不高兴啦?”童曼芹故意逗母亲。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老太太笑道。
“二姐有信么?”
老太太怒了怒干瘪的嘴:“喏,在盒子下面压着呐。”
童曼芹急速地把信拿出来,展开信纸认真地看起来,看罢把信递给丈夫,然后对母亲说:“妈,二姐一直都希望你能去波士顿和他们住一段时间哩。”
老太太连连摇头:“哎呀,十几年前我都没跟她走,前年,她还想把我和家珍一起带走呢,可我一想到要坐两个月的船就怕了。”童曼芹接口说:“现如今坐船用不着这么长时间了。”
“现在都这么把年纪了,我哪儿也不会去了。”老太太又说:“你二姐信上说,家珍现在是满口的外国话啦!写信告诉她,中国人不许忘了中国话!”
“嗳,”童曼芹应着,“我们每次给她写信都是这么嘱咐的。”
“这就对了,”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尔后又说:“齐先生过几天就要回美国,有什么东西托他带的话,尽早给他送过去。”
林怀德问妻子:“带点什么东西好呢?”
童曼芹想了想说:“我二姐最喜http://www。345wx。com欢吃燕窝粥,就给她带点燕窝去吧。你说呢?”见丈夫没有疑异,她又问母亲,“妈,你说呢?”
“行啊,这么远的路托人家带东西,也就是表示个意思罢了,东西越轻便越好。”
“下午我们一起去南京中路怎样?”童曼芹征求丈夫的意见。
下午,童曼芹与丈夫一起到永琦公司购物,他们为二姐买了燕窝,又为女儿买了件上装。路过男士服装部时,童曼芹站住了:“喂,你也买一身吧。”
“我不要,我还有得穿呢。”
“你看你这身衣裳是什么年代的啦,还穿在身上!”她看中了一套蓝灰色的西装对丈夫说:“你瞧,这套多漂亮!”
林怀德从来都信服妻子的眼光:“嗯,是不错。”
“那就买一套吧!出来一趟不容易。”她怂恿着。
“先给你买了再说吧。”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的衣服太多了,今天不打算买了。哎,你摸摸这衣料。”她又开始动员丈夫。
林怀德显然被说动了心,他摸摸衣料又端详了会儿衣服的式样,满意地说:“好,听你的。”
童曼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衣服在林怀德身上比了比:“挺漂亮的,怀德,你到试衣间去试试看。”
林怀德兴冲冲地进了试衣间。
童曼芹一边等着丈夫,一边欣赏着各色服装,她缓缓地走着,时时摸摸衣服的料子,或者看看标价,心里在盘算是否合算。正当她继续往前移步时,猛地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道了声:“对不起。”
童曼芹觉出对方的声音好耳熟,她的心为之一抖,是他么?她倏地抬起头来,目光急速地投向对方,捕捉她想见到的。她惊呼了一声:“罗正卿!。。。。。。”颤颤的尾音滞留在喉咙里,有些生涩。
“童曼芹!。。。。。。”他同样吃惊地唤着她的名字。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他们相互凝视足有好几秒钟,都想从对方的眸子里寻找他们所关心的一切。
童曼芹与罗正卿的偶然相遇,使得两人都很尴尬,早先的无拘无束早已远离了他们,看来,时间并没能稀释他们之间的那段情感纠葛。
虽说两年多来,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他们都在刻意地疏远对方,相互间断了往来,似乎一切都已淡化,变得遥远。但是老天却特意又把他们抛到一起,使得他们如此地贴近。对方留在记忆中的影像陡然间变得如此鲜活生动,他们同时感到心跳加快了。
喔!他还是这么英姿勃勃!他的生活过得怎样?他的事业顺利么?她的嘴噏合了一下,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怎么也理不出一句恰当的句子。她揉搓着背包的带子,显得局促不安。她想转身离他而去,但是双脚却不听使唤。
罗正卿见到童曼芹身体状况不错,很是高兴,心里惦念着林怀德于是说:“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他见到她脸上浮出浅浅的微笑,于是又问:“怀德身体可好?”
