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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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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方之笑意璀璨,答道:“死丫头,你也信不过本少爷?”
烟络笑道:“对哦,顾大人还多了两个帮手。”
“死丫头,这样也能算是赞扬?”顾方之俊逸的脸上笑意不减。
烟络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顾方之瞧了瞧并肩而立的二人,笑道:“既然两个帮手还在,方之就知趣地先行告辞。”说罢,他揶揄地看了烟络一眼,转身翩然而去。
银色的月光渐渐有了一丝澄明和暖之意。不停歇的夜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直到远离了众人视线,他才在路边停了下来,一手扶树,一手拽紧衣襟,俯下身去,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忍耐良久的不适这才好过了一些。他伸手缓缓拭净唇边残留的血迹,背靠着修直饱满的树干,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里一轮皎洁的孤月,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静静洒下,四周弥漫着白色的水雾。
帐内灯火欢快地跳跃,象一支充满喜悦的舞蹈。
烟络含笑望着正低眉拨亮灯火的人,一脸柔软的心意。
他转过身来,见了她的脸,神情里竟然有一丝不自在,略微僵硬地坐在她身旁。
烟络一张小脸探到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清冷却柔和的脸庞,笑意融融得只是看,就是不做声。
“看什么呢?”他终于微微板起了脸。
烟络好笑地看着他佯怒的样子,答道:“看你呗。再没有人比苏洵更好看了。”
一脸严肃的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轻声道:“胡闹。”
“苏洵,”她甜着嗓子又腻了过去,鼻尖里顿时串入一丝一丝柔和的甜香味道,“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苏洵含笑看她,由她挂在自己身上,话音低柔地道:“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烟络脸色里笑意淡了几分,头闷在他温暖的怀里,缓缓道:“我……今夜……碰了……别的……唔……男人……”
身前的男子身形微微一僵,却又慢慢柔软下来,淡淡道:“嗯。”
烟络抬头盯着他,道:“不吃醋啊?”
苏洵笑了起来,温柔地将她拢在怀里,“我说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话未说完,烟络便打断了他,瞪着他波澜不兴的脸,道,“好没意思。”
一脸柔软深意的男子浅浅地笑着,瞳彩清透的目光里柔情早已深种,此际却不易觉察。他缓缓拂过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一下,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烟络腻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规律平整的心跳声传来,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沉静了下来。她笑着凝视身前的人,缓缓说道:“苏洵,现在的日子好没意思。”
苏洵轻轻笑了笑,低眉问道:“为何?”
烟络在他清亮的目光里想了想,说道:“明明不喜欢,却非得在一起。我不愿成为挥霍别人真诚心意的女子。很早以前,我就狠心说了那样的话,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后来也试图劝过他我不值得,他应该有更适合的女子相伴,可是他又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再后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再深陷,我只有假装不知情。这样的我讨厌极了。”她的小脸蓦地在他胸前狠狠地蹭了蹭,复又紧紧抱住了他温暖沉静的身体,道,“我起先还高兴过,现在越来越明白被爱不见得是一件愉快的事。我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苏洵……”她小小的一颗头闷在他怀里,话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小小声地说道:“我想……回家……”
苏洵闻言身形一僵,起初平静的神色也突然起了一丝波澜。他默默看着她在他手中纠结的柔发,目光渐渐浓重了起来,薄唇微微咬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做声。
良久,烟络缓缓抬起头来,仍旧是一脸愉悦的笑意,她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道:“今晚一定是受刺激过度,我胡乱说说的。”他的难处,她其实很明白。
苏洵静静看着她,那瞳色浓重却瞳彩清透的双眼在明亮的烛火里却一再幽暗了下去。
烟络笑着拉拉他的衣袖,岔开话去,道:“顾方之真的不曾受伤吗?”
苏洵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地缓缓摇了摇头。
“你别想太多。”烟络笑着挽紧他僵硬的臂膀,“他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说完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妥,偷偷看了看苏洵,他一脸诡异的平静,反倒教她愈发不安起来。“苏洵?”她不放心地拉拉他的衣袖。
他沉思良久,终于重新凝神认真看她,竟然浅浅地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嗯。我明白。”
烟络见他也不是真明白的样子,追问道:“想那么久,想什么呢?”
