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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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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她该做些什么?是该向天授帝告饶?还是发誓保守秘密?或者该偷偷给云氏传递消息,将叶太后的死因如实相告? 
  淡心越想越是慌张,心里乱得七上八下。有千万个疑团在她脑海之中汇聚起来,最终变作一片密布的阴云,只要再施加一点压力,便会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她正兀自在心中惊疑不定,身后又传来一阵沉沉叹息:“该说的朕都说了……淡心,不要让朕失望。” 
  淡心死死抿唇,想要开口答他一句,可话到唇边又迟疑了片刻。而只是这迟疑的功夫,已错过了回应的最佳时机。 
  天授帝见状更加无奈,叶太后已死,岑江虽有疏忽但罪不至死……这竟是令他憋屈至极!他想要怒骂淡心愚钝上当,偏偏又不忍心,唯有将这口气憋着强咽下去。而一并咽下的,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苦涩之意。 
  他原本以为,至少这个女孩子是懂他的。淡心做了两年的执笔女官,虽然不曾代他执笔,但宫内上下皆知,她早已是圣书房里不可缺少的一道景致,是他身边的一朵解语花。 
  就连皇后庄萧然都曾隐晦询问,是否要将淡心纳入后宫? 
  身为帝王,想要宠幸一个女子,最是容易不过,可他一直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觉得只要纳了淡心,便是对鸾夙的一种背叛。再者后宫历来是是非之地,似淡心这样的女子,他希望她能够远离这些恩怨是非。 
  但天授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淡心走到眼前这个地步。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想通、去理解,可他又如此急迫。 
  想着想着,一阵无力之感霎时袭来,让他感到疲倦,也隐隐有了去意。天授帝正打算转身离开,此刻屋外却响起一声禀报:“圣上,淡心姑娘该用药了。” 
  宫婢的话音刚落,一股子药香已缓缓飘入屋内。天授帝斟酌片刻,命道:“进来。” 
  “是。”宫婢轻声答话,端着药盅入了门。珠帘再次被撩起,发出两声清脆的鸣响。天授帝站在榻前对那宫婢伸手,宫婢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药汁倒入碗内,躬身奉上。 
  天授帝亲自端起药碗,摆手示意宫婢退下,屋内又重新变回了两个人。 
  “你要装睡到何时?起来喝药。”天授帝沉声命道,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不耐。 
  淡心的身子一僵,继续挺尸一般躺着。 
  天授帝脸色一沉:“是不是要朕亲自喂你?” 
  这一句话力度极大,淡心只得缓缓翻了个身,从榻上坐起来。天授帝一眼看到她的娇颜,见她脸色尚好,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俯身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淡心无声地接过药碗,捧在手上想往嘴里送,奈何双手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喝不进一口。她不晓得自己是在抖什么,是怕这药有毒?还是仅仅不敢面对眼前这个人? 

  但此一刻,此一景,落在天授帝眼中却是无比的熟悉。曾几何时,鸾夙怀有臣暄的孩子,他也是端了一碗安胎药给对方,却被质疑一片真心,鸾夙捧在手上不愿饮尽。 
  而如今,时隔六年半之后,相同的场景又再次上演!淡心就连表情与动作,都与鸾夙一模一样!这又怎能不令他心寒? 
  只不过,如今他是天授大帝,已不再是当年的慕王了。六年的朝堂洗礼、权谋诡谲,他也变了许多,只不知这改变是好是坏。 
  六年前遇见此景,他一怒之下伸手打翻了鸾夙的药碗;六年之后此景重现,他不会再做同样的动作,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不想喝就算了,不必勉强。”天授帝凤眸盯着淡心,最后说道:“朕许你休养二十日。” 
  只这一句,已算明明确确地表示——他不会杀她灭口。不仅不杀她,这执笔女官的差事还给她留着。天授帝认为,以淡心的聪明应该是听懂了。于是,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淡心执意要离开龙乾宫,搬回自己的住处将养。当宫婢来向天授帝禀报此事时,他只淡淡回了一句:“随她去罢,务必仔细照看。” 

