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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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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铃儿出殡的日子了,依着父皇的意思,铃儿虽然身份贵重,到底年纪还小,便按照郡王的礼数下葬,随葬到永陵去。父皇说他百年之后,地下有个孙儿相伴,一老一少也不寂寞。”他转述着父亲的话,忽然心中有些酸苦,父亲平日里对待他们几个兄弟从来都是非常严苛,从来不苟言笑,但唯有这次在对孙子上,终于显出了几分舔犊之情的老态,却格外让人觉得凄凉。他默默地愣了一瞬,续道,“你若是明日里得空,也一同去看看吧。”

安媛转过身去,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串风铃是铃儿平日里最喜欢的,明日里也让他一起带走吧。”

她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呜咽。他细细的看着她面上哀楚的神色,忽然轻轻搂住了她,温热的胸口瞬时给了她许多暖意。

她到底还是撑不住了,呜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铃儿……铃儿还那么小,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他怎么会就走了……”【富士康小说网﹕www。fsktxt。com】

“不要哭了,”他轻声的安慰着,也动了感情,“人生本就是会有许多遗憾,铃儿的一生虽然短暂,可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位母亲,他也是幸福的……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要再糟践自己了……”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流泪,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滚滚落下,很快把他胸前一大片衣襟都浸湿了。她慌忙要拿帕子去擦,便将手里的风铃搁在一旁。

他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接过那风铃细看,只见十来块彩石都是一般大小,每块上面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娟秀的字。他越看越奇,仔细读来,串起来竟是两句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他心中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境里是一片漆黑而又晦暗,深邃中似乎是铃儿鲜活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放大,纯真的面目亦是逐渐清晰起来。漆黑的双眸瞪得大大,藕段似的小手臂高高的举着,好像在责怪安媛为什么不早来抱他。她惊异而又欢喜,上前直欲去搂住他,好好在怀里疼爱一番。可手刚刚触到他锦缎的小袄子,铃儿却努力的挣脱了她,面目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分明看到他小小的眼鼻中都是血渍,一点点的渗了出来,淋得满脸都是血肉模糊……

她骇得大声叫喊,从睡梦中一下子惊坐起来,只觉得额上都是涔涔的汗意。一只手臂忽然牢牢的扶住了她,传递出一丝温暖的信息,”不要怕,不要怕……是做噩梦了么?“

她牢牢的攀住那手臂,小声的抽泣着,“铃儿他在怪我……他在怪我没有救他。”

“铃儿不会怪你的,他知道你已经为他尽力了……”他叹息着劝,另一只手放下了笔,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一瞬,抬起头来,却见裕王一身玄色的衫子,正是悄无声息的坐在身侧,一双眸子却有些黯淡。她这才发现自己睡梦中牢牢抱住的居然是他的右臂。而他半躬着身子斜靠在榻上,竟然是一直以一个甚是艰难的姿势,一手搂住了她,一手在批公文。

她赶紧松了手,回了回神,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赫然回忆到自己哭得累了,似是沉沉的在他怀中睡去……那时似乎天光还是白亮的紧,难道这一觉,竟然这般漫长?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四处望了望,顿时只觉得心尖也颤了颤。之间榻旁的木几上堆满了厚厚的公文,旁边还搁了支朱笔。想不到他不仅一直没走,竟然还把办公的场所搬到这屋里来。

他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似是知了她的心意,缓缓解释道,“你先前沉沉睡了,还兀自抱着我的手臂不肯撒手,我怕抽离了去会搅了你的睡梦,便借这只手臂由你去做枕头了。”说着他抬起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瞥了一眼身旁堆积如山的公文,苦笑道,“父皇重病不起,奏折都堆积到我这里,明日还有铃儿的出殡之仪,今晚便也只能赶在这里批复奏折了。”

她的脸瞬时红了红,惴惴的低下了头去,声音细若蚊子,“王爷还是回昭和殿去批复吧,这里实在是太狭窄拥挤了些,不敢委屈了王爷。”

他无声的笑了笑,淡淡道,“如今你是睡醒了,便要赶我走了?”他的语声贯是不高,却有一种迫人心的压力。

她听他语音有异,不免怔了怔,勉强笑道,“哪里敢赶王爷,这不过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嘛……到底奴婢是个女儿家的,深夜与王爷相处,恐怕多有不便,传出去名声上也不好听,将来真个想要出嫁时,也不免多有阻碍。王爷自是个大度的人,相比能体谅我这点小小的用心。”

