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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这份工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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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大张旗鼓,转眼合宫上下便都知道我的病好了,太后太妃派人送了赏赐来,三名嫔妃也各有表示。我重新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时间,卯时起床,接受众妃叩拜,再率众妃向太后和太妃请安,还好因两位董事心情愉悦,请安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礼佛”和抄佛经的事,再也未发生过。
  天气越来越热,六局着人来提醒我,分发消暑物资之时已至。此乃我的正经工作,不由得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宫中人口数千,但并非每人都需要我来操心,那些宫人的消暑物资,自有六局负责安排;而我,只用负责后、宫的主子们即可,当下,便是皇上、太后、太妃,以及三名嫔妃。
  这其中,当属皇上最好打发,各处的贡品单子送到我这里来之前,他就已经把自己想要的那份留下了。
  如此,需要我操心的范畴,就只剩下太后、太妃和三名嫔妃。
  各处的贡品单,俱已齐聚甘泉宫书房,我端坐于书案后,听春桃一一念来。今年的消暑物资,共分五大类,分别是衣料、首饰、器皿陈设和吃食,除此之外,还有消暑必备的冰块。
  按照份例,太后当分有衣料十匹、各类首饰十件、扇子十把、各类器皿陈设二十件、消暑果子每日十盒、冰块每日二十缸。而太妃份例减半。
  本来分发消暑物资,是极为简单的一件事,照着份例,挑上最好的东西,着人送过去便是,但因太妃身份特殊,乃是圣上生母,且她老人家素来又有些小心眼,这便让我为了难——分发过去的东西多了,得罪太后,轻了,又得罪太妃。
  作为一名在两位董事的夹缝里生存的下属,我左右为难,以手托腮,唉声叹气。
  还好我有一名聪敏的秘书,为我排忧解难,夏荷出主意道:“娘娘,规矩不可废,份例不可改,不然太后那里有话说。不过,份例上可只规定了数目,并未规定材质和质量……”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茅塞顿开,马上选定了分给太妃的消暑物资——衣料还是五匹,但太后有的料子,她都有;首饰还是五件,但样样精美绝伦;器皿陈设和吃食,更是挑了尖尖的送过去;至于冰块,我擅自作主,分给太妃同太后以样的数目,二十缸。这个就算太后问起,我自有说法:太妃年纪大了,耐不得热,若是中暑晕倒,我担待不起。想必太后很乐意听到“年纪大了”一词,不会作过多追究,尽管太妃才三十五岁而已。
  解决完太妃这个难题,我又为三名嫔妃犯了难,按照当前的份位,自当以王宝林的消暑物资为最,梅御女次之,邵采女最末,但邵采女已然侍寝达五次,远超王宝林和梅御女的一次,端的是成绩优异,业绩突出,我作为上级,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但若给邵采女多发些东西,又难免引起争议,我不怕得罪其他两名嫔妃,但却怕得罪她们身后的两大靠山,怎办?
  
第十六章 问询


 我思虑良久,忽地一拍桌子,罢了,我贵为皇后,怎能总是为了一点子小事瞻前顾后,这回且遵从自己的意思一次,除了按照份例给三名嫔妃分发消暑物资,另额外分给邵采女单丝罗两匹、青玉绞丝镯一对。
  消暑物资很快派人送了出去,我正欲回寝室歇一歇,春桃却抱怨道:“娘娘,咱们自己的消暑物资,还没有挑选呢。”
  夏荷笑道:“咱们娘娘乃一宫之主,剩下的那些,不都是尽着娘娘挑选?想挑哪个就挑哪个。”
  春桃满脸惊喜,将贡品单子看了又看。
  我亦望着满桌的贡品单,满足地笑了,这应该就是担任皇后一职的福利待遇了,说真的,还确实不错。
  春桃翻着贡品单,突然指着其中一页道:“娘娘,我看这些贡品,别的也就罢了,独这一幅澄水帛,最为稀罕,娘娘是要留着自己用,还是?”
  春桃的意思我明白,我虽然贵为皇后,但特别名贵的东西,还是不好给自己留着的,毕竟上头还有太后和太妃两位长辈需要孝敬不是。但澄水帛只有一幅,献给太后,太妃不高兴;献给太妃,太后不高兴。怎办?为难哪,为难。
  我曲起中指,将书案敲了又敲,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吩咐春桃道:“澄水帛留下,本宫要送礼。”
  这下别说春桃,连夏荷脸上都显出了忧虑:“请娘娘三思。”
  我自信满满,道:“放心,本宫绝不为一幅澄水帛,得罪任何一人。”
  春桃和夏荷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一个上前收拾贡品单,一个扶我去寝室歇息。
  我到寝室外间的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上躺下,突然想起一事,笑问夏荷道:“本宫赢的彩头何在?”
