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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的世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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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个结结巴巴。不能不说他的语言天赋实在不怎么样,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背了一个月了,也就是个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不明白。

口袋里放着兑换好的韩元,陈冲第一脚踏上韩国土地的时候,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我就这么来了?我就这么一个人来了?我爸我妈还不知道我来韩国的事情呢……

忘了这个茬了!……要不,打个电话吧?陈冲站在出站口拿起手机又放下,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这个口。沉吟良久,他才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手机:“妈?”

他妈妈接到儿子的电话显然很高兴:“冲冲……”

“妈,我有个事情,想跟您说……”父母在,不远游。上大学那是没办法,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告诉家里,陈冲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心中愧疚,“这件事情,很麻烦。”

他妈妈愣了:“冲冲,什么事情?没关系,跟妈妈说,妈妈一定帮你!”他妈妈看多了电视剧,显然想得有些偏:难道说,我儿子有女朋友了?而且还……

陈冲听得出来他妈妈什么意思,哭笑不得:“不是,我是说,我现在在韩国……还记得上次我找您要户口本复印件的事情么?……”

他妈妈愣了。这次可不是刚才那样,而是根本20分钟没说出来话。很久很久,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你,在哪?”

“我在韩国,汉城。”陈冲恨不得一头扎到地里,“我来这边,考围棋段位……”

那边半天没说话,然后陈爸爸的声音响起来:“冲冲,你重新说一下,你在哪?”

“我在汉城。韩国汉城。”陈冲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我这一段在学围棋……这边给我发了邀请函,让我过来考一下。下个月可能还要去日本……”

陈爸爸手握着听筒一样的半天没说话。很久之后:“你,学围棋?我知道你学围棋,但是……怎么,去韩国干什么?”

“考段位。”陈冲又解释了一遍,“您知道下围棋有个几段几段,就是去考这个段位。”

陈爸爸那边似乎在运气,又过了很久:“没关系,我们支持你。那个,考不上也没关系,还是回来上大学啊……哈哈哈……”

我知道。陈冲放下电话擦擦脸上的冷汗,舒了口气:至少,没有当场骂街……当年他上大学时候他爸爸差点抽他,要不是看儿子大了要脸要面,很可能就直接打折双腿然后送到川大去了。

儿大不由娘。陈冲拎起行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慢慢琢磨着,坐进了出租车:“您好,我要去韩国棋院。”

司机没听懂,转过头来看他。陈冲有些着急,拿出来韩国棋院的邀请函,放在司机面前一字一顿的说:“您好,我要去韩国棋院,弘益洞,首尔城东区的弘益洞韩国棋院。”到此为止,问路的话这就算是全抖落出来了,剩下的是一句都不会了。

司机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但看见了韩国棋院的大红邀请函,立刻点点头,说了一句什么之后,点火开车上了机场高速。

看来,语言很重要。眼看着外面倒退而过的风景,陈冲突然有一阵孤独的感觉:也许当年,吴清源先生到日本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吧?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周围的人说着自己听不懂话,看着他们哈哈的笑着却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明显不同的民族外形……陈冲突然有一种让出租车掉头想要回家去的冲动。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紧紧地抱了抱他的包。

“韩国,棋院。”司机停车的时候,指着一栋大厦,一字一顿的说。(注:作者没去过韩国棋院,也找不到照片可以对证,所以只能乱编一个,勿怪勿怪)

陈冲还是听得懂看得懂的。好歹他死记硬背也把韩国棋院的朝鲜语写法记了下来,现在再和手上那张信函对证一下,点点头掏出一把韩元递给了司机,等找了钱出来,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厦前,深吸一口气,抬步上前推门进去。

“阿尼阿塞哟!”就这句背的熟,剩下的就开始磕磕巴巴,“我是从中国来的陈冲,和贵院约定好,来参加定段资格赛。”

小姐抬头看看他,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是陈先生么?外事部的金南一先生正在等您,请稍等一下。”说完打电话上楼。

原来你们都会说汉语!奶奶的,老子费了一个月的劲,何苦来的。陈冲跟着小姑娘进电梯上楼,走在通道里推开一扇门,小姐伸手:“请进,等一下我们的翻译会过来,请稍等。”

小姑娘长得不错,就是天生单眼皮显得眼睛小。陈冲胡乱琢磨着,走进办公室:“阿尼阿塞哟!”

