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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水江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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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酒杯脱落了，砸在地上发出玉碎的空响。空气中如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二十年了，他一直停留在那场梦境中不愿醒来。一别如斯，常常别一次，就错了今生。所以他宁愿长久地醉去。只是今日的梦仿佛格外真实，让他顿生恍惚。
“吟素，是你么？”夏天凌的嘴角有些颤抖。
顾吟素笑意融融，又稍添几许哀愁。“是我，我回来了。”
夏天凌无法置信，跌跌撞撞地扑将上去。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儿。
“你一点都没有变，你真的是我的吟素！”夏天凌死死的抱住了她。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了。他深悔了二十多年。这一次他不会再退让！
如果那一年你没有带我去见他，我们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顾吟素任由他抱着心中默默念道。
春阑花残，春尽人慵。顾吟素瞥见了夏天凌鬓角的缕缕银丝。果然年华易逝，绮年不复。
“阿凌，你都有白发了。”顾吟素牵起几缕他鬓角的发丝。
华发已生，心却尚未凋敝。夏天凌有些自嘲的笑笑，“是啊，我都已经老了。而你还是那么美。”
顾吟素轻轻从他的怀抱里脱出，摸着自己的脸庞，笑容有些凄楚。“这张脸，才不是你看的那样。这美貌都是偷来的，到头来还是抵不过时间。”
“你是说···”夏天凌敛了笑容。
“我让别人给我易了容。不然当年那条伤疤怎么会凭空消失了。”顾吟素微微垂了眼，看不到她眼中的落寞。
夏天凌攥紧了双拳，眼中满是火焰般狂野的怒气。“我要杀了他。”紧咬的牙关中狠狠迸出这几个字。
他把她让给他，以为她会幸福，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要杀他的何止你一个，阿凌，只希望你不要陷入太深。我希望到时你能全身而退。”顾吟素叹了口气。
“吟素，留下来吧。”夏天凌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啊，这么多年，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只是有时候，彼此之间虽然只是隔了一丛花，一株柳的距离隐约相望，可是偏偏不能再有一丝的接近。她只是他的水月镜花，永远都达不到的辽远彼岸。
所以她不能答应，也无法答应。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只有那一个人。
静默了半晌，顾吟素不忍开口。夏天凌却知晓了她的心意。“没关系，你无聊的时候，就来看看我。”
顾吟素点了点头，眼中写满了感激。当年为什么就没有选择他呢？也许那样的话，她现在会很幸福，很幸福···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顾吟素顺着来路，袅袅娜娜地离去了。宛若一袭缥缈的青烟，风一吹，便要化去。
转过角门，却瞥见王一袭青绿色的倩影一闪而过。
“碧珠？是你么？”顾吟素轻轻叫住那个绿衣女子。
那女子看无法再躲，只得转过身来。“顾姐姐，好久不见了。”
顾吟素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充满了惊喜，“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留下来了。”
“我不留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呢···”女子轻轻一叹。
原来她正是那群夏天凌所豢养歌姬的领头人，名为碧珠的。只是她却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夏天凌手下最得力的幕僚。
“你，恨我么？”顾吟素满眼的期待。
碧珠轻轻一哂“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凭什么谈爱不爱恨不恨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报恩而已。我从十六岁时就跟着他，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应该还在金怀阁中一辈子不得翻身。我发过誓，要拼尽一生来报答他。”碧珠的神情有些萧索，望向院中的败柳残花，就像是看另一个自己。
