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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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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话已带到,去或不去全凭夫人自行决定。”慕王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担心聂沛潇伤情,再叹:“放眼南熙,哪个女子不想得到九弟的青睐?偏偏夫人看不上他。本王也想问一句,夫人当真对离信侯不能忘情?还是另有缘由?因为沈予吗?”




  160章:红尘自有痴情者(一) 

  京州城依山傍水,城池雄高,山在南、水在北,四季如春,气候湿润,历来是风水宝地。 

  翠湖位于京州城外北麓地带,面积抵得过三座皇城,中间被一条长长的白玉拱桥隔离成南北两个小湖。南湖略靠近城内,熙攘往来,一年四季热闹非凡、游人络绎不绝;北湖更靠近城外,其上廊亭高檐、飞柱雄抱,两侧以盘螭雕栏隔绝开来,乃是皇亲贵族出入专用。 

  一艘华丽溢彩的鎏金云舟自应元宫驶出,徐徐转入翠湖之北,今日更有天公作美,夏末秋初的季节,凉爽怡人。 

  云舟上层的甬道甲板上,出岫拨开珠帘莲步而出。白纱裙裾逶迤曳后,紧裹着她的曼妙身姿;素色丝带将一头丰盈秀发束成坠云髻,整个人衣袂飘飘犹如天上仙子。 

  单单只她一个背影,已足够颠倒众生。 

  昨日在应元宫中,慕王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恪守多年,甚至是接受那座贞节牌坊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云辞。但在慕王以为和沈予有关时,她下意识地住口不言,想要给他造成一种错觉。 

  而这种错觉带来的好处,一是能令慕王顾念沈予与自己的关系,对沈予多加重用,少些猜忌;二是这话倘若传到聂沛潇耳中,想必会令他有所退却。 

  但今日这场宴邀,她终还是来了,身为云氏当家主母,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诚郡王的邀请,更何况还是堂堂摄政王代为传话。 

  想必聂沛潇也是捏住了这一点,知道她不得不来。 

  湖上清风习习缓缓,出岫扶着舷窗向外看去,只觉景色分外优美,入眼所见皆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只是她并不晓得,在外人眼中如她这等美人,亦是教人惊鸿一瞥,似能够忘却前尘。 

  隔着水幕翻飞的澄湖天色,聂沛潇在其身侧定定看着,一载未见,出岫神情更添冷淡,那双眸子也是一片空澈。她容颜绝色有种摄人心魂之美,此刻衣袂翩跹,犹如凌波踏水一般,身姿美不胜收。 

  这一方空间,此一时静谧,湖面上的喧嚣远远地退却在外,聂沛潇眼中只剩她一人。 

  去年殿下前来烟岚城宣旨,也是这个时节。”出岫淡淡开口:“只不过烟岚城雨水太多,入秋便要进入雨季,不比京州天色晴好,令人心怡。” 

  “心怡亦或心烦,并不是因为城池天气,而是为了心里的人。若得两情相悦,纵是苦寒之地也令人心怡;若是求而不得,纵然繁华之地也无法令人开怀。”聂沛潇见出岫没来由地闲扯,没有一句在正题上,便忍不住如此说到。 

  出岫淡淡转眸看了他一眼,附和而笑:“殿下说得没错,因而虽然烟岚城四季多雨,不比京州繁华热闹,但妾身还是喜欢。”她停顿片刻,续道:“只因那是先夫故里,埋骨之处。” 

 相对而立,咫尺凝眸,偏生心上人说话狠绝,不给自己留下一丝遐想。聂沛潇倒也习惯了,一笑而过,取出玉箫道:“两年前,夫人送的这把玉箫,我一直带在身边。其实今日请夫人一游,也是存了私心想真正与夫人琴箫合奏一曲……不知夫人可愿意?” 

