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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雪之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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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封冻在我眼中的雪意的真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哽咽使我连完整地说出一句话的力量也没有,只能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不要我了……冰鳍他不要我了……”
感觉到温暖的掌心落在我头顶,一开始有些犹豫,渐渐变成了坚定地安抚。雪之下,正在很努力的安慰我吧。短发被揉乱的感觉是经常经历的,每当我消沉的时候,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用这种方式鼓励我打起精神,每次我也都会不由自主地安心微笑起来,可是这次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无法停息的抽泣里,雪之下幽微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的母亲,也不要我了……”
这句话让我心中一惊——雪之下曾经说过,他要陪身体不好的母亲去邻镇静养,母亲的病情刚有起色却遭逢意外打击恶化,所以他没能实现在寒海棠开谢之前回来的愿望。直到此刻才归来的他,却说着“母亲不要我了”的话,放着追奠先人的中元河灯……
记得雪之下在信中说,母亲是唯一的亲人……
似乎注意到我的惊愕和慌乱,雪之下很努力的摆出洒脱的笑容:“我妈妈现在的样子,和死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可是我还是想早几天放河灯祭奠其他已经往生的亲人,求他们不要这么快带走妈妈。”
在至亲骨肉生离死别的巨大悲恸面前,任何安慰都是徒劳而肤浅的,我胡乱擦去渐渐收住的泪水,却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雪之下似乎也不愿再说什么,努力伸出手去够绊住河灯的柳枝,水一样的光线里,我看见他漆黑的额发因为舒展的动作而垂落下来,掩映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
冬日的他周身弥漫着暮春的气息,即使到如今夏末秋初,这气息却仍旧缭绕不散。随着墨玉般的水面上荡开几圈蔷薇色的涟漪,艳丽的牡丹河灯挣脱了柳条的束缚,曳着一点珊瑚般的倒影,再度无声无息的漂流起来。
目送那清绮的光影慢慢穿过黑暗的三元桥洞,向下一座桥的方向漂去,雪之下的叹息幽微地缭绕着:“可是这样看着,觉得就好像是妈妈一个人上路的样子……”
我反射性的抬头看过去,只见雪之下低垂眼睑,路灯光在他近乎透明的容颜上落下睫毛的阴影:“其实仔细想想,独自上路的应该是我才对。大家都很幸福的在那个世界生活吧,所以连妈妈都迫不及待的丢下我去和他们团聚。”
青色的笑影从少年眼角眉梢晕染开来,慢慢浸透了整个面孔,从这个角度可以瞥见他那粒小小的虎牙,这俏皮的单边虎牙多少减淡了几分神情的寂寥,但他缓缓翕动嘴唇的样子却是那么无助:“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呢?我究竟是为谁活的呢?甚至……我还活着吗,现在连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活着的人都没有……”
“不是那样的!”我控制不住大声打断他的话语,可是却不知该怎么接续下去。此刻的我怎么说得出鼓励的话、安慰的话甚至说服的话呢?连自己也不能确定说出那些话的诚意,还能指望它们有多少说服力——因为现在的我,或多或少,都怀着和雪之下相同的,被孤零零丢下的人的心情。
“谢谢你,谢谢你安慰我。”雪之下凝视着我,很突然地说道。
我一时不由得迷惑起来:“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明白火翼在安慰我。”雪之下仰头眺望向不那么明朗的上弦月,“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说出口的,说了未必能说透,说透了也未必能被完整地感受到。”
我没有能寄出的信,不曾抵达雪之下眼前的信,何时抵达了他心中呢?为什么此刻的他,会说出和我信手写在夹衣内衬上的字迹相同的感触?
暮春旅途上,用蓼蓝新芽匆匆写就的心情,已随着那淡薄的墨色渐渐褪去,但此刻的感动却令它刹那间再度鲜明起来。可是雪之下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露出单边虎牙,静静地笑了起来。
悲伤的笑意像一抹黯云默默压在少年眉头,却随着他轻轻挑起眉梢的细节,突然间云开雾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自言自语般的音调诉说着:“我要走了。”
“耽搁你回家照顾妈妈的时间了,对不起……”我条件反射的答道,却在一瞬间意识到他的意思决不会这么简单,我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隐在昏暗灯影里的表情,“你……你要到哪里去呢?”
