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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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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座座各具功用的小军阵就像无数的凿、斧、锯、铿、锥、钳,组成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契合得无比精巧,哪怕千百人的队伍一旦陷进去,也会在顷刻间被他们绞杀粉碎。这样精密的配合,宋军十万步卒竟使得对面契丹十万骑兵束手无策。如果不能冲乱宋军阵势,他们就不敢倾力出击。
        然而重甲骑兵正是破阵的最佳利器。如果说骑兵相对于步兵就相当于陆军中的坦克,那么重甲骑兵就是坦克中的坦克。当时契丹一方若有这样一支重甲骑兵,利用他们强大的动能,一定可以冲破对方的战阵。在冷兵器时代,军队之所以不同于乌合之众,就在于他们严明的纪律和配合的默契,而这一切,又依赖于稳固的阵形,一旦击破对方的阵形。就会打乱他们的配合、打击他们的士气,所以,这烧钱的重骑兵唯一的幕演机会就是冲锋,但是养这样一支平素毫无用处的军队绝对值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重甲骑兵,何尝不是用于一时?
        两军再度进入胶着状态,夕阳西下。残红如血,战场上折戟沉沙,血腥遍野,幕色渐渐降临,远处传来马儿悲凉的长嘶。银州兵马不知道对面这座稳固的方圆阵中还会杀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战局开始处于僵持阶段。
        夜深了,一轮微缺的明月悄悄爬上了天空,折子渝叼着一截草茎,仰卧在粮车上,枕臂望着天上的明月若有所思。
        折惟正伏在地上,以地听之法倾听良久,兴冲冲地爬上车子:小姑姑,银州兵马退了。”
        折子渝“唔”了一声,沉默半晌。取下草梗,问道:“方才那支重甲骑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来领兵,如何对付它?”
        “嗯?”折惟正仔细想了想。回答道:“避其锋芒,迂回散击。利用弓箭和骑速。拖垮毛    ”
        “如果对方轻骑配合,步卒策应。使之行雷霆一击,你何以当之?”
        折惟正沉思半晌,讪讪笑道:“那只好寻不适宜重骑驰骋的地方决战了,要不然,,据城自守,再不然”,就只好用人命堆了,”
        折子渝冷哼一声,又蹙眉沉思起来,折惟正却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儿,暗自腹诽:“唉!女人啊,真是得罪不得,为什么一定要想个,破解之法呢?就为了显示你高他一头么。我折家又不想争天下做皇帝,要是彼此能成为一家,那不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王道亦    …”
        折惟正悄悄看向旁边仰望星空的折子渝,看着那张秀美迷人的面孔。仿佛看到了一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通关法宝”
第017章 临阵拜将
        “轰……隆隆……”
        震撼天地的一声巨雷,震得窗棱簌簌地一阵发抖,也打断了殿中两个人的谈话。
        赵光义抬起头来,狠狠地一捶御案,拔足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向外看去,窗外黑沉沉的,廊下虽有宫灯,却不能视于十步之外,宫阙俱在风雨之中,待一道闪电亮起,只见宫苑中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地面上雨水流泻,已经看不到一片不曾积水的路面,赵光义焦躁地道:“这贼老天,暴雨倾盆,下个没完,时断时续的都下了七天了,也不知几时才是个头儿,司天监那群废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继恩趋身笑道:“官家,今年的雨水虽然特别的多了一些,不过河道年年疏理、河道年年加固,料无大碍的,有司衙门的人正在河上日夜看着呐,一有不什么凶险,哪会不报进宫来。”
        赵光义吁了口气,砰地一声关上窗子,沉着脸走回桌边,又道:“你再等两天吧,等大雨稍住便立即上路。这一次,放你做这河北道刺史,兼任河北西路采访使,固然是朕依前约予你封赏,同时,也是有一桩大事交给你去办,办得好,就是一件大功。”
        王继恩连忙趋前一步,腰杆儿又往下弯了弯,仔细倾听赵光义的吩咐:“朕把你委去河北西路,是因为那里距汉国最近,如今契丹虽已答应放弃汉国,两国休兵,但蛮夷之人,岂可轻信?待日后契丹国内企稳,萧后未必不会出尔反尔,况且……朕登基之后,总要开疆拓土,立一番大大的功业,方不让先帝专美于前。这汉国,必须得栽在朕的手中,你此去河北道,要谨守备、远斥候、聚军实、蓄武威、积粮草……,配合郭进,经营地方,为朕御驾亲征做好诸般准备。”
        王继恩躬身道:“奴婢明白,奴婢这两天就把手上的事儿都交接清楚,专心去办这件大事,三天之后莫说还在下大雨,就算下刀子,奴婢也一定立即上路,为官家去办这件大事,芦州那边的奏疏……”
        赵光义冷笑一声,适时一道闪电,映得他的脸色青渗渗、阴侧侧的,随即又是一道惊雷,震得窗棱一阵抖瑟。
        赵光义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此人心性狡诈,朕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早有准备,结交了些江湖异士,绮仗他们相助,安然逃出了朕的掌心,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他返回芦州后大耀兵威,自不量力的想要讨伐银州。如此忠心,朕能不成舍他?”
