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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全集)-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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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颏沙得获求生之机,不容放过,当下大喝一声,刀光如电,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迎面劈向夜天凌。
劲气扑面,夜天凌负手身后,足下错踏奇步,飘然如在闲庭,一瞬白影晃目,木颏沙声势惊人的一刀全然落空。
木颏沙不愧为武学高手,竟身不回,头不转,手下刀势回风而去,第二招又至。
但见电光火石间夜天凌仰身侧过,刀光中一抹白影倏忽飘退,两招已过。
木颏沙已然被夜天凌激起凶性,双手合刀在握,刀下隐有风雷滚滚之声,如万马奔腾,电闪交集,化作长弧一道,横劈疾袭。
刀风凛冽,夜天凌遵循三招之约,只守不攻。
场中两人错身而过,木颏沙刀锋迅猛,只听“哧”的一声轻响,竟将夜天凌衣襟划开长痕!
夜天凌眼中异芒精闪,沉声喝道:“好!”
三招已过!
夜天凌忽然单手拍出,化掌为刃,骤然袭向木颏沙胸口。
木颏沙猝不及防,被逼退半步。但随即猛喝一声,展开刀势,劲风烈烈,大开大阖,威猛不可抵挡。
四周玄甲侍卫忍不住纷纷喝彩,如此刀法,刚猛无俦,罕得一见。
夜天凌空手对敌,意态逍遥,在对手摧肝裂胆的刀风下不急不迫,从容进退。
木颏沙刀下罡风厉啸,卷的四周飞沙走石击人眼目,夜天凌身形却如一叶扁舟逐浪,顺势飘摇,始终于风口浪尖傲然自若。
其身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无形而无处不在,无意而无坚不摧。
木颏沙如此迅猛的刀法原本便极耗内力,与对手缠斗乃是大忌,他数次抢攻都摸不着夜天凌身法,时间一长,不免心浮气燥。
便在此时,夜天凌周身忽然像是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如他寒意幽深的冷眸,一切靠近身边的东西皆尽被吞噬。
木颏沙心叫不妙,却为时已晚,夜天凌原本无踪无际的劲气化柔为刚,浩浩然铺天盖地,灭顶袭来。
木颏沙的刀便如撞上一堵坚硬的城墙,双方劲气相交,木颏沙大退一步。
蛟龙腾空,银枪入手,随着夜天凌一声清啸,一道白虹直贯天日,黄沙漫天,破云开雾。
盛亮的阳光自天穹洒照而下,染满了白衣清峻,夜天凌轻轻抬头,金光刺目,是酸楚的灼痛。
木颏沙弯刀坠地,捂着腹部步步倒退,他突然反手将透腹而入的银枪一把拔出,长声笑道:“痛快!痛快!”
血箭喷射,横流身前,四周观战的将士们都悚然动容。
夜天凌墨色冷冷的眸心微波轻翻,缓缓说道:“好刀法,好气魄!”他负手转身,木颏沙身子摇摇欲坠,支撑着一晃,扑倒在地,眼见便不活了。
夜天凌神情漠然,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惋惜,淡声吩咐道:“传黄文尚来看看,是否还有救。”
不过片刻,黄文尚匆匆赶来,俯身查看一番,摇头回道:“殿下,如此伤势,已很难救治了。”
夜天凌轻轻挥手,示意玄甲侍卫将木颏沙抬下,却听有个清柔的声音说道:“慢着,还有救。”
他转身看去,见卿尘自众人身后缓步走出,她低头静静看着木颏沙身前血流满地,复而抬头看向夜天凌:“你要救他?”