少年笑而不答的暧昧态度强化了不安的氛围,我忍不住追问道:“你要去哪里,还要离开香川吗?”
“去可以找到存在意义的地方,去可以永远停留下来的地方,去可以不用担心分离和孤独的地方。”雪之下一口气答道,却又突然停下来,深深的垂下头,露出有些虚幻的微笑,“虽然……我不知道那种地方在哪里……”
我曾经以为自己知道的——可以找到存在意义的地方,可以永远停留下来的地方,可以不用担心分离和孤独的地方。原以为和冰鳍在一起就已经置身于这样的地方了,可是今天的所经历的一切却让我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曾考虑过作为独立的个体而存在意义,只是依附着冰鳍,每一天、每一天,这样安心的浑浑噩噩的度过。
不得不承认:我同样不能确定那样的地方在何处,也许也不曾抵达、不曾拥有过那样的地方……
这一刻,雪之下缓缓转向我,他的瞳孔承受着路灯的微光,眼底像是铺着一层温柔的白雪:“你可以看到七桅灯尽头的真相,那么能告诉我吗——这样的地方究竟存在于哪里呢……”
真是讽刺,这样的我怎么能给出答案,除了摇头之外还能干什么?
“你也看不到吗……”这么说着,雪之下的眼角荡漾起一个近乎悲悯的微笑,他慢慢地,但却坚定的朝我伸出手来,“如果你也看不到的话,那么,愿不愿意……一起去寻找呢?”
就好像异常激烈的音乐突然轰响在耳边又随即消失无踪一样,一瞬间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这早已逝去的虚幻乐章反复的在心底奏鸣,却完全无力分辨旋律和节奏,现在的我的脑海,便是这样一片混沌茫然……
究竟困惑了多久呢?还没等反应过来,我便已经错过了回答雪之下的机会——因为就在这时,双狮桥那头的小巷里突然传来冰鳍呼喊我名字的声音,熟悉的身影随即出现在路灯下,他扶着桥栏四下张望着,举手投足间透着焦急。
“看来是不必要了——因为他并没有不要你,不是吗……”少年眺望着桥影的方向,自顾自的笑道,那小小的虎牙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稚气。这时冰鳍已借着青白的灯光看见了我,他有些恼怒的拍着石桥栏朝这边疾走几步:“黑灯瞎火的不回家,在外边闲晃什么?”
“才不要你管,有什么事反正你就找醍醐好了!”我赌气反驳道,耳边却飘来雪之下低低的澄澈语声:“因为你上次没有回信给我,所以等到中元节法事过后,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或许是失望于我的冥顽不灵吧,此刻雪之下用最直白的语言,回答了我问他是否准备离开香川的问题。
我没有回他那封缚在紫阳花上的信,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啊!我急忙回头正要解释,却只看见他举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无声地翕动嘴唇,耐心地描摹出一个双音节的词汇。
“礼……礼物?”我模仿着他的样子,低声读出那没有说出口的词汇,随即顿时脸红到耳根,“对不起!那个寒海棠,我……我没带出来……”
一瞬间,春风般明媚的微笑拂过雪之下眼角,他指了指河灯飘走方向,紧接着扬起指尖移向那上空悠远的苍穹,然后丢下完全弄不清状况的我,追着那点早已远逝的绯红光芒踯躅而去。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啊?”只是片刻,冰鳍己疾步赶到我身边,不分青红皂白质问道。
“这和冰鳍没有关系吧……”我想也没想就顶回去。
幽暗的街灯霎时为冰鳍的面孔镀上一层阴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一时间嗫嚅起来,可又不愿就此认错,“明明是冰鳍先做了过分的事情!你和醍醐瞒着我……”
“你还不明白吗,火翼!那是因为我不能再一次……”这脱口而出的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完,低沉的爆响突然从三元桥那头传来,我反射性的转过头,却只见一朵硕大而绚烂的曼珠沙华蓦然绽开在夜空之中……
那纤细而璀璨的赤红之丝线,在漆黑的天幕上静静蔓延,牵扯出柔曼但却果决的轨迹,繁密的交错着,规整的并行着,渐渐地伸展到极致,就在达到界限的那一瞬融化为一阵缤纷的绯雪,飘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
不待这凋零的炎之花瓣散尽,一点点胭脂色的光珠随着沉闷的爆裂声和欢快的尖啸声扶摇直上,旋即此起彼伏的灿然怒放,黑水晶般的北方天穹里,疏疏朗朗的银星之间,火红的烟花缭乱辉映,次第盛开。夏末的清夜肆无忌惮地燃烧起来,斑斓的光影恣意地倾泻在我的身上……
霎时间我意识到了那些沉默的手势,那些无言的暗示的意义——原来……雪之下并不是在向我询问礼物,而是要送给我礼物。这满天烟火便是他的馈赠!
