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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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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摇头长叹:“如今有焦大夫在,也用不上我了;况且你也说了,淡心见了我颇不自在;再者,如今圣上还住在诚王府里,那我怎敢住下去?我是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发落我。” 

  这倒是真的,天授帝喜怒无常,万一这几日龙心不悦,只怕还要再找沈予治他的罪……这般一想,出岫也不好再拒绝沈予去云府的事,只得道:“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晌,竟也没有下文。 

  于是,沈予故作郑重地反问:“怎么?我前些日子刚回城时,连太夫人都允我住下,你还要反对?”他竟是拿云想容做了挡箭牌:“太夫人说了,我是云氏的姑爷,也是云府的主子,随时可以留宿。” 

出岫大为赧然,还是不情愿他住在云府,想了想又找到一个借口:“可是你衣衫都湿透了,府中没有你的衣物。” 

  “无妨。”沈予立刻回道:“我与三爷身材相似,命下人去长风轩找件他的衣裳便行了。再不济,竹影的也能穿。” 

  出岫被他揶得无话可说,索性直白地道:“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你去睡客栈好了。” 

  沈予见她被逗急了,才忍不住朗声大笑:“你急什么?云府这么大,外院内院泾渭分明,我宿在从前的厢房里,又碍不着你的事!”话到此处,他想了想又道:“我从昨夜忙到今早,倒头睡了一整天,直到子涵在外头哭闹才醒,这一天都没顾上用饭……” 

  出岫见他东扯西扯,大为无奈,狠狠甩手将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气急败坏地道:“我不管,你要回云府你自己想法子,我可要走了。” 

  沈予敏感地注意到出岫用了“回云府”而并非“去云府”,心中也暗自窃喜。见她已松口让自己过去,也不敢逼得太紧,叹道:“好罢!我也要先去向诚王殿下告辞才行。” 

 出岫听闻此言,也坐实了心中猜测,聂沛潇果然没有出府办事,而就是在府中养肩伤。她原本想开口问问聂沛潇的伤势,想了想又不大合适,便再次重申:“我要走了。” 

  语毕,一阵夜风恰好吹来,沈予担心出岫来了葵水受凉,也摆手催促她道:“你快回去罢,我跟诚王打声招呼就‘回’云府。”他重重咬出那个“回”字,刻意在提醒出岫。 

  出岫已是咬牙切齿,脾气正要发作,恰时却听得一声:“夫人。”正是竹影手里挂着一件女子披风,从白玉拱桥上疾步走来。他见沈予衣衫湿透,衣袍下摆还沾着荷叶,不禁蹙了蹙眉:“您这是……跳进湖里洗澡了?” 

  沈予不答,只嘱咐他:“快带你家夫人回去,可别让她受凉了。还有跟云逢说一声,今晚给我留个门儿。” 

  竹影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啊?” 

  出岫不想再让竹影听下去,便伸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催促他道:“快走罢,别理他。”说着还不忘狠狠瞪了沈予一眼。 

 说是瞪,可那眼波盈盈秋水无痕,看在沈予眼中便如同打情骂俏似的。他一径笑而不语,只望着出岫和竹影走上汉白玉拱桥,朝诚王府门外而去。 

  夜风吹送着阵阵荷香,不远处出岫的粉色披风在风中轻轻摇曳,恰似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刹那间充盈了沈予满心满眼,这天地之间再无旁人。 

  他颇为愉悦地笑了笑,又在湖边站了一小会儿,直至身上的衣衫被夜风吹得半干,才举步往外走,也是刻意与出岫保持距离。 


  ***** 

  再看天授帝聂沛涵,此刻正往摘星楼方向而来。他人还没走上汉白玉拱桥,便远远看到出岫披着一件粉红色的披风,步履匆匆往外走,一个眼熟的侍卫跟在她身后。 

  看来她是去摘星楼探望烫伤的婢女了,天授帝顿了顿步子没有上桥,刻意避过出岫。一直见她主仆二人下了桥,朝外院行去,天授帝才重新抬步走上汉白玉拱桥。 

  岑江在帝王身后跟着,有些猜到天授帝为何会特意避开出岫,于是心中想发笑,却又只得隐忍不发。原本他想着这一路上不该再遇到其他人了,岂料刚从桥东走到桥西,又远远望见了沈予。幸好后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只兀自立在湖畔浅笑不止,并未发现帝王前来。 