  ***** 
  此后又过了一日,叶太后的死讯传回房州。当是时,聂沛潇已在前往京州的路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与云府分别接到了这个消息。 
  出岫立刻去荣锦堂找太夫人商量对策,唯恐天授帝与聂沛潇两兄弟会因此而反目。太夫人却显得很淡然,下了断言:“聂七不会让聂九反的,这事儿闹不大。” 
  “怕只怕有小人从中挑拨离间,诚王一怒之下会触怒龙颜。”出岫说出自己的担忧。 
  太夫人也缓缓叹气:“无论聂九反不反,咱们都只能支持天授帝……聂九不是治国之才,他自己也有这自知之明。” 
  “话虽如此,可诚王他……”出岫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对聂沛潇的担心已是溢于言表。 
  “既然你担心他,就想法子安抚一下。”太夫人阖上双目再叹:“叶莹菲将独生爱子托付给我,我也不能让他出事,否则她必定会化身厉鬼,夜夜入梦来向我索命……” 
  太夫人边说边对出岫摆手:“京州那边你得打声招呼,至于聂九是个什么打算,你想法子问问罢。这个时候你说两句话,应该还是管用的。” 
  “我明白了。”出岫赶忙退下,回到知言轩吩咐玥菀准备笔墨纸砚。她先写了一封信寄给云羡,让他注意京州局势;而后便仔细斟酌该对聂沛潇说些什么。 
  叶太后之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里说,便是皇帝的家事;往大里说,便是国事,也许还会引起新的朝堂动荡。出岫坐在案前想了又想、写了又写,酝酿了许多说辞,无一不是安抚聂沛潇的情绪,劝说他不要冲动行事。 
  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出岫也没能写出一封满意的信函。拿一摞写废的纸张扔在案边,已足足堆砌了半本书的高度……最终,她只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字,再亲自动手封缄起来。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是她的肺腑之言。出岫将信交给竹影,慎重嘱咐道:“务必快马送至诚王手中,他此刻应该还没出房州地界。” 
  竹影立刻领命而去,交代暗卫前去送信,第二日便送到了聂沛潇本人手中。不可否认,这封信来得很及时,因为聂沛潇正陷入无比的冲动与愤怒之中。若不是他此刻还在路上,他几乎想要提刀冲进应元宫,去问一问他的皇兄为何如此薄情! 
  而出岫这一封亲笔书信,及时遏制了他的冲动,虽然信上只有四个字——“难得糊涂”。 
  是呵!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他也该糊涂下去,不去追究母后的死因,不去评判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他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难道还要与最敬重的兄长反目? 
  倘若母后能安分守己,倘若叶家不那么贪心,倘若他能早些出言规劝,这一家子也不至于落到如斯地步了。他又有什么立场去争?又有什么筹码去寻仇? 
  更何况,他的兵权早已被沈予所取代,他的封邑也尽是天授帝的亲信,这已注定了他将会是以卵击石…… 
  聂沛潇将出岫的信读了千遍万遍,直至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才对前来送信的暗卫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本王省得分寸。” 
  只是一封书信和一句口信,一来一回总共短短十余字,却将一场惊天动地的仇怨争权消弭于无形之中。 
  当聂沛潇日夜兼程抵达京州时,恰好是叶太后薨逝二十日后,也是淡心重新去圣书房当差的日子。 