        “由得他去,打不下银州,芦州损兵折将,自耗实力,朕再欲征之,易如反掌。他若真能打下银州……,银州本是夏州李氏故地,夏州能容他占据自己的根基么?”
        赵光义阴阴一笑,又道:“他奏疏上披肝沥胆,慷慨陈辞,要领芦州兵马为朕收复失地,如此忠心耿耿,大节大义,朕岂有不允之礼,明日朕就下诏,宣明旨,载之邸报,晓谕天下,表彰他的这番忠心,如果他能收复银州,朕就封他为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口他是忠肝义胆的能臣,朕当然要做一个赏罚分明的国君了,哈哈哈……”
        王继恩迟疑道:“这……,不是说府州折御勋、麟州杨崇玉,还有党项羌人一部、吐蕃族人一部的头人与他义结金兰么?如有这些人相助,他万一真能打下银州……”
        赵光义一揽胡须,笑吟吟地睨着他道:“朕金口玉言,岂能失信?他若真打得下银州,朕就真封他个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那又如何?”
        “啊……,啊……,奴婢明白了,官家英明。”王继恩心悦诚服地躬下身去。
        官家这是要把杨浩架在火上烤啊,以前杨浩在京里做官,官虽然做得大,始终没有什么实权,而且京中两大利益集团,赵普垮台,他那一派正偃旗息鼓急求自保,另一派是南衙,而杨浩就是打着南衙的招牌在外面招摇的,所以也不曾有人去弹劾触动他。这一回却不成了,他去的地方本就是天高皇帝远的所在,周围都是草头王。
        虽说这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只是一个虚名,就像吴越王钱俶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一样,除了他的本部兵马,谁也指挥不动,并不能真正节制洱西陇西诸藩,可就是这个名义上的大元帅,试问件傲不驯的西北诸藩,谁能接受?一个外来户,三拳两脚就想爬到自己头上去?
        二桃杀三士啊,就算本想朕合杨浩,共抗夏州的府州折御勋、麟州杨崇玉及其一众部将,怕也不甘让这毛头小子对他们颐指气使,这枚桃子,很有可能起到瓦解三方的朕盟,就算麟府两节度高瞻远瞩,不肯上当,无法破坏他们三方的朕盟,却也一定可以让夏州把杨浩列为必除的死敌。
        杨浩趁着夏州与吐蕃、回讫屡战,占了他的祖宗之地,又撼动了夏州实际上的西北第一藩的地位,更是火上浇油,夏州一旦腾出手来,不马上对芦州用兵才怪,一个虚名,就轻轻松松给他村下一个不死不休的强敌,这笔买卖当然划算。
        赵光义矜然一笑,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殿门忽然被推开了,赵光义勃然大怒,未得他的允许,谁敢擅闯他的宫殿!王继恩也急忙扭身往门口看去,适时一道闪电劈下,就见一个白袍人站在门下,闪电劈下,映得他的身子青渗渗的,这人披头散,连五官都看不清,仿佛一个厉鬼,紧跟着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饶是王继恩胆量不小,还是唬得一个哆嗦。
        赵光义却不畏惧,拍案大喝道:“来得联的允许,谁敢擅敢禁宫?“
        “爹,是孩儿,孩儿有事向爹爹请教。
        门口那披头散的白袍人说话了,一听声音,是自己的长子赵德崇,赵光义不由一怔,脸上的怒气敛去,缓和了声音道:“是德崇吗?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冒着大雨跑到这儿干什么?“
        白袍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袭白袍都淋得湿透了,雨水顺着袍子倘到地上,他的头也都披散着,湿漉漉地贴在颊上、颈上,两只眼睛在丝间幽幽亮,看得王继恩怵,他连忙向赵德崇躬身施礼:“奴婢王继恩,见过皇子。”
        赵光义摆手道:“继思,你先下去。”
        “是”
        王继恩答应一声,赶紧倒退着出了大殿,又给他们关上宫门,扭头就见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正向廊下跑来,手里提着蓑衣,肋下夹着雨伞,一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到了宫廊下,一见王继恩正脸色阴沉地站在那儿,这几个小太监慌忙上前行礼:“见过总管。“
        王继恩阴森森地喝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皇长子的?这么大雨天儿,若是淋坏了皇长子的身子,砍了你们的头,陪得起么?”