顾吟素却心知，碧珠还是对她心存怨怼。“你终是对我有怨恨吧。只是这么多年，阿凌他，难道还不了解你的心意么？”
“了解了又怎么样。他心中的，始终不是我。”碧珠看着顾吟素，略略自嘲地笑了。
“碧珠我···”顾吟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要再说了，对你，我有什么可怨的。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没用。”碧珠轻轻一哂，空气荡着悲凉的风。
顾吟素眼看多说无益，深深看了碧珠一眼，便有些落寞地离开了。
碧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莫名的哀伤。吟素还是那般年轻，而她呢，已经开始苍老了啊······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第二十二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
紫金殿中幽香袅袅。夏天无独自支着沉重的头颅，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忽然，一道鬼魅似的黑影从大殿隐蔽的角落处悄然浮现。
“有什么新情况？”夏天无懒懒的问道，慵懒中自有一股帝王不怒自威的霸气。
“启禀主上，魇已经成功潜入尘水楼。”黑影单膝跪地，面目掩映在暗影中看不明晰。
“很好，夏天离，你以为把儿子安排在尘水楼我就动不了他了么。”帝王的嘴角牵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沈疏袖那边呢。”夏天无继续问道。
“寂和已经召集了沈家军旧部。”
“哦，有多少炫？”夏天无微皱眉头，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
“近一千。”黑影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细汗。
“哼，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夏天无龙目微眯，一股精光迸射。
“告诉魇，让她在沈疏袖面前挑明郁听尘的身份。以那女娃的个性，他两人的关系必定土崩瓦解。”夏天无的眼中露出了阴毒的笑意。
“遵旨。”黑影说完这句话便同来时一般消失角落的阴影中去了。
“你们都想取我的性命是么，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死。”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飘荡。这是属于帝王的自信与寂寥。
但是，不可否认的夏天无已经老了。他变得越来越粗暴和嗜血，独断和专制。早上的时候，他便因为鬓角的一缕银丝，便杀掉了所有身边的宫人。他不愿承认自己衰朽的身躯，唯有鲜血才能给他仅存的温暖。
与紫金宫相隔三座殿阁的的双雪殿中居住的，是承平帝为数不多的嫔妃中品级最高的雪妃——颜月溪。
刚满双十的绮丽年华，不知愁滋味的贵族少女。静静的在满室熏香的华贵宫殿中闲闲而坐。夏天无最喜欢她的眼睛，那双澄澈湛然的双眸中，有当年顾吟素的影子。
细细观察便可以知道，承平**中所有有品级的妃子，无一不沾了顾吟素的光。或多或少的都与她有些相似。却永远无法超越她的风情。
一个男子失去所爱的时候总是会想找到一个替代品。但是假的终是假的，永远无法找到当年的感情。
颜月溪也听说过那个传奇般存在的女子。顾吟素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钢刀横在她的心头。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那个冷酷的帝王化成绕指的温柔。
“茜儿，陛下有多长时间没有来过了？”颜月溪望着镜中明媚姣好的容颜微微叹息。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茜色宫装的女官，看样子，已经不年轻了。“快一个月了，听说，是被结绮楼中的那位给迷住了。”叫茜儿的女官微微垂目，缓缓地说道。
“哦？是那个叫冷纤羽女人么？刚刚十六岁吧，真可怜。”那句可怜，不知说冷纤羽呢，还是说她自己。颜月溪的神情有些微微的哀凉。这就是以色事人的悲哀。
茜衣女官没有说些什么，在宫中待过这么多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都是些过眼烟云。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茜儿，你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么？为什么皇上会对她那么着迷？”颜月溪抚摸着自己的眼眶。皇上说她那双眼睛最像顾吟素了。
