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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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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传递思念之物,但愿能传到父母和小空那里去吧。她苦苦的一笑。

“再有三个月……就能回去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小翠一声惊叫。

洛河立刻翻身下床,刚要开房门,却突然瞥见一把亮铮铮的长剑从门缝中单刀直入,惊得她连退了两步。门突然大开,小翠先一猛子扎了进来,还未站稳,就又被身后的黑衣男子一把抓住胳膊。

洛河望着那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刺客戏码在状元府你也敢玩?”

黑衣人也笑一声,冷冷道:“要她的命,就跟我走。”

洛河一愣,这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便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哪派来的?”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她不答。

小翠脸上突然显现出古怪的表情,她停止了颤抖,抬头奇怪的看着那黑衣人。

洛河看她如此表情,刹那间明白了那位黑衣男子是何方神圣,她攥起拳头在唇边,笑咳了两声,试探道:“请问你,这衣服比山贼衣服强很多吗?”

来人愣了一下,盯着她一动不动,直到洛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才随即赌气一般的把面罩摘掉一点,果不其然,面罩下便是寥槿气宇轩昂的脸。

“寥大人!”小翠一声惊呼。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洛河惊讶的问道,随即又笑说,“放心,今天这府里没人。”寥槿点了点头,简单明了的说:“在这里说不安全,跟我走,轩主在等你。”

洛河怔在原地。

轩主?

他来了吗?

恍惚中已被寥槿拉起,看着他对小翠交代了什么,下一秒自己便已经被蒙上黑色的大袍,

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箭步如飞。大街上果然热闹非凡,洛河隔着黑布都能看到满眼鲜艳的烛影摇红,恐怕这两个黑衣人在旁边树丛里疾走都没人会注意。寥槿一言不发走得很快,洛河有些不安的随着他,三拐两拐眼前便突然没了颜色,四周静谧如死,只听得自己的脚步踩上枯叶时清脆诡异之声。

奇怪之际她脚步已经停下,她却恍若浑然不知,如警惕的兔子一般机警的试探着满目黑暗和其中的未知。寥槿在身边也没了动静,她刚奇怪的要摘下黑袍,却突然听得一声轻轻的笑:“你喜欢当瞎子?”

洛河伸出去摘面罩的手戛然而止,停在半空中极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她看不到说话的人,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并且突然有一种恍(书)然(网)的亲切之感,竟蓦地红了眼眶。

但她自然没有哭。

洛河用了三秒时间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的手终于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笑容灿烂俏皮的脸和一对弯如月牙的笑眼:“不喜欢。”

眼前的柳玉寒虽裹着厚厚的狐裘,身子却似是越发清瘦了,脸色苍白得如天山最白的冰晶,却显得一双杏眼亮如秋水。但那双眼仍是冷冷的,即使是望着洛河也一样不着光彩。而柳玉寒也依然唇边带笑,如水中涟漪一般点到为止,轻巧玲珑。

洛河望着他不语,心中却突有一阵辛酸,嘴角的笑容也为此而滞了片刻。

两人站着静静对望了一会,柳玉寒才加重了三分笑意,说道:“怎么?你不仅喜欢当瞎子,还喜欢当哑巴?”

洛河也一歪头笑了:“你把我弄到这么安静的地方来,也要容我应应景。”

“这里是帝都最安静的地方。”柳玉寒轻轻说道,伸手掸了掸落在自己毛裘上的一片枯叶,“很不错。”

“是不错。”洛河抬起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四周,倒吸一口冷气道,“适合拍恐怖片。”

看到柳玉寒轻皱着眉一脸探究的看自己,洛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咳……”柳玉寒似乎为掩饰难堪轻咳一声,两人又安静了半晌。

一滴雪水从树枝上滴落,掉在洛河的脸上,冰凉的。

她闭起一只眼刚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却突然觉得脸上又是一凉。柳玉寒苍白修长的指骨轻轻擦过她的脸,抹掉了那滴雪水,却留下了比那冰滴更冷的温度。他轻轻拽出挂在洛河脖子上的玉坠,端详片刻,又轻轻的放了回去。

他慢慢收回手,又缩回毛裘中,看起来是确实受不得半点风寒。

“你……最近过得如何?”他微微挑眉,轻声问道。

洛河也垂下眼低声答道:“还好。”

“宫里的事,免不了伤脑筋。”他语气中微带了点抱歉,又轻声笑了,“不过看你似乎真的应付得不错,你平定西领叛军的事我听说了,还有……”

他突然弯下腰,俯在她耳边轻轻道:“今晚的仙侣舞也跳得很美。”

洛河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你怎么……你怎么进得了宫?”

