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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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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可辛大惊失色,气息都不稳了,“皇后娘娘那日竟然派了胡太医去?”

李氏点了点头,低声复述了那日的情景,又道,“那日我在坤宁宫外听说你要临盆,便让碧烟出去带了个话给张…张大人。”她提到张居正,神情有黯然了几分,她曾在通教庵里听到张居正与可辛的对话,知道他们之间有私,于是冒着风险遣侍女去通风报信。

“好妹妹,想不到是你救了我。”可辛紧紧地抓住了李氏的手,眼眶中饱满了泪水,“那胡太医是皇后娘娘的亲信,我先前在皇后身边做侍女时,亲眼所见这胡太医受皇后的指使,在这宫里不知配了多少鸠药,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先前的段太妃,殷贵人,都是皇后害死的…那日是张大人找的产婆替我接生的,主持又派人守在庵门外替我把手。我原以为皇后放过了我,没有使人来害我…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歹毒,竟然真的又使胡太医来害人。”

李氏心里突突的跳,没想到陈皇后的手段如此毒辣。她蓦然想起今日来这的缘由,更加心惊,急忙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掌中。

“重阳那夜黄大伴送来了这个。”可辛就着烛光看去。只见李氏的手心握着一枚银质小锁,十分的酲亮,她颇是困惑的抬起头,只见李氏涩声道,“这是雪儿脖子上挂的银锁,前些日子在小太子脖子看到过一次,小太子送到崇光殿来时,脖子上又没了这个,我还疑心那日看错了。现在皇后有意着黄大伴送来,那就不会错了。”

小太子听到话语,抬头瞧了瞧李氏手中的小锁,奶声奶气的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给我带过的。”

李氏眼镜瞬也不瞬的望着孩子,连声问道,“母后娘娘何时给你戴上的?”

小太子想了半响,清脆的童音说道,“半个月前,母后娘娘宫里来了个小妹妹,母后就把她脖子上的小锁摘下来给我带了。”

可辛猛然咳嗽了几声,忽然沉声唤道,“阿喜,阿喜。”一个总角年纪的小女孩从床帘后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卷书。她怯生生的看了李氏一眼,又对可辛叫道,“姑母。”

李氏这才发觉原来室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存在,她们谈了许久,这小姑娘竟然就一直坐在床帘后看书,连声息也没有发出过。可辛望着阿喜的神色有些恍惚,隔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十分抱歉的对李氏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儿,今年才八岁,小名唤作阿喜,她家里的爹爹妈妈身子都不太好,辗转托人送到我这里。”说着她又对阿喜柔声吩咐道,“阿喜,姑母的身子乏了,你带这个小弟弟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阿喜十分乖巧的点点头,牵着小太子便出去了。

李氏心知可辛是有意支开房中的人,必是有要紧的话要说,便沉下心来等待。只见可辛将那枚银质小锁在掌心握了握,缓缓道,“京城不过就这么大的地方,浴佛节那天又有多少人在通教庵里。两个大活人怎么能不见了去?而张居正大人又是什么身份,出动了多少人去找令爱,却毫无音讯。你仔细想想,天下只有一个地方藏的住这孩子,”她顿了顿,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李氏黯然抬眸,与她同声道,“那就是在宫里。”

可辛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些,“这层意思我琢磨了很久,当初不敢与你讲,一是存了点私心,希望能明哲保身生下孩子,二则指点了你入宫,也是希望你能寻个法门在宫里找到孩子的下落。但如今看来,这孩子确确实实的是藏在坤宁宫里了。她…她敢拿这银锁来给你看,就是希望你投鼠忌器,要听她的话。”

李氏闭上了双眼,神情凄苦。

“你既然来找我,就是不预备与万岁爷说这事了,”可辛依旧望着她,很快读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你是来找我拿个主意的。”

李氏点了点头,知道可辛是玲珑剔透的心窍,与她绕弯子不如直说了事,“是,我知道你在坤宁宫中做过事,曾是她的心腹,此事你或许能帮的上我。”

“她知我是识旧情的人,可以为她所用,却未必拿我当心腹,”可辛摇了摇头,眸中却闪过坚定地神色,“不过事到如今,她既不预备让我母子活下去,我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饶了她。”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很快宫里都换成了厚厚的绒毡子,便连门帘也用明黄绣线滚边的厚棉布层层覆住。入了夜,隆庆又至崇光殿,他今晚刚刚见到鞑靼的使臣,筵席上饮了几杯酒,看上去气色不佳,亦十分难得的把小太子栩钧搂在怀中,逗弄他玩笑。李氏瞧见他心情尚好,便凑趣笑道,“万岁爷今日怎么有这般好的兴致?”