夜天凌自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漠与悲悯错杂的情绪,似恨非恨,似愁非愁,清利背后偏又带着柔软。
似一片枯叶,轻轻压上心头,方才刀光血影下的那抹凛冽杀气悄然淡去,夜天凌柔声道:“不必了。”
卿尘凝视他片刻,突然轻叹一声,微微侧首:“黄文尚,你来帮我。”
黄文尚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木颏沙在半昏半醒间似乎看到一双清隽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自己,那不染铅华的明净,如同漠北草原湛蓝湛蓝的天,美玉样的湖水,风吹草低,牛羊如白云朵朵,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有野花的清香,静静的流淌在最遥远的梦中。
那双眼睛离开了他,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剧痛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无边。
血迹在白玉般的手指间绽放成妖冶的花,静冷的眉眼淡淡,漠然的唇微抿着,三军将士远远围在校场四周,连一丝声息也无。
如此重的伤势,昔日她不能救,今日,她在想了千遍,试了千遍之后,在费尽思虑耗空心血之后,在多少夜里辗转难眠之后,这用她珍视的人的生命换来的医术,阴错阳差,用在了她恨之入骨的人身上。
这个人绝世的箭法,夺去了那个与她笑饮高歌的男子,碧落黄泉,一别参商,酒空敬,弦空响,高山毁,流水殇。
知己红颜,纵双影相伴,笑傲苍天,天若有情,从此寂寥。
然而她是医者,在一个真正的医者眼前,永远也没有见死不救。
各为其主,生死是非尽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卿尘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对黄文尚道:“小心上药,送到你那里去照看,若明天能醒来,性命可保。”
黄文尚忙接过卿尘手中的药,旁边早有侍卫端水奉上。卿尘将转身净手,方才一心在伤者身上倒不怎样,此时放松下来,只觉得眼前血腥的气息格外刺鼻,胸臆间一阵不适,抬手用清水扑了把脸,微微闭目,修眉紧蹙。
夜天凌原本在看黄文尚用药,此时无意扭头,突然发现卿尘面色极苍白,他微觉诧异,低声问道:“清儿?”
谁知卿尘似没听到他的声音,匆匆转身,快步便往校场外走去。
夜天凌心觉不对,随后跟上,却见卿尘几乎是急跑了数步,方出校场,便扶住路旁树木呕吐起来。
夜天凌大惊,上前将她扶住:“清儿,怎么了?”
卿尘一时吐出来,略觉轻松,但胃里翻江倒海的还是难受,轻声道:“不碍事……是那血腥味太重了。”
夜天凌剑眉紧锁,待她好些后,小心的将她横抱起来,一边急召黄文尚来行营。
卿尘怕这样子在行营里被人撞见,说道:“我自己走,你不用叫黄文尚,我没事的。”却被夜天凌一眼瞪回去:“还说没事?”
卿尘身上无力,挣脱不得,只得认命的靠在他怀里,低低道了句:“有事没事,我比黄文尚清楚。”
夜天凌不理她,只丢了句“不准说话”出来,径自抱她入了行营,黄文尚已赶在后面跟来,上前请脉。
夜天凌在旁看着,见他诊了右手,又请左手,眉际隐添不安,正欲开口询问,黄文尚躬身笑道:“恭喜殿下,王妃这是喜脉。”
话出口,夜天凌先是一愣,黄文尚本以为他是惊喜,谁知他脸色猛地沉下,回身往卿尘看去。
卿尘半阖着双目靠在榻上,虚弱的对他一笑。
夜天凌盯了她片刻,问黄文尚:“情况如何?”
黄文尚觑见他面色有异,小心答道:“王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依下官之见,王妃身子弱,向来便怕劳累伤神,此时更需好好调养才是。”
夜天凌听完说道:“你下去吧。”
黄文尚退了出去,卿尘见夜天凌返身坐在一旁也不说话,颇觉奇怪,轻声叫道:“四哥?”
夜天凌闻言转头,唇角像往常不悦那般冷冷抿着,竟是一脸怒意强忍。卿尘意外:“你怎么了?真的没事。”
这话不说还好,夜天凌听了拂襟而起,怒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我?两个多月的身子,你跟着大军转战千里,没事!若有事呢?你不顾孩子,也不顾自己?”
他如此盛怒,实在叫人始料不及,卿尘身子不舒服,心中不免有些烦躁,柳眉一剔,欲要驳他,却只说了句“你……”胸中气息紊乱,忍不住呛咳起来。
“你出去!”她亦恼了!
夜天凌愣住,入登朝堂,出战沙场,所遇者恭敬畏惧尚不及,有几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命令他?原本是火上浇油,他深眸微冷不等发作,却见卿尘掩唇靠在榻前,脸上苍白的底色因频频咳嗽泛起嫣红,黛眉紧锁,眸中一层波光清浅,柔软空?,楚楚怜人。
他下意识的便上前扶住她,卿尘因咳嗽的狠了,刚刚平息下去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只难过的眼泪盈盈。夜天凌处理朝事手到擒来,带兵打仗无所畏惧,此时却真有些手忙脚乱,心里明明惊怒未平,却又心疼妻子,一时深悔刚才话说的重了,平日里那些从容沉稳都没了踪影,只轻轻替卿尘抚着后背,盼她能舒服些。
好一会儿,卿尘似是缓过劲儿来。夜天凌身上清峻而冷淡的气息尚带着微风里丝丝缕缕的春寒,如同冰水初融,山林清新的味道,让她觉得那股不适渐渐淡去。他稳持的手臂挽在她背后,似乎借此将温暖的力量带给她,让她放心的靠着。
她闭目窝在他臂弯里,他抬手取过茶盏,“好些了?”
