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梦回大明十二年-第3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如松的脸色只是沮丧的,胡乱敷衍道,“王大夫说不是病。大概就是胃口不好吧。”

索秋留了心,凝神问道,“小少爷仔细想想,你姑姑除了爱吃酸的,可是胃口不好,吃饭时偶尔还有些恶心呕吐的毛病?”

如松仔细想了想,不免重重点点头。他见索秋表情怪异,便奇怪的望着她问道,“这些……姑姑好像都是有的……姨娘怎么了?问这些干什么?我姑姑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索秋的眉头一紧,随即松了开,神色很是复杂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小少爷不要瞎担心,我就随便问问,没什么要紧的。”

————————————

这碗番柿鸡蛋面到底还是端到了安媛的桌上来。付云胪送来的时候,面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氤氲的遮住他的脸,模糊地有些看不清楚轮廓。

安媛闻到这熟悉的香味,又是惊喜又是激动,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努力吸了口气,说道,“好香,好香。”

付云胪的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斜坐在床边,伸出一只手去扶住了安媛的腰身,助她坐起身来,笑道,“你倒瞧瞧这碗面,是不是按你说的那样做的?”

安媛拿了筷子挑了面尝尝,顿时露出了笑意,连话也来不及答,一口气便把面都吃了下去,直吃的盆干碗净。付云胪看得惊呆了,慌忙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道,“吃的慢点,慢点,厨房里还有的是。这次我弄了一筐的番柿来,管你能吃个饱。”

谁知安媛听了这话却住了筷子,抬眼看他,不免有些疑惑,“皇宫里怕也没有这么多的番柿,你倒是从哪里弄来的一筐子?”

“番柿真是个稀罕物,这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付云胪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正巧士兵抓住了些外夷狄的商人,却不认识他们贩的是个什么货物,我去瞅了瞅,觉得与你说的那个番柿十分相像,便找他们买了些,可不就买到了。”

安媛连连咂舌,“原来是从夷人手里买的,这可要花不少钱吧。”

“还好,也就花了十两银子,买了这一筐,可不是划算的。”付云胪十分有得色。

安媛气的捶了他一拳,“十两银子,你疯啦!你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十两银子啊。”

十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严嵩府里办一桌酒席恐怕也要十两银子。可对于身份低微的参将来说,却是很大的一笔收入了。以付云胪少的可怜的俸禄,每月也不过七八钱银子,一年攒起来的确也攒不够十两。

付云胪慌忙辩解道,“我一年的俸禄,再加上些例敬银子,还是有十两的。”他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安媛的脸色,又低声道,“我在军营里,吃住一概都是天家的。这些银子攒起来原本也用不了什么……你不是爱吃番柿么,我怕下次再买不着了,就多买一些给你屯着。”

安媛的眼眶红了红,话到唇边,却只是低低的说了句,“难为你了。”

117

等到十余日后李成梁回来时,闲言碎语早已传的满天都是。传言总是愈传愈奇的,起初只是说李将军的妹妹与参将付云胪品貌相配,可以结亲,谁知传了些日子,便是说二人早已私定了终生,这会儿怕是孩儿都悄悄有了。

李成梁亲耳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后,大是震怒,怒斥了传闲话的下人,大有要严惩的意思。反倒是他的侍妾索秋出来劝阻了他。索秋的话说得很是委婉入耳,“今儿是立冬,将军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下人们着实不懂事了些,主子的事情哪里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但将军不在家时哪里知道,安媛妹妹确实与付参将性情很相投呢,付参将每日都来看望安媛妹妹,可从来都是待到吃过晚饭才走。人家都说付参将一顿板子挨得值,挨成了将军的妹夫。”

李成梁重重的哼了一声,面色更加的阴沉。索秋不动声色的捕捉到他面上的变化,便悄悄摆手让那几个倒霉的下人退下去,才入情入理的劝道,“安媛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许配个人家的时候。付参将虽然家世单薄了些,但人倒是很有为,也不算辱没了安媛妹妹。现在这会子兴许只是两人聊的投机,但孤男寡女的长久耳鬓厮磨,哪里会料得到有没有个差错……我瞧着安媛妹妹虽然不爱吱声,却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未必能听得进我们做哥哥嫂子的劝来。倘若以后若真床下什么祸事来……”索秋的声音忽然变的又小又尖利,刺得人心里如针扎一般,“——到时候将军就算是生气要罚,又罚得了谁去。不如早早的为妹妹筹谋个婚事才是正经的。”

