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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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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那只握着绢帕的手掌缓缓抚上脸颊,让那块已经干涸的血色贴近他。他颜色苍白,嘴唇柔和,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已有丝丝银灰夹杂其中。
    “宛姬。”这男人拢着绢帕,神情近乎陶醉,“你的血,这是你的血……为何滋味是这般的美妙呢?”
    叫人不可遏止地想要拥有……如此珍贵的血色。
    “太上皇,药已煎好了。”宫门外传来女侍的低嗓,“您是要现在服用么?”
    景帝却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捧着染血绢帕,口中喃喃有语。
    “太上皇?”女侍的嗓音略微扬起。
    “……取灯来。”景帝忽然开口道,“取灯来,还有药。”
    “是。”女侍应了,将近旁的一盏宫灯取来,再将药碗端去条案上:“太上皇请用。”
    抬手将宫灯的纱罩摘下,景帝把住灯柄,将一星火苗凑近手中的绢帕。明红的火光舔上帕角,只一燎,便在他的指下燃了起来。
    女侍看得暗暗心惊,却又不敢出声。
    药碗就在近前,景帝将烧着的绢帕移至碗口上方,黑糊糊的汤汁映着灿烂火光,泛起细碎的光点。待绢帕燃去大半,他松手让帕子落入汤药中,有半截搭在碗口上继续燃烧,灰烬迅速为汤剂淹没,不见踪影。
    景帝静静看着这碗汤药,而后小心捧起玉碗,一滴不剩地饮了干净。
    口中酸涩粘腻的滋味经久不散,似乎还隐隐残存着一缕血腥气。他颇为留恋地舔了舔唇,像是品了一盅甘美好酒,难以忘怀。
    女侍的额际冷汗涔涔,默不作声地收走空碗,仿佛躲避瘟疫一般逃离宫内。
    景帝笑吟吟地抹去嘴边的药渍。
    “不知你我二人,谁会撑得更久一些呢……?”
第二十二章 血色缭乱(2)
    天骄悻悻地睨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WWw。
    芙姬满眼期期艾艾,颇为局促地打量着四周。
    尉迟采若无其事地拉着芙姬坐下,又亲自沏了茶水端去芙姬面前:“芙姬乖乖坐在这里便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切不可到处乱跑。记住了么?”
    芙姬点点头:“记住了。”而后便将茶盅拢在手中,不言不语地睨着天骄。
    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此刻天骄浑身散发出的闷火。
    尉迟骁慢腾腾闭了眼,几欲抚额叹息。他在天骄耳畔轻道:“陛下,请别这样,您会吓到舒小姐的。”
    嗷,阿骁居然替她说话!天骄双眼瞪得溜圆:“什么吓到不吓到的,她本来就不该在这里!这是丹篁殿,是朕处理朝务的地方!她一个女人跑来这里作甚?”
    尉迟采耳朵根动了动,讪讪回过头来盯着天骄:“陛下所言甚是,臣妾这就离开。”
    “昭仪你给朕坐下!”天骄架势十足地吼道。
    哟,怎么的?当本昭仪不是女人?尉迟采好气又好笑。
    芙姬扁了扁小嘴,黑瞳里已蓄满了泪水,只差一毫就要夺眶而出。
    “陛下请息怒。”尉迟骁深吸一口气,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转向尉迟采:“姐姐,您为何要带芙姬来丹篁殿?”
    果然还是弟弟最通人性(?)。尉迟采随即笑着答道:“太祖妃有恙在身,不便照顾芙姬,我不放心留她一人在馥宫,就只好带来丹篁殿了。”她顿了顿,起身向天骄一福,“是臣妾事先未同陛下言明,还请陛下恕罪。”
    这下好了,所有错都归去自己身上了。天骄气堵,挑眼往芙姬面上狠瞪一记,勉强开口道:“……罢了,既是如此,朕也就不予追究了。可要是这个女人胡乱造次,朕决不轻饶!”