隆庆一抬眼,望着她的神情亦是愉悦的,“今夜鞑靼入贡,与朕商议通边境通贡互市之事。”李氏微微一怔,此事的缘起已久,是隆庆朝最让人头疼的一件外事了,“前些日子还听说朝堂上争论不休,想不到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有了定论。”

“哪里能有定论,”隆庆皱眉道,“英国公张溶搬出了祖宗之法,许多老臣附和与他,不肯开通贡之惠,朕也拗不过他们。”

小太子忽然那插言道,“儿臣也听张先生论过此事,张先生言道,只要两国互通岁贡,从此边境无战事矣。”

〃你也知道什么是边境无战事啊,“隆庆瞧着儿子小大人一般的说着国家大事,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太子脸上一红,扭股糖似的钻到隆庆怀里撒娇。

隆庆对李氏笑道,“我瞧着这孩子的性子,到你宫里后活泼了不少。”

李氏笑而不答,却将一杯热茶奉到隆庆跟前,笑言道,“朝中支持开通贡之惠的,都是些新臣子了?”

“是啊,高先生与张先生都支持此惠,奈何有几位老臣身在御史之职,朕要是强行开了此政,怕这些子言官要上谏言折子烦死朕。”

“臣妾的家乡也有这么桩案子”李氏抿嘴笑道,“张三家养了只牛,偷偷吃了李四家的粮食,偏偏李四是个较真的人。逮着了张三的牛要赔出粮食来,不然就要拿牛去抵。”

她说道这里,隆庆和小太子已经听得愣了,小太子嚷道,“这李四不是摆明了不讲道理么。”

“是呀,李四就是不讲理,可问题是李四是村里的长辈,村里有个什么纠纷都得去找他定夺,这事大家虽然都看不过,却也没甚法子。”李氏柔声道,“钧儿你来猜猜,有什么法子可以解这案子?”

小太子苦想了半日,一握小拳头道,“送李四去报官,让父皇责罚他!”

李氏和隆庆都哑口失笑,小太子知道自己答的不对,忙求着李氏讲下去。李氏道,“你父皇日理万机,要是天下这等小事都去烦他,那他岂不忙的不用歇息了。那张三隔壁有个秀才,看到此事十分的不平,便想出了个法子来。秀才把全村的人都叫到村东口的大榕树下,用墨碳画了一条线,秀才说,这件纠纷关系到李四,是不能让李四决定怎么断的,不如让全村的人做个决定,支持张三家不用赔牛的都站到东面去,支持李四的都站到西面去。哪边人多算哪边有理。”

小太子笑道,“这办法好咧。”便是隆庆亦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李氏续道,“果然村里的人同情张三的多,都站到了大榕树的东面,西面只有李四一个人了,任他怎么不服气也没有法子。”

李氏瞧着小太子打了个呵欠,知道他是困了,便吩咐奶妈带他去休息。再回头却看隆庆依旧望着自己笑道,“你这故事说得这般好,都是打哪儿听来的?那个秀才姓甚名甚?现在想必也考取了功名,在哪里任职了吧?”李氏蓦然一阵心慌,强笑道,“这事臣妾也是听老人说的,年长日久哪里记得清楚。那位秀才也许考了个功名,也许就在乡间埋没了,世上的人怀才不得志的多了去。”

“不用这般紧张,”隆庆点了点头,转身走远了几步,声音十分轻弱,几乎微不可闻,“朕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也很擅讲故事。”

便在此时,黄锦捧了一个食盒入了殿来,叩头道,“万岁爷,皇后娘娘听说陛下晚上饮了酒,特意吩咐御膳厨房做的夜宵点心送来了,您要不要尝一尝。”

隆庆揭开食盒一看,是一盘热腾腾的烩驴肠,他夹箸,谁知小太子尝了一口,却皱眉道,“膳腥的紧。”隆庆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哪里知道驴肠的美味,朕小时候,母妃就常给朕做这味小菜宵夜,朕那会儿做梦都是惦记这个味道。”

黄锦亦是凑着趣说道,“小殿下年纪还小,吃不出这驴肠的鲜美来。皇后娘娘知道万岁爱吃驴肠,特意吩咐御膳房最擅作驴肠的厨子做的。”

隆庆一壁吃一壁问道,“这道菜是御膳房哪个厨子做的?”