“你就这么担心要嫁出去?”他冷冷的挑眉看她一眼,眉目间都是锋利。她尴尬了半晌,忽然见他用力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其实从前……你也是这样陪我批复奏折的……”

安媛心知他又想起了那个于自己百分之百相似的“茗儿”郡主,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还是哑口无言的好。于是不动声色的朝旁边挪了挪。想不到他却是牢牢的搂着她的腰,愈是感觉到她有躲闪的意思,便愈是赌气似的箍得更紧,手臂似铁箍一样,两人拉锯战似的无声的僵持了一会儿,直到他的手臂箍她生疼的闷哼了一声。

她终于着了恼,艰难的推开他的手臂,颤声说道,“王爷,你早已知晓我与叔大结下了情谊,此生双双许下誓言,非伊不嫁非卿不娶。我与王爷相识多日,早已当作知交朋友一般。可王爷两次三番的这般不避讳,恐怕与你我和叔大都多有不便。”

他默然不说话了,轻轻松开了手,脸上瞬时变化了神色,眸子里多了几分冷淡且复杂的神色。

她低下头不敢去瞧他,只是努力稳着声气说,“我知道王爷对前头去了的茗儿郡主的一片深情,可我与茗儿容貌虽似,却毕竟不是一个人,王爷这番苦心用在我身上,怕真是错付了。更何况如今王爷又有了福华郡主这样的佳偶,我冷眼瞧着,福华郡主虽然行事冷了些,却是对王爷一片热心的。王爷岂不更应该好好珍惜。”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他忽然斩钉截铁的拦住了她的话,不愿再听下去,“都为你安排过了,明日去永陵的路上,你便趁机离开吧。父皇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了。明天依旧是原来和张先生商定过的计划,到时候他会备下马车,在宫外接你离开。”

她有些哑然的听着他的话,瞬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太晚了,再叫秦福他们把奏折搬走太麻烦了。我今晚就在这里批完再走,”他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却背过身去,拾起了一本奏折坐的离她远远的,他背转了身去瞧不见面上的表情,却只听到他平淡的语声,“明天去永陵的路还有些遥远,你早些休息吧。”

她嗯了一声,飞快的钻入了被中,只露出一双点漆似的眸子转了转,却是看着他又斜倚着床榻的玄色背影很是深沉,灯火下仍旧勾着身子在批复奏折。

……

窗外依旧是黯淡的夜幕低垂,安媛眯着眼又撑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便阖了眼想略睡会儿打个盹。睡梦中,似乎又有人轻轻的抚过自己的眼角唇边,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醒来时,窗外天色早已透亮。床榻边哪里还有人,就连木几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本册页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轻轻搭着的一件玄色长袍,她直疑昨夜的情景不过又是一个梦中的梦境。

第二天安媛倒是很早就被唤醒了,自有几个丫鬟婆子替她收拾衣装。明代丧葬的风俗不同于今日,宫内有亲王公主去世,宫人要齐哀三日。于是此时宫内再也见不到华丽鲜艳的宫装,都是一水的乌履白服,女子更是要去了全部的首饰,只戴一顶麻质的盖头,望起来很是素雅。

安媛刚刚收拾停当,却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素服角帽的身影,便连腰绖、首绖都是素色,唯有一双眸子幽暗如初。她倒是鲜见他如此打扮,怔了一回神,无话找话道,“你的公文都批完了吧。”

他略一颔首,回答的干净利落,“走吧。”

……

时值阳春,正是江南莺飞草长的时节,虽然在北国依旧是冰霜微融。

永陵很是有些远,在京郊的阳翠岭,山谷之中,最是偏僻难行。安媛并无品阶,便跟随在车仪最后步行。她远远望着前方十乘的蟠龙华彩御驾,那是帝王出行才有的仪仗,这次裕王是代行天子仪,果然礼节上并不差错。只是她出城行了许多时,一路都是丘壑,越走越觉得脚步酸痛,想来也有前夜未能睡好的缘故。

正行到举步维艰时,忽见眼前诺大一片开阔宫殿,这便是到了永陵。其时嘉靖尚在位,永陵一侧葬着的是他先前的皇后方氏,墓前立着十对瑞兽,正中却是镌刻着方氏德昭的石碑。安媛看到那石碑忽然有些发怔,这地方似乎是从前来过的。

