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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雪王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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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气昏头了,伊靖染挥著拳头就想冲过来。
却闻伊悔的声音凉凉落下。“爸,她可是全国青少年武术冠军得主,你确定你要跟她打?”
脚步煞住,伊父一双因饱历生活磨难而浮肿的眼狠狠瞪住两人;他想骂、想吼、更想不顾一切干上一架。
上天待他太不公平,自信一生没做过坏事,为何有此恶报?
他不过生了一个有病的孩子,便失去老婆、丢了工作,揽上一身甩也甩不掉的流言恶语,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再来一次他一定不要生孩子,绝对不要,他,好后侮啊!
“伊先生吧!”严锣气喘吁吁闯入对峙中的两方人马中间。他从教师办公室的窗户瞧见中庭发生的事,虽不知真相为何,却深知不及时阻止,凭齐家小师妹冲动火爆的性子,绝对有本事将小小的争执搞成原子弹爆炸般可怕。
因此不顾三七二十一,他直接跳出窗口,往事发现场奔去。
耳边依稀传来数名女同事的惊呼,他在心头暗骂一声:该死!努力保持、维护多年的绅士形象就这么完蛋了。
想到自明天起就没有女同事为他做便当、烤蛋糕,他的憾恨直如黄河之水,汹涌狂奔到天边去,呜……回头定要跟师父告状,他不要再担这副重责大任了,请让他卸职吧!
“你是……”伊靖染眯眼瞧向眼前的男人。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似是自伊悔进高中便三不五时打电话到公司找他,要求与其沟通教育问题的导师。
他其实不想来的,但今天的电话好死不死被上司接到了,那个臭老头狠狠训了他一顿什么……男人虽以事业为重,但也不能忽略家庭的屁话。
没办法,他只得来上一遭;真正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要求老师别再打电话去他公司了,再害他连工作都保不住,他铁定要去自杀。
“我是伊同学的导师。第一次见面,你好,伊先生。”严锣边朝著伊靖染伸出手,边在心里向满天神佛谢了个遍,感谢老天爷保佑,让他及时赶上阻止小师妹犯下杀人罪,这真是今天唯一的安慰啊!
果真是这个瘟神!伊靖染冷下脸,视眼前热情伸出的手掌如无物。
呜呜,又来了一个难搞的人。严锣真想仰天长啸,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别人的铁饭碗都捧得快活无比,偏他走得崎岖不平,上天不公啊!
但在学生面前,他又不能不保持形象,只得咬牙强忍。“伊悔、齐珞薰,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打扫工作做完。”把两个祸源赶走,他好处理正事。
“可是……”齐珞薰看看严锣、又瞄瞄伊悔和伊靖染,总觉得气氛紧绷得教人不安,她不放心走。
“可是什么?快走。”严锣冷下脸。
齐珞薰瑟缩了下,只要不触及纪律问题,严大师兄平时都很好相处,可一旦他收起欢颜,那事情就大条了。
不敢多作耽搁,她不顾一切拉了伊悔的手就跑。
伊悔也没反抗,任由她拖著,只是深沈的眸光猛朝父亲立身的方向递过去。
父亲还是恨著自己!但好奇怪,不管经过多久,对于父亲,他从来不恨,只有深深的孺慕之情沈在心底,揪得心里不时发痛。
他常想,如果他生得跟一般人一样,这些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有时,他会作梦,梦中,他是个正常的孩子,有父亲疼、母亲宠,还有一群兄弟姐妹天天吵吵闹闹,那种日子一定很幸福。
然后醒来时,他就疯狂做人偶,如今,他有一尊父亲的人偶、一尊母亲的人偶,它们的脸上都带著笑容,很开心;是他多年努力下来最棒的杰作。有朝一日,他会做出一个“家”,里头住满永远不会背弃他的家人,“他们”会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成功,但……
“不悔儿。”齐珞薰的猛烈摇晃将他自无边幻梦中敲醒。
神思回笼,伊悔的耳朵再度接收到不远处父亲和严锣的争执声,那问题的内容只有一个——他,伊悔,一个有问题的孩子。
金色的眉毛皱起,他蓝钻似的眼眸变得如冰般冰冷。
齐珞薰吓了一跳。“不悔儿,你不舒服吗?”
