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梦回大明十二年-第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匆匆赶来,从她怀里抱去了铃儿。安媛霎时瘫倒在雪地上,冰凉的雪化开,刺在膝盖上,冰冷的钻心。她远远只瞧着那人半跪在雪地里,眉目中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或推或压或按或牵,片刻工夫已经换了十余种推拿手法。他的手法之娴熟,连一旁的老太医也暗自佩服。安媛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孩子,却不敢过去打扰。
果然过了一会儿,孩子慢慢有了些生气,终于可以咧开嘴轻轻的啼哭了两声。他见孩子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对嘉靖说道,“陛下,臣刺激穴位只是暂时遏止住皇太孙体内的毒气上行,眼下暂时没有危 fsktxt。cōm险了。然而皇太孙所中的毒,臣还不能完全识得分明,须得回去寻几味药材,三日之内应该会有所获。只要在三日之内寻到了解药,皇太孙就有救了。”
“那好,朕给你三天的时候。”嘉靖果决的说,“这三日之内,太医院上下,乃至宫内十二监衙门,都要全权听从你的调遣,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张居正身形一震,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人们见皇长孙醒来,此时脸色都有了喜色,纷纷的围将过去。张居正的额上早已经渗出密密的汗来,他不愿居功,把孩子交给秦福抱好,自己却退在人群外。安媛在一旁看着他汗如雨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悄悄地过去递上了块绣帕,替他拭去了额上的汗水。
他亦感激的回头,冲她笑笑,目光中全然是安慰之意。他心中自知不妥,却无法掌控自己的真情流露。明明是在众人之中,却似在无人之处,眼里都只有彼此。不提防还有一人的目光正犀利的看着他们呢,此时她推了推嘉靖帝,却是高声笑道,“陛下,救治皇太孙的张翰林果然好本事,竟比太医们还强呢。”
嫣儿的言辞恳切,笑容毫无心机,真好像是由心的话,听在张居正耳中却如同一个惊雷,果然一旁的几位太医此时都愤恨的望着自己,他不禁抬眸向嫣儿望去,却见嫣儿眼中毫无惧意的回盯着自己。他终于心下惴惴,悄悄松开了安媛的手,不想把火牵引到她身上。
“传旨重赏张翰林。”嘉靖亦点头道。
嫣儿又笑了笑,忽然望了一眼安媛,大惊小怪的呼道,“哟,这不是李夫人么?怎么做了这身宫女的装束打扮,本宫倒是没有认出来……”这是要把火又引到安媛身上来了。安媛心中一紧,忽觉得那只温暖的手重新又握紧了自己,心里这才多了几分宽慰。
“李夫人,或者朕该叫你安媛姑娘。”嘉靖忽然打断了嫣儿的话,所有的人听了都是一惊,嫣儿的面上露出一丝得色,只听嘉靖续道:“朕不去追究你如何进宫,今天为何又如此打扮,混在宫女的队伍之中,打的都是什么主意……你与三儿……小辈们的这些事,朕不会问,亦不想去问。”嫣儿心中巨动,不敢置信的望着嘉靖,乌溜的眼珠里蒙上了一层霜意。
“朕看到适才你照顾皇长孙时,确实是真情流露。朕答应你,这三日之内,你要好好的照顾皇长孙,只要这次皇长孙平安无事的度过劫难,朕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安媛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却恰与嘉靖深邃的目光相遇,老皇帝的眼中有伤感亦有疲惫,一日之间苍老了许多。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却不想嘉靖居然会这么说。
满足一个心愿,她心内忽而起伏不定,老皇帝竟然是洞悉了自己要逃出宫去的目的,故而这样做除了隐晦的暗示吧。她一时感激不尽,她深深的磕头谢了恩,忽然在一旁的张居正也是深深跪了下去,无言的重重磕了几个头。
却听着身后的老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
青云宫里布置的简简单单,也没有什么花草装饰,只有一大盆茂密的新抽的柳枝摆置在室角。诺大的宫室内除了一张花梨木榻,便只有一道绘着云烟缭绕图案的金漆紫檀木的人字屏风立在榻后。段嫣儿斜倚在榻上,屏退了左右,只召来了老太医细细的查问:
“那孩子的脉象你可诊的清楚了?”
