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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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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为何,自她入宫时起,皇后就只穿着件缁衣,每日里在佛堂潜心礼佛。皇后的话语很少,对人只是淡淡的,虽然不苛责下人,却也并不有所示好。除了对一个小女孩例外,那是朝鲜来的韶茗郡主,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皇后也只有看到她时,唇边才会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其他的时间里,皇后从来都不出门去,也免去了宫内嫔妃命妇来参见的规矩,只是落的坤宁宫里一片清净。

到了晚上干完活,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却看到与她同住的春芳回来,只是叙叙的说着热闹,“御花园的牡丹都开了,紫的,红的,一朵朵足有碗口大,真是好看的紧,我们娘娘今日看了高兴,说明日里要请皇上一起去看呢。”

春芳是卢靖妃娘娘的侍女,众人听她洋洋得意的说,都是羡慕不已。她亦是听到了心里,蓦然念头一动,泛起了些涟漪。

第二天恰好是个艳阳天,她早早去坤宁宫擦净了地,屏着声气对皇后说道,“娘娘,宫里的花儿都谢了,奴婢想去御花园摘些来,添在屋里瞧着多热闹。”

方皇后仿佛没有看穿她的心思,头也未抬,仍是垂目坐在蒲团上,过了良久,却是轻轻点点头,“去吧。”

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面上憋得通红,飞也似的跑出宫去。

御花园真是很大,许多的小宫女们都挤在花园里,仰着脖子瞧着什么。她瞧瞧别人的装扮,都是玉兰紫的青纱绣袄,内衬一条珠络缝金带的小红锦裙,满头的遍刺折枝小葵花,只用一个沉沉的白月衫的金梁冠笼着,别上一圈金钗梳,连同弓字绣鞋上都刺上了小金花的图案,十余箍的胡珠环子箍在臂上,真是俏皮极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素白护领,蓝印布的马子裙,衣服上光秃秃没有一点首饰,忽然便有要逃离的冲动。其实旁边并没有谁识得她,虽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们,但是大家平日里都不在一起做事,也很难有碰面的机会。她慢慢的蹭到前面,便有不耐烦的小宫女们推开她,“你是哪个宫的,就赶往前挤?”

她向来是要掐尖出挑的,不服气的一扬眉,脆生生的语气,“坤宁宫的,你不知道么?”

未如她预期的,众人会有诚惶诚恐的表情。人群静了一瞬,却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唧唧喳喳的议论:

“坤宁宫?那是什么地方?”

“哪位贵嫔娘娘住在里面么?”

“你也没听说过啊?”

。。。。。。

这群小宫女进宫的时日都不长,方皇后隐居已久,哪里还有人知道,此时大家看着她涨红脸的尴尬样子,都笑的更欢了。

“都安静些,卢靖妃娘娘陪着皇上来了。”领头的越年长些的宫女转过头,严厉的训斥道。一群小宫女顿时都安静下来,埋着头不敢说话。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这次觉得如芒在背的尴尬也悄悄的拔去了许多。她瞧瞧抬起头,向着不远处望去,却见一个女子正扶着一个身着龙袍的威严男子慢慢走了过来。那女子身着红艳艳的凤冠霞帔,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宛若神仙妃子,颈项上还坠着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很是光鲜夺目。

那女子容色艳丽,衣饰华贵,一双黑眸顾盼生辉。身旁的牡丹虽然雍容华贵,与这女子相比,竟也失色几分。而那身着龙袍的男子目光哪里还注意的到别人,只是瞧着这宫装女子,满眼都是欣赏之意。这才是话本子里说道 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眼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她没来由的心里只是失落。一个人悄悄离了众人,自是黯然的回坤宁宫去。

方皇后望了望她摘回的几支粉色的牡丹,也未多问,只是略微颔首,赏赐了她一只羊脂玉的镯子,吩咐她把那牡丹插到玉净瓶里去。

她很是喜欢这只镯子,这大抵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得到的赏赐了。她听宫里年老的太监说,千里之外的昆仑山上终年积雪不化,那雪下就是这样凝如细脂的白玉。这一枚小小的玉镯竟是从那么遥远的昆仑仙境送来的,她格外珍惜,于是珍而重之的把那玉镯用白绢布包的严实,收在匣子底,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拿出来看看,从来都舍不得带在手上。

这日天上浓云积得重了,寒风吹在身上冷极了。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冬了,可今年不知为何,坤宁宫的木炭迟迟没有送来。方皇后是个疏淡的人,并不在意这些事。