“奴婢也未曾见过。皇后娘娘在未入宫的时候便薨了，奴婢自小长在宫中，未曾有缘。”茜儿的眼中闪过了一种异样的神情。其实她也想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茜儿的母亲曾经便是顾吟素的侍女之一。在顾吟素去世的当日便殉主了。十月初七那一天不仅是顾吟素的忌日，同样也是她母亲的。只是那一夜的真相除了顾吟素和夏天无，早已被无情的诛杀所掩盖在黑夜中了吧。
“听说她好像是个江湖女子。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真是潇洒恣意。何等的快活啊。”颜月溪的眼中充满了艳羡。
“好像是的，听说皇后来自于一个叫药师谷的地方。”茜儿垂首低眉淡淡的说。
“这样啊，那她一定是救过陛下的命吧。他们一定是经历过生死，所以才有这段深情厚谊···”颜月溪陷入了自己美好的幻想中，但是其中却没有她的位置。
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茜儿看着发呆的女子，默默拿了件紫绫小袄过来，“天气渐冷了，主子要注意保暖。”
颜月溪默默接过“这心冷，是穿得再多都暖不了的啊。”说着，望向结绮楼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了刺耳的欢笑声。
一晌贪欢过后，其实也逃不过她那样的结果。
此时的冷纤羽正蜷在夏天无宽厚的怀抱中，一双桃花样迷人的双眸生姿顾盼。正是二八年华，带着蓬勃朝气和青涩而懵懂的纯真。
每当夏天无看到这些年轻鲜活的人儿，就会觉得其实自己仍然年轻。可是心里是明了的，怀中的人越是年轻，越是显得自己沧桑。
他已年过四旬，是盛年的巅峰，也是衰老的开始。
“纤羽，你看我是不是老了。”这是一个以冷血著称的帝王也不禁发出的疑问。
“陛下怎么会老？陛下可是万万岁的真龙天子。只怕到时候羽儿老了，陛下嫌弃羽儿。”冷纤羽一双水作的双眸光华婉转，声音轻灵的像是涧中清冽的泉眼。
夏天无发出一声冷笑，用手指划过锦素吹弹即破般的脸庞。“连你也像他们一样恭维我么。”一双幽暗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吞噬。
冷纤羽的眼中开始慌乱，立即从夏天无怀中脱出，跪到了地上。连呼“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夏天无把她拉了起来，冷冷一笑。“你们都这么怕我么。”
冷纤羽不敢言语，垂下双眸，微微侧了侧头。她的侧影很像顾吟素，但是她年纪还小，并不知道有这样一段过往。只是知道每当她微微侧头的时候，陛下都会对她很宽厚温柔。
果然，夏天无叹了口气。“你歇息吧。”拂袖而去，不再挽留。
第二十三章 环佩空归月夜魂
夏天无回到了紫金殿，深深望着壁上绘的那抹倩影。有美一人兮，宛若清扬。邂逅相遇兮，与子偕臧。
只是一别如斯，魂梦难求，就这样，错过了今生。
夏天无素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偌大的宫殿中总是独留他一人。每当这时他都会久久站立在这幅画前。
只有面对顾吟素的时候他才会收起一切的锋芒，独自躲在角落中寻求那一丝遥不可及的温暖。
紫金殿中灯火如昼，明媚的灯影下，画中的女子泛起盈盈的辉光。好像是要活过来一般。看得久了夏天无仿佛陷入了幻觉中了一般，向前缓缓伸出手去，仿佛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那温柔的面庞。
殿中高大的铜炉中香烟袅娜，画中的人儿越来越真实。最后，好似慢慢结成了人形。
最后顾吟素像是从画中走出一样，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孤冷的帝王陷入了迷惘，“吟素，吟素，真的是你么？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么？”
画中女子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嘴角含了一丝冷意，缓缓开口。
“从前，有一个书生爱上了一幅画中的女子。有人说只要一直呼唤女子的名字，女子便能从画中走出来。就这样，这个书生日日夜夜的不停歇，呼唤了千千万万次。终于感动了画中女子。那女子走出画卷与他结为夫妇。可是呢，后来书生听信了道人的谗言，将符咒贴到了女子的身上。女子说，我本是天上谪仙，被卿感动才与君结缘。可是啊，你没有珍惜这段缘分。最后你猜怎么了，女子回到画中，任凭书生怎么呼唤她都再没有回头······”
顾吟素的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意。爱情，一旦错过了，就不再有回头的路。
“不！不！吟素！不要离开我···”夏天无向顾吟素扑上去，只是烟雾被他打散了，那人儿也不知消弭到何处去了。
紫金殿外，顾吟素侧头看了一眼殿中有些失控的君王，嘴边的笑意变得有些凄楚。其实她虽然表面上恨的那么决绝，可是心里，终究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她闭了闭眼，忍住眸中泛起的点点泪意，她说过以后再不会为他落泪了。垂首，转身，下一次又是生离死别。