   
 第278章 

  淡心卧榻“养病”的二十日里,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瘦了一圈,脸色也一日不如一日。而在此期间,天授帝没有再去看过她一次,一眼都没有。 
  淡心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天授帝去探她,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天授帝不去探她,她又止不住地黯然失落。事实上,她之所以消瘦,已不完全是因为叶太后之死,而是缘于她自己内心的挣扎与煎熬。 
  平素里,淡心甚少涂抹胭脂水粉,也不喜欢在脸上大做文章。可她如今的脸色实在太憔悴了,若是顶着这张脸去圣书房当值,只怕会吓着旁人。因此,才破天荒地用了些脂粉。 
  对镜梳妆时,眼看着那苍白憔悴的容颜,她终于肯承认,自己真的老了,已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 
  二十五岁,她耽误不起了,的确该出宫去寻个归宿。想要离开的心如此迫切,只是她不晓得,天授帝是否会放她出宫?还是会将她拴在宫里一辈子,以此来捂住她的嘴? 
  越想越是忐忑,越想越是惧怕,再次踏进圣书房时,淡心发现自己依然无法面对天授帝。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没有察觉,兀自埋首批阅奏章,脸色如常。 
  淡心的脚步顿了顿,正想退入小隔间里待命,却听天授帝在此时发话:“过来磨墨。” 
  “是。”她不敢违逆圣意,只得走到天授帝的御案之前。 
  至此,帝王才抬起凤目看似随意地一瞥,只一瞥,骤然蹙眉:“病还没好?” 
  淡心摇了摇头:“多谢圣上关心,奴婢好多了。” 
  天授帝沉默一瞬,又道:“想吃什么只管说,让御膳房单独给你开个灶。” 
  淡心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下巴尖得硌手。她心里缓缓叹了口气,俯身谢恩:“奴婢谢圣上体恤。” 
  天授帝“嗯”了一声:“磨墨罢。” 
  事隔二十日后,两人再次靠近,多少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淡心闻着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心尖儿都是颤抖着,而天授帝也无心再继续批阅奏章,一面字看了半晌都没翻页。 
  淡心站在一旁开始研墨,却握不住那墨锭。“兹兹楞楞”的声音响起,她磨墨磨得并不平稳,好似管不住自己一双手。 
  天授帝将这声音听在耳中,不必抬眸也知道她在打颤,心里又沉了三分:“你在害怕什么?”他忍不住凝声询问。 
  “不,没有……”淡心勉强回话:“许是身子没有痊愈,双手有些使不上力气。” 
  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天授帝信服,他伸手搁下朱批御笔,忽然捏住淡心的皓腕,强迫她停下动作:“你在怕朕?” 

 淡心的手中还拿着墨锭,腕上传来一阵生疼。她死死咬唇保持沉默,面上却惊恐得渗出薄汗。而这表情早已出卖了她。 
  天授帝见状眸光微闪,表情变得阴郁沉抑。 
  “啪嗒”,淡心右手一抖,墨锭掉落在砚台之上。干净整洁的御案立刻溅起点点墨汁,就连天授帝的手背也不能幸免。 
  “奴婢该死……”她立刻出声请罪,顺势将右腕从天授帝手中抽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刹那间,帝王无端生出一阵狂怒,凤眸猩红内心抽痛。他垂目看着跪地的淡心,怒从中来张口呵斥:“退下!” 
  淡心只连连磕头:“圣上恕罪。”语毕,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起身便往门外走,自始至终,没再看过天授帝一眼。 
  而帝王只凝目望着那匆匆远去的消瘦背影,阴鸷的表情令人大骇。 
  突然,又是“哗啦”一阵响声,天授帝长臂一挥,已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摔在地上。而这一次,就连岑江和首领太监也吓了一跳,两人一起跪地劝道:“圣上息怒。” 
  圣书房内,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天授帝薄唇紧抿、周身散发无穷冷意。就在岑江和首领太监暗自揣测他发怒的原因时,门外恰好传来一声禀报:“圣上,诚王殿下已到了京州城外,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入城了。” 
  这个消息适时缓解了屋内的气氛。天授帝缓缓平复怒意,斟酌片刻才命道:“备马,朕亲自去城门外迎接。” 
  帝王出城相迎的礼节,一般只在大军凯旋之时。而单单对一个手足或臣子而言,这已是极大的体面了!岑江几乎能猜到天授帝的意图——他这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在信守对叶太后的承诺,友睦善待诚王殿下。 
  岑江立刻领命:“属下遵命,这便去备马。” 
  天授帝顺势从丹墀上走下来,扫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奏章,又道:“让淡心过来收拾干净。”言罢迈步而去。 
   