可她是不肯吃一点亏的,一趟趟跑到惜薪司去讨,却平白受了去多白眼和轻慢。

“宫里的碳早发完了,哪里还有多的。”

“可是坤宁宫还没有。。。。。。”她忍着气求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须得照顾一些。”

“坤宁宫能有几个人?将就将就不就过去了。”发碳的小内监很是刁滑傲慢。他趾高气扬的说完,又侧过了头,却用恰好能让她听到的声音对着旁边的人说道,“皇后娘娘,哪里有什么皇后娘娘啊。皇上为了曹娘娘的死,可是恨足了皇后。”旁边的人都点头称是,再看向她的眼光都是鄙视。

她气得浑身发抖,拼了命的撒泼去闹,狠狠的给了那小内监一掌。小内监被打得懵了,咧嘴刚要大喊,惜薪司的掌事公公后来却慢吞吞的出来了,只是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宫里今年进的银碳有限,需先给陛下的谨身殿贡去,宛心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把这一篓子墨碳先拿回去烧着。”

说着,他指了指廊下的一竹篓的墨碳,便洋洋的走了。

一旁也来拿碳的春芳劝她莫生气,偷偷道,“这位王公公是卢娘娘荐进宫来的,只是个小人罢了,何必跟他计较,有篓子碳烧总比没有的强。”

她于是忍了泪,费劲了力气,搬那篓子碳回去,直弄得月白的裙衫上都是黑的碳渍。

银碳是徽州的贡碳,烧起来无烟无味,很是暖人。这墨碳烧起来却是满屋的黑烟,只要把人呛得眼泪都出来。她勉力肩着浓烟,宫室内仍然黑烟滚滚。瞬时,委屈,难过都上了心头。泪水忍不住滚滚而落,划过脸上浓浓的墨痕,像只小黑猫一样。

倒是方皇后淡淡一笑,轻轻搂着怀里的韶茗郡主,“茗儿,怕烟的话就去太妃娘娘宫里住几日可好?”

韶茗郡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却很是懂事,波浪鼓似地摇着头,“茗儿不去,茗儿要陪着母后娘娘。”

母女俩相视一笑,一片浓烟中,都是别样的清丽自然。

她只在旁悄悄地打着扇子,希望着烟能早日散开。

那天夜里,宫里忽然起了火,一阵阵呐喊声传来,都是太监们凄厉的叫声:“救火啊,救火啊,坤宁宫失火了。。。。。。”

她乍然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的伋了鞋就往外跑。旁边的春芳死死地拉住她,满眼都是话,“你莫去了,去了就是送死。”

窗外的黑衣全都被大火映的亮堂,整座坤宁宫都在一片火海中,这座紫禁城的任何角落里怕都是能看到这般大的冲天火势吧。

她震惊的跌坐在床沿,惊慌失措,“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个泱泱帝国的皇后就这么被大火烧死了。据说皇后的死因,宫里有许多说法。流传最广的一种是,皇帝在景仁宫里看到了冲天的火势,正准备着人救火,却被一旁的卢靖妃轻悄悄的一句话就打消,“曹妹妹死的时候,全身是血,连腹中成型的胎儿都被打掉了。”

皇帝的拳头蓦然握紧,脸色已是铁青,他自然想起了五年前壬寅宫变时自己的宠妃莫名其妙丧命的情景。他冷冷的闭紧了唇,只吐出一句决绝的话,“皇后生死有命,就自求多福吧。”

皇后的死状很惨,她十来岁进宫,做了十年的贵妃,又做了十年的皇后,最后的五年却青灯古佛为伴,直到命丧火海中。宫里收了皇后的骸骨,封为孝烈皇后,草草的安葬在永陵中。

她在自己住的黑暗小屋后,悄悄为皇后立了快牌位。仔细的写上了孝烈皇后之位,她的笔法幼稚,字迹拙劣,却有一颗真心。

牌位有着松木的淡淡香味,沁人心肺,她凝着那牌位,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皇后淡淡的语调: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在这世上,原都是不会长久的。

  番外三。 望断天涯路——凤姐李氏(上)

在苍茫的梦里,似乎曾有过一个模糊的面孔,她午夜惊醒,却已是汗湿罗衫。

双目都要昏花的年纪,她着实无力再记起年少时的许多事。人愈老迈,每日里清醒的时候便愈发少了,很多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卧在花梨错金的凤榻上,合目沉沉陷入一种困顿中。她偶尔也会惊醒过来,急急的唤一声,“阿晴。。。。。。”