他瞪她一眼,本想要她别窜改他的名字,然而眸光触及她红肿的颊时,恶咒却硬生生堵在喉口。
她代他挨巴掌的画面重新流转过脑海,瞬间,一股淡淡的愤怒漾上心头。
怒哼一声,他转身就走。
齐珞薰目睹他火气张扬的背影,不解地搔搔头。“我又哪里得罪他了?不过就揍了他父……啊!”猛地跳起来,她尖叫,这才想到,她揍了伊悔的父亲。
问自己,如果有人揍她老爸,她会怎样?不必问理由,绝对请出家传宝剑砍过去。
“不悔儿,对不起。”她不是故意揍他父亲的,原谅她吧!“不悔儿……”追人的脚步才踏出,却被转回来的伊悔骇得顿在原地。
他一身寒厉的气势比她那潜修数十年的祖父更精悍恐怖,害她忍不住倒退一步、又一步,想不通,区区一名高中生怎会拥有如此可怕的气势?
突然,伊悔丢了样东西给她。“拿去敷脸。”说完,他又走了。
她展开手中的东西,是块湿布。“不悔儿?”她看见他空荡荡的右手,原来他把他右边的袖子撕下来浸湿让她敷脸……
伊悔一直是冷漠的,要说他有什么特点让齐珞薰一见就放不下心,该是那双同时融合著虚无、悲伤、坚强又软弱的眸子吧!
打出生起她就是一副好管闲事的性子,又练得一身好武功,便立下了济弱扶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宏愿。
她没想过要从助人中得到什么好处,但伊悔的一只袖子却让她心头溢满温暖,怎么会这样?
把凉湿的袖子贴上微肿的颊,其实练武练惯了的身子对于这样一点点伤害根本不痛不痒,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逐渐酸涩,某种液体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可恶。”用力摇晃出恼人的雾气,她好气它们害她看不清伊悔的背影。
晚间八点,齐家道场里。
当严锣第八次被气势昂扬的小师妹摔倒在杨榻米上,他终于发现,他成为人家发泄情绪的沙包了。
“住手、住手,我不玩了。”再不投降,他怕会被打死。
齐家虽然一门好汉,但听师公说过,家中最有武艺天分的不是一班男孩,而是这个唯一的女孩儿。
虽然这个说法没有经过证实,但他一点都不想成为那个被实验的物品。
可惜齐珞薰心思正乱,哪有闲暇听他的求饶?
砰!第九次被摔了。
严锣翻起白眼。“我不玩了,小师妹,你快住手。”
齐珞薰的耳朵休息,继续。咚!第十次。
严锣再也顾不得男子气概,扯直喉咙大喊。“救命啊,师父,师公,谁来救救我,啊——”第十一次了。
然后,他很悲惨地发现,师父一家子都躲在道场门边看。
他们早就发现他的惨状,却不过来救援,摆明了要牺牲他嘛!
“哇!”男子汉的泪水再也忍下住飙出。
“够了、够了,小妹,你再搞下去要出人命了。”齐家七个哥哥同时出动,这才压制住失神的齐珞薰。
齐父奔过来,拉起严锣躲向一旁。“不哭、不哭喔,小锣。”
“师父,你们太过分了,就这样把我丢入虎口,亏你以前还老说拿我当儿子看,原来都是骗人的,呜呜呜……”没人知道,长得高头大马的严锣其实很爱哭。
“你是我儿子啊!”十八年前,齐父在街上捡到走失的他,交由警局代寻他父母,却久久没有消息,在他即将被送入孤儿院前夕,齐家领养了他,之后就一直当他是齐家的一份子,至今未变。
只下过,当小丫头发飙时,别说养子会被牺牲了,如有必要,老子都有成为牺牲品的一天。
齐珞薰是颗不定时炸弹啊!她很有武学天分,但性子不稳,原以为打坐修养可以让她性情变得稳定,无奈只增加了她与人干架的次数。
她那似永无止尽的精力好像只能靠著打斗去发泄,直到她进了高中,三不五时发作一次的失控渐渐减少。
齐家人一直以为是严锣这个大师兄兼导师教得好,因此就将照顾齐珞薰的责任交托到他身上。
可从今日之事看来,让齐珞薰安定的功臣并非他,而是另有其人。
齐爷爷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探出头,拍拍严锣的肩。“小锣啊,你都三十一岁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不嫌丢脸吗?”