  “沈予好反常。”岑江自言自语了一句。 

  恰在此时,他听到天授帝一声长叹:“九弟危险了。” 

 岑江意识到天授帝话中的深意,不禁在他身后笑道:“也不尽然,沈予是云氏的姑爷,这层身份很是尴尬。” 

  “尴尬?他若和出岫夫人远走高飞,还在乎什么身份?”天授帝摇头,又适时想起臣暄和鸾夙出海避世,心中再次掠过伤痛之感:“沈予肯为了一个女人违抗军令,也算是个痴心人。” 

  天授帝又想起出岫曾经帮助沈予逃离房州,甚至不惜拿云氏来冒这个风险。他们彼此经历过相互扶持的患难之情,九弟焉能比得过? 

  “既然您知道沈予是为了出岫夫人才擅自离京,而并非有心为之,那您为何还如此忌惮他?”岑江不解,也想不通,终是忍不住出口问道。 

  “他?”天授帝停下脚步,看到沈予已走上白玉拱桥,才沉吟着回道:“他如今敢为了出岫夫人而擅自离京,若是有朝一日云氏造反,他岂不是也要出手相帮?” 

  “这……”岑江只得回道:“出岫夫人看着不像是有野心的人,谢太夫人也不像。” 

  “你没听见昨夜她向嗣子请旨求婚?”天授帝冷冷再叹:“女人倒是不会,云辞也不会,但谁又知道这个过继的世子将来如何?万一是个有野心的,云氏焉能忍得住?”


 第206章 

  原来帝王是担心新的离信侯继承人……岑江小心翼翼再问:“那您不打算赐婚了?” 

  “赐!人选朕都想好了。”天授帝显然不欲多言,举步朝摘星楼走去,待走到园子前,岑江便识趣地停下脚步,目送帝王入内。 

  天授帝双手背负,步伐沉稳,倒也不像是急迫的样子。岑江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这些年他旁观天授帝与鸾夙的爱恨情仇,亦是不胜唏嘘,他打心底里希望这位年轻铁血的帝王能尽快从情殇里走出来。 

  难道非要赴汤蹈火,才是真真正正的喜欢?岑江私以为,帝位清冷孤高,其实并不需要轰轰烈烈,而该是一份平平淡淡。他在心中暗自祈祷,祈祷摘星楼里那位淡心姑娘,切莫成为第二个鸾夙亦或子涵…… 

 ***** 
  摘星楼下。 

  值守的侍卫见天授帝前来,立刻跪地行礼:“见过圣上。” 

  天授帝颔首“嗯”了一声,问道:“昨夜烫伤的女子住在几楼?” 

  “回圣上,在二楼。” 

  当初修建摘星楼时,主要目的是为了观景,整整十层都是四面环绕的露天廊台,旋梯往上的每一层,仅仅只有三间屋子,一间是室内观景点,另有两间可供休息使用。每层的格局都是如此。 

  因此,天授帝也没再询问淡心住在哪一间,便兀自入内上了二楼。他脚步虽轻,但经不住木质旋梯的中空声音,依然发出了轻微的“咚咚”声,不疾不徐,煞有节奏,可辨步伐矫健有力。 

  天授帝先去了二楼东头的那间卧房,推门而入,但见其内摆设纤尘不染,但空无一人;他徐徐关上屋门,再朝二楼西头走去,刚走过通廊,便瞧见这间卧房门外守着一个婢女。 

  婢女见到来人,被渐行渐近的那张魅惑容颜所慑,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仙人神祗。天授帝见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也未出言怪罪,径直站到门外,问道:“屋子里还有谁?” 

  婢女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的身份,待低头瞧见他衣袍上盘旋着的绣金蟠龙,才想起天授帝昨日驾临了诚王府,吓得立刻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圣上。” 

 婢女正打算回答,岂料屏风外的帝王已抢了先,凝声回道:“是朕。” 

  “朕?”淡心口中嘟囔一句,立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吓得睡意全无。她慌忙用手撑在榻上想要起身,哪知起得太猛太急,一头撞在床头上,“咚”的一声动静很大。 

  婢女见状,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天授帝要让自己进来。照这情形来看,淡心的确是要从榻上掉下来了,于是她连忙伸手扶住淡心:“姑娘当心,别碰着伤口。” 

  屏风外再度响起天授帝的声音:“你身上有伤,不必下床行礼,趴着罢。” 

  “趴”字一出,再想到自己的姿势极为不雅,淡心双颊“蹭”地一下变得通红,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羞赧。她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抚摸被撞过的额头,边揉边问:“您真的是圣上?” 