这次可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了。人家很客气,过来跟他握手之后请他坐下,还给他沏茶倒水……就是满嘴里说的是什么,听不懂。陈冲捧着茶杯傻笑,人家看他这样子也知道听不懂,也不多说话,看着他也是呵呵的笑……

“你是陈冲?”一个穿着大红连衣裙的高个子美女推开门风一样卷了进来,和金南一打声招呼之后,蹬着皮靴转头看着他,“我师侄说你棋下得不错。”

谢谢,谢谢。陈冲看着这位红美人有些**,下意识的伸出手握一下,又开始傻笑:听这口音,中国人?

“我叫苏妙,叫我苏姐就成。”苏妙和他握一下手,又接过他手中的邀请函看了看,“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咱们国内那帮老东西就是冥顽不灵。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咱们就算是亲人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我给你摆平。”转过头和金南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拉着陈冲,“带着你东西,我领你去住的地方。”

好么。风风火火!这四个字放在这位苏姐的身上真是丝毫不差,陈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苏妙拉着从办公室里出来又下电梯。

“你的棋谱我也看了,能把我师侄逼得那个样子的,也不容易。下得不错。”苏妙站在那里和陈冲平高,拍了拍他肩膀似乎意犹未尽,又拍拍他脑袋,“小伙子有发展。咱们棋院的事情一言难尽,回头我再给你说。怎么样?后天的定段赛,准备好了么?”

陈冲在异国他乡看见同胞,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用力点点头紧一下手里包:“准备好了,我一定……”

“用不着这么大愿念,听说你是个大学生?哪个学校的?”苏妙笑着打断了他,走出电梯领着他上了一辆红色的起亚。

“南开大学,还在上大三,马上大四了……”陈冲很老实,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腼腆,抱着他那个书包不松手。

“嗯?”苏妙扭过头来看看他,满眼的惊喜,“朱钧那小子都没告诉我!咱俩竟然还是校友呢!我99那届的,比你高9届!”她拍了拍方向盘,“不错,咱们学校出才子!”

校友?陈冲也是一阵惊喜。而且随着苏妙的嘻嘻哈哈,他逐渐也放开了一些:“师姐!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好说,咱们都是中国人,也都是校友,你放心,你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苏妙又拍方向盘,“来了就好好干,干脆你也别住宿舍了,我们家老李这几天也在家,上我家住去!”

老李?陈冲笑嘻嘻:“不知道,师姐夫围棋水平如何?……”等一下!刚才她说什么?苏妙叫朱钧是师侄,而朱钧是苏羽的徒弟,那苏妙就是苏羽的妹妹……陈冲的脑子里面立刻想起来过去在网上闲逛时候看到的一张棋谱上的标题:大舅子对妹夫……

李昌镐!

陈冲愣住了:石佛……

“你呀,回头一定要好好学学韩语。在这边下棋毕竟要听得懂人家说什么才行不是?”苏妙并没注意到陈冲在那**,继续自顾自地说,“我们家老李在,回头你跟他下几盘。不过他复盘时候从来不说汉语,你一定要把语言关过了,才好交流是不是?也别说老李,全韩国棋院会说汉语的也不多,李世石算一个,睦镇硕算一个,赵汉乘半吊子。小崔的汉语不错,不过现在他在日本下丰田杯预选,暂时你见不到他。”

陈冲依旧沉浸在石佛的世界中,没说话。

苏妙停在红灯前,莫名其妙的看看**的陈冲,拍了拍他:“小陈,你想什么呢?”

陈冲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

苏妙笑了笑:“反正,你除了下棋之外,就跟着他们多学学多看看,先把语言过了,就什么都好办了。”

这就是李昌镐的居所么?看着一栋平平常常的小二楼,陈冲看着门牌上挂的李字,却有一种朝圣的心情:世纪末的世界第一人,这就是他的家!