她正黯然间,只听礼部的官员唱赞着指引众人到了方皇后陵墓一侧。只见这边多了一处新垒的小小坟圹,上面封土尚新,却无一字石碑,这便是铃儿的陵墓了。

皇家出丧的仪式冗长而复杂,翰林院早已撰写好祭文、谥册文、圹志文,张居正既然被放出,此时便由他一一祭读,铃儿薨后被封为郡王,谥号一个“诚”字。接着是礼部祭放了十三坛,裕王上前行了几步,拈香而祭,这是代表天子进行御祭的礼仪,半点也错不得。送葬之后,还有天子回宫去亲自主持祭礼,于是裕王便离开了。

此时这边仍是嫔妃亲王百官的奉祭。嫣儿循例排在第一个,她嘴角挑了一抹笑,这礼行的却十分恭敬,端端正正的礼毕,把一叠簇新的光明钱随着香灰化了。

待轮到安媛去祭时,已是个把时辰之后了。此时她的面前白澄澄的光明纸已经堆了老高,焚香的香炉里香灰都堆得快要溢出。这便是铃儿以后的栖身之处了,她心底不禁有些黯然,铃儿最怕黑暗,从不敢一个人过夜。以后却要在这冰冷而//炫书//网整//理黑暗的地下中永远睡去,陵墓虽然规制浩大,可与他而言,却有什么意义。

她屏住眼泪,只循着规矩,将纸钱压在陵墓四角,又将那串彩石风铃轻轻挂在墓顶。正默默合手祝祷时,忽而一阵风刮过,卷的满地纸钱乱飞,香灰迷到眼里,刺痛之下便有眼泪流了下来。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悦耳的铃声,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乍一抬头,只见那串彩石的风铃随风而响,铃声清越,却是动人。

忽然那铃声戛然而止,却是有人一把拽了下来。安媛诧异的抬头去望,却见风铃正被福华拿在手中,她唇边若有若无的衔了抹笑,眼睛却很是犀利的看着自己。她一双手轻轻抚了抚独子,语声却很干脆,“你这妖妇,害死了诚郡王,居然还想来行祭礼么?”

安媛被她阻拦的一怔,正要说话,却听一旁的张居正紧紧抿了双唇,冷声说道,“王妃娘娘。这位是一直抚养诚郡王的李夫人,请让她上前行礼。”

“养母又算得了什么?她看护不周,害死了诚郡王,这里哪有她行礼的份,”福华高傲的一挑眉,“本宫可是诚郡王的嫡母,今日就要在这里给本宫的孩子做主。”

安媛心中早已恨她入骨,铃儿的那碗药若不是被她故意打翻,恐怕铃儿也不会这样突然亡故。若不是答应过裕王要摒下怒火,不与之再起冲突,恨不能此时便大声骂她。她无法遏制住目光中的厌恶之情,恨恨的盯着福华。

“你这样瞧着本宫作甚?”福华被她瞧得有些心慌,便向一旁微微冷笑的嫣儿看去,见她轻轻点头,顿时鼓起勇气说道,“来人啊,把这个害死诚郡王的妖妇拖下去乱棍打死,殉葬了诚郡王。”

殉葬?安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看着福华,只见她面带冷色,丝毫不会松了口气。几个锦衣卫顿时围了过来,便要抓住安媛。

众人都是骇然,殉葬制度前朝确实有过,前朝每每帝王下葬,都要生殉许多嫔妃。可是自明英宗之后,便废除了这条残酷的制度。如今近百年来宫中再无人提起,想不到今日竟是由福华率先说出。人群瞬时尴尬起来,人人都知福华有了身孕,说不定如今肚皮里孕的就是未来的皇长孙,此时唱赞的小官也不敢得罪了她,便偷偷向张居正望去,瞧他如何发落。

张居正急切的拦住安媛身前,大声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殉葬之制自英宗先帝后已废除,今日如何能重新提起?更何况从来只有妃嫔殉葬,哪有养母殉幼子的道理?本朝以孝治天下,这岂不是违背天伦人常?”