站在一旁打扇子的万宫人总会平静的如同太液池的清水,从不会泛起一点波澜。她始终是从容不迫的,纵使是这样的时候,依旧只是略略抬头,唇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意,“娘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她微微出了一会儿神,却默默摇了摇头,伸手只是握住了衣襟上缀着的通碧点翠的翡翠扣儿。半响,却只是低低的出神,“阿晴,我梦到先帝了。”

先帝呵。万宫人在打扇的手瞬时停住,薄透如轻纱的镂空刺绣银线缎绡从扇柄坠下,烛光下银光闪烁,缠绕纠结的似是九天之上理不清的袅袅云雾。

第一次见到先帝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自幼与父母兄长住在一起,连家门也未出过一步。后来父母过世,兄长不善经济,又嗜酒好赌,渐渐便将家业都败尽了,最后只剩下祖产的一间酒肆度日。

本来吃些苦头过日子却也没什么,可兄长偏偏娶了位凶悍的嫂嫂,终日里指桑骂槐只是给她脸色看,嫌她光吃饭不干活,只恨不得立马赶她出门去。她许多次哭得无奈,却也没有叔伯亲戚可以告知。只能委委屈屈从自己的绣房里搬出,挪到嫂嫂指派的酒肆后的马棚里入睡,每日里在酒肆后干一些粗笨的活计,却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那一年又是春上,北方的风沙真大啊,嫂嫂又叫她去前村去送酒,她把白布裹在脸上,勉强能够冒着大风前行。过村口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有一对华丽的车马远远行来,尘土飞扬处,却传来了女孩们清脆的笑声。

她站在路边呆呆的看,那高大的马车上都是精致的绣花透帘,非常透气,却正好能挡着风沙。车马一动,马头上挂着的金铃就会叮当作响,真是好听极了。而那车里的女孩们却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衣着非常的华美艳丽,各各都身着五彩的轻纱衣裙,就像画上的仙女那样衣袂飘飘。车行了老远,那金铃的叮当声,女子们的笑声,如同一首美丽的乐曲,依旧还在她脑海中回味。她们过的该是什么样美好的日子,她无法想象出,却愿意用自己所有最美好的想象去品位。

她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送酒的事。急急忙忙的赶去送,然后中午回去的时候依旧晚了些。中午的时候生意冷清,小酒肆的哪里能有什么客人,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桌椅。

哥哥又不知道喝醉了酒去哪里赌钱了,嫂子照例面色难看的要死,只是破口骂着,“死蹄子,又出去玩的不要命了。让你在外面丢人显眼。”嫂子抓起手边的笤帚,伸手就往她身上打去,她不敢躲,怕引起嫂子更强的怒气,只是委屈的抱着头,尽量不然嫂子打到自己的要害。

新扎的笤帚最是有韧性,抽在身上火辣辣的,她身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哪里还分辨的出什么疼痛滋味。她拼命地咬住嘴唇,只是忍了泪,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忽然抽在身上的火辣停住了,她反倒有些不适应,抬起头看,却见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有力的握住了那笤帚,将嫂子拦住,“好端端的,打这小姑娘作甚。”那男子的声音很是年轻,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

她吓得傻了,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嫂子是最泼辣凶悍的,敢拦她的笤帚,那不是虎口里拔牙?

那男子却全然不以为意,手渐渐松了开,大棘棘的往条凳上一座,手中佩剑扔在桌上,手一挥道,“上两壶热酒。再看着配几个小菜来。”他神色虽然疲赖玩笑,一举一动间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度。那佩剑咣的一声被掷在桌上,竟然铮然一响,有金石之声。她的目光不免投了过去,却见这把剑身闪闪发亮,竟然镶嵌了数颗鸽子蛋那般大的宝石。她心中暗暗吃惊,却见一旁的嫂子的目光也被那宝石吸引了。

“客官稍待。”平日里最是泼辣的嫂子竟似是被这人镇住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是讪讪的放下了笤帚,自是准备酒菜去了。

她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放过了,偷偷揉了揉被抽得全是红痕的胳膊,却斜眼向那男子觑去。只见那男子大抵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件雨过天青的锦布长衫,看上去乌缎缎的不知是什么材料,边角一水的滚着藏云边,那绣活真是出奇的好,枉她自诩是这前村后店的女红能手,看到这样的绣工也只有暗暗佩服。