李成梁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却慢慢踱进书房去。冬日少阳光,天色微黯,薄薄的雪忽而开始纷飞。

弹了弹身上的雪,走进书房的时候,他莫名的却觉得心中静了一瞬。只见一个素裙的清瘦女子站在案旁,正在架上挑一册书。轻绡的薄纱裙边层层覆在地上,行动间恍若惊鸿蹁跹,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立着,微微侧过半面来,她明丽而温暖的一剪侧影投在雨帘前,如一枝空谷幽兰,静谧的让远远眺望的人只觉得神清而宁静。

“媛儿……”他的怒气消了大半,轻轻的唤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多久远的剪影,他悄悄地解下了外衣,轻轻的覆在她肩上,声音竟也有些温柔,“天这么凉,怎么不多批件衣裳?”

安媛回过头来,略有些惊奇他的出现,却还是淡淡说道,“不碍事的,我每日都在这里看书,也并不觉得冷。”

李成梁执意为她披上了外衣,这才仔细的打量她。安媛的身孕此时有了三四个月,她虽然依旧是清瘦的,但小腹还是微微有些凸起,若不仔细察看却也不容易注意到。李成梁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她腹上扫过,斟酌着说道,“媛儿,我出去巡边了这段日子,今日方才回来……我听说了些事情……”

“将军听说了什么?”安媛轻轻皱了皱眉头,把手上的书放回架上,又抽出了一本更薄的。

李成梁注视着她,声音很是平淡而迟疑,“你和付云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媛低头不语,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李成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轩眉扬起了薄薄的怒意,可见她只是低头翻着手里的书页。她看书很快,右手的两根指头夹着书页,只是匆匆扫一眼就翻过,这样细小的动作也与小时候一样,李成梁心里莫名的软了几分,又柔声道,“媛儿,我是你的兄长。你有什么想法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他瞧着安媛冷若冰霜的眉眼,又试探的问道,“……其实若你真的瞧中了那付云胪,也未尝不可。云胪的家世并不丰厚,但人却是稳妥的……总之兄长是会为你筹谋打算,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安媛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清清冷冷的,剐的人心中发寒,“将军要为我打算什么?是要准备把我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不成?”

李成梁很是不悦,依旧压着怒意,淡淡说道,“这可是孩子话了。我是你兄长,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就算是云胪,也是你自己瞧上的,怎么是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你?”

“将军要是真为我好,怎么连我肚子里孩子的事也不与我说?”安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难看的脸色,眼中骤然蒙上一层阴霾,“或许将军就想着这么稀里糊涂的把我嫁出去,让付云胪冤枉做这孩子的父亲?总之不给将军府丢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李成梁气到极点,忍不住扬起了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掴去。安媛微微一笑,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毫不躲闪畏(书)惧(网)。

这一掌始终没有掴下去。李成梁慢慢收回了手掌,从怀中摸出薄薄的一张纸页来,递给了安媛。他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怪你怨我……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安媛略带疑惑的接过那张纸笺,只有短短的数十个字用浓墨书就,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张居正的笔迹。

“成梁吾兄,余自知一错再错,罪孽深重……今媛已有月余身孕而不自知。而余身中天山红剧毒,命在旦夕,亦无法再照料媛之周全。唯有将媛托付于兄长,望兄多加照料,勿使再受伤害,亦望媛早日忘余,令余不至赍恨九泉。余之罪,不知何时可赎尽,此生更无面目再会兄与媛,望来生得报兄长之恩。

弟叔大百拜敬上。”

只是那纸笺被李成梁贴身存的久了,因而折得很是陈旧,上面还沾染着些墨痕血迹,于是字也有些涣散不清。写到“一错再错”的第二个“错”字后,写信的人似乎有些迟疑,又用浓墨划去了寥寥数语,字迹概难辨认,而后文仍然下笔有所滞涩,看得出写信的人当时是极端的犹豫不忍。

安媛看完了信,默然良久,涩声问道,“这信……这信是什么时候的事?”