“我当然进不了。”柳玉寒皎洁一笑,点着她鼻头道,“但我知道,你肯定跳得很好。”

他语气轻柔却带着一分戏弄,洛河脸上一红,咬住嘴唇道:“你……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的?”

“呵呵。”柳玉寒却是一挑唇笑了,那笑容惬意如一只慵懒的猫,“我前几日来帝都办事,想起今天是除夕,怕你见月思乡,就来看看你,当然还有安排三月的事,但都写在卷上了,你自己看看便可。”

“说得可真容易。”洛河白他一眼,赌气道,“你竟然就叫寥槿直接闯进状元府,也太胡来了,要不是今天碰巧一个人也没在,如果被人抓到如何是好?”

柳玉寒笑容里的惬意有增无减:“我敢让寥槿硬闯,就自然有不会被抓到的把握。”

“那你就不怕被叱落轩的人发现?万一有个眼线,可是全盘皆输……”洛河也没有问他的把握来自……哪里,只是继续质问道。

“我是会傻到栽在自己人头上的人吗?”柳玉寒睁大了眼睛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你放心即可。”

他又抬了抬眼忽而一笑:“倒是你,若是以前你不会说我‘胡来’的,最胡来的人从来都是你,怎么如今说话倒如此稳妥了?”

洛河一怔,喃喃道:“稳妥……”

当年夜闯风流帮的时候,她可丝毫没想过稳妥。

翡翠谷一事,当时是莲冲着她皱眉道:“太胡来了!”

如今……竟是自己对柳玉寒说出这四个字来?

她自嘲的一笑。什么时候……自己说话思考的方式竟然已经和曲椋风一样了?

见她表情悲凉,柳玉寒轻笑一声说道:“开句玩笑你就当真了,你那鬼灵精的脑袋呀,没这么容易被腐化。”

洛河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再搭话。

柳玉寒深深叹息,俯下身来,抬着眼睛看着低头的她道:“怎么了?难道被我说痛?洛河乖,谁欺负你了和玉寒哥哥说,你玉寒哥哥——”

他眼中如落满星光一般璀璨,却皱着眉头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仿佛真的极肃穆的安慰洛河,活脱脱一副较真的孩童模样,终于逗得洛河忍俊不禁,笑骂道:“去,这么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可爱。”

“什么叫装可爱?”柳玉寒直起身子不服气的回敬,依然是一脸严肃,“你玉寒哥哥我本来就玉树临——”

“停……”洛河强忍着笑,上前一把捂住柳玉寒滔滔不绝的嘴,不准他再说话。

柳玉寒轻笑一声,摇摇头表示不说了,洛河才松了手,方要缩回来,却被柳玉寒一把拽进怀里,惊得她心中一阵乱跳。

“洛河,我很想你。”

她突然听得他一句轻轻的呢喃,轻柔如蜜,让她活活醉生梦死于其中。

她却欲哭无泪。

情景一如那天,他把她轻轻拽入怀中,二人隔膜着彼此,只因他们都深深知道最后无疾而终的结局。她终要走,而他也终要赌上性命拼一死战。

绝不相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们都是不愿吃亏的人,所以他们都赌不起……

然而今日——

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依然清新,洛河慢慢平静下来,安静的闻着那阵阵乍苦还甘的芬芳,表情却是淡淡的哀愁。

再伟大……也终究为情所困?她苦笑一声。

他是即将要成为天子的人,他……却也……

洛河抬头看他,迎上柳玉寒黯然的目光。

他似也是在心中痛骂了自己的不知自控,却依然紧紧拥着她没有松手。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就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三月之后,我发誓我能忘了……忘了!”

