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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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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在这儿,见到爸爸呢?
眼前的男子,四十几岁,头发花白,对,爸爸是有点儿少白头……他头戴一顶方形的天蓝色儒生冠巾,头发似乎全部梳起束在顶门,身穿同色道袍,手中执着拂尘,脚踏灰色僧鞋,好,怪异陌生的装束!
但是,他的面容,他的面容,和哥哥那般相似的,闪亮睿智的双眸,隆鼻,方口。皮肤似乎比在家的时候黑了好多,眼神一如当年坚定,说话声音也是那样沉着,音容笑貌都是那样透着稳定,却又隐带沉重。这,确实是爸爸,楚笑寒的爸爸,楚笉。
楚笑寒的嘴巴张大了,再无法合上。这一刻她觉得难以言述心中感觉,混沌不知周遭事物。
半晌之后,她抖了抖嘴唇,浑身颤成一片,嗫嚅着再次吐出两个字:“爸爸?”
楚笉看着女儿,笑了起来,说:“是不是我的样子很怪,所以寒寒不认得我了?”
真的是……爸爸?
不是做梦吧?
楚笑寒使劲地揉揉眼睛,再撑大了眼睛看去,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她二十一世纪的正牌老爸:楚笉。
难道是我突然之间回了二十一世纪?楚笑寒迷茫地看看四周,不对,这些砖瓦石墙,街上的青青石板路,还有这些店铺,那么醒目的四个字“耍货小所”……这里,确实是清代,确实是古时候……就在前些日子,胤禛还刚从这家耍货小所买了几个泥孩儿给她,便是今日,这铺子内还是摆着触目的大阿福和泉酒……
那么,是爸爸也穿越了?
这可能吗?
“找个地方再说话吧?可惜这儿没有星巴克。”楚笉玩笑着说。
真的是老爸!
是的,清朝哪儿有什么星巴克啊?
囧。老爸,你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听。一如以前,很冷很冷的笑话,说完后,只有你一个哈哈大笑,至于哥哥和我,还有妈妈,都大眼瞪小眼,很郁闷地看着你一个人笑。
“我们去桂英斋吧,那里的奶油山楂蜜饯的五毒饼特别好吃……”
楚笑寒打断了楚笉自以为幽默的笑声。
现如今,身上荷包内也有不少私钞交子,不知为何,虽然交子在宋代就有,可是康熙皇帝都没想过要印银票,所以目前只瞧见过民间的银钱号发行的私钞交子。楚笑寒嫌弃铜板银子金子太重,所以还是喜 欢'炫。书。网'带交子。只是心里暗自嘀咕,到底啥时候才会有电视上瞧见过的“大清银票”出现啊?囧。

在桂英斋的雅间内一口气灌了两杯香茶下去,楚笑寒才定下神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楚笉半天,仍旧疑心自己是在梦中,最后还是迷惑地开口问道:“爸……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楚笉笑了笑,说道:“也许……算是……,和你差不多。”
楚笑寒定定想了片刻,说:“诶,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像,好像在好多年前,看到过你,就在这里的杭州。”
楚笉微笑着说:“是啊,那次我太不小心了,竟然被你看到了。”
楚笑寒倒吸了一口冷气,就是说,爸爸一直在清代,就在自己身边,居然避而不见!
“老爸,你真的……很过分诶……真的,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妈妈,你的恶行……”
可是,回得去吗?能回去跟妈妈告状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楚笉毫不在乎地解释说,“否则怎么送你回去?再说,这里的建筑技术这样精奇,好多失传的手艺就在眼前,实在让我有点乐不思蜀啊……”
“呜……爸,你这样喜爱国粹精华,怎么不穿去明朝天启年间啊,跟熹宗皇帝朱由校一块儿锯木头一定很有爱……”楚笑寒郁闷地讽刺道。
楚笉一拍大腿,叫道:“真是好主意!”
楚笑寒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老爸,他又在冷笑话了。只是,送我回去?真能送我回去吗?
“……爸爸,真能送我回去?”