那男子坐在一张临街的桌上,也不介意外面刮得风沙,不多时便见嫂子麻利的端着四碗蒸食出来了,外加两壶热的滚滚的酒。那男子看了一眼菜食,不竟眉开眼笑,一碗炖的烂烂的水晶蹄髈,一碗儿滤蒸的烧鸭,一碗春不老蒸乳饼,最后一碟却是里外青花白的磁碟里盛着一碟凉拌蒸茄子。菜色虽然不多,却是有荤有素,都淋了香油,很是喷香扑鼻。嫂子原就是能干的,厨艺更是所长。那男子就着小菜下酒,不一会儿就盆干碗净,吃的肚圆。

嫂子难得敛了神气,静悄悄的站在男子桌旁,看他用完了酒菜,起身便欲走人,这才佯堆起笑容,说道,“客官用的可舒坦了?”

“善!舒坦的很。”那男子打了个饱嗝,连连点头,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长剑,提起就往外走。

“客官,您还没付钱呢。”嫂子一急起来,就放开了嗓门,声音大的震耳。

“哦,付钱。”那男子这才是刚刚想起一样,伸手假装去摸袖里。他走路时都是甩着袖子大步而行,袖子里哪会能有东西,他头一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儿忘记带了,老板看能不能赊个帐?”

这下就连嫂子也看出他是假装了,不免又气又急,原本以为是个初次出门的有钱崽子,才卖了力整治这些酒菜,指望着多讹点银子。谁知到竟然是个混吃混喝的泼皮青头,真是白费了她一番用心,嫂子果然是沉不住气的,顿时跳起脚来,扯着那男子的衣袖就骂道,“吃白食还想走,指望着老娘是开粥铺的?今儿你不把钱留下来,老娘就跟你拼了命了。”

“你莫扯,你莫扯诶。。。。。。”那个男子一看嫂子扯袖子,也有些着急,不知道是不是心疼衣服,只是叫着,“没带钱有啥办法,你还担心本少爷赖账不成!笑话,天。。。。。。宣府城里谁能不认识本大相公?”

嫂子放开他的袖子,狐疑的大量了他一眼,却见他年纪轻轻嬉皮笑脸的,怎么都看不出有“大相公”的样子。她白眼一翻,眼珠却瞥到了那柄长剑上,囔道,“赊账不成,倒是可以把这剑抵下来。”那男子墨眸一沉,只是犹豫思索。嫂子见他起意,不免心中暗喜,怂恿的更加卖力。

那剑通体如乌墨一般,剑身上鸽蛋大小的宝石更是显眼夺目,难怪嫂子起了贪念。她心里觉得不妥,一顿饭钱毕竟值不了几钱,于是低声道,“嫂子,要不让这位相公赊下吧,他看上去也不是没钱的人,回头把饭钱送来就是了。。。。。。”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嫂子一听这话就炸了,一巴掌狠狠的刮到她脸上,“还没找婆家就学会吃里扒外了,真没皮没脸的,看老娘不打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那男子手脚甚快,一瞬时就架住了嫂子的连环巴掌。

“要你管老娘家的事,老娘想打就打!”嫂子正没好气呢,恨不得连他一快扇了。

他看了一眼捂着脸正在哭的她,却一眼瞥见她嫩白的手臂上都是累累伤痕。顿时,男子年轻的脸庞上升起了薄薄的怒气,转头对嫂子喝道,“她是你家买的丫头还是奴仆,炫③üww。сom书这样认打认骂?你多少银子买的她?我出十倍价格买走!”

嫂子气急反笑,只当他是疯了,“你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还要买人?”

“你说个价吧。”他抓紧了她受伤的手腕,不知何时收敛了面上的疲赖之色,黑黑的晶眸中都是光华流转,“只要你说的出来,我就拿出来。”

“五百两!”嫂子白了他一眼,报了个天文数字。五百两,那时买一个丫头也就二两银子,五百两可以买二百五十个了。那时候一个城市里的五口之家,一年的饮食起居费用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五百两,够许多人生活一辈子了。

谁想那男子头一点,竟然二话不说就沉声答应了,“好,我晚上带来给你。”

她骇得呆了,猛然气急的甩开那男子的手,怒道,“我不是买来的丫头!这是我哥哥嫂子的家。”

嫂子反应了过来,心里暗自嘀咕,这回难道看走眼了,这还真是个大富大贵的主?