118

“约莫两三个月前,就在你快醒来的时候,”李成梁老实说道,“叔大该是算准了日子,见你快醒了,便留了信准备走了。”安媛心中默了一瞬,两个月前正是自己昏迷将醒的时候,再往前推算一月,自己怀孕的时候,正是在十八道岭上受狼群袭击而昏迷那夜。那日只有他守在身边,腹里的孩子,原来也是,原来也是……

她心中一时百千纠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如乱麻,如潮涌,冲刷的自己仿佛浸在一个巨大的冰桶中,世上最大的讽刺、荒谬、恐惧、痛苦此刻交织在一起,仿佛是要忍受着上天的酷刑。

李成梁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传来,“叔大那日负着你和如松到我帐中时,你和如松都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松隔了几日才醒来,但你却足足昏迷了半个余月。唯有叔大虽然一身是血,却兀自能支撑得住。我问过几次叔大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你们在送葬时遇到了歹人袭击,因而困在深山中,半夜又遇到了狼群,于是都受了伤,却并不碍事。”

“叔大医术精湛,远甚于普通大夫,他亲自为你和如松开了药方煎药,一连照顾了月余,我也不疑其实他早已身负重伤。直到他见你快醒了,便忽然留了这一纸信笺给我,自己却走了。我接了书信大惊,派了兵士出去寻他,可哪里还找寻得到。”李成梁轻轻顿了顿,又道,“我找了精通医道的元美来给你诊脉,果然是有孕的脉象。只是当时你心神不闻,极易滑胎,无奈之下便和元美说了实情,托他先为你治病,并瞒住你,等到你身子调养好了,再慢慢与你说知此事。谁想那日你自己却听到了……”

说着他皱起了眉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天山红,天山红,这是个什么毒药?难道真的无药可解?”

安媛心中一怔,瞧着那页薄薄的纸笺,又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她怔怔的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却浑然不知是何意义滋味。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死了,他死了……她的身子一时彻骨的冷,冷的不断发颤,仿佛全部的血液都被抽空了,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冰轮,重重的从心上碾了过去,碾得心被分成了许多瓣,没有半点知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回味过来李成梁的话,慢慢答道,“天山红的确是剧毒,只有天山雪莲可解,铃儿也因此而死。如今天下哪里可以再找到天山雪莲?更也许他……他害死了铃儿,早已不想活了。”

“铃儿?”李成梁大惊失色,“难不成诚郡王的死与叔大有关。”他见安媛含泪微微点头,这才叹息道,“我当时还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身负重伤不肯医治,现在想来他因害了你与诚郡王,早已蒙了死志,是以并不想活了。元美说天山红的毒性若不治,至多活不过当月,现在叔大怕是早已……早已……”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雪堆积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厚重却晶莹。

那个人……那个人轻消薄立、终年不变的青衫身影……难道真的再也不见了么?安媛眼眸中泛起薄薄的雾气,如烟的眉宇间淡淡的都是湿气,只剩一片空蒙。

“如今叔大下落难寻,我也不知你们发生过什么。叔大信里说罪孽深重,想来也无脸面再来找你。只是有一言我不得不说,他虽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却真正是痴情于你。那半个余月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我瞧着这份情谊并没有半分假的。”李成梁缓缓地把一个小小的纸包塞到了她手中,注视着她道,“你若是恨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便把这药溶在水中,服下就可一了百了……”

“这药是叔大随信一并留下的……我找大夫瞧过了,是分量正好的堕胎药,可以打下你的烦恼,也并不会对身子造成损害……”李成梁的语声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没了这孩子,你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就算没有叔大的托付,我……你与如松这样投缘,我一样会待你如亲妹。你钟情于付云胪,我可以风风光光把你嫁于他,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慢待。”

安媛紧紧攥住那纸包,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心中忽然大恸,瞬时领会过这小小纸包的分量。因为铃儿的死,她决意不会原谅他,他却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记住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怕自己不会要这个孩子,便以自己的性命相殉,留下这一页信笺,让自己决计恨不了他。至于这个纸包里的药,是要她亲手决定是否结束腹中孩子的性命……叔大,她默默地想,你对我何其残忍。