    拜托,造次的人好像一直都是陛下您吧?尉迟采忍住嘴角的抽搐,瞟眼往尉迟骁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孩子脑袋低垂,沉默地看着自己脚尖。
    想不到啊,阿骁对天骄竟然有此等杀伤力……
    尉迟采摸摸下巴:看样子小陛下果真是吃醋了,而且还是吃阿骁的醋来着……啊啊啊我不CJ了。她微微涨红了脸,憋笑憋得难受。
    “今天裴少师来不了。”天骄气鼓鼓地开口,“女人,这是裴少师给你的东西。”
    手上递来一叠书册,尉迟采接过一看,登时歪了嘴角:“……这是啥?”
    “《君道十三章》啊,裴少师说让你给朕讲讲第一部分。”
    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东西诶……是裴少师太过抬举她,还是她太得意忘形了?
    硬着头皮翻开扉页,稍稍浏览一番其中的内容,她囧了:为虾米都看不懂?为虾米都是文言文?为虾米……要让她来教这种东东?
    “这个……”她指着一处不识得的字,正想问天骄,只见那小子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她面上一黑,捧着书册就转去芙姬面前。天骄大囧,便听尉迟采向芙姬问道:“芙姬,你可识得这个字?”
    芙姬颔首,怯生生地应道:“识得……祖母曾给芙姬讲过这书,芙姬都记得……”
    这话让尉迟采陡然一惊:太祖妃竟然给一个小姑娘讲《君道十三章》?这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然而天骄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个上头,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看过……?!”
    芙姬又是一缩,垂下脑袋不敢应声。
    身为君主的权威竟然遭到一个小丫头的挑衅,天骄觉着是可忍孰不可忍,遂拍案而起:“不可能!《君道十三章》所述乃是帝王术,你一个女流之辈怎能读它!”
    “陛下,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在理了。”尉迟采头疼不已:“臣妾只是向芙姬询问这个字的读法……您怎么扯去这么老远了?”
    “你问就问,她为何要多嘴说什么自己已经读过了?分明就是挑衅嘛!”
    “咳……几位,打扰一下。”
    丹篁殿前忽然传来一道人声,尉迟采抬眸看去,正见尉迟尚漳负手站在门前,一袭墨色长袍绣了玄金的万福纹,通身都是尊贵之气。
    “二叔。”尉迟骁垂首一揖,座上的芙姬也立时起身拜礼。
    尉迟尚漳的视线直直奔着尉迟采而来,见她向自己颔首致意,这才微微一笑,转向天骄:“臣有要事启奏,不知陛下可否拨冗一听?”
    被人撞见自己发飙的一幕,天骄面上有些过不去,只得讪讪地坐回圈椅上:“门下侍中有何事要奏?”
    尉迟尚漳缓缓步入殿内,敛裾一拜:“霜州生变。”
    四个字言简意赅,利落得让天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霜州又怎么了?”
    “臣方才接到霜州刺史来报,说是境内有一股乱民,现下已强行占据了霜州北面的骆城,州军正在前去镇压的路上。”
    天骄摆摆手:“既然州军已发,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说是捕风捉影之词,可臣听闻领导这支乱民的人,乃是……”
    “是谁?”天骄挑眉。
    尉迟尚漳深吸一口气:“乃是……九王。”
    ***
    楼门外雨丝飞扬如雾,细细密密织作一片连天大网,将这整座翡城都笼罩其间。
    锦安怀揣着昭仪给的书信,撑了伞一头扎进茫茫雨幕里。
    虽说在尚仪局做女官,可因着兄长在朝中的权势,她也得了个通行令牌,若有必要则可随时离开皇宫,否则昭仪这封信,还当真送不出去呢。
    一阵疾风刮来,雨珠斜斜洒落满身。她赶紧护住衣襟——那里头揣着昭仪的信,要是弄湿了那就麻烦了。头顶上油纸伞给吹得前后摇晃,她不禁暗骂一声这鬼天气,早知就昨儿个送信去,不必拖来今日了。
    所幸将军府离皇城并不太远,她一路小心翼翼前行,艳色如火的裙裾被雨水沾湿,浸作一团团深红的水纹。到了将军府门前,她连袖口也湿透了。
    “哟,您是宫里来的姑姑吧?”门前两个侍卫瞪大眼瞧着她,“可是来找将军的?”