无可奈何地打断还在那里得意冥想着和天启皇帝一块儿锯木头的老爸,楚笑寒启齿问道,依然不敢置信。
“当年,白云居士给你的谶语,你还记得吗?他说:‘你命带三分男相,外柔内刚,性子死倔,容易走上决绝难返之路。将来遇见另一半的时候,若对方也是命格刚硬,只怕酿出祸事来。千万记得不可过于执拗,凡事若能退让一步便退一退,不要一个执拗,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记得。本来忘了,可是,后来,又都记起来了。
“他当时还给我一个符谶,私下隐喻,你命中犯劫,必然应劫。而我身为你的老爸,必须救你,以此劫得醍醐……”
“呃,爸,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你的成佛之道,才来救我的?”
囧,听起来,老爸,你,你你你,你太自私了!


第83章 离情别恨多少,条条结向垂杨缕
楚笉哈哈一笑,不去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只是,佛经里头,所有偈言所带法力无穷,可是以佛道而言,并不支持逆天回天。我想来想去,只好往道术求教。当年,唐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法师印度天竺国拜佛求经,当取经回国时,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不幸沉经入河,幸得徒弟入水捞起,但仅取回一部分大乘的‘经’,另部分小乘的‘谶’,被水流入暹罗,成为降头及黑白巫道,就是茅山之术。其中移魂术和传递咒以及传魂禁咒……三咒融合,才能送你回去……”
楚笑寒不去理会,只追问:“爸,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楚笉颇有些尴尬,避而不答。
移魂术,传递咒,传魂禁咒……这些名字,为什么听起来那样的不祥?还有,爸爸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是个无良老爸,丢下我们这么多年,可是,还是清楚知道,若非有特殊原因,老爸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清代受苦的吧?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那,爸爸到底打算怎么送我回去啊?现在都准备妥当了?所以来找我了?”楚笑寒见老爸不肯爽爽快快地说话,实在无奈,只得另外寻个话题来问。
楚笉对这个问题倒是马上爽气回答:“已经差不多了,只是现在尚缺一些丹药和符咒,此外,作法之前需要一年的斋期,还要布场……”
“一年?那爸爸是现在带我走,作一年的法,然后再一起回去?”楚笑寒闻之微微失望,不是马上就走吗?
楚笉笑了起来:“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我斋期布场之时,没有余力照顾你的,你还是呆在你原来所在的地方,等到一年后,你来找我,到时候就能送你回返,重见你妈你哥,还有韶颜她们……”
楚笑寒闻言一阵激动,但是旋即有些……迟疑起来:“还要一年?我的身体……”
楚笉了然,皱眉说道:“确实,你的身体有些问题,不过我刚才看了看,似乎还不太要紧,一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这具身躯隐带法力灵光,虽然渐渐淡弱,却还是清气氤氲,十分特别。”
“那……爸爸你要去哪里布场呢?我一年以后又去哪儿找你呢?”
“我找寻多年,发现一个乾坤聚秀之区,为朝阳会和之所。也是定劫完劫之地。就在河北易州的云蒙山和泰宁山附近,只是恐怕你不认得路吧?”楚笉深知自己女儿路痴一个,不禁有些为难地问。
楚笑寒心道,我确实一点儿不知道。我一宅女,就没怎么出过家门玩儿,哪里知道这些国内的山啊川啊的,但还是笑着说:“应该不要紧,我可以问问别人的。”
楚笉闻言也笑了起来:“那倒是,反正还是在河北省里,路不远的,你放心。我今天来找你,不过让你做好准备,顺便让你宽心。既然说清楚了,那我就走了。”
言讫他站了起来,看着架势似乎就准备要走。
楚笑寒急上前拉住老爸的袖子,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不舍他就这样离开。
楚笉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说道:“没事的,一定会回去的。”说完他便离开房间,一时间只蹬蹬几声便走得人影全无。
楚笑寒呆立半晌,猛冲向楼梯口,飞奔下楼,转出这桂英斋外,跑到热河街上,想看看爸爸往哪里走了,却见街上人影寥寥,早不见自己老爸的踪影。方才一切倒似南柯一梦般。

回到狮子园内,脑子里乱哄哄的,忽喜忽悲。
能看到爸爸,因这身体的残缺和病变的哀愁,瞬间就消了大半。仿佛看到了希望,似乎自己完全不用再担心这具残躯带来的莫名焦虑。
可是,却不得不想起一个问题,刚才乍逢了老爸,一时过于震惊,没有想到旁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始意识到新的问题了:这么说,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大清,离开他?