“禀娘娘,老臣觉得奇怪。那孩子体内并非只有一种毒素在上延,除却体内有分量极重的甘遂外,还有分量下的极轻的天山红。”
“天山红?”段嫣儿迟疑的皱了眉,甘遂的事她自然知道,可这种毒物却从未听说过,不解道,“这是什么毒物?名字倒好听的紧。”
“书中有记载这是西域难得的圣药,老臣也从未见过。据说可以令血脉不同的人血液相溶,从而达到换血活人的功效。据说这药用时有不可传世的秘法,用量之诡谲,连医书中也从未有记载。只是对于婴孩来说,却无疑是一味严忌的毒药。然而这药如何下法,如何有毒效,老臣却一概不知。只觉得以皇太孙眼下体内的毒气之重,恐怕是天山红毒已下了已有一段时间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皇长孙就会毒性发作而毙亡。”
“换血活人……”段嫣儿深思着点点头,想不到宫里还有人也想要皇长孙的命,难道是张淑妃之前下手所做?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雾。
“可如今皇太孙的体内又混入了大量的甘遂,这种毒性至强之物,三天之内定然会发作了。再加上这种天山红的奇毒,连臣也不知这两种毒性加在一起如何威力。不知道张翰林能有什么法子解开双毒,”老太医轻声道,“天山红的剧毒据说只有天山雪莲可解,可如今天山远在千里之外,那雪莲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妙品,臣行医一世都没见过,不知道张翰林有什么法子?”
段嫣儿听得入神,沉默的点了点头。
老太医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幸灾乐祸之意,“更何况,依臣看恐怕张翰林都未必知道皇太孙的体内存了双毒。不然焉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救治皇太孙?”
“我知道了,”段嫣儿点点头,忽然有些不耐烦的吩咐道,“去后院领十两黄金的赏赐,你退下吧。”
老太医磕头谢了恩,满脸得色的退了下去。
……
嫣儿点了点头,忽然向屏风后说道,“你出来吧,都听清楚了么?”
“儿臣听清楚了。”那女子远远的站在阴影处,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太医究竟是太医,医者父母心,要他们去下这个手,恐怕会误了大事。”嫣儿见她低头不语,便淡淡笑道,“我已经把秦福调离了司礼监,如今是我的人掌管。这件事只有你亲自去做,不会有差池的。”
“可那是皇太孙啊……”那女子的目光中有几分犹疑,“老太医不是说,就算我们不下手,过不了半年,皇太孙也会亡故的么?”
“那是他没有领教过张先生的医术。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你明白么?”嫣儿含着笑,轻轻的折了一根初发芽的柳枝,却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女子的身旁,柳枝若有若无的抚过那女子的腹部,“其实皇长孙的生死,与我也没什么相干,可与你……却有莫大的相关了。”
“儿臣省得的。”那女子重重的咬住了嘴唇,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神色。
……
第三天的时候,张居正终于推门而入,却是满脸的疲惫之色。
“解药找到了么?”安媛抬起双眼,满是期待的问道。
张居正点了点头,“大致都找到了,所用的几味药材,都已经在药房煨煮了。如今是阿保在药房照料,有他看着应该无事。”
“阿保怎地去药房了?”安媛略带诧异的问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秦公公因为铃儿的病情受了连累,已经被调离司礼监,回去思过了。阿保也被调离了出来,本来是发配到御马间饲马去,我正巧奉了圣谕可以调遣宫内十二监,便把他暂时留在御药监,不过也只能保他这一时,保不了几日了。”
安媛听了默然无语,良久方道,“是我连累了秦公公和阿保。”
“此事不怪你,”张居正柔声安慰道,却把话题转了转,“这次我用的炙甘草应该可解铃儿体内的甘遂之毒,你放心好了。”
“甘遂?”安媛睁圆了眼睛,“这不是一味中药么?”
张居正一边给铃儿疏通经脉,一边徐徐解释道,“甘遂性苦寒,若是给成人服下,危 fsktxt。cōm险不大,还可以消肿解散,十分有效。然而甘遂本身带有些寒毒,若是剂量过大,就是致命的毒药了。更何况铃儿这般年幼,服下的剂量超过正常数倍,必有生命危 fsktxt。cōm险。只是此毒解起来也不难,用适当剂量的炙甘草煮水,便可解毒。”
安媛想了一想,忽然问出了一个心中疑惑,“铃儿所中的毒,如果只用炙甘草这般容易治疗,为何要等三天才能救治呢?”