这不是可以接触、可以捧在掌心摩挲把玩的礼物,但却能够倒映在眼中,烙印在心底。这一闪而逝的绮丽瞬间,将因为它无法保留也永不可能再重来,而不断被我脑海中追想的潮汐冲刷打磨,直至变成静立在遥不可及的记忆彼岸的,最晶莹恒久的雕塑。
雪之下赠送的这个瞬间,是足以铭记着珍藏一生,永远也不会丢失和湮灭的礼物……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放的哪门子烟火啊?”聆听着冰鳍困惑的低语,我突然意识到,对于送来这么宝贵礼物的少年,自己却再一次错过了询问他真正名字的机会……
今年的曼珠沙华好像是追着醍醐而来似的,在他离开后的一夜之间,我家正门口和天井的石板罅隙里,骤然冒出零零星星的红萼,紧接着就像是从大地的伤痕中渗出的鲜血一样,大片的曼珠沙华便在我家庭院里毫无节制的怒放开来……
“啊!彼岸花已经长到这里了!也没人弄它的球根回来,都从哪里冒出来的啊?”黄昏时分从学校归来的我穿过天井回自己的厢房去,刚穿过角门一大片绯红就展现在眼前。
“彼岸花?这不就是曼珠沙华吗?”与我并肩走着的冰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据说它还有个名字叫彼岸花啦,简直就好像彼岸世界来的使者一样……”
冰鳍心不在焉的眺望着炎炎的红影:“只不过是普通的植物而已,别说得那么危言耸听的好不好。”
“可是原来家里根本一朵也没有,现在一下子冒出那么多!”我不甘心的争辩着,“明明就是那天你和醍醐鬼鬼祟祟的商量什么之后,它们才冒出来的!”
这一刻,冰鳍突然停下脚步,我疑惑地回过头去,落后我两三步的他改变爱理不理的态度,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砂想寺门口不是也开了很多这种花吗!”我理直气壮的答道,“它们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跟过来的!”
“用你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根本就是普通的花,你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
“防患于未然你不知道吗?还是说只要你觉得不要紧就好,哪怕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危险也无所谓!”
“没错!”冰鳍的声音罕见的激烈起来,他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大声喊道,“我根本就无所谓,反正我是个连亲生哥哥的性命也能夺取的人!”