福华被他一顿抢白,顿时哑口无言,寻不出什么说辞,只是气鼓鼓的看着他,心里盘算着主意。

“本宫说殉得,自然殉得。”嫣儿忽然冷冷的从旁发了话,“这不是以母殉子。安媛一介宫人,原本是裕王府的奴婢。这殉的乃是诚郡王的奴仆,不算有违教例。”

“可是娘娘……”张居正明知她是强词夺理,仍然还想再做解释,谁知嫣儿根本不容他说话,摆出了十分的架子,目光中霍然一闪,忽然提高了声调,干脆利落的说道,“来人,将此妖妇拿下,一同封入诚郡王墓中。若是有人阻挡,杀无赦。”

锦衣卫本就是皇家的最高级的护卫,武功极高。此时听到段嫣儿一声令下,不由面色一震,尽皆利刃出鞘,将张居正与安媛二人围在圈中。

寒芒闪动,剑气逼人。明明刚才还是出丧的哀景,转眼却成了一片肃杀冷清的景象。此时来拜谒的王公贵族、朝中大臣都已随着裕王离去了。剩下的偶尔有的几个宫女太监多半是品阶低微,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张居正面色铁青,瞬时沉寂的眸中已是滚动着怒色。安媛从未见过他这般怒气腾腾的样子,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只见他一手稳稳的按在腰间佩剑上,身子却很是僵硬,青色的长袍衣襟稳稳垂下,未掀起半点波澜。

“张先生,”嫣儿惊呼一声,面上已收起了适才淡漠的神色,全然都是诧异惊愕,语声又疾又速,“你想作甚?难道你想为了这个妖妇违抗皇命么?”

“违抗了又如何?”他蓦地一咬牙,轻声低啸,长剑势如龙吟,却并不离鞘。

她脑海中电光一闪,从前他亦是教过她用剑的,彼时她握一柄步光剑,被他轻轻握住手学着剑意,那夜真是风清月朗,她的一张脸烧得通红,偏偏心下欢喜到了极致。其实她一个女儿家,哪里用的着舞枪弄棒的,她只是借机多与他厮磨一会儿。年少时的心事,真是单纯的如蜜一般清甜。她蓦然思起前事,瞧着他清瘦挺拔的身形,疏离淡漠的面容,依旧与许多年前的月下舞剑时一般无疑。

她霎时神色温婉,心神俱摇,一时间许多年少往事重上心头,直叫心中一紧,扯得五脏六腑都是苦痛。然而她目光一转,却赫然看到他一手握剑,另一只垂下的手却掩在袖中,轻轻握住一个女子的手。这许多年来半分不改的潇洒神色里,始终掩不住一丝牵肠挂肚的隐忧,若不是嫣儿有心,谁有能看得出来呢?嫣儿赫然心中一片冰冷,她的性子最是刚烈,愈是心中痛至极处,偏偏愈是容易酿出决绝。她咬了咬牙,终究无法再饰上疏离的神色,一字一句都是从齿间蹦出,“这是你自寻死路,莫怪本宫无情。”

张居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只沉着的一点头,剑鞘斜斜的指着地下,面对着五个团团围住的锦衣卫,做了个请剑的姿势。

在一旁早已看得呆滞的安媛,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几分,一把扣住了张居正握剑的手腕,急急的说道,“叔大,你这是作甚。这只是我的事……”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毫不客气的斩断了她的话,瞬时却见右侧有名锦衣卫按耐不住举剑从背后偷袭而来,他左手变招奇快,已是架住长剑,右手却将安媛捞入怀中。

左手化拳为掌,猛地去袭离得最近的一名锦衣卫的面目,那锦衣卫被攻的猝不及防,匆忙间举剑想挡住,却早已被张居正扣住了名门,顿时委顿在地。剩下的四名侍卫顿时知道他要离去的意思,赶紧变换了位置,将圈子缩得更小了些。

安媛在他怀中呆了一呆,只见他虽然是左手拿剑,却舞得花团锦簇一般,只将面门护得十分严密,虽然手里还抱着一个人,却和四名锦衣卫的高手都打成了平手。他剑法狠厉,用的虽然是剑鞘,并不刺伤人,然而他防护之余居然还偶尔可以进攻偷袭。或是披削、或是砍刺,招招都必击中,在加上他的悬翦剑是难求的宝剑利刃,此时长剑虽然未离鞘,然而与之相撞,声音若是龙吟。因此片刻工夫这几名锦衣卫不仅没有占得半点便宜,反倒有两位武功稍弱的,都被敲的虎口发麻长剑脱手。

福华在一旁看到这五名锦衣卫与之相斗,尚且还是平手,不免有些不耐烦,只是低声对嫣儿说道,“娘娘,这样打下去可不是办法,不如再叫些锦衣卫来,速速拿下他才是。”