卿尘密密的睫毛抬了抬,面前的碧玉盏笼着一抹清茶的幽香,映出素颜淡唇,容色清华。她赌气般的侧身,夜天凌无奈,却仍旧冷着脸,问她道:“还赌气,我说错了吗?”
卿尘不答话,夜天凌自来未见她这般发脾气,奇怪至极,说道:“瞒了我这么久,你倒理直气壮的。”
卿尘转身扬眸,回了一句:“你也没问过,怎么说我瞒你?”
夜天凌道:“多少日见不到你,我问谁?”
卿尘道:“你自己不想见,如何又怪我?”
夜天凌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我不见你,是气你不知认错。”
卿尘淡扬着眉,略有些咄咄逼人:“我又哪里错了,你这般恼我?”
夜天凌眼底隐有愠怒,冷下眉目:“到如今还说没错,你让我如何不恼?那日你可想过,若那一剑收不住会怎样?你用自己的身子去挡我的剑,将心比心,换作剑从你手中刺往我身上,你心里又作何滋味?”
他手底一紧,卿尘被往怀里拉过几分,她不料听到的竟是这番言语,悄眼抬眸,只见他峻肃的神情冷冽,看去平静却难掩微寒,是真恼了。她轻咬薄唇,这下麻烦,但心头竟莫名的绕起一丝柔软,暖暖的,带着清甜。
夜天凌见她半晌不吱声,低头。卿尘倏地垂下眼眸,忍不住,又悄悄自睫毛地下觑他,夜天凌就看着她不说话,稳如泰山般,目光却不叫人轻松,她无奈,轻声说道:“那一剑我若是不挡,你就没想过后果吗?你真刺了下去,怎么办?”
那一剑她若是不挡呢?
夜天凌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身前空旷处。静谧的室中清灵灵传来几声鸟鸣,春光透过微绿的枝头半洒上竹帘,逐渐明媚着,如同阳春三月的大正宫。
那是曾经一起学书习武的兄弟,曾研棋对弈,赌书泼墨,一朝风流冠京华,曾轻裘游猎,逐鹿啸剑,纵马引弓意气高。
也争,也赌,也不服,然而年年闲玉湖上碧连天,凝翠影,醉桃夭,斗酒十千恣欢谑,击筑长歌,月影流光。
多少年不见闲玉湖的荷花,如今曲斛流觞逐东风,旧地故人,空盏断弦,年华都瞬息。
若那一剑她不挡呢?他真的刺的下去吗?
夜天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哑然失笑。他眼中的清寂极淡极轻,默默无语,流落在那丝笑中,如轻羽点水,飘零无痕。
那时的心情,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担当得起,他也只想到一个人。
骨子里何其相似的人,就连喜欢的女子亦不外如是。
一缕青丝自卿尘发间流泻,纠缠在他指尖,他轻轻将她的发丝挽起,淡声说道:“清儿,不必为我做什么,甚至不必去想那些事,你只要在我身边便足够了。”
卿尘温柔看着他:“同甘不共苦,那怎么叫夫妻呢?”
夜天凌暖暖微笑,摇头道:“陪着我,相信我。”
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妙曼,她望着他,如同望着那一生生的轮回,雨落黄昏,红尘灯影,那一世他曾为她理过青丝三千,从此淡扫蛾眉,展颜为君。
她侧头靠在他胸前,笑说:“你把事情都做了,那我做什么啊?”
夜天凌轻笑一声:“你啊,照顾好本王的儿子。”
卿尘凤眸轻转,媚雅似水:“谁说是儿子,难道女儿不行?”
夜天凌冰冽的眼底有宠溺的柔和,说道:“好,女儿,你说是女儿便是女儿。”
卿尘失笑,突然抚着胃部皱眉。夜天凌紧张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询问。卿尘苦着脸,却俏生生的扬起睫毛:“我觉得……饿了!”
夜天凌怔了怔,随即笑着将她从榻上捞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千月坊的点心是没有了,咱们去看看有什么合你胃口。”
卿尘惊道:“这样怎么行!”