他的语气里有咬牙的痕迹,带着淡淡的金属迸裂一般的刚烈。

就这么一会儿……

彼此都忘了其他的事情,就只安安心心的相拥。

如若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彼此只求得有一个片刻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洛河才缓缓直起身子,柳玉寒也轻轻放了手。她之前几乎冻僵的身体已经被暖暖的毛裘拥得一阵温意,只有手腕还是一阵冰凉——正是方才柳玉寒一直握着的地方。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问道:“你的病,无碍吗?”

提到病,柳玉寒却是一脸举重若轻的淡然:“一年一年都熬过来了,没什么。”

洛河低下头没有说话,随即拿出柳玉寒刚刚给她的战略细细读了起来。

正读着,突然寥槿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脸色冰冷,声音却有些急促:“轩主,柳姑娘刚差人来报信,营地出事了。”

柳玉寒眼色一凛,冷冷道:“什么事?”

“不清楚。”寥槿迅速回答,“好象是雷家剩的那些人……”

“哼。”柳玉寒的眼色瞬间冷如寒冰,声音决绝道,“看来还是不能慈悲,叫那人捎信回去给姐姐,让她先把持住,我随后就回。”

洛河听他的语气不善,皱眉问道:“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事,你不用多管。”柳玉寒却回头对她甜甜一笑,“我得走了,这战略你先看着,不明白的地方……到了三月自然会有很多碰面的机会,再问不迟。”

洛河还未答,他便一抖毛裘疾步而去,一会她便听到马车辘辘远驰的声音和枯叶碎裂的声音。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早已漆黑一片的前方,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府途中,时间已马上就要午时,街上有家的人都已经回家同亲人守岁,空落落的街上到处散落着残红的废屑垃圾,掺和着早已不净的雪水,显得一片不堪入目的荒凉狼籍,除夕夜晚看到景象如此,心中难免悲从中来。洛河披着斗篷站在路中间看了半晌,方才轻叹一声举步回家。

到了状元府,一些门丁家仆已经回来,见到她连忙行礼请罪,洛河没有理会,漠然招手让他们起来,自己轻轻走回屋子。

那盏孤灯依然如旧,在黑夜中唯一寂寞的地方默默的燃尽了灯油,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却渲染了一面苍白的墙壁。

正文朝烈帝

大年初一。

洛河清晨醒来,睁眼便看到满目银白,窗外枝桠上铺了一层白雪。看起来应该是凌晨时分下的雪。素净之色蓦地入眼,她精神一振,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叫小翠进屋来。

门推开,小翠一身火红的棉袄暖洋洋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铜盆,冲洛河笑嘻嘻的说:“主子可是起来了。”

洛河笑看她一眼,不服气一般的说道:“平时要早朝,今日众臣放假回家探亲,我怎么就不能多睡一会儿?”

“能,能。”小翠放下铜盆嬉皮笑脸的答应着,“主子说什么都对,我从来就说不过。”

洛河莞尔一笑,走道铜盆前一边梳洗一边道:“哪时候下的雪?”

“三更开始下的。”小翠回答,“刚才才停。”

“哦。”洛河直起身子笑道,“今天放假,我们去玩雪如何?”

“玩雪?”小翠的表情有微微异样。

“恩——”洛河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得门丁高声的通报。

“谁?”洛河没有听清,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小翠是根本就没有听,也摇摇头。

洛河叹了口气,抬脚向外走,郁闷道:“大过年的也不让我好好歇着,又有什么事情……”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厅,门口站着的是宫里出来的小厮。

洛河微微有些傻眼,道:“你这是……”

“回烈大人,小的是来传话的。”那人标准的鞠了一躬,“皇上听说烈大人家远没有回去,怕烈大人无聊,请烈大人入宫陪陪皇上。”

洛河听罢,脸一苦,低声嘀咕道:“什么怕我无聊……分明就是他无聊要我去陪他……”

小厮一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洛河忙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吧,过会子我自己过去。”

那小厮又是一个标准鞠躬,才直挺着腰板走了出去,看背影似乎气焰惊人,惹得洛河和小翠一同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洛河又拉下脸来。大过年的还要进宫陪皇帝聊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要浪费很多脑力,当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虽说与这位皇帝聊天,不至于一言不和便掉脑袋,但也总不能太过出言不逊,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但……就算对方是如此善良的游罹天也不好在大年初一对其耍赖,何况归根到底还是贵为天子,除夕夜引发的微妙状态如今一戳就破,断不能给游裂月留下什么把柄。