  天授帝挑眉:“怎么?要朕走到屏风里头让你亲眼鉴定?” 

  “不,不必!”淡心吓得说话都成了结巴,背上的伤口又疼又痒,忙道:“这屋里晦气,您快出去罢。” 

  “你在赶朕走?”天授帝幽冷的声音仿佛含有一丝不悦,他明明声音低沉,但穿透力却极为强劲,透过屏风直击淡心耳中。 

  “不,不是!”淡心连忙再解释道:“奴婢命贱,劳您圣驾前来,实在是惶恐至极……奴婢怕折寿啊!” 

  “折寿?”天授帝越发觉得淡心有趣,刚才因子涵而勃发的怒意也渐渐消散。他抿唇掠过一丝无声的笑,再道:“你若趴好了,便让她下去,朕有话单独问你。” 

  婢女在淡心榻前听着,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忙朝着屏风外头道:“奴婢这就告退。” 

  淡心自然不想让她走,立刻伸手挽留她,面上尽是渴求的表情,以期能让这婢女留下相陪。 

  可圣上有命,谁敢不从?那婢女对淡心报以一副为难的表情,悄悄指了指屏风外的帝王,然后低头恭顺地退了出去,从外将门关上。 

  淡心懊恼地用双手捶床,想了想,又怕天授帝是来寻她晦气,于是试探地问道:“圣上您……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探望你?”天授帝回得随意。 

可淡心却吓了一大跳。探望自己?此刻自己上半身只挂了一件肚兜,整个背脊都光裸在外,还是趴在床上养伤,这……实在见不得人。 

  更何况自己昨夜刚刚顶撞过天授帝,只怕今日帝王探望是假,问罪才是真!如此一分析,淡心更觉惊慌失措,磕磕巴巴地道:“您……别进来……您还是回去罢。” 

  天授帝听出她话中的惧怕,不禁戏谑道:“昨夜明明胆子大得很,这会儿怎么转性了?” 

  淡心没敢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话。难道要说自己昨夜是头脑发热了吗? 

  天授帝见屏风里一阵沉默,知她心意,于是再道:“昨夜是朕间接害你烫伤,两相抵消,其它事不予追究了。” 

  间接?明明是“直接”好吗?那绿衣姑娘端盘子端得好好的,皇帝忽然拽人家一把,任谁都要手滑把药盅泼出去。淡心如是腹诽,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回话道:“不敢当,不敢当,保护主子是奴婢的本分。您宽宏大量,不与奴婢一般计较,奴婢感激涕零。” 

  她说得很是自然,仿佛为出岫送命也无怨无悔,天授帝听了这话心底却浮动起一丝涟漪,昨夜淡心护主的情景好像也隐隐有了一些印象。只是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子涵身上,并未看到整个过程。 

  想到此处,天授帝又是一阵沉吟,再问:“你伤势如何?” 

  “没事,没事。”淡心颇为不自在地讪笑:“大夫说不严重,不会送命。” 

  “会留疤?”天授帝又问。 

  “留就留呗!至多没人要。”淡心对留疤一事浑不在意,至少没有出岫那么在意。 

  没人要?天授帝觉得这女子实在好笑:“背上有疤就没人要了?朕身上也有许多伤疤,刀伤剑伤都有。” 

  “男子和女子怎能一样?况且您是皇帝。”淡心低声嘟囔一句:“皇帝就算又老又丑,也能娶一堆妃子。”最后这句话,她刻意放低声音,说得也含糊不清,便是不想让天授帝听见。 

  岂料帝王的耳力非比寻常,不仅听见了,且还听得清清楚楚:“朕又老又丑?” 