        殿门一关,把那一天风雨和王继恩的喝斥都隔在了门外,殿中清静了许多。
        赵光义看看儿子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急忙回身自屏风旁取过一件袍子,关切地道:“过来,先换了爹的衣衫,免得着了风寒,这么大雨的天,有什么事非要见爹,急得连把伞都不撑?你呀,这都多大的人了……”
        赵德崇是赵光义和正室李妃所生的儿子,是他的长子,一表人才,聪颖机悟,而且非常孝顺,如今赵光义其他的子女都还幼小,只有这么一个比较大的孩子,按规矩本该在宫外另僻府邸,不过赵光义却不在宫外置府,而在东华门旁单独给他辟了一处宫殿,俨然是东宫太子的地位,对他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问你,希望爹爹能据实告诉孩儿。“
        赵光义有些诧异,凝神看了儿子半晌,方才露出笑容道:“好吧,你问,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莽撞。”
        赵德崇长长地吸了口气,走近两步,沉声问道:“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而卒么?”
        “什么?”
        赵光义手指一颤,指尖的袍子应声滑向地面,他的双眼霍地张开,迸射出凌厉的寒芒:“德崇,你在说什么?“
        “孩儿是问爹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身亡的么?”
        赵光义脸色铁青,扭曲着面孔,森然喝道:“你听说了些什么?“
        赵德崇亢然道:“孩儿听说,伯父不是因病驾崩,而是为人谋害。孩儿还听说,伯父本有意立德昭哥哥为储君,并不想传位于爹爹;孩儿听说伯父驾崩当晚,爹爹曾夜入皇宫,孩儿还听说,那一夜南衙中戒备森……“
        他一句话没说完,赵光义已欺身近前,扬手一记耳光,扇得赵德崇一个趔趄:“畜牲,这是你对父亲说的话?“
        赵德崇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却毫不畏惧,嘶声叫道:“爹爹为什么不回答我,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阴谋?是不是爹爹谋朝篡位?是不是爹爹弑君犯上?是不是……“
        “逆子!”
        赵光义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赵德崇的衣领,大手扬在空中,但是一眼瞥见儿子惨白的颊上五道凛凛紫的指痕,心中不由一软,顺手向前一送,将赵德崇搡倒在地,大喝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问得出来?说这番话的若不是你,爹爹今日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了“,
        赵德崇不依不饶地追问道:“爹爹,孩儿只问你,这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孩儿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我的爹爹不是那样卑鄙阴险的小人,爹爹不敢回答孩儿么。”
        “不是,当然不是!”
        赵光义咆哮道:“因唐末以来政权更迭频起频落,先帝引以为戒,担心我赵氏江山初定,一旦身去,立幼子而成主弱臣强之局面,使我赵宋江山不稳,这才决意传弟不传子,以巩固我赵家的江山,何来篡位谋逆之举?”
        赵德崇狐疑地道:“爹爹说的是实话吗?”