“我们老李好像出去了。”苏妙开开门进去,四处张望一下,“没关系,估计也走不远。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了。”而等她打完电话之后,就拉着陈冲走上二楼,“来,咱俩下一盘。”

咱俩?陈冲和老头不一样。老头从古力他们嘴里听惯了苏妙这个名字,但他却从不知道李昌镐的夫人还会下棋。跪坐在高高的韩式棋盘前,倒有些拘谨了:“我水平不高,请您多多指教。”

苏妙摆摆手抓出一把棋子扣到棋盘上:“别说这些没用的,咱俩下一盘,我看看你实力如何。”

中国,天津。

古力和欧阳两个人坐在茶楼里,看着坐在面前满脸枯槁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老头,都摇了摇头:“施老,这些事情,我们的确尽力了。但棋院上实在不肯通融,所以希望您,还是以身体为重。”

老头摆了摆胳膊棒:“没事,既然不能在国内入段,到韩国那边去,也是一样的为国争光。反正都是为国么。”

老头要是照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今年了。古力也只能安慰他:“算了,过一两年等陈冲拿了成绩出来,也许到时候,棋院改了规则,他就能再回来了。”实际上古力和欧阳都知道这个事情不大可能。韩国棋院舍得接纳芮乃伟,日本棋院舍得接纳苏耀国,但中国棋院恐怕就未必舍得有这肚量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06年的时候如果不是陈好大病张璇回家看孩子女子围棋实在是无人能挑大梁,恐怕芮乃伟想在正官庄杯上再挂着五星红旗进场就是做梦!

“也许那小子3年后又是一个苏羽。”从茶楼里出来,古力摇着头叹息,“18岁……二十岁不成国手,难道说就真的终身无望了么?”

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古训如此,而且按照历来的经验看,也是如此。

这个时代,也需要一个颠覆者了。古力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油油的田地,慢慢的思考着:有些东西,需要改变一下了……

陈冲的布局,绝对不是身经百战的苏妙的对手。

能够算清楚大小,却不知道应该怎么争夺。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眼看着苏妙一下一下不知怎么就成了一片一片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的黑模样,陈冲想反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家下的,都是最要命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还好,挂角分投开拆都是普通的定式,陈冲下起来并不吃亏,相反在一个小目定式之后,还拿到了先手。

围棋先手的重要性不言自喻,但让陈冲有些莫名其妙的是,没过15手,随着最后一个大场被他抢到之后,自己的先手就丢了。

这件事情有些让人郁闷了。上次在网上对局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现在竟然还是这样。陈冲和老头下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说这样连点感觉都没有就把先手丢了的事情。

至少,也要下出来点儿让我心服的手段吧?陈冲眼睁睁看着黑子落在白棋大空里却怎么都想不出办法弄死,如果要杀就非搭一个绝对后手进去,更难受了。

宁失二子不丢一先。老头满肚子的理论加实践把他教育成了一个绝对的学院派,可现在歪着头瞪着眼看着棋盘一条一条回忆施门训令,却就是不知道怎么应用。

要不然,换个地方看看?老头教导陈冲说:既然这地方你不知道怎么下,就换个地方看看……把脑袋从那个角上抬起来看看全局去。

不过当陈冲把眼睛放到全盘上的时候,他那天生的计算能力又让他吓得一身冷汗:如果强杀那枚黑子,人家舍了之后拐弯出来,借着杀气盖大模样,恐怕自己后面也就别下了;如果先在外面动手,(炫*书*网^。^整*理*提*供)人家到左上角搞一搞就是十几目,自己还是麻烦。

这个子,麻烦了。陈冲低下头思索着应对,却浑然不觉一个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正在看着他。

要不然,扳右上角?陈冲苦思之下,总算找到了一个至少看上去能够暂时解决一下的法子。轻轻舒了口气,伸手拿起棋子拍落在棋盘上。

这手不错!苏妙看到他身后的那个人在微微点头,忍不住笑了一下,按着那个人指点的方向在右边扳头。

这是为了后面入中腹的准备,而且还隐隐约约的牵着上边那个黑子,顺道还逼着右边白棋二子做活。这是一手三攻!陈冲刚想擦一把汗,手却停在额头上再也放不下下来。

实在不行,就顺着她的意思走?陈冲满心的不愿,却完全没有办法,咬咬牙准备拿出棋子后退的时候,却又怔了一下:如果,借着右上的那枚白子攻角呢?