夜天凌大笑,不理她抗议。廊前一阵浅笑嬉闹,遥遥送入阳光媚丽,暖风微醺,已是春来。
第45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春风暗度玉门关,关外飞沙,关内轻柳,野花遍地闲。
如云的柳絮,纷纷扬扬,似天际的飞雪蒙蒙,又多了暖风缱绻,扑面而来,绕肩而去,微醺醉人。
此时的天都应是浅草没马蹄,飞花逐水流的春景了呢,卿尘闲坐中庭,半倚廊前,抬手间一抹飞絮飘落,轻轻一转,又随风而去。她抬头,浅笑看那白絮轻盈如飞,自在逐风,淡金色的阳光下,她脸上那入骨的温柔醉人,碧潭微漾,花落无声。
身前的乌木矮案上散放着素笺竹笔,通透温润的玉纸镇轻压着笺纸一方,微风流畅,如女子纤纤玉手掀起纸页轻翻,偷窥一眼,掩笑而去。
雪战凑在卿尘身边窝成一团,无聊的扫着尾巴。雪影不知跑到哪里去嬉戏,转瞬溜回来,一跳,不妨踩到那翠鸟鸣春的端砚中,小爪子顿成墨色。往前走去,雪笺上落了几点梅花小印,卿尘扬手点它脑袋,它抬爪在卿尘手上按了朵梅花,一转便溜了个不见踪影。
卿尘啼笑皆非,便将那笺纸收起来。斯惟云自湖州的来书,大江沿岸时逢春汛,治水的担子着实不轻。但此次来信斯惟云却并未多言水利,反而频频提起韩青。
韩青在凌王府一待已是年余,去年秋闱,他得夜天凌应允回湖州应考,因已无家可去,卿尘便修书引荐,请斯惟云略加关照。
秋闱收试,湖州巡使顾平章对韩青的才华极为赏识,原已定了要将他点为头名。夜天凌早已料知,遣人传话,务必令韩青落榜。顾平章无奈,只得将韩青点在三甲之外,只挂了个州试入围的虚名。
此事顾平章自不会对韩青言明,斯惟云本以为韩青莫名受挫,必然情绪消沉。谁知韩青却泰然自若,一边仍旧研习诗经时策,一边虚心向他讨教治水方略,一有空闲便随他上大堤下江河,事事定要弄个明白,更是发下永治大江的宏愿。因为用心,人又聪敏,学的便极快,斯惟云对这个半是弟子的少年另眼相看,信中不免替他惋惜功名。
卿尘再将信看了看,取纸润墨,落笔回书:“……少年得志,未必幸事,玉器尚需雕琢,国器则必然。观韩青应试之文,锦绣有余,老练未足,时策见解仍不免浮躁冒进,犹待历练。然错失功名,坦然无怨,静心求学,志存高远,实不枉殿下所识。君且拭目以待,此子他日玉带加身,登堂入阁之时,当忆今日之语……”
写完之后,置笔一旁,罗衣逶地,春衫隐隐,她半阖上眼,似在享受阳光的煦暖。高高的枝叶间绽开手掌大的翠色,不时发出沙沙细响,光阴半洒轻轻晃于眼前,是惬意的温凉。
雪战本来安稳假寐,无奈雪影总在旁打转,闹的它也不安生,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间支棱起耳朵。
卿尘仍和着眼,入耳若隐若现的有马蹄声,马儿轻微的打着响鼻,夹杂寥寥数语的交谈,剑甲铮铮,在靴声间磨蹭碰撞,不期然惊的飞鸟叽喳。她可以想像有**步流星穿过庭院,飞扬的剑眉,墨黑的眸子,削薄的唇锐着一丝坚毅,正配那轮廓分明的脸庞。
唇边一缕笑意还不及漾起,他清冷而熟悉的气息便占满了四周,卿尘微微睁眼,夜天凌低头看着她,星眸深亮,薄唇含笑。
她懒懒的起身,夜天凌握了她的手,有些不满:“外面还凉,不要坐的太久。”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往她身上一罩,挽着她入内去:“今天好吗?”
卿尘微笑道:“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可达纳城破之后,天朝驻军此处,以为大营,同时出骑兵穿瀚海,趁势发兵西突厥。
夜天凌此次亲自领兵,在玉奴河发源地尧云山境内大败西突厥的军队,斩敌两万有余,俘虏三万人,其中包括西突厥右贤王赫尔萨和射护可汗的大王子利勒。西突厥经前年一役败北之后,国疲兵弱,大片土地被东突厥借机占领,此时面对玄甲铁骑更无异以卵击石。
可达纳城破当日,因有木颏沙拼死断后,始罗可汗侥幸得以逃脱,流亡西突厥。
当初虞夙为抵抗天朝大军,暗中拉拢东西突厥暂修友好,歃血为誓,订下三分天下的盟约。此时虞夙兵败身亡,盟约便成了一纸空文,射护可汗记起多年宿怨,耿耿于怀,当即发兵追捕始罗,将其生擒活捉。
如今天朝挥军临境,玄甲军余威未消,再添连胜,西突厥一国上下人心惶惶,朝中众臣皆以为战之必败,不如求和。
射护可汗亦觉走投无路,只得遣使者押送始罗面见凌王,请求息战。
使者入营递上降表,夜天凌峻冷睥睨,不屑一顾,若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早已翻脸无情。但始罗可汗却没那么幸运,当庭便被斩首祭旗,称霸漠北数十年一代雄主,含恨命陨。
西突厥使者吓的瘫软在地,夜天凌掷下话来,“给你们五日时间调军备战,最好准备充足,别让本王失望!”