  出岫垂眸瞥见他修长手指握着的玉箫,沉吟一瞬回绝道:“妾身多年不曾抚琴,手指生硬,还是不贻笑大方了。” 

  聂沛潇目中霎时划过失望神色,眼底浮起丝丝碎痕:“夫人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妾身孀居之人,抛头露面本就于礼不合。何况殿下您天潢贵胄,不该与妾身这沾满铜臭的寡妇多有往来。”出岫打定主意,这一次必要让聂沛潇死心无疑。 

  听闻此言,聂沛潇没有再勉强,只垂目看着手中玉箫,唇畔浮起一丝淡淡自嘲,转了话题道:“那我便与夫人谈谈正事罢。” 

  “正事?”出岫不知,自己与聂沛潇之间还有什么正事可谈,遂不解地看去,以目光询问。 

  “沈子奉。”聂沛潇薄唇吐出这个名字。他承认这借口很拙劣,也很卑鄙,事实上他并不想在出岫面前提起沈予,可如果不提,出岫似乎就不愿意与他说话,他们之间也再没有任何话题可讲。 

  果然,听到沈予的名字,出岫神色一凝,面上透露出几分不悦:“殿下想说什么?”她再次想起昨日在应元宫里,慕王问的那句话——“因为沈予吗?” 

  聂沛潇见出岫有此一问,也不闪躲,只道:“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子奉如今在我麾下,这旨意虽是七哥下的,但也是我求来的。” 

 出岫的确有些诧异,继而缓缓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然后呢?殿下意欲何为?” 

  “我知道夫人对这个妹婿很是关切,也在此向夫人保证,但凡有我一日,定能保子奉安然无恙。”他顿了顿,又刻意道:“这一次,我是为了夫人。” 

  此时此刻,聂沛潇说出的这一句话,的确是为了出岫,也是真心实意想保住沈予。但他却实实在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一语成谶,要他践行此诺。 

  世事诡谲,没有人能预料到最后的结局,而这也是命运的奇妙之处。当然,这是后话。 

  听到聂沛潇主动提出要保下沈予,出岫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这是何必,妾身记得曾说过,沈予的事不劳您费心了。” 

  “我也曾对夫人说过,请夫人给我一个机会。夫人不也是没听进去吗?”聂沛潇远目望向水面,任由徐徐清风吹起衣摆:“个人有个人的痴法,个人也有个人的执着。我为夫人立下这保证,并不是要夫人欠我人情,亦或回报什么。我只是希望夫人能正视我的心意……” 

  “殿下又是何苦……”出岫只得再拒:“世间女儿百媚千娇,擅琴者亦不在少数,我一个寡妇实在不值得……” 

  “但我偏偏遇上了夫人。”聂沛潇苦涩一叹:“为何别的女子弹琴没能打动我,偏偏让我听见了夫人的琴声?为何我没三番两次遇见别的女子,偏偏与夫人不期重逢?这都是缘分使然。” 

  “那也是有缘无分。”出岫再叹:“殿下既然将妾身当做知音,也该明白知音者,不能强求。” 

  “正是因为知音难求,才更难得。”聂沛潇连忙剖白:“我没有强求,我是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垂目看着左手背上的浅淡疤痕,再一次为那夜的唐突而致歉:“我知道我从前对夫人……多有得罪,但我是真的急了,若不让你知道,我这辈子都要相思无疾而终了。那滋味儿,并不好受。” 

  他想忘掉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为此努力,但每每想要忘记,后果却是相思更深一分,更煎熬一分。若是没有这缘分,上天为何要让他遇见她?几年前的晗初、几年后的出岫夫人,兜兜转转只有她。 

  聂沛潇自问曾经交出的那颗心如此真诚,但换来的是次次被忽略;他的执著凝固在每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对方却总是冷言冷语地拒绝。 

  喜欢谁与身份无关。爱上一个寡妇,他若能控制,也早就死心了。他只恨对方不明白…… 

  日渐高,光热渐晒,出岫微微眯起清眸举目眺望,这山清水秀中便尽是云辞的身影,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事隔经年还如此清晰。 

  曾有人爱她至此,曾有人令她深爱至此,此生无憾。 

  想到云辞,出岫眼底隐隐有些泪意,湖风吹过又立刻消失无踪:“若是殿下每次约见妾身,都要说起这个话题,那妾身只好对殿下避而不见了……烦请殿下让船家回航罢。” 

 她还是在逃避他,聂沛潇骨节分明的手倏然一紧,死死握着手中玉箫,不敢继续表白下去,只怕再引起出岫的反感。他迎风而立,应声回道:“好,回航。不过这船行得远了,只怕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返回京州城。” 