猛然间怔住,就在出门前,喜圆问的问题,这样快就摆在了眼前。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从此再也看不到他……
这么长久的日子里,嘴里总挂着:我要离开,我要走;死了干净,一了百了……可是,这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吗?是真的吗?
——郭靖憨憨地笑着对蓉儿说:你总说要走,可你总会回来的。
似乎一个旱天巨雷在头顶炸响,振聋发聩一般:你总说要走,可你总是呆在这里,总也不走。就算走了,却也是会回来的。
靖哥哥,你真是一点都不傻。
真的是……舍不得离开。所以嘴巴说着,可身体,行动,始终在透露自己所有的真实想法。
但,还有一点,爸爸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打算怎么送走自己呢?这些问题乱纷纷地缠住自己的脑袋,无法理清楚。
爸爸说过,移魂咒?传递咒?传魂禁咒?这都是什么?小乘谶言?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多好啊,可以立刻用百度搜一下,就算手头上没有书,也同随身拥有十多个大图书馆一样……
书?图书馆?
对了,在那个正殿书院的斋阁内,好像有许多间书房,里面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全部都是书,以前是没留意是怎样的,但是自从康熙皇帝将这狮子园赐给了王爷后,很清楚记得司房采购了很多杂书……也曾跑去寻医书的时候,好像种类千奇百怪,书房最里头的架子上,一眼瞥去,倒也有些十分奇 怪;书;网的书籍,……
这一念头浮出来,立刻心血上涌,匆匆迈步往着乐山书院大殿的方向走去。
从边门的穿堂走过去,绕过长廊,转几个角,穿过几处殿阁,便是正殿,迎头就能看见“乐山书院”四个大字。仁者乐山,智者乐山。皇帝将这本要赐给诚亲王的狮子园给了胤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原本希望他为智慧明君,而今却要他做个辅政仁和的铁帽子王爷?
但是,他说,打算争储的,对吗?值此运际,万国所赖之大清天朝……他既有此打算,则……
次间末间的几间殿堂内,记得书架子是最多的。当日瞥见的所有闲杂古怪书籍,似乎也是在最里头的几排架子上。
跨进门槛,走进里间,满目均是依壁而起的成排齐顶红漆描金木板大案架,一时之间怔住,……总觉得……总觉得特别像是养心殿……那边暖阁的感觉。
怎么到了这狮子园后,从来就没来过这里呢?就算以前失去了养心殿的记忆,可是这几月都记起来了,却还是……根本就没想起来要过来看一眼。
他特地做成这个样子的吧?每当看到这些,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反而有些恨起来。他为什么总要这样做?他对她这样好做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防范,下意识地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做这种不该做的事情,爱上三百年前的人,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对的。所以,他越对自己好,越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他,甚至连死都舍不得,几乎已经到了只求卑微地活着,活着在他身边……
可是,喜 欢'炫。书。网'他,喜 欢'炫。书。网'一个三百年前的古人,那和人鬼相恋、仙凡有别、妖魔殊途,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天仙配》、《牛郎织女》里面,玉帝、王母要反对七仙女和董永,为什么会有牛郎织女的传说,为什么会有嫦娥奔月的故事。其实,玉帝王母他们,终归还是有道理的。局外人不懂,所以总说玉帝王母不对,神仙无情,可是没有站在那个地方去,就根本无法理解。
眼下也是如此,就算他对自己再好,有什么用?会有好的结局吗?
理智总是在情浓时分作用。
长长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书架走去,仔细地搜寻书脊,看是否有需要的目标出现。
足足扫了数个书架,均没有发现差不离的书,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一个不留神间,脚便被红漆案架绊住,整个人登时往地上硬邦邦地摔了下去。这一砸,虽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却也因为腿胫骨撞到了实木架子,而分外疼痛,于是便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唯独庆幸的是,不像是刚才在长廊上,下棋的地方,弘历跑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硌在棋桌腿上的时候,那种不能控制肢体的无力感。
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且又听得身后男子喟叹了一声道:“真是一点儿不小心,刚才还听弘历说你像是摔了一跤的样子,但他当时赌气跑开了,可过得一阵子,心里慌,又跑回去,却找不见你,怕得不行,便自个儿到我这里来领罚了……怎么这会子好端端的却又会摔了?”