“哪里丢脸了?我这叫真情流露。”只要没有女人在场,严锣都是这副德行。“而且,我若不爱哭,早死掉八百次了。”这倒是实话,打小,严锣的哭声就宏亮似雷鸣。
那次与家人走失,被齐父捡到时,他也正哭得震天响;否则在锣鼓喧天的庙会里,谁有本事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的哀嚎?
然后十岁那年,一个怪叔叔想用一根棒棒糖骗他进公园瞎搞,他也是这样大哭将人吓跑。
十一岁时,学校的学长要他缴纳贡金,他哭天抢地到对方主动掏出五十块钱塞他的嘴、求他别再哭了。
同年,某个不长眼的小偷趁著齐家没大人,爬墙进来、试图行窃,也在他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中,失风摔下墙垣,跌断腿,被救护车载走。
总之,说起他“爱哭”的丰功伟业,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统合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哭泣是救命的千金良方,怕死者请多多爱用。
“那你尽量哭吧!”齐爷爷拍拍他的肩。“不过要小心追不到女朋友。”
“只要某人不要成天找我麻烦,有事没事就将我一张帅哥脸扁成猪头,我的女人缘一向很好。”说起齐珞薰的罪行,严锣就忍不住含泪将近日受到的委屈尽数哭诉了一遍。
“我才没有找麻烦,乱来的明明是大师兄。”跟七个哥哥全部打过一场,精力发泄够了,齐珞薰终于神清气爽来到大门边,看到严锣,想起他对伊悔的威胁,小巧的五官皱成包子样。
“我哪里乱来了?”为了照顾小师妹,严锣可是连老命都赔上了半条呢!
“为人师表,明明就应该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大师兄却老是以一己之喜好欺负不悔儿,还说没乱来。”
“我什么时候欺负伊悔了?”若没他顶著,以伊悔的学习态度,早被退学几百万次了好吗?
“你老是威胁不悔儿要叫他爸爸来学校面谈,还说没有?”
“他行为有问题,我不找他爸爸谈,要找谁?”
“可是他爸爸不喜欢他啊!你又对他爸爸乱告状,不是更叫他们父子失和?”
“小师妹,你要知道两件事。首先,他们父子感情的问题我无权干涉,充其量,我也只能劝导、希望伊先生改变一下对伊悔的态度。第二,伊悔还未成年,他有任何问题,导师找监护人商量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并没有告他什么状。还有,你一见面就揍了伊先生,这件事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齐珞薰不悦地撇开头。“是他自己二话不说,走过来就想打不悔儿,我当然要打回去啦!而且,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悔儿的爸爸,不过最后我有赔他一巴掌,我们算扯平了;才不像大师兄,拉拉杂杂胡说一大堆。”别想瞒她,她全看到了,伊靖染离开学校时,那张脸黑得跟木炭没两样,她好担心,伊悔回去后会不会被打?
本来,她还想跟著伊悔回家的,偏他固执得要命,死都不让她跟,没办法,她只好回自己家。
“小师妹,看人不能只看一个面,伊先生或许不是个完美的父亲,但也绝不是个坏人。”尤其交谈过后,他发现伊靖染其实还满重视伊悔的,只是畏于流言及众人目光,不敢表现出来。
“哼,你们大人都嘛只会替大人讲话。”她才不信会随便对儿子动手动脚的人能有多好。
“那是因为大人有大人的苦处。”严锣颓丧地搔搔头,青春是莽撞的本钱,就像齐珞薰,无论她此刻有多么的不安定,因为她还小,很多行为可以被原谅。
但成年人就不同了,他们得面对来自家庭、公司、社会等各方面的压力,所以在失业率高涨的现今,才会有那么多中年人自杀。
而伊靖染的情况又更复杂了。他从小是个资优生,长大就业后,更是人人看好的社会精英,一朝却因儿子异常的外貌饱受流言所苦,再加上妻子自杀、工作遭降级、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叫他如何承受得住?