苏洵笑道:“今晚我一定也是受刺激过度了。”
烟络笑了笑,静静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甚至更长的日子以来,面对朝廷的派别倾轧、政治的风雨阴晴、人世的胜衰沉浮……他心里忧虑的不甘的牵挂的不得已的种种不舒心不愉快的感受,又对谁说起过,又有谁认真聆听过?她挽紧他的臂弯,将头轻轻靠在他一直努力支撑的肩膀上,忽然又侧过脸去在他的脸颊上印下轻盈却柔软的一个吻,然后继续靠着他的肩头,低声吟道:“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朱弦悄,知音少,天若有情应老。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
苏洵忽然低眉看她,渐渐笑了起来,道:“我不会放手。而辞官之事,原就答应了你,不会更改。”说完,他微微俯下身来。
夜静,天凉如水,银月遥挂。
烟络闭上眼睛,唇上传来一阵再也熟悉不过的温软润泽之意,鼻息交错,她渐渐地忘却了身陷的一切,专注地随着那温暖澄净的气息而纠缠而沉醉。
她看似淡定,其实却是那么炽烈而深切地爱着他,所以,老天爷,请给我们幸福,好不好?
烟络忽然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好看的剑眉此时竟然微微蹙起——以为没有她的注视,所以在沉溺至深之时,不经意间偷偷流露出那样心痛而隐忍的神情,教她心头猛地一震。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际,无言地合上了双眼。
苏洵,纵使再苦再难,我又怎能负了你?
第23章
是夜。
三更雨。
帐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原就有些凉意的夜气愈发冻人起来。
李希沂一袭白色的单衣,人形单薄苍白,卧听淅淅沥沥的夜雨良久。
帐外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柔和无比,“路上小心。啊,下雨了。”接着是一阵折回帐篷慌乱的脚步声,步履轻盈。
男子低柔的声音蓦地响起,“烟络,不碍事。”像是一把抓住了女子,那轻盈的步伐嘎然而止。
女子回答的话里仍有明显的不放心,道:“夜里很凉,雨也不小呢。”
男子轻轻笑了,又重复了一遍,“不碍事。你快回去。”
然后,便有一阵扭捏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苏洵。”女子话音里透着俏皮的笑意。
夜色里两顶大帐毗邻而立。
大帐之外,细细蒙蒙的雨水中,女子巧笑嫣然。
大帐之内,李希沂静静闭上双眼,雨夜里,她的笑颜仿佛清晰可见。
“嗯。”帐外男子此时回应的嗓音听来也分外柔和。
接下来,便是一阵细小的含糊之音,一声声淹没在细密如织的烟雨中。
帐外,雨声不绝,这些原该含混不清的声响,此刻听来却如此清晰,仿若就在耳畔,声声入耳,字字上心。肩头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又渐渐淡去,胸膛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虽空恸得可怖,却已辨不出是何种滋味。他漠然地看着自己肩头渐渐浸渍开去的妍丽血色,静静地笑了起来,浅棕色的眸子里暗哑无华,话音空旷而茫然,“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
心长焰短。
兰堂红烛,烛心细长而火焰短小。
心长,情长意更长,有着悠长的思念和悠长的恨。
焰短,却终是力不从心,渺茫无望。
命运或许终究是无法改变的罢,他们早已错过了相遇和相爱的时机。他明明知道,却着魔般地不肯放手。
三更雨,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几回无寐!
次晨,雨后天高。
烟络站在帐前的空地里,面对延绵起伏的墨色森林,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吸饱了一肚清新幽凉的空气。听闻背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对一身白衣的他,嫣然一笑,道:“这么早?”
一袭白衣的清朗男子含笑微微颔首,缓缓走近。
烟络看着他深邃的浅眸下淡淡的墨色,笑道:“疼得紧吗?”
他低眉看了看自己肩头,轻轻摇了摇头。
烟络笑着转过身去,看着远处雨后越发青墨如玉的松柏林,自言自语地说道:“昨夜的雨,很大呢。”说罢,她含笑看他,“吵醒你了吗?”