    锦安狼狈地笑了笑,应道:“正是,我是尚仪局的女官,烦请通传大将军,就说小女子奉昭仪之命前来,求见将军。”
    “好嘞,姑姑请稍候片刻。”一人立马入府报信去了。
    锦安将怀里的信封掏出来仔细看过一遍,见并未被雨水打湿,这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便看到那名侍卫撑着伞,引了一位身量魁梧的男子快步而至。那男子着一身赭色锦袍,外罩银灰软甲,周身的威武气势难以遮掩,正是秦鉴。
    “锦安拜见大将军。”
    锦安略一施礼,被秦鉴抬手止住:“是昭仪让你来的?”
    “正是,”她扬起手中的书信,“昭仪托小女子给大将军送这封信来。”
    秦鉴往锦安身后看了一番,确认无人尾随,遂对她道:“你随我来。”
    跟着秦鉴沿着府内回廊走去,到了一处门扉半掩的屋前,秦鉴推门而入。锦安这才看清内里的摆设——是一间书房。
    “她肯将这信交给你,足见你是她信得过的人。”秦鉴说着,手上拆开信封:“方才听那侍从说,你叫锦安?”
    锦安颔首:“是,小女子名叫李锦安。”
    秦鉴抖开信纸,将其中内容迅速浏览一遍,浓黑的眉峰略微一蹙,忽然又问:
    “你就是兵部尚书李帛宁的妹妹罢?”
    锦安一愣,答道:“……正是。”
    “明白了。你稍候一阵,我这就写回信,你再替我交给昭仪,可好?”秦鉴低声道。
    “好。”
    秦鉴点了点头,拿着那张信纸走到墙角,取过花几上的宫灯,就着脚下的火盆点燃了信纸。明晃晃的火焰将墙头映作一片金红之色,锦安暗自心惊:昭仪的信上,莫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火盆内的信纸燃烧殆尽,秦鉴折回书案前坐下,执笔开写。
    锦安站得远远的,不敢近前一步。虽说心头是万分好奇信上的内容,可她不想冒着被削掉脑袋的危险去探看八卦。
    不过一刻钟,秦鉴写完了回信,他搁下毛笔拿起纸,小心吹干上头的墨迹,再将信纸叠起收好,递来锦安面前:“亲手交给昭仪,越快越好。拜托了。”
    “是,请大将军放心。”锦安一面说着一面将信封放进怀里,心里又不住狐疑起来:
    究竟是何事要“越快越好”地把信带到呢?
    ***
    是夜。天枢阁。
    葱白纤指在一大摞书册上小心翻动,不漏过一本。
    “《霜州图志》……对了,就是这个。唔,还有……”尉迟采的指尖忽地一顿,在一条书名上停住,再将那本书取下来翻看,然匆匆掠过两眼之后,又叹着气把书册放回原处。
    “奇怪啊,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呢?”关于霜州的书本倒是不少,可她要找的重点却不在霜州上。
    白天时尉迟尚漳的奏报让她非常介意。他说,霜州有乱民策反,把即将上贡朝廷的十数匹火云骊盗走,且有传闻,那领导乱民的为首之人正是当年遭到流放的九王。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消息后,她当下便决定了要来天枢阁查个究竟。
    不错,查九王。当年麟华帝尚且在位时,九王因谋反之事败露而遭流放,民间传言九王早在多年前就死于岭南的瘴气,尸身为猛兽所食,遗骸无人收拾,竟至连全尸也不可得。加诸谋反是逆天之罪,也无人敢为九王立衣冠冢。自景帝登基后,九王就成为了一个禁忌之词。
    想不到……
    她羽睫轻扇,低叹一息,抱着几册书走到桌案前坐下。案头的宫灯不甚明亮,她摘下纱笼,抽出髻上的金钗探入灯芯轻拨两下,火苗登时亮了不少。她放下钗子,重新罩上那纱笼。忽见桌边有一条阴影缓缓靠近,及至投落她的头顶。
    她并未回头,鼻端嗅得清浅的沉水香,心下已是了然。
    ……这也奇怪得很,每次她来天枢阁都会碰上他,几乎无一例外。
    身后那人发出一声低笑,大约是明白她察觉自己的存在了,也不故作神秘,径自在她耳畔俯下身来。温暖的呼吸拂过尉迟采的耳廓,只听这人笑道:“巧得很。”
    “不错,巧得很。”巧得让她怀疑,他分明就是在监视自己。她转过身来,正对上他藏着琥珀色笑意的凤眸:
    “相爷,您今儿个又来作甚?”——
    今天更新得晚了点,虎摸众位亲。
第二十三章 血色缭乱(3)
    楚逢君长发高束,一袭暗紫底鹤衔灵芝纹的缎子长衫,窄袖窄领,与他从前惯穿的阔襟广袖颇为不同,一见之下倒生出些简约利落的味道来。WWw。手中标志性的象牙扇缓缓抖开两摺,点上轮廓柔和的唇。那唇角微微扬起,勾着三分魅人笑影,对她轻声说道:“怎么,只许你来这天枢阁,就不许本阁来了?”