张居正听到耳里,心中暗叫不好,斜眼撇去却见段嫣儿微微摇头,只是注目出神的望着这里,仿佛陷入了沉思中。福华见状也不敢多说,只得默默退到她身后。张居正心下略微宽慰,然而就是这略一分神,却被其中一名狡猾机灵的锦衣卫钻了空子,长剑一抖,招招狠厉毒辣,都是直取他怀中的安媛而去。

安媛骇得一怔,只觉剑光逼眼,背后却是靠着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哪里还躲闪的及。

“鼠辈!”张居正怒斥一声,眼中全是燃烧到极点的怒火,他本不欲伤人性命,想不到这些锦衣卫却竟敢如此刁钻。

安媛只觉得忽然面前白光一过,一声清亮的龙吟之声在耳边响起,她吓得闭了眼,只听周围的人都是惊叹之声。等她再睁开眼时,却见那名偷袭自己的锦衣卫已是跪在地上,长剑早已脱手,手上却是鲜血淋漓,等她在仔细看时却不免想作呕,只见那长剑柄上竟然连着一只手,想不到竟是被齐腕切下的。

剩下的四名锦衣卫都是骇然,只见张居正手里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脱鞘了,露出乌沉沉的剑身来。那剑其实并不长,约莫不过三尺。炫*|*书^|^网只是剑身却是一壁沉沉的墨色,一时之间如同日月之光辉都要被吸尽,便似是拔出了一段冰冷至极的寒铁。

嫣儿面上赫然色变,她忽然记起许多年前,她央他舞一段剑看。他的剑法卓绝,一曲吟毕,剑也成啸,然而剑却不离乌鞘。她撒娇要看那剑身,他在月下握着这柄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剑,语调却是淡淡,“悬翦若离鞘,不饮尽鲜血不还。”

“你想造反了?居然敢伤皇上的亲卫?”福华也被眼前情景吓到,顿时大呼小叫,拼命地往后躲着。她往前跑了几步,绕过一个小小的山口,偷偷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嫣儿仍然站在原地,仿佛怔住了一般。

张居正既见伤了人,索性心中拿下主意,诛尽面前这几人也要换的怀中女子的平安。他抿了抿唇,既然起了这心,手下顿时不再留情,招招亦是狠辣无情,剑剑贯喉而刺,不多时,无名锦衣卫的尸首都横卧在地上。安媛闭上了眼,哪里还敢再看。却觉得他挟着自己又走了几步,只听几声剑响,她耐不住好奇还是睁开了眼,却见几名宫女太监也尽皆倒在地上,颈部都有一道又细又窄却致命的伤口。

“你疯了?”安媛大声道,“你为什么要伤他们的性命。”

他却仿佛杀红了眼一般,额上的青筋抖了两抖,将她在怀中搂的更紧了些,忽然提起剑,慢慢向嫣儿走去。

张居正默默提了剑向前走去,一撇眼却见福华的身影正一点一点的向不远处的山坳挪去,他忽然身形一动,已是用剑封住了福华的退路,迫她往回走了过来。福华的反应很是激烈,她的头发散乱,嘶声力竭的大声的叫喊着,“你不能…你不能伤我。我是大明的郡主,是裕王的正妃!”

“够了,别吵了!”嫣儿忽然冷声喝止了她,可话一出口她却觉得自己声音很是嘶哑,连自己也快听不出来了。她依旧高傲的站在原地,依旧妆容精致衣饰华贵,只是面上却无半点血色。

福华被她喝得一怔,呆了片刻,她忽然更加激烈的叫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让我出来做这些事,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太医说那孩子中了剧毒,本来就会死的,我凭什么要出来背这个黑锅。”

“你说什么!”安媛忽然高声问道,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铃儿原本就中了剧毒?”铃儿死后,她也曾问过张居正死因,张居正只说是伤寒复发,铃儿体幼,故而药石难治,想不到却另有原因。她一下子挣脱了张居正的怀抱,冲到福华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连声问道,“你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

“那孩子体内除了甘遂,还有天山红的剧毒,世上本来就无药可解,太医说最多活不过半年。他既然本来就要死的,还有我什么事!”福华嘶声叫道,很是惊恐而张皇。

安媛心中蓦然惊恐,她转头望向张居正,“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张居正缓缓地点了点头,面上凝了几分沉重之色,却望向了福华缓缓道,“是,天上红的剧毒只有天山雪莲可解。然而世上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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