  夏荷自怀中取出一面绢扇,捧于我面前,笑道:“娘娘,奴婢记着呢。”
  我接过细瞧,只见素白的扇面上,以灰黑二色绣有小桥流水,炊烟人家,整个扇面不见一点鲜艳的色彩,恰似一副水墨山水画。我爱极这意境,大赞出声。
  夏荷高高兴兴地谢过我赞赏,又出声提醒:“娘娘,咱们上次的赌约,春桃也输了呢。”
  我大喜,忙命冬梅将春桃唤来,命她履行上次的承诺。
  “好罢,反正今日不用出门。”春桃嘟囔着,打水来服侍我把妆给卸了。我顿时觉得一阵轻松,开开心心地朝凤纹罗汉床上重新躺了,阖眼歇息。
  一阵凉风袭来,定是夏荷在用那新绣扇为我扇风,我惬意地微微一笑,沉沉睡去。
  消暑物资分发出去,三名嫔妃那里反应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太后和太妃却同时派人来请我过去“礼佛”,这让我心慌不已。
  夏荷安慰我道:“娘娘莫怕,这回的事,太后和太妃都挑不出错来,纵使太妃那里有些抱怨,也不是冲着娘娘来的。”
  此话有理,太妃的抱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归不过是不敢找那位的麻烦,就拿我撒气罢了。唉,谁让我是下属呢,为上级充当出气筒,大概也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罢。
  太后“相请”在先,我便先去了长乐宫。
  殿前的三字依旧闪着金光,我觉着有些晃眼。常嬷嬷今日未出门相迎,一名小宫女接着,将我引了进去。
  “臣妾参见母后。”我行至宝座台阶前,于两只铜鹤间敛衣下拜。
  “平身,赐座。”
  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既是赐了座,想必不会有甚么大事,我稍稍放下心来,在阶下的紫檀椅上坐下。
  想是因为天气炎热,太后已换上了轻薄的绣花罗纱衫,配着浅蓝色的罗裙,头上和身上的首饰,也大部分换作了玉制。
  太后的神色,一如既往地遮掩在袅袅檀香之后,只听得一声淡淡的问询:“听闻天下有异宝澄水帛,似布非布,色泽透亮,光可照人,炎夏挂于屋中,能使暑气全无,不知皇后可曾见过?”
  原来是为了此事,还真没想到太后能为了一块帛特特叫我来问话,难道是想借此给我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幸好我早作了准备,当即从容应答:“此物臣妾也有所耳闻,据称澄水帛中有龙涎,故能消暑。昨日尚功局呈上来的贡品单中,便有此一样,但臣妾想着此物中既有龙涎,自当呈给圣上最为合适,因此并未命人拿来过目,而是直接着人送去了蓬莱殿。”
  言毕,又笑道:“臣妾听说圣上极爱此物,当即便命人挂在了殿中呢。”
  尽管有着檀香的遮掩,我仍然清晰地看到太后脸上神色一变,有些许尴尬,亦有些许恼怒。我暗道一声糟了,太后到底不是圣上生母,怎会同太妃一样,处处因皇上开心而开心。
  我正暗自懊恼,却见太后微微一笑:“哀家记得皇上怕热,正欲问问皇后可曾将澄水帛送去,不曾想皇后竟与哀家想到一处去了。”
  同我想得一样?太后的反应还真是快。是了,任她心中怎样不忿,却也是不可言说的,是我多虑了。
  太后许是因为没达成目的,有些兴致欠缺,连太妃宫中多了十缸冰的事也没问,就让我跪安了。
  我步出长乐殿,发现常嬷嬷站在院中的鎏金大缸前,不知是在欣赏里头刚冒花苞的睡莲,还是在等人。
  我走近常嬷嬷,脚步没有停顿,但常嬷嬷却转过身来,躬身行礼,道了声:“见过皇后娘娘。”
  我便略停一停,问了句突兀的话:“这几日涂三小姐不曾进宫来陪伴太后?”