紫金殿七十二级镶金雕龙的白玉阶，月华如水，玉阶染上了一层淡青色的辉光。顾吟素一袭素袍沿着台阶缓步下，轻纱袅娜，凌风而动不似人间中人。
“你是谁？”颜月溪望着拾阶而下的人儿惊声问道。
顾吟素俯瞰着地下的女子，容貌姣好，一双眼睛尤为动人。“你又是谁？”
“大胆，见了雪妃娘娘还不快行礼！”茜儿在顾吟素后面执着一盏八宝琉璃莲花灯，怒斥道。
顾吟素并不看她一眼，只是看着颜月溪。”你是他的新妃子吧。真是年轻，不过你要是换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可能更能讨他喜欢。”
说罢，恍若无人般地从颜月溪身旁自顾自地走开了。
茜儿欲上前阻拦，还未触及衣角，却见顾吟素素履点地，轻轻一掠，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城墙外。
“那是魂魄么？”颜月溪望着倏忽消失的身影，惶然问道。
“好像是人。”茜儿的脸上被灯火照得忽明忽暗，辨不清表情。只是柳眉微蹙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难道，皇后并没有死！”颜月溪秀目圆睁，说出了这个惊人的猜想。
“我看，有可能。”茜儿低声回道。
颜月溪深深望了一眼巍峨高耸的紫金宫，转身离开了。
桌案上，夏天无微微转醒，刚刚的一切，难道是梦境么。可是怎么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
“吟素，有多久，你都未曾入梦了···”
这世间的情缘衍生有太多的奥妙诡异，并不是有情有意就可以的。这其间横亘的庞然沧海，崎岖长路并不是苦心经营就能安然行过。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的又何止万水千山。
双雪殿中，颜月溪紧缴着绣帕。茜儿看出了她的忧心，“娘娘可是要告知陛下？”
颜月溪斜看她一眼，冷哼道“要是告诉他，我们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呢？而且我看皇后也是不想让他知道吧，不然怎么不让他知晓？”
“这倒是，不过不知道皇后二十年后重归到底是何用意。”茜儿在一旁低吟。
“先不管她了，咱们眼前还有个劲敌呢。”颜月溪眸光一现，轻轻挑了挑嘴角。
第二天颜月溪便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长袍曳地，环佩玲珑。头上的芙蓉步摇轻轻摆动，柳眼杏眉，顾盼生姿，好似一朵刚刚盛开的红色莲花。
一路行过，深秋萧瑟的庭院好似飘过了一团明艳的火焰，瞬间光华闪亮。果然，她很适合水红色，以前嫌它太艳，现在看来却是刚刚好。一路袅袅婷婷地飘进了怡香苑。
此时夏天无正兴意阑珊地看着新进的舞女献舞。女子如柳的腰肢轻轻舞动，香风浮动，冷纤羽媚眼如丝望着夏天无。“陛下看这批可中意？”
夏天无面无表情，轻轻地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
忽然，眼中精光一亮，一抹红影直直撞入眼帘。颜月溪与夏天无隔湖相望，夏天无从座上站起紧紧盯着对岸的身影。
冷纤羽看着夏天无这种反应，一时醋意上泛。走过去拽了拽夏天无的衣袖。“陛下。”一声唤柔媚入骨。
夏天凌没有理她，只是盯着缓缓飘来的那抹水红倩影。
冷纤羽狠狠瞪了瞪缓步走来的颜月溪。平时恩宠惯了，又是个年纪轻轻的莽撞年龄，怎么会善罢甘休。
颜月溪走到夏天无身前，轻轻欠了欠身。夏天无这才发现来人原来是颜月溪，并不是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失望的神情不言而喻。
颜月溪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不知陛下和羽妹妹在此，月溪打扰了陛下雅兴，请陛下恕罪。”
这身段真是像极了吟素，夏天无的语气软了下来，“爱妃何罪之有。寡人很久没有去双雪殿了，今晚就随卿同往吧。”
颜月溪嘴角含笑，略带得意地瞟了一眼冷纤羽。冷纤羽狠狠地回瞪，看着一双人影从她的眼前慢慢远去了。
第二十四章 白莲池上当时月
“啪”一只上好的紫金釉青花杯，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瞬间化为齑粉。
“那个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陛下从我眼前给勾引走了，真是不要脸！”冷纤羽在殿中大发脾气。
“哼，不就是一件红色衣服么！给你剪得粉碎！看你怎么穿！”冷纤羽眼中泛出冷芒，双手死死扯着紫绢绣帕，望着双雪殿。
而双雪殿此时正夜舞笙歌。
颜月溪善舞，满庭的芳菲殆尽，天地间只余她一人光华毕现。
淡粉色的幔帐好似女儿家的心事，飘舞在双雪殿傲雪庭中。颜月溪临风踏舞，月色清冽如洗。素白色的水袖轻盈流转，身姿若风扶柳，又如凌波踏雪，轻灵无痕。笛声悠扬，伴着舞步节节拔高。轻纱遮面，眼波婉转，像是无尽的相思缠绵。一时间满庭生香。