所以,纵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洛河还是叹了口气换了衣服乘车去了。

除夕一夜喧闹,次日皇宫就仿佛变了个模样。没有了黄金兵甲,没有了朝拜众臣,连满宫廷的红饰都被拿掉了不少,空荡荡如一夜萧条。

洛河走在空无一人的宫廷中,只听得自己脚下的瓷石被靴跟踏得不断发出铿锵之声,空落落如钟摆一般一下下打在心上,顿时觉得一片空茫,加之满目仿佛萧索的景象,洛河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走了几个宫殿来到内庭,远远的便看到游罹天似乎百无聊赖的模样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左顾右盼,见到渐渐走近的洛河便面露喜色,几乎要站起来迎接。

洛河见他如此表情,突然想起他每每看到曲椋风时松一口气的模样,不禁微笑起来。她走到殿中央跪下请安,游罹天满面微笑着喊她起来,又笑道:“不用太客气,今天找烈大人是来聊聊天的,不用太拘束。”

聊聊天?洛河眉头微微一皱,皇帝找臣子聊天,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但她很快整理出微微的一丝笑,回道:“皇上能找臣聊天,是臣的荣幸。”

游罹天叫她坐下,又叫婢女奉茶。洛河目光带有微微警惕的望着他,半晌,游罹天终于抿起红唇俏俏的一笑,洛河便也随着笑了,算是打破了僵局。

茶水上来,看去是金黄的蜜糖色泽,端起一喝竟是在叱落轩常喝的甜茶,这茶与东领的几乎无不同,都是入口清香,甜而不腻,果香迷人,醉人心脾,洛河一口口细细的品着,瞬间只觉得回味,百感交集,眼色也不免惆怅起来。

但——

她突然惊醒一般肩头微微一耸。

帝都的好茶多得是,以前在宫里也从没喝过这甜茶,怎么会偏偏在今日她单独见皇上的时候,奉的却是这种东领特有的茶水?

洛河心中微微一颤,偷偷抬眼一瞥,果然看见游罹天丝毫不掩饰的正望着她,心下一凉。刚想放下茶碗,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反倒是自揽嫌疑,便端着又喝了几口,作出惊奇的表情对游罹天叫道:“臣以前在东领上学时在先生家喝过这种甜茶,很是喜欢,十年啦,不想却又在皇宫内重新品到,真是缘分呐!没想到皇宫中也有这东领特产的茶品——”

她说完瞥瞥游罹天,见他有些发愣,便笑得越发灿烂惊叹道:“瞧我说的,真是失礼了,帝都皇宫什么稀奇东西没有呢,请皇上恕罪!”

见游罹天轻轻笑了,洛河也松了口气,心中嘀咕:这位皇帝当真是善良的可以,说点好话便息事宁人。他平日里感觉灵巧,性情倒也不迂腐,别人的奉承他也不是因为中听才高兴,而是真正死心塌地的相信……她叹了口气,这位皇帝生在帝王家真是苦命,如若在个读书人家中没准还能成一翻事业。而他身为皇帝却是大大的悲哀,若是没有那位卓绝的丞相辅佐,朝烈帝要怎么真正以“德”服人?这个年头,自己仁义只会害了自己,虎伤人并非因为人害虎,在这世上,人也确实只能自救。

看她颇有深思之状,游罹天轻轻叫道:“烈大人?”

洛河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若不嫌弃,私下里叫臣洛河就行了。”

“恩,椋风当年也是这么说。”游罹天笑眯眯的,他说起莲丞相时总是一脸安心之色。

洛河干笑两声没有回话。

“洛……河。”游罹天试探的叫了一声,又靠回龙椅上,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

洛河皱着眉头看他:“不敢当。”

“其实——”他看她一眼,有些小心翼翼,“那甜茶是特地奉给你的,椋风怀疑你是东领叛军的奸细……”

洛河心头一惊,皱着眉头瞪着他。

“但是,我相信你不是。”游罹天纯纯一笑,目光望着天花板轻轻说,“你是……帮我平定了西领之乱的彩国功臣。”

洛河又是一惊,心里却难免有些内疚。这位皇帝真是善良得太过了,竟然如此无缘无故无条件的相信她,就算她平定了西领乱军,然而只要抱定她是奸细,仔细想想这简直是太容易识破的圈套。而他却如此的相信她,而且竟把曲椋风的计划全盘拖出,当真不怕她报复他赖以治理国家的丞相大人吗?