黄锦传唤了一声,一个矮矮胖胖的太监走进了殿来,叩首道,“奴才孟冲叩见陛下和贵妃娘娘。”他说话间一抬头,却看见了李氏的面貌,不由怔了一怔,面色大是惊疑。

李氏微笑着受了他的礼,见他不住向自己打量,疑惑道,“你认识我?”

黄锦咳嗽了一声,孟冲何等的聪明,赶忙叩头道:“奴才见娘娘的相貌十分的端庄美丽,好像观音菩萨一样,不由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隆庆扫了他一眼,停着问道,“这道烩驴肠是你做的?”

孟冲应了声“是”又道“皇后娘娘传旨说陛下爱吃驴肠,就让御膳房每日准备一头新鲜的幼驴,要吃时就现杀了活驴逼尽了血,就着鲜味取出的活肠,用生姜蒜一爆,最是鲜美入味的。”他说的复杂万分,黄锦也听得面有得色。

“皇后有心了。”隆庆放下了筷子,隔了一瞬,淡淡吩咐道,“这道菜做的很好,传赏。但是以后不要再做了。”

“为什么?”这些黄锦和孟冲同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便是小太子和李氏也是望着隆庆疑惑不解。

“为了一道驴肠,每日要宰杀一头活驴,着实太残忍了,”隆庆缓声说道,目光却看向了小太子,“帝王享有天下,却不可以天下奉一人之享。”他顿了顿,又说道,“皇后是吃斋之人,怎可如此的残忍心肠。”

……

隔日皇后特意着人去请了可辛去坤宁宫。半个余月不见,陈皇后憔悴了许多,昔日甚是富态的一张圆脸也露出了几分青灰之色,瞧着十分的疲倦;

“赵嫔最近甚是忙碌,都没空来坤宁宫坐坐。”

可辛捡着椅子边坐下,微笑道,“臣妾日夜为小皇子操劳,兢兢业业不敢稍有疏忽,唯恐辜负了皇恩。”

陈皇后听着觉得刺心,不耐烦与她敷衍下去,赫然已是色变,走进了几步地声道,“你休要拿‘皇恩’来压本宫,驴肠的事明明是你放出的风声,设了个圈套让本宫钻。这次就罢了,若下次再欺瞒本宫头上,本宫不会饶了你。”

“要不是皇后娘娘处处机关算尽,也不会在小小的一道菜上折了跟头。”可辛的神态不卑不亢,甚至有几分傲然。

“好你个贱婢!”陈皇后气的倒退几步,正欲出言更加羞辱,谁知面前的可辛忽然换了副楚楚可怜的神情,眼中蓄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便是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请冷冷的女子声音,“皇后娘娘宫里好热闹。”

陈皇后一抬头,只见李氏牵着小太子走进房中,身旁还有一人长衫缓步,却不是隆庆是谁。陈皇后赶忙堆起了一脸的笑容,向隆庆见过礼。隆庆瞧向她的目光又几分责怪,“可辛新近产子,若有些小错指正几句就是了,皇后何必出言呵斥失礼?要仔细仪态。”

陈皇后神色尴尬,应声默默退下。

李氏眼眸一闪,却笑道,“陛下,可辛妹妹生子已有月余,听说小皇子还未起个名字。”

“哦?”隆庆漫不经心的说道,“司礼监都拟了哪几个字?”

黄锦听得清楚,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答道,“启禀万岁,司礼监拟了四个字,锐,钶,镣,锋。”李氏凑近看了看那纸片,插言道,“听说皇后娘娘圈了个“锐”字。”

陈皇后哪里经得住李氏和可辛一唱一和,忙道,“臣妾谬误,还请陛下定夺。”

“锐字不好,”隆庆摇了摇头,很是不悦道,“锋芒太甚了些。”说着他用朱笔点了点纸片,说道,“镣字不错,字即僻见,意思又端正。就用这个字吧。司礼监隔日安排一下满月宴。”隆庆端正的在纸片上写下了“朱翊镣”三个圆润端庄的小字。又问可辛问道,“你姓什么?”