围棋都是连在一起的,别为了一块死活误了天下大事。老头的废话一向听上去有理。陈冲琢磨一下,飞进了右上角。

背后的那个人愣了一下,托着下巴慢慢转到了苏妙的后面,推推她自己坐在了那里。

谁啊?陈冲一直低着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换了人,心里难免有些莫名。不过看看那张脸,他还是认识的:李昌镐。

第十章 新初段的约法三章 

即便李昌镐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了,但陈冲对于这张脸,还是有着极深刻的印象。

十年前号令天下的石佛,当时的世界第一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李昌镐,就坐在自己的面前。陈冲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双手紧紧握住了拳。

当他知道这里是李昌镐家的时候,就在盼望着能够和石佛见面。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世界第一人的指点。只是,这个幸福来得似乎有些快了。

苏妙却抱起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子,轻声慢语的说:“这位哥哥在和爸爸下棋,宝宝可千万不要吵闹哦。”那个小孩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看在陈冲的脸上,手舞足蹈却真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该你了。”李昌镐的汉语很流利,对发呆的陈冲笑了一下,指了指棋盘一处。

陈冲似乎这才醒过来,哦哦连声的低下头看着棋盘。

棋盘还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冲总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以前打李昌镐谱的时候虽然也感觉到他的风格有老头有些相似,都是很柔和的感觉,但真的坐在石佛对面的时候,真的一手一手对弈的时候,这种感觉才是属于真实的能够感受到的。

老头的棋同样也是深远含蓄,但二十手之后陈冲还是能察觉到一丝完全属于李昌镐自己的东西:流水一样的弹性。

“你觉得,陈冲在韩国或者日本,能够定段么?”古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身在异国的陈冲,一个电话打到苏妙的家里,“那是个好苗子,真的。”

苏妙把听筒挪的离她儿子距离远一点之后,轻轻笑了笑:“现在,那个陈冲正跟我们家老李下的难解难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上网,我把棋谱给你。”

和李昌镐下得难解难分?如果苏妙说的是真的,那么本年度最大的笑话就算是定下来了。实际上看看陈冲脸上的大汗淋漓和李昌镐偶尔回头看宝宝的举动,就知道棋盘上谁是领先者。

中央……中央!陈冲捂着头拼命的计算:右边基本上没什么可动的,就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一块棋能苦苦而活就算成功;左边和上边算是局部的两分,但自己在拿到实地的时候也被黑模样锁的死死的,那时候自己还在高兴能敛到这么一片,现在却成了十足的败笔。唯一能考虑的,就是下边。

下边白棋有一道说厚不厚却也不薄的模样,勉强算是挡住了右下角黑棋的势力,但什么时候动,怎么动,却让他十分的为难。

动得早了人家从左边劈头盖脸一下自己就只能回手,动得晚了人家先入了中央那里就再无自己可置喙之处。如果强行大跳入中腹必遭反击,如果小飞进去却又效果不大。

人家的实地模样算在一起,有61目。而自己,却只有60目。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还输着呢。

好好想想,如果是老头,这个时候会怎么办?陈冲苦苦的思索着,慢慢的伸出手落子于枰轻轻一碰黑上边模样。

好侵消!苏妙抱着孩子站在陈冲的身后忍不住喝彩,转回身走向电脑的时候还在细细琢磨:接下来冲断之后扳打黑上边二子棋筋,跟着再拍一下就是入中腹的最好时候!

只不过她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到陈冲拍头之后的手段:在右边顶。

“这是一种,天生的,”古力似乎在措词,“敏锐?或者说,灵感?”

在他身边的孔杰,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灵感?”

“灵感,以及计算力。”古力这一段时间一直很悠闲,作为在位的天元他根本不需要像孔杰那样天南海北飞来飞去,坐在电脑前突然笑了笑,“就是灵感。”他转过身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怎么样?业余棋界,也是藏龙卧虎,我没看走眼吧?”