使者捡得性命,屁滚尿流仓惶回国。射护可汗得知回复,仰天悲叹——天亡突厥!
莲步轻移,卿尘随夜天凌入了室内,却仍是觉得身上懒懒无力,随意便靠坐在榻前。
夜天凌自己动手脱去甲胄,仰面躺在她身旁,闲散的半闭双目,浑身舒展。
卿尘以手支颐,凝眸看着他,只觉他今日心情似是格外好,都不像是带了兵刚回来的人,清俊而愉悦的眉目,看的人暖融融,笑盈盈。秀发散落身前,她玩心忽起,牵了根发丝欲痒他。他看似毫不察觉,却在她凑上前的一刹那大力将她揽至怀中。
“哎呀!”卿尘惊声失笑,挥拳垂他,夜天凌笑道:“转什么坏心思?”
卿尘撇嘴,枕着他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夜天凌胳膊收紧,环她靠近自己。卿尘奇道:“今天遇着什么事了,这么好心情?”
夜天凌惬意的扬起唇角,“也没什么,回来时和万俟朔风深入尧云山,沿途逐草驰骋,十分快意。尧云山往西相连昆仑,山湖连绵,云雾缭绕,景色奇特。听说如此一直西行,冰封千里处却有湖水经年不冻,缥缈似仙境一般,被柔然族称为圣湖。原来母妃未嫁之时常在山中游玩,我带了尧云山的山石回来,回天都送给母妃,她说不定会喜欢。”
卿尘道:“你该再去圣湖盛一罐水,有山有水,便都全了。”
夜天凌摇头:“我没往圣湖那边去,等你身子方便了我们再去。清儿,天高地广,任我笑傲,那时我要你和我一起。”
卿尘柔声道:“好,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随你就是了。”
夜天凌笑说:“人间美景无尽,足够你我纵马放舟,黄泉就不必了。”
卿尘仰面看着帐顶,一边笑着,一边哼唱:“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低柔的嗓音,婉约的调子,如芳草清新的江南,一枝梨花春带雨,小桥流水,莺燕芳菲。
夜天凌听着,扭头盯着她笑问:“不是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随我,怎么还让我等?”
卿尘道:“怎知道是你等我,若我等你呢?”
夜天凌微皱了眉,道:“这话我不爱听。”
卿尘道:“那你说的我也不依。”
夜天凌故作肃冷,将脸一沉:“冥顽不灵,不可教也!”
卿尘做了个鬼脸:“谈崩了!”
两个人四目相投,对视不让,突然同时大笑起来。卿尘俯在夜天凌身上闹够了,俩人止了笑,四周仿佛渐渐变得极为安静。
罗帐如烟,笼着绮色旖旎,卿尘只觉得夜天凌看过来的目光那样清亮,似满天星辉映着湖波清冽,他淡淡一笑,那笑中有种波澜涌动,任是无情也动人。
意外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此之快,她微微一动,忽然脸上浮起一抹桃色媚雅。
夜天凌哑声低语:“不是说过了三个月便不碍事了吗?”
卿尘轻轻点头:“你轻点儿,别伤着孩子。”
夜天凌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小腹,俯身看着她,那专注和深沉几欲将人化在里面,切实的热度在人心底搅起明明滟滟的暖流,叫人无处可逃。
一缕乌发萦绕卿尘耳畔,雪肤花貌,明媚动人。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却听外面卫长征的声音传来:“殿下!”
夜天凌一怔,无奈的撑起身子,卿尘挑眉看他,不由掩唇而笑,简直乐不可支。
夜天凌瞪她一眼,清了清声音:“什么事?”
卫长征回道:“白夫人她们已到行营。”
“哦,”夜天凌道:“知道了,让她们过来见王妃。”
卫长征应声而去,卿尘诧异道:“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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