风轻轻透开一点轩窗,淡淡的雪花飘落进屋内。一片素冷清净的白茫中,她隐约可以瞧见窗外清冷的竹篱下,有青碧的藤萝蜿蜒漫开。那颜色,分明与他的衣衫一致。

仿佛还是初相见的一弯碧水边,他独自吹着箫管,她默默的听。

仿佛还是大雪的那个元宵夜,那夜色与今也并无甚不同。厚厚的雪覆满地上,满天火树银花里,他负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行着。她依在他宽阔的背上,心忽而少了一跳。彼时的言语,彼时的心情,早已错落不见,遗下往事悠悠,是否空余恨……

恍惚间,仿佛还是在深宫院墙的岁月,他还依旧站在身后,淡淡的握住她的手,微微皱起眉头徐徐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不值得为别人的改变伤心流泪。”

再也没有这样的语声了。

她爱过,爱的透到心里。他送过她《玉子谱》,她珍而重之的藏着,以为是长相厮守的誓言,此生愿不负君。可她亦恨过,恨得咬牙切齿,十八道岭上她知道了铃儿的死因,那一刻她恨得心都扯痛,恨到这生再不愿看到他。

若没有恨过,怎知爱是有多深?

若没有失去,又怎知那曾经相守的日子多么圆满。

但此刻,就如同一切被抛开的爱与恨,情与愁,都失去了意义。岁月与她,都只是刻骨的割裂与牵痛。

他不在了。

再也无什么要惦记。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李成梁静静地瞧着她,看到她眸中晶光闪闪,忽然问道,“你对叔大,并不是无情的吧。”

安媛微微侧过脸去,满目的萧索清凉与无味。薄薄的纸包在手中握了一瞬,便轻飘飘的被抛落在地上。

119

“爹爹,你们在说些什么?”不知何时,如松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双纯净清澈的眸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成梁回头见他,微微有些尴尬,“你怎么在这儿?”如松慢慢递过手里的一个卷轴,低声道,“王先生让我把这画送来。”李成梁接过卷轴,微微展开一角看了一眼,颔首道,“恩,你去告诉元美,就说我收到了。”

如松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磨蹭着走到门口,忽然回身又道,“刚才我过来时,在门外瞧着索秋……索秋姨娘了,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李成梁点了点头,温言道,“知道啦,快去温习功课吧。”待如松走了,李成梁一时也寻不出什么话来说,他轻轻捡起地上的纸包,郑重的收好,一手拿着卷轴,斟酌道,“你若已经拿好了主意,要生下孩子,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轻贱了自己。”

他见安媛目光井然,又笑道,“不说这些烦心的了,喏,这幅画你见过么?”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展开了手里的卷轴。

一幅繁丽大气的市井画卷赫然展现在面前,安媛的目光不经意的一扫,顿时震惊的屏住了呼吸,她脱口而叫道,“《清明上河图》?”李成梁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你果然有几分见识。”

“这幅画怎么会在你这儿?”安媛一边看画,一边问道,目光却并不从画上移走,只见眼前屋舍紧致,村桥蜿蜒,人世百态,一一摹尽,盖都是一幅喜庆而温和的尘世景象,卷首有章,这是宋徽宗的印鉴。李成梁瞧她看得出神,忽然信步走到书房的一侧紫檀木格处,从柜顶又取出一个镶玉错金的檀木匣子来。他轻轻打开匣子,却又取出了一幅画卷,徐徐展开,轻声说道,“那你再瞧瞧这幅画。”

“又一幅《清明上河图》?”安媛不免有些震惊,虽然早已听闻此画自问世已有至多摹作,但多是明眼可鉴的伪作。但眼前两幅无论纸色,画工却全都一样,乃至画上章印卷尾题字亦完全相同。这画卷她曾在故宫八十周年大庆时见过一次,彼时隔着厚厚的展柜,兀自看得废寝忘食,可眼前这两幅画分明与那时记忆中的真迹完全一致。