***** 
  秋风猎猎、城门开阔,为迎接帝王出行,从应元宫到北城门的中轴大道上,已由禁卫军开道戒严。 
  天授帝向来喜穿黑衣,今日也是一袭简洁的黑袍,御马迎风驰来,算是为叶太后服丧。 
  城门之外,依旧不见聂沛潇的踪影。 
  “圣上,不如先去城门上歇歇?”岑江在其身后询问。 
  “不必。”天授帝翻身下马,双手背负立在城门正底下,神色郑重地道:“朕就在这里等他。” 
  天授帝说出这句话时,岑江发现他的表情很复杂——既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是对兄弟的亲厚;又有一丝不安与谨慎,是对敌手的防备。 
  最后,终究是前一种情绪占了上风,天授帝面上浮起一丝怅然的温和,似在追忆过往,追忆他与九弟聂沛潇的情义岁月。 
  曾同甘共苦,曾一路拼搏,这份手足之情,又岂是能够轻易抹杀的?可,杀母之仇也并不能轻易教人释怀…… 
  岑江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附耳对天授帝道:“圣上,五千禁卫军伏击在城门四周,只等您一声令下……” 
  他话还没说完,天授帝已倏然回头,狭长凤眸怒意涌动:“谁许你自作主张?” 
  岑江被这厉声的喝斥所慑,立时跪地请罪:“圣上!防人之心不可无,等到诚王‘平安’入城之后,微臣甘愿领罚。” 
  他话音落下,帝王没有即刻回应,主仆二人俱是无话。良久,天授帝才凝声命道:“让他们撤了。” 
  岑江跪地沉默,拒不领命。 
  “撤了!”帝王终于暴怒开口,额上青筋毕现,整个人濒临失控。 
  “圣上三思!”岑江试图再劝。他跪在地上悄悄抬头,视线与天授帝的袖口持平。目光所到之处,天授帝背负的双手已从身后伸出,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终于,天授帝缓缓松开拳头,恢复平静:“经铎少年征战,在军中历练多年……你埋伏数千人在此,他能无所察觉吗?这不是逼着他反了朕?” 
  岑江斟酌片刻,惭愧回道:“是微臣考虑不周。” 
  “撤了罢。”天授帝垂目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也暂且回避,不要让他看出端倪。” 
  岑江迟疑一瞬,这才恍然过来。自己是亲手杀死叶太后的凶手,倘若在诚王面前露出破绽,可就不好办了……想到此处,他也明白了天授帝的一片苦心,立刻回道:“微臣谢圣上体恤。” 
  说着他已从地上站起来,朝城门上伸手一挥,城上立刻多出一面旗子。继而,一阵整齐有序的声音响起,五千禁卫军同时从暗中现身,迅速整队撤离。 
  整个过程用时非常短暂,大约还不够喝完一盏茶。天授帝看到将士们训练有素,欣慰之余也更加担忧。而这情绪尚未蔓延开来,他耳中已涌进一阵马蹄之声。 
  此时,岑江还没来得及离开。 
  天授帝看了他一眼,又循声抬眸望向城外,隐隐约约可见一片白影御马而来。马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粗略估计大约有一百余人。 
  只这一个念头,帝王的心已重重落下,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撤了埋伏,没让聂沛潇寒心。 
  须臾,那一片白影渐行渐近,当先一骑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姿笔挺,一身白服,正是诚王聂沛潇。 
  不光是他,那随之而来的一百诚王府家奴,各个皆是身穿白衣,就连马鞍之上,也统一系了白色棉帛。 
  百余人马骑马疾驰而来,在临近城门处缓下速度,统一翻身下马。聂沛潇难掩疲倦之色,未驶到城门处已发觉异常,便也猜到了天授帝在此。 
  “经铎。”未等聂沛潇率先开口,天授帝已从城门内走出来,面色肃然地看着他。 
  顿时,聂沛潇心中涌出一阵狂怒,立在原地半晌不动。天授帝见状微微变色,凤眸眯起远目凝视,似在等着他的九弟做出什么重要决定。 
  兄弟之间暗自涌动着复杂的敌意,明眼人一看便能瞧出端倪,却偏偏无从介入。 
  城下,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无形中凝聚,两方人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各自的主子发号施令……



 此时此刻,聂沛潇正在强烈克制着某种情绪。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想要冲上去质问、厮杀,而这种意识几乎已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猛然间,他的眼风扫到了城楼之上。京州贵为皇城脚下,城门处的“京州”二字历来都是金漆闪耀,放眼南熙境内是绝无仅有的金漆。而如今,这两个字却被人为地涂抹上一层黑漆,字旁还垂挂了两条白色丝绦——此乃国丧的象征。 
  只这一眼,聂沛潇蓦地感到无力。他的皇兄,到底是给了母后体面,以最高规格的国礼治丧……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罢!这四个字适时浮现在聂沛潇心头。出岫的瘦金字体锋利非常,一笔一划犹如剑戟,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懦弱与脆弱,也令他最后的坚持轰然倒塌! 
  如此挣扎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也许已过了一两个时辰。终于,聂沛潇沉步走到天授帝面前,躬身下跪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寂静的城门处引起荡然回响。聂沛潇身后,百余人也随之下马,齐声跪地行礼:“吾皇万岁!” 