  常嬷嬷露出一个微笑,回答道:“启禀皇后娘娘,涂三小姐偶染小恙,已被送至徐州别院休养了。”
  徐州离京城何其之远,既是有恙,如何出得远门,看来太后是个明白人,也怪不得她今日要拿澄水帛说事儿,迁怒于我了。我心中透亮,露出舒心一笑,不再他话,径直出了长乐门。
  出得宫门来,我到千步廊吹了阵儿风,但也不敢过多逗留,还有太妃那里需要应付。
  
第十七章 忐忑


 太妃所住的承香宫,在长乐宫的西北面,甘泉宫的东北面,三宫恰成三足鼎立之势。
  我斜穿过千步廊,沿着莫愁湖,途经淑景院,来到承香宫。已在宫门前等候的袁嬷嬷迎了上来,屈膝行礼,笑道:“娘娘可来了,太妃已等候多时了。”
  这位袁嬷嬷,身份有些复杂,据说她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人儿,太妃初承恩变身为主的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宫女,当时还是先皇皇后的太后,便指了袁嬷嬷给她,这一用,就直到了今天。
  很多人都私下议论,说太妃有些傻愣,眼看着儿子成了太子,又当上了皇上,怎却还任用着太后的耳目?但我却觉着太妃聪敏得很,当初若不是她任用了袁嬷嬷,说不准她的儿子还当不上皇上呢,要知道,虽说太后无子,但先帝的儿子可多得很。
  当今圣上已然顺利登基,如今这袁嬷嬷究竟是谁的人,我还真拿不准,因此不敢与她太过亲近,当然,也不敢过于怠慢,只能亲切地保持着淡淡的疏远距离,含笑道:“袁嬷嬷请起,本宫来晚了,还望袁嬷嬷在太妃面前替本宫美言几句。”
  既然有求于她,自然要有所表示,夏荷不待我示意,马上将一支玉钗自袖子里递了过去。
  袁嬷嬷却垂手不接,笑道:“娘娘进去就知道了,实在无须奴婢替娘娘讲话。”
  无须她替我美言,一般来说,有两种情形,一是太妃心情好,怎么迟到她也不会怪罪;第二种则是,太妃心情太糟糕,说了也是白说。此时太妃的心情是哪一种,我不知道,却又不好再问袁嬷嬷,只得硬着头皮,扶了夏荷的手朝宫门内去。
  我沿着宫院内莲花纹地砖铺就的甬道,行至汉白玉月台前,仰首,鎏金的“承香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异常耀眼,这三个字,乃是先皇手书,盖因此殿曾是先皇宠妃丁贵妃的寝宫,先皇驾崩后,吾皇登基,太妃母以子贵,便强命丁贵妃将此宫腾出来,让给了她居住。
  我拾阶而上,到得月台,马上有小宫女进去通报,随后出来道:“太妃传皇后娘娘觐见。”
  袁嬷嬷仍旧在前引路,但却并未带我到正殿中去,而是拐了个弯,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是太妃日常起居之处,因为天热,地衣已撤,露出平整光洁的细墁地面来。整个东暖阁被一藤纹飞罩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摆着会客的桌椅,墙边立有藩国进贡的鸡翅木博古架,上面摆放的,正是不久前我刚刚分发给太妃的应季陈设;里间靠墙一面大炕,上铺细篾福寿纹花席,前面有金制的烛台,分立左右,烛台边的角落里,各有一只粉彩小缸,里头盛着满满的冰块,正缓缓散发着冰凉气息。
  太妃头梳高髻,带着火红的芍药花冠,两鬓还分插着三对簪头镶金雀的玉搔头。而她的装束,亦同她的头饰一般绚烂耀眼,上面五晕罗银泥衫子,下面黄罗银泥裙,臂上挽的是单丝红地银泥帔子,炕前的束腰黑漆脚踏,还搁着一双嫩黄色镶珍珠的雀头履。
  太妃的东暖阁,不似太后的长乐殿时时燃着檀香,因此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面带和蔼的笑容,显得十分亲切。这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拜下身去:“臣妾见过太妃。”
  “皇后快起来。”太妃笑着道。
  我直起身来,夏荷自随行的小宫女手中接过一摞佛经,递到我手中,我捧着上前,呈给太妃,以饱含歉意的口吻道:“臣妾前些日子身体有恙,虽日夜赶工,但佛经仍是迟了几日才抄好,望太妃恕罪。”