        赵光义暴跳如雷:“混账东西,难道还要爹向天赌咒誓的你才相信。”
        赵德崇霍地爬起身道:“好,我今天就相信爹爹说的话,这暴雨倾盆,是天也悲,可这暴雨再猛,洗不去一身罪恶!儿不敢欺父,更不敢欺君,儿不欲做一个不孝子,却更不想做一个不忠的臣,如果有朝一日让儿子知道爹爹欺骗了孩儿,孩儿宁死也不随爹爹做一个乱臣贼子!“
        赵光义被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这番浑话气得浑身哆嗦,他抓起茶杯向地上掷去,茶杯落地啪地一声摔得粉碎,赵德崇却犯了倔性儿,他擦了一把口角鲜血,转身就走口赵光义大喝道:“站住,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此等妖言惑众者,其心可诛!
        赵德崇停步昂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是风言***,日久自然散去,爹爹想要以杀止谤,不怕坐实了这弑君的罪名?”
        赵光义怒极,大喝道:“逆子,滚出去!”
        赵德崇拔腿就走,门外边站着王继恩,向赵德崇弯了弯腰,赵德崇目不斜视,径直穿进雨幕中去了,那几个小太监慌忙追上去,披蓑衣的蓑衣,撑伞的撑伞,护着赵德崇趟着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
        “这个小畜牲、这个小畜牲……”
        赵光义气的拍案大骂,却也无可奈何,他这个儿子聪颖仁孝,什么都好,就是个性愚直,喜欢钻牛角尖,碰上这么个儿子,他这当爹的除了吹胡子瞪眼,却也无计可施。
        赵德崇前脚刚走,王继恩就像一只耗子似的吱溜一下又钻了进来,赵德光双眼微眯,狞声喝问:“德崇衣衫不整,披头散,看样子是正欲入寝就跑来见朕了,这孩子外表文弱,内心刚烈,定是听了什么不堪的言语,这才……,你可曾问过,方才有谁进入德崇的寝殿?”
        王继恩哈腰道:“官家,都这个时候了,谁会去皇子住处呢,奴婢问过了,一整天儿的都在下雨,不曾有人去过皇长子宫。”
        “哦?”赵光义看着王继恩,那刀子一般刮来刮去的目光看得王继恩一阵阵心头冷。
        “继恩,你把德崇身边的人都换了,然后……,唔,不成,换不得,若一换人,我儿恐更生疑心了,你安排几个可靠的人过去照料德崇,谁敢胡言乱语,朕绝不轻饶。”
        “是!”
        “嗯……,皇嫂那儿、德昭那里、还有……永庆,包括小德芳,全都看紧了,拘于宫苑之中,不得出入,不许他们彼此相见。”
        “是!”
        “去吧,朕要安歇了。“
        王继恩点头哈腰地退出殿去,赵光义颓然坐倒在书案旁,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这才觉冷汗已沁透了衣衫。
        “德崇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兄皇暴死,弟继其位,朝野多有疑虑,可是无凭无据的,纵然私下议论,谁敢对我儿提起?是因为连日暴雨,天雷震震,宫婢内侍们惧怕天威,胡言乱语时不慎被我儿听到,还是……王继恩此番放了外任,怕我过河拆桥,用对付杨浩的法儿对付他,有意指使他在宫中的耳目散布消息向我示丄威?”
        赵光义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岔子,他现在高居宫闱之中,不管什么事,都得使人去办,可这时心中生起戒备之心,又是人人要防,听着萧索的风雨声,真今生起了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就在这时,殿门又复被人敲响,赵光义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他真的恼了,这个时候谁生了天大的胆子,未得传唤,又到他的寝殿?