李希沂微微一怔,浅笑道:“大概因为服了药,所以睡到天亮。”
“是吗?”烟络盯着他的眼睛,笑意不减。
“烟络,”他的嗓音忽然柔软了起来,“你想……回家么?”说罢,他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专注无比。
山谷里,饱含水气的凉风缓缓流转。
宛如碧波万顷的草地随风起伏,传来细细的声响。
叶梢上未干的露珠在已然泛白的天色里,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沉默地站在那一片广阔且碧绿的草地上,清俊恬淡的脸庞上缓缓浮起温和澄净的笑意,一袭白衣在风中轻轻撩动——一如两年前的他。
烟络看得出了神,半晌才答道:“王爷何出此言?”
他无言,却笑得越发璀璨。
在她的记忆里,他何时有过如此明媚的笑容?烟络静静看着他,心里渐渐涌上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许久,他柔声缓缓问道:“烟络……不想么?”
他仍旧笑着,魅惑之极的笑容忽然出现在他年轻的脸上,仿若一朵暗花在浓郁的夜色里怦然盛放,却教烟络看得一阵心惊!他从不是那样的人,他用这样明艳的神情掩饰了些什么,她该死地懂得彻底!
“不想么?”他坚持着问,淡白的唇边那诱人且妍丽的笑意反倒愈发浓重!
烟络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的沉默。
山风徐徐,涛声隐隐,而凉意不绝。
金色的朝阳正从墨绿的山颠悄悄地探出一角。
山谷间,顿时光华万丈。
绚烂的金色光芒在瞬息之间将他整个人没入其中,那一袭素净之至的白衣旋即跟着妖冶起来。
也因此,那个人形此际耀眼得难以直视。
金色的天地间,他带着明媚的笑靥,近乎偏执地又一次问道:“不想么?”
那样的笑容之下,却有些竭力隐忍的什么正按捺不住地想要愈发汹涌澎湃起来。
烟络渐渐笑了起来,话音柔软却清晰之至,她只说了一个字——“想。”
风起。
天高。
远山如黛。
金光炫目。
朝阳绚丽的光线里,他柔和的双瞳里笑意不减,幽亮的眼神却在瞬间如破瓷一般应声迸裂!笑意的裂缝里,脆弱、寂寞、心灰……如妖艳的鲜血一丝一丝淌了出来。整个人虽然还含笑站在那里,却渐渐被抽空了最后一丝温暖的生气。
烟络看得心惊,渐渐管不住脸上凄楚的神色,无言地看着他。
他削瘦的身姿仿佛就要融化在金色的光芒里,苍白的脸上仍旧习惯性地维系着一丝笑意,人却渐渐开始颤抖了起来。
烟络想要上前,却拽紧了衣角,坚持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缓缓抬起头来,漂亮的眸子满含着笑意看着她,清透的目光却迅速迷离、迅速溃散,他的声音此际听来柔软得要命,他点点头,笑道:“好……”说完,他低眉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身子,浅棕色的双瞳里是一片迷离的雾气,唇边还带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他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说道:“怎会……这样?”他伸手缓缓环住自己的身子,双手越箍越紧,直到雪白的衣衫上渗出点点血渍。那一朵一朵明艳的血花仿若雪地里绽放的朵朵红梅,渐渐向结冰的山谷里蔓延开去。
够了!
烟络向着他奔了过去!
他含笑看着她飞奔而来的身影,唇边冉冉升起一朵明媚知足的笑意。
金色的山谷是那么漂亮。
他望着高远清湛的碧色天穹,缓缓倒了下去。
“希沂!”
最后一声女子的惊呼回响在空旷的山谷,他却不曾听到。
墨绿的山谷,太阳已经爬上了半空,上午的阳光明亮而柔和。
寂静的林中,流莺的啼鸣清脆婉转。
宁静的气息里,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有所不同。
烟络坐在榻前,白色的帘幕半垂,里面是一道异常安静的白色人影。
清风立在烟络身后,略有忧色,道:“今日骑猎在即,皇上那边该如何回禀才好?”