  “无妨。”出岫垂眸。聂沛潇只得示意冯飞传令下去,将这座异常华美多彩的云舟调头。 

  “夫人既然不愿抚琴,不如听我独奏一曲如何?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这句话聂沛潇有所隐瞒,其实他早已打定主意,等到今冬七哥慕王登基,他便请求七哥将他的封邑指到房州。 

  至多明年,他就能去房州找她,从此长住烟岚城,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追求她。因此,这一次的见面他并不苛求,出岫能答应来翠湖见他,实在是意外之喜。 

  聂沛潇想起自己从前曾放出豪言壮语,说是这天下女子难以入眼,当时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深深沉湎在情爱之中,为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卑微着,煎熬着。 

  情不重不生娑婆。终于,他也堕入其中,难以解脱。




  京州城内秋意渐浓,城外翠湖之上仍旧风光无限。鎏金溢彩的华美云舟缓缓慢下速度,受聂沛潇之命准备掉头返航。船行到的这一处风景奇秀,两岸丛林密布,不知是什么树种竟能在这个季节保持青翠,蜿蜒起伏映得湖面碧色清澈。 
  翠湖之名,倒也不是虚传。若非聂沛潇的执意表白,出岫其实很愿意多在此地逗留片刻,再看一看这美景,再赏一赏这风光。 
  适时的一阵沉默,聂沛潇方才提出要吹奏一曲。他修长的手指起起落落,箫声和着清风湖水轻缓响起,音色低吟徘徊,声声缠绵叹咏,是一曲自古流传下来的求爱之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不得不说,聂沛潇很会选曲子。这首《关雎》不仅脍炙人口,而且恰好是讲男子追求女子的情形,诗中还提到“琴瑟友之”、“锺鼓乐之”,便如此刻他正在做的事一样,吹箫一曲。 
  彼此都是深谙乐理之人,出岫又怎会不知其意?不动声色听到一半,恰逢船身猛转调头,出岫脚下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入聂沛潇怀中。后者连忙伸手相扶,箫声便就此戛然而止。 
  出岫微凉的柔荑贴着聂沛潇温热的手掌,面上霎时烧灼起来。她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气,立刻后退两步隔开距离,双手顺势扶上雕栏,勉强一笑:“无碍,多谢殿下。”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打断了聂沛潇的箫声,他也再无心吹奏,又向侍卫问了情况,得知方才险些撞上一块礁石,船家才会亟亟掉头转向。 
  自此,两人又再次沉默起来,最后,出岫索性离开船头,在竹影的护卫下四处走动,才避免了这份尴尬。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出岫刻意避过聂沛潇,竟然真的返航一路也没再见到他。眼看翠湖上那座白玉拱桥重现眼底,京州城也隐隐在即,出岫才重新拐回船头,不想聂沛潇还在此处凭风远眺。 
  “敝府庶务众多,妾身明日便会返程,在此先向殿下告辞了。”出岫音色徐徐,不带半分感情。 
  方才聂沛潇吹奏的一首《关雎》被忽略,又被出岫晾了一阵,直到船该停了才见她回来。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动说句话,竟还是一句告辞之语。纵然聂沛潇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克制不住了,更何况他天潢贵胄自小顺遂,哪里有人敢如此忤逆于他,爱理不理。 
  聂沛潇脸色隐忍克制,似伤似怒,胸前起伏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出岫:“你究竟为何不愿?真是因为云氏当家主母的身份?还是你心里有了人?”只有这两个原因,才能令一个女人对情爱如此决绝。 

 听闻此言,出岫却是垂眸浅笑,对眼前这人的痛楚怒殇装做不见,回道:“先夫在妾身心里,无可替代。” 
  “无可替代?为何?”聂沛潇更为不解:“就因为离信侯惊才绝艳,举世无双?还是因为他将你带回烟岚城,教你读书识字?可他后来是怎么对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长得像夏嫣然。你为他滑胎伤情、独守云氏……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想明白?倘若他不死,你绝不可能成为离信侯夫人!他只当你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住口!”出岫双眸霎时涌出泪意,任是湖风无情,这一次也吹不散她眼底湿意。外人不知云辞为她做过什么,她也自问从来不需解释,但听闻聂沛潇对云辞如此蔑视诋毁,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若不是对方贵为郡王,若不是云舟上人多口杂,若不是她还残留有最后一丝理智,她早已挥手上去给聂沛潇一巴掌了!出岫被泪意模糊双眸,心中盈满愤怒与自责:“逝者已矣,妾身绝不容许有人诋毁先夫。还请殿下留些口德!” 
  话音落下,云舟已徐徐靠岸,出岫的身子惯性向前倾斜,胸前也感到一阵难受,痛得难受。 
  聂沛潇见她忽而变了脸色,心中顿急:“是我失言,你怎么了?”说着已作势上前想要扶她一把。 