张居正的手瞬时停住,指骨轻轻按压着铃儿臂上的尺泽穴,良久却缓缓道,“对婴孩用药,药的分量需谨慎,我回去要多加试验份量,故而需等三日。”
安媛点了点头,很是感激的说道,“叔大,这次多亏有你,铃儿才能捡回一条活路。”
“张先生的医术自然是妙的。”门口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安媛寻声望去,却见段嫣儿做一身华贵的后妃装扮,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只是李夫人到底是这孩儿的养母,远比不过自己的娘亲照顾的精心,我这就给这孩子找个娘亲来。”
她似笑非笑的往旁边挪了挪,安媛这才注意到,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年轻的妇人紧紧跟随。那妇人此时抬起头来,屋里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却见她容色艳丽,衣着简单,却不正是裕王的正妃福华郡主。
安媛勉强站起身来,对福华行了一礼,“见过王妃娘娘。”
福华却是神色冰冷的说道,“我看李夫人对皇太孙照顾多有不周,皇太孙才会有这样的劫难。如今我是皇太孙的嫡母,还是我来照料好了。”
安媛怎能答应,犹豫道,“王妃娘娘,臣妇只照顾皇太孙最后三日了,这是陛下亲口下的谕旨,臣妇怎能不遵。”
正在此时,常燕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她头也不抬的只往屋里急匆匆的走,一壁说道,“夫人,药煨好了。”
不提防福华和嫣儿都站在门口,紫燕不留神就撞到了福华身上。她一愕然的抬起头,脸上却重重挨了一个巴掌,“没有眼色的小蹄子,没见到本王妃在这里么?还不快跪下。”屋内的众人都是惊住,心知福华此时是在指桑骂槐。唯有嫣儿的唇边衔着笑,似是很感兴趣的看着事态发展。
紫燕被打的懵了,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平时就吃不得亏的,此刻少不了要还敬几句,安媛心知不妥,刚要阻拦,却听紫燕已是连环炮似的说道,“奴婢是在宫里当差的,是万岁爷的奴才,膝下跪的也是主子。奴婢可不是裕王府里的奴才。还请王妃娘娘明察。”
“从来尊卑有序、长幼有别,你……你居然如此放肆。”福华一改往日里沉默矜持的样子,气的朱唇也有些发抖,一手抱着铃儿,接着又一巴掌劈头盖脸的罩了过去,打的紫燕站立不稳,手里的瓷碗“铛”的一声落在地上,跌的粉碎。这一下声音太大,惊吓的铃儿也大声的哭了起来。
安媛和张居正陡然站了起来,望着地上撒了一地的药汁,惊得说不出话来。
隔了半晌,安媛抖声道,“王妃娘娘,若是您对臣妇有气,尽管来找臣妇。只是这药是给皇太孙服用的,您怎能这样泼了它。”
“泼了有何了不起,再呈一碗就是了,”嫣儿轻描淡写的说,“总不成药房只煨了这一碗药吧,真要是这样的话,我看药房的总管也该掉脑袋了。”
安媛心中虽然愤怒,却也并不有多着急,毕竟炙甘草是寻常的药,再煎一碗也没什么关系。她哪里知道,张居正交给阿保煮在药中的那味天山雪莲,正是只够一碗的份量,如今哪里还能再煎出一碗来。
此时阿保趴在地上,偷偷的看了一眼旁边面色铁青的张居正,忽然不断的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无妨的,我再去煎一碗来。”张居正站起身来,匆匆向外行去。
“天山雪莲是世上奇珍,就是在西域天山的人一辈子也很难见到一朵,”嫣儿忽然悠悠的在身后开了口,“想不到张先生真有这样的本事,倒是能一朵接一朵的变出来。那下次,也替本宫寻些来吧。”
她的语音轻柔,一双桃花美目却是斜斜的瞥着安媛在笑。安媛蓦然心中一惊,天山雪莲又是什么东西。再看张居正的青衫袍袖都隐隐在抖,他必然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拂袖而出。
嫣儿见目的达到,也不愿再恋战,盈盈的拖了福华的手,说了声告辞。
福华默默地把铃儿交还给了紫燕,一声也不响的随着嫣儿离开。直到此时,安媛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然而她隐约见到,福华苍白的面色下,却隐藏了凉凉的笑意。
……
安媛本来以为张居正去煎这碗药,只是十分片刻的事,却不想他一去了数个时辰,直到太阳偏西,竟然也没回来。她忽然有点着急起来,叫来了阿保细细的问。
阿保终于撑不住了,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却是一五一十的道出了这碗药中天山雪莲的缘故。安媛瞬时跌坐在矮几上,心中一片冰凉,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方知事情来龙去脉,想来当时在场几个人都知道这碗药的关系重大,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她瞬时站起身来,骇得阿保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张先生会有办法的,姐姐稍安勿躁,不可冲动啊。”
“我要去找段嫣儿问个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害铃儿?”她心里郁结着气,此时燃烧得如一团火一般,哪里还压抑的住。
“你去找她作甚。”忽而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已恨我们入骨,哪里还会听你的解释?”说着他轻轻抱了抱床榻上的孩子,伸指逗弄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如今你若是去找她,岂不正好给她一个借口拘了你,那铃儿又有谁来照顾?”