烟络一手取脉寸关,一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淡淡答道:“就说王爷昨日突发心疾,尚在静养,不宜骑射。”说罢,她平静地看着身后的蓝衣小童,笑意浅淡,道:“清风不恨我吗?”
那个孩子微微一怔,深深看了看帘幕里昏睡不醒的主子,又看了看一袭白衣的女子,轻轻答道:“王爷尚且不恨,清风又何来恨意?”
烟络轻轻一笑,低眉去看他苍白的脸庞和未曾舒展的眉头,“我倒宁愿他恨我入骨。”
清风淡淡答道:“王爷不过爱自己所爱,是苦是甜,只需自己领会,与旁人并无半点关联。”
烟络略微诧异地盯着他少年老成的脸,双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笑意,“清风真的只有十四岁?”
“自是不假。”那个孩子静静看她,神色不变。许久,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姐明白自己所要为何么?”
烟络闻言一惊,随即笑了起来,“再清楚不过。”
清风点点头,尤有稚气的脸上神情认真无比,“小姐明白就好。王爷可以这样痛一次,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今日之痛。”清风静静看着静卧的清癯男子,低声道:“如此的重复,无人能够受得住。”
烟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一阵缄默,半晌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
记忆里,他金色的背影向着她,无言地看着月光下皎洁的白色花田,不带一丝情愫地低声说道:“当年梵志拿了两株花要供佛。佛曰:‘放下。’梵志放下两手中的花。佛更曰:‘放下。’梵志说:‘两手皆空,更放下什么?’佛曰:‘你应当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以舍的境界,也就是你免去生死之别的境界。’”说罢,他微微仰头,悄然凝望漆黑的夜空之上那轮洁净似雪的新月。月如银钩,而人影相映,那道努力挺得笔直的背影之中,透着几许不甘与挣扎。
放下——他曾在心里说过了多少回,却终究不曾真正忍心放手。
所以,才会一痛再痛,却仍旧在撕裂般的剧痛里,不断挣扎,一面痛着,一面安乐如饴。
他,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真正解脱?
而她,帮不了他。她试过,却不过更加增添了他的痛苦而已。
所以,清风,那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提醒了她,千万不可以把一时的心软误认作爱情,那样只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徒增两人的痛苦而已。
烟络无言看着他剑眉微锁的脸庞,听见他低声地喃喃自语,却有些含混不清,“兰……烛……心长……短……”
烟络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最后一次替他掖好身边的被褥,走出大帐。
帐外,天穹纯净高远。
浮云自在飘浮、恣意开合。
烟络负手走去,仰面望着宽广的天际,慢慢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替人垂泪。
五年前的翠寒谷,夜深的静月孤辉里,师父也是这样失神地喃喃念过……
梁山的林木以松柏为主,成林茂密,远望呈黑色,故号称“黑松林”或“柏城”。御猎囿里的树木更是修直饱满,直耸入天际,浓荫下光影斑驳。
各色猎装着身的贵族男子们跨着俊美矫健的马匹,在林间追逐,顿时响起一阵充满男儿豪气的喧嚣。
烟络一袭素净的白衣,静静找寻着其中熟悉的身影,却意外地先看到了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他驭马骑猎的矫然姿态在人群中分外醒目。烟络笑了笑,难怪当晚苏洵要去求他。然后,她环视了一圈,终于在场边瞧见了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便快步走了上去。走得近了,那男子也侧过头来看她,她施礼笑道:“见过大人。”
清冷的紫袍男子唇边瞬间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嗓音低沉雅致,笑答:“又无旁人,胡闹什么?”
烟络故意看看周围,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
苏洵笑着看她,问道:“睿王爷伤势如何?”
烟络怔了怔,淡淡一笑,“还好。”
抬头便迎上苏洵深邃且柔和的目光,他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那就好。”
烟络别过头去,看见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奇道:“顾方之呢?”