  已站至炕侧的袁嬷嬷将佛经接过去,太妃取了一本在手翻看,嗔怪道:“既然病了,就别写了。”又道:“也是怪哀家,忘了使人去和你说一声。”
  我忙道:“帮太妃抄佛经,本就是臣妾该做的,即便生病,也不能中途而弃。臣妾只恨自小几笔字不曾练好,恐污了太妃的眼。”
  太妃笑道:“能写就很了不起了,哀家还是侍奉先帝之后,才跟着袁嬷嬷识了几个字,要说到写,哀家可是一个都不会了。不过哀家看你这字,比太后那内侄女涂三小姐的强多了,至少周正又大个儿,看起来不累人。”
  涂三小姐的一笔簪花小楷,哪里是我比得上的,不过听了太妃此话,再想想涂三小姐那能看花眼的密麻小字,我还是深有同感的。
  太妃赞过几句,便将佛经交给袁嬷嬷,招呼我道:“皇后站着作甚么,赶紧上炕,咱们娘俩说说话儿。”
  太妃言语间甚是亲切,我哪能推辞,遂从善如流,脱去一双玄黑色的百合履,上炕盘腿坐好。
  一名小宫女端上两只樱桃冰碗,搁于太妃与我之间的紫檀卷云纹炕桌上,太妃拿起碗中的银制小勺,笑道:“皇后尝尝。”又道:“多亏了皇后,哀家今夏才能随时吃到冰碗。”
  不过一只冰碗而已,原料无非是各式新鲜果子,再配上冰和乳酪,又不是甚么稀罕东西,太妃何出此言?
  

第十八章 诉苦


 太妃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叹着气道:“要不是皇后有孝心,给哀家多分了十缸冰,哀家只怕连降温的冰都不够用,哪还有多的来做冰碗?”
  太妃的日子,有这般的苦?我双眉上扬,很是诧异。
  太妃继续道:“皇后,你是不知道,先皇在世时,哀家只是个正五品的才人,那点子份例,本来就少,再加上不甚得圣宠,需要上下打点的地方太多,因此每个月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这些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宫内份位低又不得宠的妃嫔,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安慰太妃道:“如今太妃否极泰来了,焉知当初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甚么天?甚么人?”太妃面露疑惑。
  我怎忘了太妃出身屠夫世家,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会懂得书上文绉绉的话,不由得一阵尴尬。
  还好太妃并未追问,只继续自己的话道:“哀家好容易熬到儿子成人,没想到却只落了个太妃,份例虽然多了,但寝宫却大了,底下的人也多了,份例还是不够用。虽说有皇上时不时的孝敬,但他事务繁忙,男人家心又粗,哪能点点滴滴都想到,这日子啊,还是不甚如意哪。”
  太妃的份例,乃是祖宗传下来的定制,并非我所定,太妃的日子,是否真如她所说的一般难过,我也并不知道,因此不知讲些甚么话来应对。
  我正为难,太妃却又笑了:“幸好有皇后,这日子好过多了,这回你给哀家挑的那些消暑的东西,个个见了都说好呢。”
  个个见了?这若是仅指承香宫的宫婢和内侍们,倒也罢了,但倘若还包括了诸如太后在内的主子们,那可就太过张扬了。但嘴长在太妃身上,我也说不得甚么,只能庆幸分给太后的消暑物资也件件是上好的,不会被人说成是厚此薄彼。
  太妃说着说着,突然叹气道:“还是太后好,以前是皇后,攒下的好东西就不少,如今成了太后,份例足,还有皇上时不时地孝敬,日子比哀家好过多了。”
  太妃拿太后来作比较,这话我可不敢接口,只得装作心上炕前花几上的一只青花石榴尊,称赞道:“太妃会挑摆设,这只尊甚好。”
  太后伸出带了镶宝义甲的小手指,以甲尖划过青花尊上的石榴串,道:“哀家哪里会挑这些东西,这还是前头的丁贵妃,如今的丁太贵妃留下的。”
  我见调转话题成功,遂趁热打铁,问道:“不知这回臣妾给太妃挑选的摆设,太妃可满意?”