“他已经能够上班了。”
“喔,那太好了。”他由衷地高兴,“我。。。。。。”他想说打算抽空去探望他,但终没勇气说出来。他曾几次去探望他,几次都从他家门口折回。他觉得应该知趣,不应去打扰。
只交谈了一句,又没了词,两人傻呆呆地伫立正那里,都显得手足无措。
林怀德喜滋滋地从试衣间出来,“蛮好,挺合。。。。。。”说了一半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不远处,他看见妻子正和一位男子面对面站着。定睛一看,那位男士不是别人,正是罗正卿。他兴冲冲地想过去和他打招呼,刚一抬腿又犹豫起来,最终没朝那边去。
由于童曼芹与罗正卿的思绪太集中,感情太投入,竟然没有觉察距他们七八步之外的林怀德。
然而,他们脸上那些细微末节的感情变化却一览无余地被林怀德看在了眼里。他看到妻子望着罗正卿的那双痴迷忧伤的眸子,他的心阵阵发酸。她爱的是罗正卿!如今仍然爱他!他断言。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为什么不退出呢?!这样下去,难道就幸福么?!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他审视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为了留住妻子,他恼怒、气愤,与妻子发生过冲突,以至造成严重后果,这样值得么?!为什么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似乎平衡了许多,酸楚渐渐被消融了许多。他没去惊动他们,悄悄后退几步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虽说他已学会开导自己,但是再豁达开朗的人遭遇此种事情,心里仍摆脱不了被人抛弃,被人轻视所产生的愤然之情,痛苦更是不言而喻。但是,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勿急躁,好好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那边的两位仍旧显得很不自然。当他看到她眼中濛上层水汽时,他无可奈何地微叹一声,不由自主地蹙紧眉头。他觉得应该早些离开:“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当她看到他动作生硬地返身走开时,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同时她又在暗暗责怪自己。她终于回过了神,想起了在试衣间试衣的丈夫。她朝试衣间这边走来,看到他双手托腮凝思。一种愧对于他的情感油然而生。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待他,不能再伤害他的情感,他再也经受不起伤害了。他才是真正爱我的人,我是幸福的人,应该知足了!我真傻,为什么偏偏追求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呢?!想到这儿,刚才那股浓浓的惆怅与烦恼竟然悄然隐退。她走到丈夫跟前轻轻地唤他:“怀德,衣服试了么?”
林怀德听到妻子对他说话,他抬起脸来怔怔地望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答道:“试过了。”他努力做到心平气和。
“合身么?”
“合身。”
一问一答,简明扼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当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时,又同时车开,双方心中都存了心事。
交了款子,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衣服,夫妻俩已无心再逛百货公司了。
“你还打算买点什么?”他问。
“没什么可买的了。”她淡淡地回答。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见她完全没了初来时的热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嘲笑,他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没啥好买,那么就回家吧。”
“别,”见丈夫有些不悦,她马上说,“你喜http://www。345wx。com欢再逛逛也行。”她尽量去迁就他。
“不啦,我觉得累了,想早些回家休息。”
他的情绪为什么一落千丈?兴许看见我和罗正卿说话了?唉,总共也没说两句话,要不要对他解释?不能,她马上否定,这种事越解释越乱,反而他会觉得我有“此地无银”之嫌。真倒霉,怎么碰到罗正卿了!
再看一眼丈夫,确实显出疲劳之态,心想,他昨天刚做过一例手术,今天又出来逛百货公司,他的身体确实吃不消。想到这儿,她关切地问:“你哪儿不舒服?”
“没啥,只是有点累。”
“我们回家吧。”说着,她扶住丈夫的胳膊。
他本不需要人搀扶,然而他还是接受了妻子对他的关怀。
出了百货公司,林怀德轻轻把胳膊从妻子手里抽出来:“好了,我自己能走。”
“那么你先回家,我把东西给齐先生送过去。”童曼芹在街上截了两辆三轮车,夫妻俩分头走了。
童老太太见女婿一个人回来便问:“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曼芹呢?”
“她去齐先生家了。”
“给你二姐买了些什么?”
“买了些燕窝,还给家珍买了件上装。”
“手袋里装的什么?”老太太好奇地盯住了林怀德手里的包。
“曼芹为我选了身西装。”林怀德把包递给了岳母。
老太太笑眯眯地取出衣服抖开比在女婿身上,左看右看:“好看,大大方方的,颜色也好,做工也考究。”
“嗯,”林怀德笑嘻嘻地说:“她是很会打扮的,很会搭配颜色。”
老太太把衣裳叠好放进包里:“和曼芹一起逛街开心不开心?”老人把他当小孩子似的哄着。她认为林怀德一定很开心。
林怀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老太太更高兴了:“我是最喜http://www。345wx。com欢逛马路,逛商店的,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多有趣,唉,我是老了,走不动了。”老太太叨叨唠唠地走到外面去了。
林怀德只是苦笑笑,心里说:应该很开心的,可是没开心多久,烦恼就跟着出来了!他真的感到很累,走到沙发前坐下闭目养神。可是他的心无论如何不肯安定下来,“神”自然无从养起。
他的脑子交替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她仍念念不忘罗正卿,明眼人一目了然。再这样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地过下去?
唉,凑和着过吧,女儿都这么大了,再说,她对我还是蛮关心,蛮照顾的。她究竟还是我的老婆。
是你的老婆又怎样?人家只是在道义上履行职责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这么凑合啦?这样过有意思吗?
他微闭双目,斜靠在沙发上,不时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他感到心烦意乱,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噔噔噔噔”上楼去了。
童曼芹回到家时,正好童老太太独自在客厅里坐着。她一见母亲便问:“妈,怀德回来了么?”
“回来了,他在楼上呢。”
“他回来的时候高兴不高兴?”
老太太疑惑地瞧了瞧女儿:“蛮高兴的,他还说你会挑选衣服呢。”
童曼芹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他没说不舒服吧?”
“没说,”老太太摇摇头,“我看他精神还好。”
“喔”童曼芹应了一声。
“怎么,你觉得他今天身体不好?”
“嗯,他说他有点累。”
“逛百货公司是顶累人的,不要紧,你尽管放心好了。”老人顿了顿又说:“你也累了,来,坐下歇歇。”她拍拍身边的沙发对女儿说。
童曼芹挨着母亲坐下来。
老太太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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