洛河微微一笑,又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如今西领叛军已定,剩下最大的敌人就是东领叱落轩,曲椋风这样的怀疑是很正常。然而……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行动,惟独今日甚至利用皇帝来引她上钩?

再者说来……她目光犀利的看了看游罹天,万一他所谓的“我相信你”也是曲椋风的计策之一呢?如果曲椋风就是为了让她产生愧疚感而故意为之呢?

她不禁心中一寒,决定收起怜悯之意,多加小心。

此时。

游罹天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却含着略微奇怪的悲哀和空凉,他倒在龙椅的靠背上,一双如星芒般的明眸默默的盯着门口还未摘下的一快红绸,轻叹道:“每到新年,我都会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洛河墨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游罹天又苦笑道:“你是从民间选上来的,你一定知道……我在人民之中的声望有多么差。”

他一副悲哀的模样。洛河看着不免同情,也轻轻随他叹了口气。

“他们说我昏庸,说我偏袒贪官,糟践百姓……”游罹天眼中的悲哀仿佛要凝出泪水,“可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两岁的时候母后就因为生下裂月去世了……然后过了六年,我父王也……没有人教我怎么作皇帝,我……要是没有椋风,我也许早就死了。”

洛河看他的目光里微微一丝不解。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他就不怕她真的是奸细?

然而下一秒,她仿佛释然般的笑了笑。

原来他是真正的相信自己。怀疑任何人都不要怀疑这位善良的皇帝,除非是曲椋风的主意,否则他不会有意试探她。而曲椋风是绝不会让他说刚才这些话的。所以……游罹天身为一个对任何人都不存在欺骗心理,把任何人都当作朋友的人……

他对自己说这些常人认为的私话,是不用去问为什么的。

她松松一笑,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应该怎么做?我真的不晓得。”游罹天埋下头,声音低哑如受了委屈的孩子,“每个有罪的人我都宽赦他们,我都尽量仁慈的对待他们……但是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不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懂得我宽容他们的意思?一个王朝不是要善良的走下去才会成功吗?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会死啊。”

洛河静望着他,望着他说完这些之后埋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她知道身为叱落轩的同伴,不应该帮助朝烈帝,然而此时她心中却容不得她不帮。半晌过后,她突然张口,声音也是幽幽而低沉的,一字一顿道:“皇上看到他们不死,然而他们害死的百姓皇上看到了吗?”

游罹天肩膀一抖,但仍旧没有抬头。

洛河苦笑一声,继续幽幽道:“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现在死的人都是为了以后死更少的人……皇上,宽容并不是宽纵,善良也并不是盲目的容忍。臣明白皇上是一心为了治理国家,一心不愿看到有百姓死去,也是一心希望这些贪官污吏会改过自新。但是正因为皇上太在意这些,而被蒙蔽了心里早就清楚的道理……皇上,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您的宽容。好有好报,恶有恶报,这明明就是天理不是吗?”

游罹天猛的抬头,瞪大双眼看着洛河,满眼落满星光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喃喃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

“对呀。”洛河抿嘴俏皮一笑,“皇上不知道吗?”

游罹天愣了一会,突然也笑了,笑了很久才点点头道:“知道的。”

洛河莞尔一笑。虽然不指望今天她说的话会让游罹天马上变一个人,然而至少也帮他稍微解开了他的心结,也算是成功一半了。

“皇上不喜欢作皇帝吧?”洛河笑问。

“恩。”游罹天神态轻松许多,托着腮微微笑着,答道,“不过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是我想做就做,也不是想不做就可以的呀——”

“那就让别人帮你如何?”

突然一个柔顺似水的声音悠然响起,洛河与游罹天一同转头,便看到游裂月穿着黑色的丝袍轻轻走进,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洛河皱着眉头看着他。也许是有什么特赦,他入宫都不用小厮来报给游罹天知道,但是……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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