她蓦然泄了气,是了,她不可能对嫣儿去说出孩子身世的真相,那嫣儿又怎会信她。她满心彷徨不知如何发泄,恨恨的坠下泪来,“都怪你,都怪你……”
有只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不及回头去看,却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墨绿的团龙绣纹上有淡淡的飞马疾驰的气息。“我都知道了,”那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回响,“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她心下觉得不妥,侧头看不知何时阿保已经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王爷……朱三……”她略想挣脱些,却觉得那怀抱束得更紧了,而温和的声音里亦多了些疲惫,三日三夜马不停蹄的从塞外赶回来,就只为了看她一眼么,原来自己还是不甘心的,“就这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就好……”
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青衫的身影就站在门框的阴影处,手里捧着的药碗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热气,变得同人影一般冰凉如铁。唯有夕阳的余辉给他僵直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
安媛乍然看到那道影子,猛的便推开了那个怀抱,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而他直了直身子,一瞥眼已是看到门框处的青衫身影,淡淡的苦笑浮上唇边,很快又化得无了,“张先生来了?”
铃儿服下了药,果然面色恢复了许多。他虽然还不会说话,却是大大的眼角微眯着,小脸上淡淡浮现出一个惬意的表情,看上去爱煞了人。安媛忙碌了这几日,终于放下了心。
张居正又为铃儿诊了一次脉,点了点头,示意无恙了。他踟蹰了半晌,忽然转眸对着安媛斩钉截铁的说道,“明日,我来接你出宫。”
未曾想到他会当着人这样说道,安媛反而脸上有些红,不敢去看旁边某些人铁青的脸色,她深深点了点头。又见铃儿睡的熟了,她如释重负的送走了屋里的人,独自搂着铃儿睡下。
……
迷迷糊糊的睡到后半夜,她忽然被铃儿巨大的哭声吵醒。慌乱中醒来,却见铃儿瞪着眼哭的满脸通红,四肢都在抽搐着,声音都喊得暗哑了,小脸皱成一团,那必然是忍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这病势来的斗转直下,她安全乱了手脚,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大声叫着紫燕,吩咐她速去请张先生来。
孩子哭到嘶声力竭,终于没了声音,她只觉得孩子的身体在怀中一点点变冷,就像做梦一般。
张居正赶到的时候,急急的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已是赫然色变。安媛缩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一连换了七八种手法为孩子诊治,只觉得一颗心全然都揪了起来。
终于,他把孩子平平的搁在了床上,抬起眉来,满是哀伤之色,“安媛,节哀吧,孩子已经没救了。”
春天本该是冰雪消融,万物盎然有生机的时节。然而这一年还没出正月,宫里红绸布的灯笼帘子却一夜之间尽被揭去了,待到黎明的时候,当第一缕阳光射入的这座巍峨巨大的城池中,所有的一切金碧辉煌此刻都被覆上了一层惨白的丧布。
铃儿去世后这些日子,安媛一直仍旧住在自己那间屋子里,她始终都没有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常常觉得铃儿仍然还在身边,只要自己轻轻俯身去摇篮中抱起,他便会咧开小嘴甜甜的笑着,语声含糊的唤自己一声阿娘。她一滴眼泪也没落,却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不过今日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大圈。一直陪在她身旁的紫燕,隐约觉得安媛的状态有些不对。她亦不敢如何劝说,只是变着法的打听些铃儿身后丧仪的事情,絮絮的说给安媛听,只盼能唤起她的清醒。