楚笑寒被他扶起后,站定,转过头,定定看他。
和初见的时候一样。
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了。
像是,那个时候一样,在带着浓浓甜香的夏日空气里,淡淡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肩上,他穿着藏蓝色的朝服,哦,那时,还是多罗贝勒爷的蟒纹朝服,清清爽爽地站在长廊下。虽然,面无表情,却,优雅清俊。
此刻,他穿着夏日的鱼肚白色缂丝纱绣常服,更加清淡雅致,脸容一如初见时候的俊秀,只是细细看去,眉梢眼角却也多了一些细小鱼尾纹路,但冲眼一看,依然是以前的那个人,一丝儿没变。
午后的阳光透过屈戌不锁,框子大开的窗棱子,慢慢地走进来,路过案架子,滑洒在他的肩头缂丝常服上的龙绣之间,缓缓地转动着,可以看到细小的灰尘随着阳光慢慢舞动……
一瞬间,眼神有点恍惚,瞧见他的眼眸间神情莫名,隔了一阵的难耐静默后,只听他轻轻低问:“你要走?”

第84章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
他怎会问:你要走?他又如何得知?
楚笑寒不知不觉地启唇问道:“四爷……你怎知……我要走?”
眼前身着淡色衣衫的男子淡淡地一笑,过了片刻言道:“自是,有法子知道。”
楚笑寒忽而猜到,不再言语,只低头忖着:是啊,经过上一次雾灵山寒潭的风波,他若是真的在乎她,自然是得要做点防范的。他手下又不缺人手,更何况像粘杆处这样的暗卫组织既然产生了,总该是要运行作用的吧?
这些都不是什么可在意的问题,须得立下决断的问题,却是:走?还是不走?
不走,也没有多少时光了吧?这具身体,能支持多久?从爸爸的话语里,可以推断得知,至多也不过能再撑个一年两年吧?
走,那么可以想知,以后,是再不能回来了,那么……那么……

“四爷,你跟初见的时候,倒也没多大变化呢。九年了……竟然转眼就九年了……”楚笑寒定定地想了一阵,由得脑中思绪如群魔乱舞,只顾自喃喃地说道,“回头看去,怎么会,怎么会就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呢?”
回过头,那么多的前尘往事,……似乎尽在眼前……
一合上眼帘,竟是即刻看见苏云言笑晏晏地走近身边,口中娇声唤着:“格格,格格!该起身了……”
那时候,十四爷在耳畔大声吼着:“你说什么?你不记得?”他虽英俊姿焕,却脾气急躁易怒,……不管如何,他那生气勃勃的样子总是令人难以抹消。
也记得在德胜门外,月夜星光下,八爷骑在黄骠马上,肩头架着雪白的雄库鲁,微微地笑着,仙风逸姿,温文尔雅,这情形也是触手可及。
还有乌拉那拉氏,李侧福晋,宋格格,耿格格,她们都在厅堂内,娇声笑语,说着话儿,聊着闲天,偶尔转头看向自己:“苏妹妹……苏妹妹……”
宫中的秋亭前,那一排多么特殊好看的篱笆墙啊,十三爷带着侍监,潇洒无比地走过来,脸色温和,自然风流……
养心殿的廊下,王平和福儿都在微微地笑着,一直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隐隐瞧见后头,还有平安、二妞、全喜、翠烟、留燕,她们俱都婷婷站在那里……
毓庆宫的槛窗前头,胤礽一身明黄色对眼儿滚龙绣长袍,长身玉立,他淡淡地回头,啪地收起了手中的御扇,唇角微扬……身后的高三变、贾应选憨憨地看远方。
钟粹宫,偏殿的随安室门口,一身蓝衫子,飘逸清雅,绝代风华的良妃略略地侧头,眼含秋波,柔情万种,轻笑不语……身后映绿和庆儿、仪儿、素然端着茶盘,皓齿内鲜,目含寓意……
养性斋的汉白玉石柱栏杆后头,康熙皇帝身着明黄龙袍,遥看天际,笑着说:“丫头……”
……
正怔怔思想着那些过去的翻卷往事,蓦地眼前一暗,原是被他紧紧抱住,伸掌轻按她的螓首入怀,复觉耳上有唇瓣蹭动,如梦似幻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上方:“你当记得,我曾说过,若是当真上天怜你,神佛显灵,有重回家乡之可能……定会想尽一切法子阻你。这话,不是随便玩笑说的。就这般轻轻松松地放你回家乡?断不可能。我早派人前去拿那道人……他,是你阿玛?”