苏洵敛去笑意,“他说今日没有骑射的兴致。”
烟络神色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哦。”原来,他还是受伤了。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起来,都只是凝视着林中在光影里不断穿梭的人形。
烟络偷偷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他注视着前方,神情宁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睿王爷今日未至,苏洵那样聪明的人,应该早已猜到了什么吧,可是,每次她若不说,他也就不再多问。这样想着,她突然沮丧起来,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啊。
苏洵察觉到她的目光,最初平静地假装不知,见她笑脸上的神情逐渐黯然,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如湖,碧波万顷的湖中情愫深邃而浩淼。
烟络猛地侧头,迎上他此时的双瞳,表情一滞,红唇微微动了动,又暗自抿紧。
苏洵清冷的身影不自觉地僵硬起来,脸上却带着柔软的神情轻轻地笑了。
烟络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对不起。”
那轻轻吐出的三个字仿佛一根银针生生地刺在他有些疲惫却竭力坚持的心房,他却仍旧温和地笑着,柔声道:“你永远不必这样说。”
烟络上前拢住他略微冰冷的身子,依然垂着头,“天上天下只得一个你,我说过的,现在还算数。”说完,她咬着下唇,认真地看着他柔和的脸庞。
苏洵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咬得发白的红唇,神情沉溺,缓缓答道:“你说过,我一直相信。”
“骗人!”烟络仰头直直地盯着他不动声色的脸,“你刚才明明就不相信了!”
那张清冷皎洁的脸庞微微敛去了一丝笑意,他还是笑着说道:“那不是不相信。”
“是什么?”她仰着头问他。
苏洵笑了笑。“是不安。”他静静地看着她复又咬紧的下唇,温柔地说道,“要分开,不见得是因为我不再是唯一的那一个人。”
烟络忍住了眼眶里涌出的泪水,“除非我死了,否则,”她指了指他的身侧,又坚定地笑了起来,“这个位置就是我一个人的!”
“嗯。”苏洵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黑发。
烟络又指了指自己身侧,道:“这个位置除了苏洵,今生今世也决计不会有第二人!”她笑意璀璨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左边右边都是你的!”
苏洵看着她认真而后调皮的样子,深邃如湖的眼睛里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烟络紧紧地靠着他,他温暖的体温便绵绵不断地传了过来,淡雅的甜香也柔软地串入鼻尖。
春日当空,金色的光环笼罩着大地。
一白一紫的两道人影静静地立在如墨玉般的松柏林边,清朗的微风在身侧不住地缭绕。
林中突然起了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一阵慌乱,人潮向一处猛地集中。
苏洵脸色一凛,起身牵过一匹黑马,在烟络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将她轻轻抱上马去,自己又轻巧地翻身上马,驭马绝尘而去。
耳边风声凌厉,烟络惊讶地盯着两侧飞速闪开的模糊景致,松柏和林中光影幻化为一片迷离的青与黄的彩条。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正色的苏洵,愣愣地别不开视线。他原来也会骑马呀,而且随手拣了一匹来也不见得比那个人逊色!乖乖!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
苏洵瞥她一眼,淡淡说道:“烟络,头转回去。”她只顾着睁圆了一双眼睛傻傻地看着他,却在他双臂间坐得东倒西歪。
烟络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旧盯着他的脸不放。
苏洵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拧过她的小脸去,忍不住轻轻笑道:“你难道以为苏洵只会坐马车?”
烟络终于在他的笑靥里回过神来,又将被他扳过去的小脸折了回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还会什么?”
“别无所长。”他笑着回答。
“你骗我。”烟络瘪瘪嘴,扭头注视前方。
身后,苏洵清冷的脸上全是宁静的笑意。
翠绿林间金色闪烁,骏马疾驰而去。
“何事如此慌张?”苏洵静静走近人群中,两旁纷纷让出道来。
一身青衣的老者跪道:“回苏大人,八亲王不慎为流箭所伤,下官已经略做处理,眼下需立即回营,彻底清洗伤处。”
烟络自苏洵身后探出头来,向人群中央望了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青衣老者猛地看见她,禁不住脱口而出:“施、施姑娘?”
烟络奇怪地看着他,这老者竟有几分眼熟,想了想,记起来原来是苏洵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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