  淡心闻言又是一个激灵,“蹭”得爬起来看向屏风外头:“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丰神俊朗风华正盛、文韬武略绝世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成语,一句比一句虚伪逢迎。可天授帝竟没觉出半分谄媚的意思,至少不像方才听见子涵说话时那样生厌,反而认为这婢女伶牙俐齿极为逗笑。 

  蓦地,他又想起了鸾夙,那个同样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女子。意料之中的伤痛再度锥心袭来,使得铁血的天授帝缓缓长叹:“也不知你和鸾夙若是吵起来,谁输谁赢。” 

  他语气黯然极为明显,淡心也听了出来。再想起从前出岫说过天授帝的情殇之事,她不禁心生同情。谁没单恋过?她也曾单恋竹影未果,更知道这滋味不大好受。何况,显然天授帝爱鸾夙爱得更深,情殇也远胜于当时的自己。 

  淡心忽然对天授帝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不禁侧首朝屏风外看去。明明灭灭的屋内,隐隐约约一个黯淡孤独的影子,隔着屏风似在演绎一段皮影戏,只不过是独角皮影戏罢了。 

 淡心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没有见证过天授帝的爱断情伤,此刻为何会觉得如此感怀?那股没来由的伤感又是为了谁? 

  望着屏风上映出的那个挺拔孤独的身影,淡心陷入了恍惚之中,仿佛她也沉沦在了这段皮影戏里,成了一个入戏的观众,忍不住想要潸然泪下。 

  眼眶干涩,又有些刺痛,就连背上也是痒极。淡心极力想要撇开这股毫无因由的悲伤,一时便有些烦躁起来。她想伸手去挠背上的伤口,奈何够不着,急得再次暗自捶床。 

  这一次的响声倒也不大,可天授帝还是又听到了。他见淡心良久没有回话,也意识到淡心不认识鸾夙,两人更是无从比较——鸾夙无人可比。 

  想起鸾夙,天授帝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也不知自己要为何前来。他顿生去意,便沉声再对淡心道:“你好生将养,诚王会替你安排妥当。” 

  淡心睁大眼睛感到诧异,暗自佩服天授帝转移话题的速度之快。然她巴不得天授帝赶快离开,忙道:“嗯嗯,您放心,奴婢自己的身子,自己省得分寸。” 

 其实淡心自己没有发现,此刻她已能应付自如地与天授帝对话,并不像方才那样惊慌失措。 

  自然,天授帝是发现了。听她这么迫不及待地赶自己出去,与子涵的邀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对淡心另眼相看几分:“那你歇着罢。”说着已转身欲朝门外走。 

  “圣上留步!”淡心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憋在心里总是不爽利,便索性借此机会一股脑儿说出来。 

  “怎么?”天授帝停下脚步转身,虽知道什么也瞧不见,但他还是看向那扇屏风:“你还有事?” 

  淡心支吾了片刻,狠下心道:“昨晚您在摘星楼上,一径撮合我家夫人和诚王殿下。奴婢是想说,您不必白费功夫,他两没戏!” 

  听闻此言,天授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方才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你怎知道没戏?” 

  淡心原本想将沈予推出来,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夜天授帝见死不救,又怕说出来会害了沈予,于是改口道:“因为我家夫人矢志守寡,您连牌坊都赐下了,可不能再乱点鸳鸯谱。” 

  “这怎是乱点鸳鸯谱?出岫夫人孀居经年,改嫁也没什么,何况诚王对她痴心一片。”天授帝反过来劝说淡心:“你该劝劝你家夫人,别固执毁了自己下半生。” 

  “这不是固执!是忠贞不渝!”淡心纠正道。 

  经过昨夜,天授帝也见识了她抠字眼的能耐,不欲与她再争辩,遂故作沉声道:“这不是你一个下人该置喙的事。” 

  淡心只得住口,又暗自握紧拳头开始捶床,想要反驳又怕帝王怪罪,那滋味真是忍得难受,就连背上的伤口也没这么难受! 

  天授帝见她终于安生了,才举步再次往外走,已走到门口,似又想起来什么,转而再次戏谑她:“以后别再捶床了,动静太大,瞒不了朕。” 

  语毕,他又听到“咚”的一声响,分明是淡心再度撞到了床头之上。但这一次,她显然学乖了,连一句呻吟都没发出来,屏风之后变得寂静无声。 

  明明只是昨夜见过淡心一次,可天授帝几乎能想象得到,她这会儿该是怎样的懊丧克制。想着想着,竟也再次浮起笑意,打开房门离开。 

  不知何时,外头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授帝拒绝侍卫送来的伞,迈步走入雨中,潇潇而去。 

  缠绵思尽抽残茧,为谁风雨立中宵? 