  “万岁”二字响彻之时,天授帝缓缓绽出一丝魅笑。这笑意看似与往常无异,甚至不比往常开怀,但唯有他自己知晓这深切涵义…… 
  天授帝亲自扶起聂沛潇,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这份兄弟情义失而复得,回来就好!否则,他就真得成为孤家寡人了! 

  兄弟二人御马返回应元宫,路上皆是沉默寡言。待到了宫门口,聂沛潇才主动提及:“皇兄,我想去看看母后。” 
  天授帝一直未下令将叶太后入葬,便是等着聂沛潇来看她最后一眼。这二十日内,他命人在叶太后的棺椁之中放了一种特殊香料,可保尸身一月不腐;并且,还将棺椁停在了应元宫的地下冰窖里保存,不可谓不用心。 
  此时聂沛潇想见叶太后,是在天授帝意料之内,他点头同意,坦然地道:“好,朕陪你过去。” 
  “不必了。”聂沛潇出言拒绝,又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岑江,勾唇道:“让岑江陪我去一趟罢。” 

这话说得声音不算小,岑江显然听见了。他身形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天授帝,目光中有几分谨慎的防备。 
  天授帝对岑江略微摇了摇头,话却是对着聂沛潇说道:“朕交代了一些棘手之事,岑江要赶着去处理,让张春喜陪你过去罢。” 
  张春喜正是慈恩宫的首领太监,跟在叶太后身边已将近二十年。而天授帝只说了这一句话,已算是向聂沛潇露了底,告诉他张春喜真正的主子是谁。 
  果然,聂沛潇脸色霎时变得阴鸷,继而划过一丝狠厉之色。他这种神情,天授帝以前从未见过,亦是感到有些心惊。可聂沛潇终究未再多说一句,只“嗯”了一声,算是同意这种安排。 
  天授帝便唤来一个小太监领路,带着聂沛潇去找张春喜。而聂沛潇从房州带来的一百余人,只留了七八个在身边,其余人马全部去了诚王在京州的府邸。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太监,七八个人足够了。 
  聂沛潇向天授帝拱手暂别,去见叶太后最后一面,也是去找张春喜“算账”。 

  天授帝一直目送他远去,才往圣书房方向走。岑江加快脚步跟上,低声回道:“多谢圣上。” 
  天授帝目不斜视看向前方,面无表情地道:“倘若朕连手下人都护不住,这皇帝岂不当得窝囊?” 
  岑江没再多说什么,主仆二人前后进了圣书房。 
  天授帝一进主殿,便下意识地去看地砖之上。几个时辰前,被他扔下的奏折已重新放回到御案,文房四宝排列整齐、洗刷干净,案上不见丝毫墨迹。 
  去接聂沛潇入宫之前,他专程指命淡心过来收拾,如今这主殿里干干净净,自然是她做的差事。本想借此对淡心小施惩戒,可不知为何,天授帝心里却更是烦躁压抑。 
  明明知道她郁结在心,如今又消瘦得不堪人形,自己又何必再折磨她…… 
  想到此处,帝王面前又浮现出了那张憔悴容颜,他看得出她刻意擦了脂粉、抹了口脂,但比起从前的素面朝天,气色还是差了许多。 
  “淡心呢?”天授帝无意识地开口问道,说出来的同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找谁。 
  “回圣上,淡心姑娘身子不适,回去吃药了。”当值的宫婢恭谨回话。 
  吃药?果真还没痊愈吗?天授帝斟酌片刻,本想亲自过去探视,又觉得于礼不合,况且自己刚对淡心发过脾气。思来想去,他只对那宫婢说道:“你现下去瞧瞧她,是个什么状况,过来回个话。” 
  圣书房的宫婢们都晓得帝王待淡心不同,便也乖顺领命:“是,奴婢这就过去。”言罢她将手头事务交代了一番,自个儿则匆匆出了圣书房。 

 此后,天授帝又开始沉下心思看奏折,方才看了一半的奏折都被摆在最上头,可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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