我无心一句话,居然让他想到这个上面去了!也怪我不好,明知道冰鳍对他孪生兄长的夭折一直耿耿于怀,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样敏感的话题……
“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冰鳍的肩膀上方,他单薄的衣衫仿佛被无形之手拉起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皱褶,又像挣脱了什么似的在一瞬间平复下去——此刻,一条拥有蛇般形体的“宵行”正在我手中扭动挣扎。
这种由阴冷之气凝结成的低级精怪总是在夏末秋凉的时候出现,随着天气不断变冷,它们本来小如尘芥的躯体会越长越大,甚至还能发出微光。现在残暑未消,便已有几个性急的家伙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却被骄阳的依旧暴烈的强光烤得奄奄一息。
我轻轻击掌,赭石色的宵行在我指间化成为混浊的烟尘,随即又在别处重新凝聚起来:“现在可是阴历七月,当心点吧!一直胡思乱想的话,连这种东西都能轻易附上你。”
七月是个奇妙的月份,就像一天临界点的正午那眩目的阳光会让人视野变得不确定一样,在这一年正中的月份里,此岸和彼岸的界限会变得模糊。
“是啊,七月呢……”冰鳍也不在多说什么了,他抬头向着雕花长窗上方夏末的悠远天空,“醍醐说这个月里如果一直思念着某个人的话,他也许真的就会来到你身边……”
“醍醐说的?”我不自觉地变了脸色,“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醍醐这个名字就像一枚尖锐但却坚不可摧的小刺,扎进了我和冰鳍曾经牢不可破的牵绊之中。我们一度都刻意避开这引起不快的名字,但此时此刻,冰鳍不经意间的快语却打破了努力维持的平和表象,露出失衡内心的一角。我缓缓皱起眉头:“我不管醍醐说过什么,只记得记得爷爷说过——执著于已经不在的人,弄不好反而招来可怕的东西!”
一向不服输的冰鳍这次却没有反驳我,他淡淡的笑了:“所以说呢……越是想见的人,偏偏越是无法见到……”
冰鳍也许不知道吧:他的此刻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没有多体谅一点呢——冰鳍的心就像小小的珠蚌,兄长的夭折无疑是它无法消化的沙砾,这么多年的思念一层层包围着这粒沙,结成了优雅但却痛楚的珍珠。过于亲近的距离和太过相似的感觉,使得冰鳍不能坦率地在我的面前表达出一切,因此才会转而向以自然无畏的态度面对着黑暗的醍醐倾诉吧。
或者,能见一面就好了,这对兄弟能见上一面就好了——可是偏偏看不见,即便身为“燃犀”,我和冰鳍也从来未曾看见过那个人……
可是我可以就此放手不管吗?曼珠沙华像某种光怪陆离的传染病似的,渐渐从庭院里蔓延开来,似乎只要一眨眼,那片绯红就会成倍的增加。火巷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时常可以看见不枝不蔓的红花这一朵那一朵的冒出来,像小小的路标,指引着谁慢慢潜入这沉寂的老宅。
黄昏夕阳反照的时候,我看见冰鳍踉跄的背影缓缓穿过已化为炎之河的火巷,沉没在庭院的赤影之中。
我不放心的追过去看个究竟,却在路过冰鳍的厢房时,突然瞥见了一片织满那昏暗空间的奇妙光线,这变幻莫测的光芒能让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幻觉,仿佛置身于注满虚幻液体的大而美丽的水族箱里,那是每个夏日薄暮都会出现的景象——太阳改变了角度将天井中央金鱼池的波光投射到了房间里。
然而今天这“水族箱”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异样,那是因为幽邃空间的某个角落焕发着异样的明亮。我下意识的放慢脚步,透过敞开的雕窗,只见水光的丝线在冰鳍床边的屏风前织出了模糊的形状——这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因为那光影的轮廓是,匍匐的婴儿!
婴灵十有八九都是固执的家伙,因为它们想要来到世间、想要活下来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可就在一瞬间,甘美的未来变成了它们永远无法触摸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平心静气的接受这一切吧,更何况那是还没有任何善恶观念的婴儿。
无缘无故冰鳍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婴灵呢,按理说这些家伙总是缠着母亲或其他一些血亲啊?