 出岫向后闪身,避过聂沛潇递过来的手,面上一片冷漠。她抬手抚着心口位置,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再无泪光:“似殿下这般风流之人,永不会明白先夫所做的一切,永不!” 
  最后两个字,出岫说得决绝而愤怒,甩袖抬步欲往岸上走,聂沛潇却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扯进怀中。 
  “我是风流之人?我若风流,何须对你念念不忘卑微祈求,让你践踏至此!”他气得双臂颤抖,死死拥住佳人,眼底更是风狂云涌,低头质问。 
  “殿下自重!”不等出岫挣扎,竹影已上前一步沉声喝止,几欲动手。 
  聂沛潇神思一松,出岫已使劲挣脱开他的怀抱,大口喘气羞愤交织,心中恼得压抑憋闷。 
  聂沛潇不风流?他才是最最风流的!若不风流,何以十六七岁就流连青楼?若不风流,何以去趟烟岚城还带着侍妾?若不风流,何以屡屡对她动手动脚,言行孟浪? 
  一年前,那侍妾的容貌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出岫冷冷一笑,脱口反驳聂沛潇:“您是灵肉分离的支持者,但我不是。抱歉。” 

 暗香浮动,涌起疏离冷漠。聂沛潇再回神时,伊人已去,徒留决绝背影。 

  灵肉分离……这四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生生砍在聂沛潇心头之上。他说不清自己是愤怒还是伤痛,只觉得连手中玉箫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在出岫心里,他竟比不上一个残废!一个死人!这个认知令他再也无法忍受,手臂似被别人控制一般,“扑通”一声已将手中玉箫狠狠抛入翠湖之中。 
  下一刻,他才清醒过来,自己扔出去的,是出岫送他的箫!一拳狠狠击在云舟的雕栏之上,聂沛潇望着岸上那个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恼恨非常。 
  “殿下!”冯飞见聂沛潇左手关节处尽是血迹,忙道:“请您息怒,先传太医。” 
  聂沛潇垂目看向自己手背,所见之处却不是那血迹伤口,而是被出岫咬过的浅浅疤痕。咬的是他的手,却在他心上留下了深深的辙痕。 

  聂沛潇双手紧攥成拳,任由手上血迹滴在紫袍玉带之上,化成一片浓重的阴影,不管,不问。 
  “殿下,您的手……”冯飞忍不住再次提醒。 
  聂沛潇依然只做未闻,直直看着岸上的出岫,一直见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辇,他才猛然回神,对冯飞呵道:“都跳进翠湖里!今日捞不出本王的玉箫,全都泡死在这儿!” 
  言罢他大步流星迈上堤岸,一旁的侍从早已牵马在此相侯。聂沛潇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路循着出岫的马车疾驰而去。 

  此时出岫只觉得心头难受,想起聂沛潇诋毁云辞,又觉得痛楚不堪。坐在马车之中四下无人,她终于敢肆无忌惮地流泪了,多久未曾痛哭一场,上次还是为了沈予罢。 
  竹影在车辇外骑马相随,也隐隐听到了车内的哭泣。他敛目一沉,觉得出岫独守不易,忽然便涌起一个念头,明知不该说,却还是对车内的女子道:“夫人,倘若主子在世,他定然不愿见到您为他守寡。” 

 车内的哭泣之声不低反高,也牵扯出了竹影的一腔感慨:“主子临终之时,我一直都守着。当时他已交代过,让小侯爷带您走……” 
  话到此处,竹影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今非昔比,以今时今日这种情况,沈予怕是带不走出岫了。先不提聂沛潇如何痴情,就是如今两人的身份,中间还夹着一个大小姐云想容…… 
  嫂嫂和妹婿有私,难道要置云氏的基业和世人的流言蜚语于不顾吗?竹影哑然,不知该如何再劝。然而便在此时,他身后渐渐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竹影回身望去,但见聂沛潇一袭紫衣骑于骏马之上,风驰电掣挺拔而来。虽然相隔甚远,但竹影已能感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亦或者是,急切之情。 
  “夫人,诚郡王追来了。”竹影忧心忡忡地朝车内禀道。 
  出岫改为隐隐啜泣,只从马车内撂出两个字:“挡着。” 