可辛涨红了脸,已是万分的激动,“奴家本姓赵氏。”

隆庆搁了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册封赵氏为妃,下月捡个好日子就行封妃之礼吧。”

李氏抿了嘴在旁笑,只见陈皇后含在眼眶中的委屈泪水瞬时收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领了旨意,神色无比的诚挚,倒也不免佩服起她的城府来。

……

自此之后,陈皇后果然收敛了不少,也不再生些事端,李氏和可辛顿时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格外的平静安宁了许多天。

然而这年的天时却十分诡异,到了月中的时候,云南的通海卫发生了地震,地方上来报其震声如雷吼,倒杯城官衙民居千余所,七日才止。而钦天监的安排的祈天大典还未开始,谁知从曲江至临安竟又震了数日,云南巡抚一再上奏,云州城北有座辽时古塔,亦在震中坍塌,可见震情严重,一时间云南境内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而朝中亦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是深宫之中还并无甚知晓。

可辛封妃那日,李氏早早的拿了副珊瑚朱钗去了永宁宫,却见可辛不施粉黛,只着了件单薄的月白夹袄坐在床沿哄着孩子。李氏笑道,“你这人可真是定的住神,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怎么到这个时辰还不换了装束。”

“我不爱那些朱钗的颜色”可辛朝桌上堆积如小丘的华丽一群努了努嘴,语气却十分坚定,“再说万岁爷也崇简,不喜欢那些华丽的饰头。”

李氏今日特意的穿了件藕色的衫子,本想衬着可辛不至于抢了风头,谁知可辛竟然一概华丽的朱衫翠玉都不用,打扮的这般清净冷淡。李氏和她认识这些日子,知她虽然面子上清淡,骨子里却是十分的在乎皇帝的。她拗不过可辛的性子,只得捡了支珊瑚钗子插在她发边,笑道。“你不穿华贵的衣衫也就罢了,偏偏还打扮的这样素净,这成何体统?总得画好了妆容有副上好的首饰才成话,不然岂不叫人笑话。”

可辛滥镜照了一遍,又补了补唇上的胭脂,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去抱孩子,李氏抢先一步将孩子抱在怀中,催促道,“我的姑奶奶,快走吧。今日你是主角,再不去坤宁宫怕是要翻了天了。”

坤宁宫里,陈皇后果然已经等了许久,见到可辛与李氏前后而至,她微微一笑,道,“快行礼吧,诸位都等候多时了。”

李氏这才发现今晚的封妃之礼,不仅所有的皇族贵妇在,还请了许多朝中的命妇来观礼,高拱的妇人闵氏,李春芳的夫人廖氏。都端然的坐在座上,他们都亦是老迈之年,一群命妇的白发颤颤的身影间还有个格外年轻的女子,却是,銮瑚一身绫罗红杉,紧邻着廖氏而坐,她的容貌俏丽十分的抢眼。

诺大的一殿人中,独独隆庆帝却是不在的,陈皇后说的十分轻描淡写,皇帝今日出宫去南海子祈天了。李氏心里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眼眸的余光瞥了眼可辛,却见她神色依旧清冷自持,翠眉微微一轩,依着指教女官的指引,稳稳在皇后的坐前跪下行礼。

陈皇后落下佛珠,手边是一盏小小的金冠,那是皇妃专用束发之物。她朝着可辛的语气十分亲切,“今日是赵妃的好日子,宫里的姐妹本就不多,妹妹能诞下皇子而居高位,真是天家之福。本宫吃斋多年从不饮酒,今日就破例先饮上一壶,算是表达本宫的致贺之意。”

说着,陈皇后身旁的侍女执壶过来,为陈皇后和可辛面前的玉杯里都慢慢的倾入了玉浆。陈皇后含笑举盏,一饮而尽,又将空空的杯底略为示人,接着便拿杯盏向可辛走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又走会座处,笑容十分的绚烂,“妹妹先喝了这盏酒,稍后我便为妹妹行升妃冠之礼。”

可辛身子忽而一颤,跪在原处纹丝不动,冷声道,“臣妾不善饮酒。”

坐在陈皇后右侧下手的永淳长公主是嘉靖的胞妹,当今天子的姑姑,已经年过五十,在皇宫的地位十分尊崇,此时她刚刚从儿子的封地回京,看到了可辛如此张狂,于是忍不住皱眉批评道,“皇后何等最贵的身份,她都已经饮酒了,区区一个妾室怎能这般倨傲。”话音未落,席中的鸾瑚亦冷冷开言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亦执掌后宫法度,不可开此轻慢犯上的先河。”

李氏赶忙离席跪在可辛身旁,打着圆场道,“找姐姐确实不善饮酒,这杯酒我替她饮了便是。”

陈皇后眉头一皱,不易察觉的和鸾瑚对望了一眼。永淳长公主最重礼法,此时面色更是不悦,“李贵妃入宫这么多时,怎能连礼度也不知。怎可代皇后的赐酒。”