“这画的来历说起来就话长了。”李成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说来此事还和我的一位故友有关。此画自从宋末从宫廷流失后,几百年来辗转飘零,不知易过多少人之手,到了本朝,却落到了我的一位故友手中。”

“你那故友可是姓王?”安媛骤然想起那晚在屋外听到的话,想起给自己治病的大夫王元美来。

“正是。”李成梁眸中精光一闪,瞬时又黯然道,“王忬王大人与我是忘年之交。他许多年前以兵部右侍郎代苏辽总督,曾是我的上司,王大人年长我许多,却并不嫌我位卑粗鄙,常常与我推衍兵法,十分信任。这份知遇之恩,我是没齿不忘的。这幅画,也是那时在王大人的军帐中见过一次。”

安媛微微咂舌,“王忬大人身为武将,竟然可以得到这样的国宝,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成梁微微摇头,“王大人是御史出身,只是心挂国事不宁,才投笔从戎做了武官。他老人家饱读诗书,为人方正,和我们这些行伍的匹夫是不同的。”他沉思了一瞬,又道,“王大人得到此画也有些因缘际会的缘故,具体我也不得而知。王大人得了这幅画十分的喜爱,日夜都带在身边,常常展开细看。但当时奸贼严嵩知道国宝在王大人手中,这老贼垂涎宝物,几番借着由头来索要。王大人怎会给他。老贼因此怀恨在心。”

安媛想起严嵩的手段狠辣,有些不寒而栗,忽而又想起欧阳夫人来,顿时又有些伤感,只听李成梁愤然道,“三十八年,俺答进犯张家口,滦河以西尽皆高级。王大人率部亲至遵化、玉田抗敌,谁知,谁知老贼竟然在圣上面前进谗言,陷诟王大人通敌卖国。他伪造了王大人与敌的书信,圣上不辨是非,竟然在阵前便叫人诛了王大人。”他又是激愤,又是伤感,续道,“那时我在辽东练兵,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接到了邸报便快马加鞭赶去潘家口,可等我赶到时,只见到王大人的一具尸身被抛在荒郊,旁边伏着他的幼子元美哀哀痛哭。”

“可怜王大人为官清廉,家中只有数亩薄田,再身无金帛财务。我见状不忍,当了长剑才凑了些棺材钱,为王大人打发了身后事,又送元美回家上路的盘缠,也算尽一份心意。谁知严老贼贼心不死,隔了这几年不知怎的又想起这事,竟然催到太仓王家去索要此画,王夫人几年前早已哭瞎了眼,含恨而死。家中只剩元美一个独子,他被逼不过,这才带了画来找我的。”

安媛心中不忍,叹道,“严氏早已失宠,几番被皇帝斥责。严世蕃也被遣回了原籍。他们怎还能这般猖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成梁目色阴沉,恨道,“何况严氏经营朝政多年,朝中爪牙众多,太仓知县便是他的亲侄子。”

“所以你们就想出了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安媛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两幅画上,轻声说道,“元美珍藏原画多年,世上只有他能摩出一模一样的画来,你们预备以假画混淆真画献给严嵩?”

“正是。”李成梁不动声色的说道,“听如松说,你在书画一道上颇是精通。那以你看来,这两幅里若有一幅是真迹,该是哪一幅?”

卷前宋徽宗的题跋,卷中几方藏印清晰,比之她后来看的故宫展出的真迹,这两幅画还是微微有所不同的,明显少了许多题跋和印鉴,但她很快想到,那必是明代以后的人所提。眼前的两幅画区别到底在哪里呢?她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在画卷上扫视,微微抬头时,却迎上了李成梁略带玩味的笑容。

“这幅是假的。”安媛忽然指着左边的一幅说道,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哦?”李成梁的目光扫视了那幅画,有些怀疑道,“你如此肯定,究竟有甚缘故否?”

“这两幅画墨色笔致都如出一人之手,便是从纸张上看,也根本毫无破绽可言。唯一的破绽,在这里。”安媛用手指了指画面上的一个地方,李成梁循着她的手指瞧去,瞬时脸色大变。

120

隔了几日,付云胪依旧常来看望安媛,隔三差五的送些小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