他已经算勇敢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固守工作岗位,死不肯退,图的也不过是糊口饭吃,然后,养儿子。
他自己都过得悲惨万分了,又哪里有精神气力去疼爱儿子、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庭?
“反正我不管。”齐珞薰气呼呼跳起来。“我就是不准任何人欺负不悔儿,无论是他爸爸或是大师兄都一样。”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留下严锣呆坐原地,无语问苍天。
静默持续了好半晌,直到齐爷爷好奇的声音打断沈默。“小锣啊,那个……什么……不悔儿是谁?真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吗?”
“不是的。”严锣苦笑一声,解释道:“小师妹口中的不侮儿其实叫伊悔,是我班上一个学生。”
“那就是小薰的同学喽?”齐父颔首表示了解。“男的还是女的?听小薰的意思,好像很重视他似的。”
“伊悔是个男生,小师妹也的确相当看重他。”严锣将齐珞薰一入学就为了伊悔在校门口与人大打出手的事,大略说了一逼。
“这么说来,小薰很喜欢那个伊悔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你们刚才的对话,那个伊悔的家庭背景好像很复杂。”齐父又问。
“喜欢吗?”严锣皱眉沈思良久,方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妹对伊悔是什么样的想法,她看起来很喜欢人家,偏又常捉弄他。而且,你们应该还记得小师妹以前说过,有一天,她若要嫁人,对方一定要比她强上几百倍;那个伊悔是名白子,身体并不好,常常请假,我不觉得小师妹会喜欢他。”他把伊悔的病解释了一下。
“白子,是不是那种叫白化症的病?那会遗传吧?”齐爷爷问。
“如果两个隐性基因撞在一起,是有可能。”严锣说。
“那就不能生孩子啦!”齐父皱眉。“好可怜。”
“爷爷、老爸。”齐家大哥翻个白眼。“除非你们对那个病很了解,否则别随便谈论人家啦!你们刚才没听大师兄说,一堆流言已经快把那位伊先生逼疯了?”
“没错,这种不负责任的发言很伤人的。”齐家二哥附和道。
齐家所有的兄弟都点头同意。
言语有很多种意思,有口是心非、有口蜜腹剑,有时,说者无心,但听入别人耳里,却可能是深深的伤害,如何拿捏?是一项高深的学问。
第五章
最后的最后,齐珞薰还是忍不住连夜跑到伊家附近。
她本想远远望伊悔一眼,确定他平安无事后,就回家睡觉。
可当她来到伊家门前那条巷子,瞧见那抹半埋在水沟里的身影时,整个人呆了。
“不悔儿!”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在水沟里干什么?想自杀也别找这么臭的地方嘛!很杀风景的。
一身狼狈的伊悔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弯著腰,双手在烂泥巴里东摸西掏个不停。
“不悔儿!”她又喊了一次。
他还是没听见。
她有些火了。他老是这样,眼里只有人偶,看不到其他人,就连她,待在他身边近三年了,他还是常常对她视而不见。
“伊、不、侮——”含著怒气,她冲过去用力拉起他的手,瞧见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那双原本闪亮似万里晴空的眸子完全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半丝光采也无。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会变成这样?
伊侮似无所觉地挣扎了下,摆脱她的桎梏,弯下腰,继续在恶臭、冰冷的水沟里摸索著。
“不悔儿……呜!”她双手掩住檀口,不敢相信地看著阴暗角落里,那尊破碎的人偶。
是谁这么残忍,硬生生砸毁伊悔的心?他一直把那些人偶当成性命看待啊!
八成是伊靖染,能够自由进入伊家、碰触伊悔圣域的只有他了。
严锣还说他不是坏人。大人就爱为自己的行为找藉口,干出这么恶劣的事还不算坏吗?可恶!
吸吸鼻子,她把人偶的碎片搬过来,小心翼翼拼凑著。“还少了一只胳臂。”伊悔就是在找那只手吗?