  我依照太妃先前对我的夸赞,猜到太妃爱听这话,果然太妃闻言眉开眼笑,道:“虽然哀家不识货,但也看得出你挑的都是上好的,皇后极有孝心。”
  因我这一打岔,太妃忘记了诉苦,她招呼着我,将面前的樱桃冰碗吃干净,然后提起了澄水帛,称赞我道:“还是皇后替皇上着想,知道把好东西都留给皇上,你不晓得,虽说烈日炎炎,但只要皇上凉快了,哀家这个做娘的,也就舒坦了。”又感叹道:“若是后、宫之中都如皇后一般关心皇上,哀家也就放心了。”
  我听了这话,止不住地感概,到底是亲娘,心里只有儿子,儿子高兴,她就高兴。
  太妃提起皇上,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从皇上刚出生,一直讲到他成人,我很乐意进一步地了解上级,听得乐呵呵。
  太妃大概是见我听得专注,很是高兴,愈讲愈兴奋,直到晚霞满天,才放我回去。
  我出得承香宫,朝西南方向走,经彩丝院、凝云宫,回到甘泉宫。甘泉宫寝室内虽搁有四只盛满冰的青花缸,但我因步行了这一路,还是觉着热得慌,遂命春桃取来夏荷打赌输给我的那把绣扇,为我一下一下扇风。
  正扇着,忽闻一声接一声的通报,自宫门处传进寝室来:“皇上驾到!”
  我连忙起身,步出寝室,准备到正殿接驾,但皇上却比我快上一步,还没等我走完通往正殿的过道,他就已经进来了。
  我只得在过道中拜下身去,口称:“恭迎皇上,臣妾接驾来迟,望皇上……”
  皇上没等我把话讲完,就一把将我扶了起来,轻笑道:“是朕太心急,梓童何罪之有?”
  此话大有歧义,当着众宫婢内侍的面,我面颊稍红,轻嗔一声,朝皇上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禁让我大为惊诧——皇上今日未着龙袍,而是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绸圆领窄袖袍衫,那袍衫正面绣虬松,背面绣山水,除了“黑、灰、白”,不见其他色调,竟如同夏荷输给我的那把扇子一般,恰似一副水墨山水画。
  我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夏荷,夏荷连忙把头轻轻一摇。
  我料想也不是她,遂又转向皇上,一面同他并肩朝寝室走,一面笑赞:“皇上今儿的这身衣裳,着实新奇,远远望去,竟跟一副画儿似的。”
  说话间就进了寝室门,皇上熟门熟路地朝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躺了,笑道:“这衣裳是昨日太后赐下的,据说最近宫外很是时兴以绣代画,朕看着觉得新鲜,特意今日穿来给梓童瞧瞧,若是梓童也喜欢,朕就命尚服局做去。”
  我看着皇上因半躺而揉皱的袍衫下摆,毫不客气地拜下身去,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第十九章 请客


 皇上忍俊不禁:“梓童倒是谢得快,是怕谢得迟了,朕会反悔么?”
  我自高几上取下夏荷输给我的那面绣扇,拿来给皇上看,半开着玩笑笑言:“臣妾也听说了如今宫外时兴这个,但会绣的人不多,千金难求,因而纵使臣妾千谋万谋,还是只弄到了一把扇子,不似皇上神通广大,竟将一整件衣裳弄了来,还是双面都绣了的。臣妾想这东西已久,今日忽闻皇上要赏,惊喜非常,自然要赶快谢恩,免得皇上反悔了。”
  皇上的脸色就渐渐沉了下去,良久方道:“哪里是朕神通广大,乃是……”
  “乃是太后神通广大”——我在心里默默为皇上补上了后一句,又暗暗地遥向身处长乐宫的太后道歉,我这样做虽然不太地道,但谁让她想给我弄个劲敌进来,这才使得我不得不进行反击——此乃职场生存规则,也怨不得我。
  唔,太后久居深宫,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连外头时兴甚么衣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突然想起一事,心中一片了然,遂坐到罗汉床边,倚着皇上笑道:“既然这衣裳如此新颖,皇上何不给各位妹妹都做上一件?到时后、宫之中处处有水墨山水,那才有趣呢。”
  “梓童倒是大方。”皇上诧异地扬眉,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欣慰。
  我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说反正是皇上出钱,臣妾乐得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
  “梓童倒是会算计,都算计到朕这里来了。”皇上哈哈大笑,瞧得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因我的玩笑话而龙心大悦。
  这时春桃进来问道:“启禀娘娘,晚膳已送来,不知娘娘想摆在哪里?”
  我看向皇上,问道:“皇上可曾用过晚膳?”
  皇上摇头作答:“朕批完奏折就上梓童这里来了,还不曾用膳。”说罢,扬声吩咐春桃:“叫他们把朕的晚膳端来,就摆在甘泉宫,朕要与皇后一同用膳。”
  春桃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传话,我却止住她,向皇上笑道:“皇上既然到臣妾这里来了,还不许臣妾请您吃顿饭?”
  皇上大笑:“那朕可就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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