 207章:东风恰与沈郎便(一) 

  是夜,沈予当真辞别聂沛潇,住进了云府。他入府时已近深夜,出岫刻意睡下不想理他,也怕他再找什么借口接近自己轻薄自己。 

  到了半夜,外头雨势越下越大,雨声泄泻令她难以安然入眠,再想起沈予一身湿哒哒地从湖里出来,也没有换洗衣服,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遂又披衣起身,吩咐外头的值守护院去打听沈予的消息。 

  片刻之后,护院撑伞而返,回话道:“姑爷子时入府,此刻已经在外院南厢歇下了。” 

  出岫听了心里踏实一些,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去告诉云管家,让他想法子准备两套换洗衣物,明日一早给姑爷送过去。” 

  值守护院立刻领命而去,出岫才又返回屋内重新躺下,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再也睡不着了,只觉得耳后燥热。那曾被沈予轻啜含弄过的耳畔肌肤似燃起了一团火焰,渐渐蔓延,直至烧得她整张脸颊发烫,越是想睡,越是辗转反侧。 

 大雨下了一夜,出岫亦是捱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再阖过眼。清晨,令人心慌的大雨终于停了,她原本打算晚起补眠,岂料荣锦堂的大丫鬟听雪却过来传话,说是太夫人请她过去用早膳。 

  出岫脑子昏昏沉沉也没想太多,只得洗漱起身往荣锦堂而去。到了膳厅才发现,除却太夫人坐在主位上以外,还有另外一人在座——沈予。后者显然更换了衣物,穿着一件松松垮垮不大合身的蓝色衣袍,正与太夫人相对说笑。 

  沈予与太夫人说话之余,眼风一直时不时地扫向门外,他瞧见出岫错愕地在门前止步,面上不禁掠过一丝促狭的坏笑,风流俊匹,看得出岫几乎咬牙切齿。 

  此刻见到沈予,出岫也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感觉,尤其昨夜在诚王府摘星楼刚被他轻薄过,那种赧然、恼恨、光火、羞愤等等感觉交织在一起,若非太夫人在此,她几乎是要转身就走。 

  太夫人见沈予说话渐渐心不在焉,也瞧见了出岫站在门口,于是她很自然地朝门外招手,对出岫道:“今日你比往常迟了一些。” 

  出岫只得进门入座,定了定神,回道:“昨晚下雨路上太滑,我走得慢些,让您久等了。” 

  这理由也算得体,太夫人终于正眼看她,看了两眼又问道:“你脸色怎会这么难看?”问罢不等出岫答话,已兀自叹道:“淡心一受伤,你也缺个知冷知热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受累些。我从荣锦堂拨一个先给你使唤着。” 

  “不必了,”出岫客气回绝,“知言轩里几个小丫鬟都已调教出来,如今用着都不错。” 

 “怎么?我荣锦堂的人你看不上?”太夫人笑问。 

  出岫惶恐,连忙否认:“哪里,我是怕您这儿缺人手……再者,我这是昨夜没睡好,与淡心无关。” 

  “我猜也是昨夜没睡好。”不等太夫人再开口,沈予已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故作正经看向出岫,蹙眉打量她道:“脸色苍白、眼底泛青、神色游离、说话中气不足……正是夜中难寐的症状。” 

  出岫闻言瞥了沈予一眼,见他装得一本正经,便也得体地笑回:“多谢姑爷关心,我并无大碍。” 

  沈予却是眉头更蹙,追问不止:“夫人为何昨夜没睡好?是雨下得大,屋子里湿气太重?还是担心淡心的伤势?又或者……是有其它心事?”沈予见出岫唤他“姑爷”,也开始以“夫人”回称。 

  出岫自然知道他的鬼主意,便也下定决心不搭理他,兀自执起筷子为太夫人夹了一块芙蓉糕,转移话题道:“还是母亲疼我,我瞧今日这一桌子的菜式点心,无一不是我爱吃的。” 

  太夫人眼角露出一丝笑意,低头用筷子将芙蓉糕戳开,立刻有一股馨甜的荷香飘散出来,不禁令人食欲大增。太夫人夹起小半块芙蓉糕入口,细嚼慢咽了半晌,才缓缓回道:“我老太婆记性差,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可记不住。” 

  说着她又端起羹汤抿了一口,悠悠再道:“这一桌子的菜,全是沈予点的。” 

 此话一出,出岫双颊“蹭”地烫了起来,似能冒出三昧真火。她不自觉地抬眸去看沈予,一眼撞入了他的深邃目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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