那个高大的男子却只是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没说你走眼。只是总觉得,把这么个人才放到韩国去,心里面难受。”

李昌镐没功夫回头看宝宝了,脸上也再没有了笑容,而是沉静如水一动不动看着棋盘。也正是在他突然收起笑容的一刹那,一股仿佛大山一样的压力猛然扑到了陈冲的身上。

这种感觉,陈冲从没遇到过。

这就是石佛的真面目么?陈冲似乎喘不过气来,右手下意识的拉了拉领口,希望能让肺吸到更多的氧气。而这种感觉也让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慌乱:这,就是坐在九段的对面会感觉到的压力么……

狰狞。李昌镐的强扳断后突击中腹让看棋的苏妙心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这让她有些不满,哄着似乎被爸爸吓到的小宝宝,略带一丝责怪:和一个业余棋手,至于这样子么?

陈冲的脸很白,双手死死握着拳放在膝盖上把骨节捏的喀喀作响,身体伏在棋盘上几乎是贴在上面看着这个让他几乎不能忍受的局面。

“胜负手?”古力笑了起来,“这小子,5年之后又是一个马晓春。”

刺黑两子虎口,在这一局上,就是胜负手。

顾名思义,此手段成则白棋一路优势,此手段败则万事皆休。只不过棋盘这边的陈冲却并没有太看重这里:他在刚才那里,就能够看到19手后所有黑棋的应对,而这里就是他找到的最能够让李昌镐难受的地方。

也许是天气热了,也许是陈冲今天穿得太多太厚,刚刚落下那枚棋子的时候,屋内的温度突然上升了几度,让他不得不脱掉了专门穿来的西装。

但过了良久,李昌镐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陈冲的手段,安安稳稳的在白子下面一托。

最稳的,也是最好的应对。陈冲飞快地拿出棋子,拍落在棋盘上冲断。

这里因为上边的味道便不怕征杀,陈冲吸了口气,再长一手。

算得很好,但现在却不是长出的时候。苏妙看看陈冲:老李的这个托并不仅仅是收气,却是要在下边动手了。

看不到。业余棋手最大的缺陷:大局观。

其次就是随手。刘昌赫虽然是世界冠军顶尖的九段,但作为业余棋手出身却也不断的在棋盘上犯下随手的毛病,无数次因此而饮恨沙场。

陈冲的计算力和灵感未必会差多少,但这个毛病却也是一样的。

当李昌镐贴住中央白子棋筋的时候,陈冲千算万算之下,却下出了最不该下的夹随手。

棋局就此而终。

“如何?”晚上带陈冲出去爆撮一顿的时候,苏妙笑吟吟的问李昌镐,“我们小冲儿,水平如何?”

李昌镐只会说实话:“能力足够,但大局不强。定段问题不大,但想要……”“吃饭,”苏妙就知道李昌镐说不出好词来,一听见这个“但”字,立刻就拦住了话头,转过来看着陈冲笑:“韩国菜也许你吃不惯,不过没关系,过几天我带你去一家真正中国人开的餐馆,到那打打牙祭去。”

我只想知道,那个“但”后面到底是什么。不过和李昌镐实在是没这个交情,陈冲躺在床上满心的纳闷:还有什么问题么?

实际上问题不大。21岁的陈冲跟着老头学了两年半,既然能跟李昌镐、朱钧这些人——即便在开始时候他们有些轻敌——拼杀如此,但也不是那些院生们能够比拟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让陈冲并不是很开心。比如在第一盘的时候,他的那个小对手,那个15岁的还没长成的小孩子,叽里咕噜跟他说了一堆话。

一开始他没听明白是什么,扭头看看站在一边的翻译。而翻译却是满脸的尴尬,站在那嗫嗫嚅嚅:“他说,对于您很尊敬,还请您多多指教。”

好像没这么简单吧?就算韩国话音调复杂一些,这么长的一段就这么一句么?本来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陈冲擦擦棋盘打算开始的时候,偏偏还有个懂汉语递话的:“安成俊君说,你们中国人,永远都不是我们大韩民国棋士的对手,没想到你在中国混不下去还敢到这里来……”

安成俊继续嘻嘻哈哈,而且那个会汉语的继续翻译:“中国棋手的水平,除了一个苏羽之外没有什么厉害的,要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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