 未几,聂沛潇的坐骑赶了上来,他勒马缓缓而行,看向马车之内,面沉如水不发一语。 
  竹影得了出岫的命令,伸手阻拦道:“殿下还有何吩咐?我家夫人方才晕船,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了。” 
  聂沛潇自然知道这是句托词,但也没有多做勉强,对马车内的出岫问道:“是否我遣散府中姬妾,你便信我了?” 
  车内出岫垂眸止泪,没有回话。 
  聂沛潇盯着马车侧面的帘帐,再道:“我不是灵肉分离的支持者,从前是未寻到心灵契合之人……还有林珊,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会遣散府中姬妾。” 
  见车内仍旧没有动静,聂沛潇凝目看向竹影,长叹一声:“好生照看你家夫人。”语毕,策马绝尘而去。



  第162章 

  从翠湖赴宴的第二天,出岫动身返回烟岚城。这一次来京州,她没有去见云羡,毕竟他是云慕歌的同胞兄长,如今妹子枉死,且还是在各路人马的明逼暗迫下,出岫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云羡。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路上又是一月光景,待回到烟岚城,恰好是十月初一。此时,慕王所赐下的四座牌坊,工期也已到了尾声。 
  进入烟岚城的南城门内,一眼便望见宽阔街道上耸立着四座巍峨的牌坊,用“巍峨”二字形容当真不为过,其高其阔其华丽,放眼南北两国,当是世所第一。 
  汉白玉的高门石柱,通体透泽、白璧抱玉,四座牌坊的样式不尽相同,虽形态各异但又极为统一,只差金漆赐字尚未拓印。每座牌坊的白玉高柱上雕琢着形态各异的鸟儿,竟是没有一只重样。百鸟图,象征吉祥如意。 

  出岫特意命马车在四座牌坊之前停驻片刻,她撩开车帘远远仰望,那汉白玉的材质在熔金阳光下闪着异常透明的光辉,起伏雕刻的纹理折射出一道道光线,令牌坊迤逦出飘渺光泽,犹如登临仙境的一道道天门。 
  工匠们此时正在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将慕王聂沛涵的亲笔题字往牌楣上拓印。出岫抵着刺目的阳光抬首仰望,她不知那些工匠是如何攀爬到牌楣之上,有一种悬浮于半空之中的轻巧,但也有种伫倚危楼的险境之感。 
  忠义、诚信、善施、贞节,四座牌坊八个大字,是云氏全部荣耀的体现。出岫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上便能得到一座贞节牌坊,倒也当真是慕王的抬举了。 
  放下车帘,马车重新辘辘而行,从四座牌坊底下逐一穿过。出岫坐在车中,尚能听到周围隐隐传进来的赞叹声,大抵是惊叹于牌坊的华丽,还有云氏的威名。 
  出岫知道,她所等待已久的荣耀,将随着慕王的登基渐渐临近…… 

  十一月初一,四座牌坊正式竣工。当日,从京州城里传下旨意,摄政王聂沛涵册封出岫为“一等护国夫人”,再赐良田千顷、珠玉无数。趁着这道旨意,陆陆续续往烟岚城里运送的,却是一箱箱的金条,正是当年摄政王向云氏举借的四成资产。 
  原来,在修建牌坊时,慕王已将金条混在汉白玉的石料里运了过来,一直藏在临城的几个仓库里,派重兵把守着。房州是慕王自己的封邑,藏匿无数金条元宝倒也并非难事,只等这四座牌坊一竣工,便大大方方运进烟岚城。 
  出岫没有过问慕王是哪里来的银钱,但也听说他找到了大熙王朝留下的宝藏。数百年来人人争抢的龙脉宝藏,无数人为之疯狂丧命都没有找到,最终却让慕王给找到了。也许这便是天定的帝王之才。 
  天意,无人可抗。 

  随着这四座牌坊的竣工,以及南熙摄政王的一道道旨意和赏赐,出岫之名也再次传遍南北两国。但这一次传言的内容,并非说她不择手段、牝鸡司晨、不善庶务;而是说她高瞻远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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