“公主说的是,既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赏赐,贵妃如何可代领?”可辛却伸手拦住了李氏,她望了一眼面前一汪清泓似的美酒,隐隐能闻到馥郁甘甜的酒香扑鼻,可辛神色如常,恭声道,“只是臣妾实则是如今又有了身孕,不敢饮酒,请皇后娘娘恕罪。”

席上众皆哗然,可辛生子未足半岁,居然又有了身孕,不由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李氏是最知可辛的事了,可辛连与隆庆帝见面的机缘都难得几次,何来怀孕之说,她有些担心的望着可辛,却见可辛全然不接她的目光,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酒盏,仿佛十分的有把握。李氏担心是担心,但到底隆庆帝不在席上,并无甚对质,她也略放下了心来,回到自己的座上。

陈皇后面上微一尴尬,说道,“妹妹又有了喜音?本宫一直不知,真是失察了。”略顿一顿,向着身旁侍立的黄锦问道,“尚衣监可有记过挡?这么大的事怎能不报?”

黄锦狼狈的低头告罪,匆匆出了殿去,想来是去找尚衣监的执事问询了。

可辛抬头,目光冷冷的望着皇后,“这杯酒臣妾还需要饮么?”

陈皇后怔了一下,立刻笑道,“既然妹妹又有了身子,自然不用饮了。”又对那指引女官低声吩咐了几句,转头对李氏道,“我身子有些不适,这妃冠你为赵妃升上吧。”

李氏小心翼翼的捧起了织金九凤的妃冠,稳稳的替可辛束在发上,低声道,“天可怜见,终于遂了你的心愿。”

……

酒筵如常进行,一派宫中命妇瞧着可辛的神色也恭敬了许多,大抵知她圣倦为衰,也不敢过分轻慢了他。李氏心中到底装了事,不住的往殿外瞥去,忽见黄锦急匆匆的从大殿外行来对陈皇后耳语了几句,眉梢兀自挂着喜色。她不觉心里一沉,心知宫中规矩森严,可辛的谎话是瞒不了多久的。然而可辛似是连瞥也不撇一眼,只是端然如常的坐着。

月到晚华时,眼见宴席都要散了,却也没用什么动静。李氏刚刚放下心,忽然靴声从殿门外传来,却是隆庆大步走了进来,他衣衫还未换过,袍底都占着尘土,神色十分疲倦,“这么急着叫朕回宫,是出什么事了么?”

殿中一时静极,只听得檐头兽上滴水成穿,声声作响。

“皇上回来的这般着急,连外衫也不换一件,”陈皇后微笑着起身替他除下外袍,又瞥了一眼可辛,说道,“赵妃妹妹今日有了身孕,可不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巴巴的把陛下从南海子叫回来,好歹要为妹妹成个礼。”

果然,隆庆帝的神色微微一变,双眉拧在一处就向可辛的方向看去。

黄锦忽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启禀万岁和皇后娘娘,奴才有一事不得不报。”

“何事,”陈皇后早就胸有成竹,此时却故作出吃惊的样子斥责道,“有事速速报来,不得耽误了圣躬。”

“奴才掌管司礼监已久,宫妇侍寝皆有司职太监记载,万岁这三个月来皆是宿在建极殿与崇光殿的,从未宿过永宁宫。”

“这……”

陈皇后为难的瞥了眼可辛,目光悠悠的转到隆庆身上。隆庆却脸色铁青,“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验明了,可辛并没有身孕。

永淳长公主最先耐不住愤怒,斥责道,“宫闱之中,最是妇道伦常在首!怎能如此儿戏。”

“兴许是可辛弄错了,误以为是有孕的迹象。”李氏慌忙跪下替她解围,她心中早知可辛这个谎话说的并不高明,拆穿是迟早的事,只是惊愕为何可辛要编这么一个穿凿的谎言。

“……但终归是宫闱大事,闹得这般人尽皆知,”陈皇后皱着眉头,似是在斟酌用词,“也不可不做惩戒。”

隆庆帝深深地喘了口气,瞥了一眼可辛僵直的身体,“既是无心弄错了,就拂去封妃的头衔。仍然降为嫔吧。”

陈皇后面上露出得色,一摆手,几个宫嫔迎了过来,便要摘下可辛头上小小的金冠。

“不需要贵妃娘娘为臣妾开脱,臣妾确实没有身孕,臣妾也并不是无意弄错了。”可辛忽而扬起头来,露出脖颈姣好的曲线,她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隆庆帝,郎郎道,“臣妾若不这么做,怕是再也无机会见到陛下了。你说对么?皇后娘娘。”她的语声未歇,目光却已转到了陈皇后身上,目光里大有轻蔑的意味。

陈皇后面色大是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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