皇太孙不足一岁就夭折,宫内尽皆哀恸,一时间各种传闻也在悄悄蔓延开,有人说皇长孙天生体弱,受了一点点风寒就转为沉疴而亡;有的人说皇长孙原本体格健壮,这次是感染了宫外流行的时疫而夭亡;更有一种离奇的说法,却说皇长孙乃是中了神秘的西域奇毒,无药可解而亡。听着紫燕怯生生的说着这些,本来默无表情的安媛,唯有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眉毛忽然皱了一皱,仿佛敛起了许多恨意。
其实还有许多传闻紫燕没有敢说,譬如铃儿去世之后,张先生当晚就被锦衣卫带走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是被关在哪里。紫燕知道了不免会有些担心,这些事会不会也牵连到李夫人身上?可事实却是,自从铃儿故去后,安媛就仿佛被所有的人都遗忘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她,当然,她也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哀伤过度的嘉靖皇帝,一日之内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再也无力为自己的孙儿操办丧事。反倒是刚刚面临丧子之痛的裕王表现得格外坚强,亲自主持了整个丧事的置办。临到出丧前那天,他破天荒的来到了安媛的屋子,眼前依旧是收拾得温馨而整洁的屋子,就连屋里的那个消瘦的女子也依旧穿着洗的干净的旧衣裳,这一切都还是半个余月前的样子,只是不知不觉的,却有什么似乎都改变了。
“茗……安媛……”他轻轻的叫她,不自觉的拢了她的手,人却向前靠近了些,有些心疼的皱了眉,“这些日子忙得都没有顾得上来看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一切可都还好?”
“还好,”她清清静静的略一颔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忽然又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晴光潋滟,“张先生现在可好?”
“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裕王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叔大被投下狱的事,这内廷之中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
安媛清澈的眼神只是冷冷的瞧着他,“臣妇只是想,最后陪伴在皇长孙身旁的,只有张先生和臣妇二人,若是张先生下了狱,恐怕臣妇也脱不了干系。据说如今宫里主事的正是裕王爷,那么还请王爷一次的下了圣旨,把臣妇也一并抓到狱里去来的爽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很快敛了笑意,生硬的说道,“父皇起初很是震怒,要把叔大投到狱中去。我和几位朝臣一起力保了叔大,如今父皇的气渐渐消了,昨日已经把叔大放出来了,想来应该无事的,你尽管放心吧。”
“那就好,这事原本就是无辜牵连了张先生。”她听了他的解释,答得却是干脆,“既然如此,我也有些倦了,要歇息了,王爷请回吧。”
无辜。这两字的语调不阴不阳,又被她刻意强调了几分,听到他耳里着实有些刺人,他忍不住怒气有些上升,“我这些日子忙的足不点地,一得了空便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凉凉的顶了一句,“铃儿原本就是你名义上的长子,他小小年纪死的不明不白。你为他奔忙丧事还有什么不对么?”
他的脸色瞬时煞白,气的嘴唇亦有些发抖。安媛侧过身去,不去看他,却听他的声音甚是低沉,“你是怪我没有去追究害死铃儿的凶手么?父皇平日里多是宠幸段妃,段妃心思缜密,也未尝没有给自己铺好了后路。如今铃儿已死,宫里实在不能再掀起波澜,更何况父皇年事已高,也再经不起什么打击了。”
他骤然压低了声调,无不苦涩的闭上了眼,“我知道你怪我,可是……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安媛默然无语的从铃儿昔日的摇篮里,拣出一串小小的彩石风铃,轻轻用绢布擦拭着。略一碰动,风铃便会铮铮作响,很是好听。是了,他们是父子,是亲人,再也亲不过的骨肉之情,又怎能强人所难?她瞬时心中一片冰冷。
“明天就是铃儿出殡的日子了,依着父皇的意思,铃儿虽然身份贵重,到底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