夏天无渐渐看得痴了。
当年苎罗山上，她也是这般踏月起舞。银色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仿佛就要绝尘而去般。只是当年吹笛的少年，当年踏舞的女孩，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无论今宵酒醒何处，也不过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徒留满地的月光惘然如泣。
一曲终了，颜月溪轻敛裙裾，缓缓走向了那个迷惘的男人。此时他不在是君主，不再是帝王，不过是一个为情所伤的男子。
“陛下。”轻轻的一声唤，吹散了多少旖旎的梦境。
夏天无似乎不愿醒来。轻轻抱起她，只是不敢揭去她遮面的轻纱。怕触破了一场清梦。
第二日颜月溪满眼含笑送走了夏天无。转进殿内，便敛了笑容。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平时敛尽锋芒，波澜不惊，却总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她在**的生存之道。虽然劳心费力但总算保住了富贵荣华。每一个后妃的身后都有一个家族。鸡犬升天还是万劫不复都靠她一个人筹划经营。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很累，很累。可是这就是她的命所以也只能坚持着走下去。
“我记得皇后的凤阳宫中有很多陈年旧物吧。”颜月溪轻轻看着茜儿。
凤阳宫紧挨着夏天无的紫金宫，里面陈放着当年顾吟素的旧物。宫门深锁，不论何人擅闯皆杖责四十，驱逐出宫
“娘娘你是说。”茜儿的眼中露出了骇然的光。
“这下，我就要冷纤羽看看恃宠而骄的下场！”颜月溪冷冷地笑道。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生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目的的活着，为了爱或是为了利，而爱却是那般遥不可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砝码。
白日里的时候，颜月溪依旧穿着那身水红色的衣裙招摇过市。冷纤羽远远看着，嫉妒的火焰渐渐升温。年少的她还没有尝过失宠的滋味。如此沉不住气的一个人，在深宫中是活不长久的。
“华英，你过来。”冷纤羽唤来她身边的女官，在女官的耳边细细吩咐着些什么。名为华英的女官面目凝重，轻轻点头答应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颜月溪走到了结绮楼，冷纤羽此时正从殿中走出，二人迎面相对。
冷纤羽微微向颜月溪福了一福。“姐姐好雅兴啊。呦，这身衣裙真是光鲜亮丽，可是颜色有点艳了。不够稳重。”
颜月溪不管她话中带刺，仍是温柔一笑。“妹妹这是去哪啊？”
“我闲人一个，不过是到园子里逛逛。不像姐姐，这么多年，依旧圣宠不衰啊。”冷纤羽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颜月溪心中冷哼，若不是她苦心经营，只怕早就万劫不复了。这么多年，她是在说她老了么。
“妹妹言笑了。”说罢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去了。
冷纤羽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过，缓缓向前走去。
正擦肩而过时，一声惊呼响彻耳畔。颜月溪转头，却见冷纤羽像是踩到了什么滚圆之物，直直向后摔去，颜月溪伸手欲拉她，却未拽住。倒是冷纤羽死死抓住她的袖口，狠的一扯，水红色的薄纱外罩便被扯出一条大口。
“妹妹没事吧。”颜月溪心知肚明，却仍是装出关切非常的模样。
冷纤羽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狼狈非常。“我没事，姐姐挂心了。”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转过头去；却立即换了一副凶悍模样。“是哪个作死的东西，这地上怎么会有珠子！滑倒我是小，要是滑倒了雪妃娘娘，你们还想不想活！”
要不说宫中的女子变脸变得比什么都快。一个转身，便忘却了刚刚的模样。
宫人跪倒一地，噤声不语。
“呦，姐姐的衣服破了。若姐姐不嫌弃便到我宫中换一套穿吧。”冷纤羽对颜月溪柔声说道。
“也好。”颜月溪随着冷纤羽进了结绮楼。
颜月溪换上了一套鹅黄色的锦缎罩衫。又与冷纤羽闲聊几句，便回到双雪殿中去了。水红的罩衫却搁在了结绮楼。
“竟然是六铢纱做的，这么好的衣裳真是可惜了。”冷纤羽手执着颜月溪的水红色罩衫冷声道。
“刺啦”裂帛呜咽抽泣。一件水红罩衫被一点点扯得粉碎。
“华英，拿去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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