不管怎么样,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嫂子虽然心里不信,却还是赶紧换了笑脸,“好,那就照客官说的,咱们晚上见面交易,银子拿来,这丫头就归了你——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今天太阳落山前,小相公的银子没有送来,明日再来,这价格可就得翻上一番了。”

“你!”她气到急处,指着嫂子的手已然发抖,“我爹爹娘亲的新坟还在屋后,嫂子。。。。。。你是叶家的媳妇。。。。。。你怎能当着他们二位老人家未远的亡灵卖了我。”

那男子也是看着她嫂子,目光中似笑非笑,亦是疑问。

“这丫头怕是烧糊涂了,老李家的人都死光了,你现在出去问问现在这房子地都还姓李不。”嫂子说话又犀利又毒辣,“小相公愿意买你,那是你的造化。不然迟早也是把你卖到窑子里,死活谁去管你。”

她听了几乎要晕了过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男子却是听了点点头,沉声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我黄昏前带银子来买她。”

“客官慢走嘞。”嫂子一手拿了那把乌沉沉的长剑,只是望着那男子远去的背影,挥着帕子甜滋滋的喊到,“我们等着你咧。。。。。。不,是我们家凤儿可等着你咧。”

  番外四。 望断天涯路——凤姐李氏(中)

那天的日子似乎过的特别慢,日头从头顶一点一点挪到山后,她便眼睁睁的望着那日头出神,心里似小猫一样的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做丫头卖出去,这浑然是种侮辱。她心里冷了笑,难道便看着我如丫头一般?可她望望自己破烂的衣裳,满面的尘土之色,却不免自己先冷了心,可比大户人家的丫头还不如吧。

太阳一点一点挪到后山。夜幕一丝一丝拉开,她面上的失望之色更深了些,那人只是句玩笑话吧,谁可会真的花五百两银子来买自己这么个什么都不会使的笨丫头。嫂子倒是全然不在意,她把那长剑翻覆擦拭了干净,伸手摸着剑上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满脸都是笑意,“我的个乖乖,这要是卖出去,可得值多少钱。”嫂子一转头却看到她在发呆,没好气的训斥道,“好你个赔钱要命的,还在这待着干嘛,指望着谁八抬大轿来接你啊,还不快去把井里的水挑了。”

她低低的应了声,自去后院挑水。新箍的木桶还未用过几次,桶边有许多毛躁的尖刺,她不提防被刺到手指,十指连心,最是疼痛难忍,她慌忙去挑指尖的刺,不曾想到木桶却落到井里,“当”的一声闷响。她顿时吓坏了,这木桶是新箍的,桶上连麻绳也未栓,嫂子本来就暴躁,要是知道家里新箍的木桶也掉在井里,还不要剥了她的皮。

她慌忙把手伸到井里,尽力去抓那木桶,可这井何其深,她勉力靠在井台上,半个身子都进了井里,也依旧什么都抓不到。忙乱中,她的脚一直在地上蹭着,却一步踏空,脚下一滑,人更是往前倾了些,她的手抓不稳光滑的井壁,人顿时往井里掉去。她心知不好,却也无法挡住这股子下坠的势头。正当她觉得大势已去之时,忽然有只手及时的抓住了她的脚踝。接着便有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依旧是那么疲赖,还带有些玩笑的意味,“要是你真掉下去了,我这五百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

她面红耳赤的被他拖了上来,头上钗横鬓乱,简直要羞到地底去。那人却伸手迫她抬起下巴,只看着她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凤姐儿。”她被迫抬起了头,眼眸却只敢往地下看,看到他点翠的云履,包着雪白锃亮的千层纳地,高贵的似是没有踏过一步凡尘。

“哈哈,凤姐儿,好名字,”他毫不为意的爽朗大笑,却是拖着她的手往外走去,“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走吧。”

在宣府的日子,也许是她这一生中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她成了他的侍女,他却并不把她当作普通的下人看待。他教她读书识字,偶尔也教她骑马打猎。她学这些真真灵敏,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能独自驰骋陌上,与他并肩狩猎。

她第一次狩猎便猎了只兔子,她满心欢喜的跳下马奔过去看她的猎物。那兔子其实并未被射死,居然弹了弹腿,一瘸一拐的又跑了。倒是她一下子骇得跌倒在草地上,满手都是兔子腿上的血,顿时惊恐不能自己,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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