        一声喝问,就听门外一个小黄门的声音道:“官家,宫外传来急束,奴婢不敢耽搁,惊扰官家歇息,死罪。
        “宫外急束?”赵光义一惊,急忙道:“快快进来,给朕一看。“
        自赵光义登基称帝之后,他改革了宫中制度,以前宋廷宫禁根本不严,说走到了时辰要落锁上钥,其实十天里倒有九天半是不禁宫门的,心腹大臣,包括像他这样的皇族,但有什么事,照样来去自如,赵匡胤从来不制止,可他称帝之后,却改变了这懒散的习惯,到了时辰,宫禁九门一律上锁,任何人不得出入,如果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外臣也不得擅入宫中,只能将要陈禀的事情写下来,封于小盒之内,从宫门上开启的小洞中递进来,如果不是要事,回头是要受罚的,如今还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有外臣夜间呈报急束,他焉能不紧张。
        门开了,一个小黄门儿棒着个匣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袍角儿都湿透了,紧紧粘在身上,赵光义打开锦匣,取出奏章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黄河泛滥,水势汹急,上游俊县已有三次缺口幸被及时现堵死,今日傍晚,提举黄河堤岸的官员巡视至俊县,现县令闱三道已携家眷逃了,俊县百姓扶老携幼,连夜逃命,巡视官员正拦截壮丁、征调军队加固河堤,请求陛下立即避离京城。
        俊县一旦决口,洪水倾泻而下,整个开封城都要变成一片汪洋,那是何等凶险的局面?避离险地?如何避离险地?赵光义急得眼前黑,无数钱粮都在开封,大某十之七八的积蓄都在这儿,一旦这里变成一片汪洋,他就算逃了出去还有什么?逃出去,他逃得出去,开封百万民众如何逃得出去?如果开封被呢……
        赵光义的脸已骇得一片惨白,他没想到自己继位之后的第一桩大危机不是来自契丹,也不是因为篡逆之举来自朝野的攻歼,而是天灾。以天子之威,在莫测高深的天灾面前,又有多大的力量反抗?
        避离险地、避离险地……,如果开封受淹,再无一地不险了……。就在几个月前,先帝在洛阳提出迁都,其中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开封易受水患,如今墓位的传言在朝野传扬,如果开封有失,所有的疑虑猜疑,汇合天下万民的声讨,足以把他这皇帝硬生生拉下马来,这个急机,他必须迎头冲上去,绝对逃不得。
        赵光义霍地抓紧了那封奏报,大吼道:“大开宫门,宣,立即宣两府六部、满朝公卿,四品以上所有官员俱到文德殿候驾。朕要率满朝文武,亲赴黄河守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
        银州城下,利镞穿骨,惊
        沙人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
        宽而湿的护城壕中填满了尸体,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夜风中扑面而来,犹有一阵阵血腥之气,可见白天两军搏杀的惨烈。
        杨浩万万没有想到银州城池的防御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动,处处都是杀人的陷阱,四面城墙,他只负责一面,而且是防守最薄弱的一面,饶是如此,十几天大战下来,他也损耗了两成*人马,一万兵马损耗两成,耶律斜珍的五万大军损失了多少?
        杨浩不敢去想,可是整天流水般运往后方的尸体和伤兵他看得见,他的意志已经快要崩溃了,死了两千,伤了三千,那么多的伤亡,是他无法承受之重。在此之前,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耳是血淋淋的现实,终于让他认识到,争霸天下,是多么残酷的战争。他的荣耀和权威,将建立在多少人的尸骨上。
        银州方面是怎么把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狱的?杨浩知道自己的武器比对方犀利,攻城器械打造得无比完备,可是总有一种不能尽展其长的感觉,每一次,当他想要采取某种攻城战术时,城中似乎总能提前一步做好相应的对策,让他无从施展。
        他才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总能被对方先找到他的弱点,先行反制回来,这支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高明的对手面前驱动起来令他力不从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锤,毫无疑问是能砸碎眼前这块巨石,就算不能一下击碎它,也能一块一块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举起这柄重锤的是一个小孩子,漫说敲碎它,不砸伤自己的脚就不错了。
        明明银州在守,他们在攻,杨浩却有一种四面受敌的感觉。这一战如果赢了,所有的损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补偿回来,可是当他拼光本钱的时候,如果还攻不下这座银州城,那时怎么办?芦州将不攻自溃,他这个最有希望一统西域的人,将以最快的度陨落。
        天不冷,一天星月,只望星空,无比浪漫,杨浩却是澈骨生寒。他知道这次攻城已不是他能进退自如的了,契丹根基深厚,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如果银州攻不下来,就已是他最大的失败。
        他也知道自己最欠缺的是什么了,凭着他的特殊身份和他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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