毫不犹豫地,齐珞薰跟著跳入水沟中。
“我帮你找。”不管伊悔有没有听见,她埋头找起人偶的断臂。
他似乎察觉出她的存在,茫然的眸子持续追寻著她的身影,片刻,焦点集聚,他瞧见了她。
她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发现,可是……最近,每当他遇到困难时,回头一望,她都在身旁。
伊悔凝视著她奋力寻找的身影,苍白的颊不期然浮现一抹嫣红;她的守护,让他心头溢满温暖的热流。
他乾涩的唇下自觉蠕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嘴型可以清楚辨别出他说的是“谢谢”两字。
齐珞薰的安慰声叨叨絮絮传来。“你放心好了,那么大一只手臂,一定找得到的。万一真找不著,我要爸爸买材料给你重做,反正你一直想试逼各种材质,找出最能表现出人体肌肤、动态、温度和……”
他悲伤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家人是不可能被取代的。”
她顿住了叨念,仿佛听见他心底最深处的嘶吼,无限悲伤与无助。
“不悔儿。”她乍然转头望他。
他已回复到原先的姿势,努力找寻著那只断臂。
“不悔儿。”她凝视他僵硬的侧脸。“刚才你有说话吗?”
他一声不吭,只是专心掏著烂泥。
“不是你吗?”直觉告诉她是。
但他冷漠的侧脸,一无表情。
她一头雾水,游移的视线不小心瞥到那尊破碎的人偶。
月光下,人偶白皙的脸庞上挂著羞怯的笑,那五官、那模样儿……竟有八分肖似伊悔,只除了——它是女性。
长久以来,伊侮做人偶都是以自己为范本吗?
她不信,伊悔并不喜欢他的容貌,因为这突出的美丽带给他太多的痛苦,以致他厌极这份抢眼。
那么人偶的范本是谁?望著伊悔,某个画面闪过她脑海。
她记得她第一次爬上伊家二楼,被他臭骂一顿那日,似乎在他房里见过一张照片;相片里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俊女俏,十足地意气风发。
那男子,以前她不知是谁,直到见到伊靖染才终于发现,那是他年轻时的相貌,所以说,女子……该是伊悔的妈喽?
原来他一直以自己的母亲为范本在做人偶。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想像著他的动机,好半晌,她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难不成……他把人偶当妈了?发现他竟是以这种心情在雕塑母亲的样貌,视若珍宝。她一双眼酸涩得近乎燃烧起来。
孩子依恋父母是天性,伊悔从小失去母亲,只能从人偶中去感受恋慕的亲情,这是何等悲哀的事?
而他的父亲虽尚在人间,却待他宛若仇人。
齐珞薰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错过这许多,为何还学不会珍惜身边所有,难道真要任事情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肯觉悟?
一滴泪滑下眼角,突然好想抱紧伊悔,告诉他,即便没有父母,他还是可以拥有其他亲人,至少她很乐意将家分一半给他。
她有一个爷爷、一个爸爸、七个哥哥,和一位大师兄,只要他愿意,大家都会很开心当他的家人。
“找到了。”忽然,伊侮兴奋的呼声在寒凉的夜幕里响起。
她转头,看见他抱著那只沾满烂泥的断臂亲密地厮磨,心揪得发疼。
“别这样,不悔儿。”她想把断臂从他怀里抽出来。
他不依,甩开她的手,飞快跃出水沟,收拾妥一旁的人偶碎片,兴高采烈往屋里走。
瞧著他孩子似开心的容颜,泪滑下她的颊,忍不住,她喊:“人偶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真正的家人的。”
他没听见,开心的脚步越迈越快。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不停。
除了齐珞薰外,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伊悔的异常。
伊靖染从阳台上观察到儿子的一举一动,一颗惨遭无边愤怒冰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破,滴滴答答落下点点鲜血。
他的儿子,还记得初发现妻子怀孕时,他们是如何的欢欣?
但伊悔偏偏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他知道生病不是儿子的错,然而因为受不了众人同情、蔑视、唏嘘……等各种眼光;再加上那无止无尽的恶意谣言,他被击倒了。
他恨,明明只是生了个儿子,为何会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所以明知不该将罪过归到伊悔身上,他还是忍不住想,若没有伊悔,他的人生当会何等顺遂?
他,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日子啊!
因此才会一见儿子亲手塑造妻子的人偶时,瞬间崩溃,将人偶从阳台上丢出去,任它摔成碎片。
瞧见儿子悲伤的眼神,他仿佛回顾了痛苦的后半生:金发雪肤的伊悔出世,他父母气晕,坚持媳妇偷人,他怒上心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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