楚笑寒听到拿之一字,复闻道人之词,终于浑身一震,整个人一下子彻头彻尾地清醒过来,再不去想那前尘往事,只抬起头来看向胤禛。
他目光清澈,透悉一切般地深深看住她,缓缓说道:“我听得人报,你在街上闲逛,偶遇到一个道人。只是,他们说,你们彼此称呼颇为怪异,想是密语暗号……嗯,你也只有一次在我面前,唤过那个仿似阿爸的言称。八年前,杭州府,是吗?你当时一直缠着我说,定是你阿玛也来了此间,定能带你回返家乡……你一直一直这样念着,在去鄯城的路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记得的……那时,在马鞍上,他的身前,马儿驰得片刻,她总要回头说一句:四爷,定是我阿玛,我不会看错的呀。我哪里能连自己的阿玛都瞧错了去呢?
只是,只是,王爷,这种些微小事,又那么多年了……你却去记它作甚?
“从今日起,不许你跨出大门一步。”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可是……”
“没有可是。”
言罢他猛然放开双手,似乎隐怒一般地掉头就走,只须臾间便消失在案架后。片刻后,哐当一声,似是重重摔上了那殿门。
其实,她只是想说:可是,也没下定决心便要走。
但是,也没下定决心不走。
两难。
如何抉择?
不过眼下,似乎,他已经代她抉择。
总之不能走。
那便,在此处等死?这似乎也不妥呢。
猛然间脑中闪过良妃的话:原本,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那汉时李夫人也曾说,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这会子,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我连皇上都不欲见,……
但凡女子,哪个会喜 欢'炫。书。网'让自己钟情之人瞧见万般难堪、残容衰颜之景色?更加难以想象在这具身体逐渐衰败,一如亚也那样,说话、走路俱都成了艰难困苦之事。待到连大小便都要失禁的时候,又怎么去面对他?虽然,她没有良妃、李夫人那等国色天香,艳色绝世的姿容,可要就此破罐破摔,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派了人去拿爸爸?
这,这可又怎办好?
应该不是说笑吧?他派出的人手不会锁拿了爸爸后,就杀了爸爸吧?肯定不会的吧?应该不会,他没那么狠心吧?可是,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福儿自被锁拿后,就不见了,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人提起。
但是,爸爸是不一样的吧?和福儿不一样的吧?

好混乱啊……实在混乱不堪……难以理清……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额娘……兰额娘……欣额娘……”
呃,那,那是弘历的声音。
真够乱的称呼,每次都会这样觉得。他不会弄混吗?如果年心兰也在这里的话,他弄得清楚吗?
刚刚听到殿门复又被打开的声音,转瞬间,楚笑寒只觉两腿已经被小小手臂抱住。低头一看,这小人儿已经在身边了,正仰面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纵然心情烦闷,乱糟糟的缠丝卷轴般的千样头绪无处可解间,可是看见他雪白可爱,肥肥胖胖的孩儿样,终是心软,一如当年瞧见玉粉亮眼的年心兰。于是楚笑寒心中暗暗叹口气,在脸上堆起一个笑颜,说道:“怎么,哥儿这会子,不再生我气了?”
“哪里再敢,怕额娘再气的晕了。”弘历小声地说,“阿玛知道,非 常(炫…网)急怒。”
楚笑寒嗤地笑出声来,低身伸手指头点着弘历的脑门笑说道:“听你阿玛说,不也是你自个儿去告诉了他,不然他又怎知。”
弘历听出嘲讽之意,不由气急说道:“就是我不说,阿玛也定会知道,还不如早早自告诉了他,还能逃得去。”
楚笑寒怔了一怔,因笑说:“你倒是伶俐。不过,我并不是因为生气才走开的,只是不小心被那桌腿绊了一下摔倒了而已,而后喜圆将我扶去屋内休憩,故此你才寻不着我。现下你都晓得原委了,可再不用担心了吧?”
弘历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几乎要让她有些心虚起来,简直隐带他老爸的风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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