血亲?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按住嘴角——除了父母之外,血亲不是还包括兄弟姊妹吗!中元前夕,此岸彼岸的界限模糊的时刻,突然出现在冰鳍房间里的婴灵,难道会是……
我慌忙跑过去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昏暗的光线将门拉长的轮廓描绘在泛着沉沉凉意的漆黑木地板上,那水光的婴儿默默靠在六叠的屏风前。我尝试靠近它却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和成人的死灵不同,还不懂得复杂交流方式的婴灵是根本没法说服的。我拍了拍手企图引起它的注意却并不奏效,只得转到正面,向那双水光形成的空洞的眼睛张开双臂,作出抱小孩的姿势。
“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冰鳍的肩膀上方,他单薄的衣衫仿佛被无形之手拉起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皱褶,又像挣脱了什么似的在一瞬间平复下去——此刻,一条拥有蛇般形体的“宵行”正在我手中扭动挣扎。
这种由阴冷之气凝结成的低级精怪总是在夏末秋凉的时候出现,随着天气不断变冷,它们本来小如尘芥的躯体会越长越大,甚至还能发出微光。现在残暑未消,便已有几个性急的家伙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却被骄阳的依旧暴烈的强光烤得奄奄一息。
我轻轻击掌,赭石色的宵行在我指间化成为混浊的烟尘,随即又在别处重新凝聚起来:“现在可是阴历七月,当心点吧!一直胡思乱想的话,连这种东西都能轻易附上你。”
七月是个奇妙的月份,就像一天临界点的正午那眩目的阳光会让人视野变得不确定一样,在这一年正中的月份里,此岸和彼岸的界限会变得模糊。
“是啊,七月呢……”冰鳍也不在多说什么了,他抬头向着雕花长窗上方夏末的悠远天空,“醍醐说这个月里如果一直思念着某个人的话,他也许真的就会来到你身边……”
“醍醐说的?”我不自觉地变了脸色,“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醍醐这个名字就像一枚尖锐但却坚不可摧的小刺,扎进了我和冰鳍曾经牢不可破的牵绊之中。我们一度都刻意避开这引起不快的名字,但此时此刻,冰鳍不经意间的快语却打破了努力维持的平和表象,露出失衡内心的一角。我缓缓皱起眉头:“我不管醍醐说过什么,只记得记得爷爷说过——执著于已经不在的人,弄不好反而招来可怕的东西!”
一向不服输的冰鳍这次却没有反驳我,他淡淡的笑了:“所以说呢……越是想见的人,偏偏越是无法见到……”
冰鳍也许不知道吧:他的此刻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没有多体谅一点呢——冰鳍的心就像小小的珠蚌,兄长的夭折无疑是它无法消化的沙砾,这么多年的思念一层层包围着这粒沙,结成了优雅但却痛楚的珍珠。过于亲近的距离和太过相似的感觉,使得冰鳍不能坦率地在我的面前表达出一切,因此才会转而向以自然无畏的态度面对着黑暗的醍醐倾诉吧。
或者,能见一面就好了,这对兄弟能见上一面就好了——可是偏偏看不见,即便身为“燃犀”,我和冰鳍也从来未曾看见过那个人……
可是我可以就此放手不管吗?曼珠沙华像某种光怪陆离的传染病似的,渐渐从庭院里蔓延开来,似乎只要一眨眼,那片绯红就会成倍的增加。火巷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时常可以看见不枝不蔓的红花这一朵那一朵的冒出来,像小小的路标,指引着谁慢慢潜入这沉寂的老宅。
黄昏夕阳反照的时候,我看见冰鳍踉跄的背影缓缓穿过已化为炎之河的火巷,沉没在庭院的赤影之中。
我不放心的追过去看个究竟,却在路过冰鳍的厢房时,突然瞥见了一片织满那昏暗空间的奇妙光线,这变幻莫测的光芒能让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幻觉,仿佛置身于注满虚幻液体的大而美丽的水族箱里,那是每个夏日薄暮都会出现的景象——太阳改变了角度将天井中央金鱼池的波光投射到了房间里。
然而今天这“水族箱”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异样,那是因为幽邃空间的某个角落焕发着异样的明亮。我下意识的放慢脚步,透过敞开的雕窗,只见水光的丝线在冰鳍床边的屏风前织出了模糊的形状——这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因为那光影的轮廓是,匍匐的婴儿!
婴灵十有八九都是固执的家伙,因为它们想要来到世间、想要活下来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可就在一瞬间,甘美的未来变成了它们永远无法触摸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平心静气的接受这一切吧,更何况那是还没有任何善恶观念的婴儿。
无缘无故冰鳍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婴灵呢,按理说这些家伙总是缠着母亲或其他一些血亲啊?
血亲?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按住嘴角——除了父母之外,血亲不是还包括兄弟姊妹吗!中元前夕,此岸彼岸的界限模糊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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