    “您当然能来。”尉迟采语间冷淡,又转过去折腾手上的书册。
    楚逢君俯身凑得更近,她一惊,立时侧身拉开些距离,瞪眼轻道:“相爷,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形下。
    “哦呀,在研究霜州?”楚逢君并未理会她,两眼只盯着面前的书册,又道:“为何忽然对霜州来了兴致?”
    ……哼哼,还想从我这儿套出话来?门都没有。
    尉迟采莞尔:“今儿个听裴少师偶然提起,觉着蛮有意思的,就随便找来看看咯。”
    “哦?那昭仪可真是用功呢……”楚逢君的扇面继续展开,月白扇骨掩了带笑的刀唇,只露出端挺的鼻梁和一双琉璃眸子。“不过本阁也好心提醒昭仪一句,你想找的东西,这儿是不会有的。”
    他知晓她要找什么?尉迟采的杏眸下亮了一亮,又迅速黯下来。
    “那何处有?”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也就不必再打哑谜了。
    象牙扇后,某人的笑容满是嘲讽:“在赤国,相信无人敢保留你想知道的那东西。”
    “为何?”尉迟采的视线与他相触,“是太上皇不允一丁点关于他的记录存在么?”
    “这个嘛,你不如去问太上皇来得比较快。”
    “……我去问他作甚。”找死么?
    扇头慢悠悠摇晃:“若是你去,或许他会很乐意告诉你呢。”
    尉迟采难掩杏眸中的惊色:“你这话是何意?”
    “……这个嘛。”楚逢君凤眸之下掠过半明半寐的夜色,映在尉迟采眼中,却仿佛游走在刀锋刃口上森冷的杀伐气息,连半点旖旎也无。相爷的象牙扇缓缓落下,点在她的唇瓣上,再寸寸下滑,改为挑起她的下颔:“……你以后就能明白了。”
    “那以后是何时?”尉迟采望着他,不闪不避。
    扇坠轻摆:“别太心急啊,采儿。这朝中总有那么些事得静观其变,耐得住性子的呢,就能把握住反击之时,一举揭开所有谜团……若是耐不住性子的,便只能沦为踏脚石。”
    尉迟采忽然来气了:“所以,你今晚又是来说教的?”
    “非也,只是听说霜州来了些麻烦事,让昭仪很头大……本阁很有兴趣瞧瞧昭仪焦头烂额的模样,这才不请自来。”
    尉迟采觉着有些透不过气。
    长千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作为尉迟家的当家,不仅要打理家族内务,还得照顾尉迟家在赤国的产业。如此,怎么会连霜州之事也不甚了解?
    这家伙,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压根就在监视馥宫和丹篁殿。
    若真是如此,楚相的权势未免太过可怕了。这厮连后妃居所和皇帝日常理政的去处都一手掌握,遑论那个什么碧玺殿?
    ……呀,不错。这天枢阁也在内廷之中,而宫内门禁森严,若非只手遮天,他如何能避开众多耳目,在深夜前来?
    “怎么了,为何不说话?”见尉迟采蹙眉不语,楚逢君挑唇笑了。
    “……相爷。”思忖片刻,尉迟采正色,轻启红唇:“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游戏罢了。”
    “引火上身的游戏?”
    楚逢君似是十分享受地点了点头:“本阁玩得起。”
    “你究竟想要什么?”尉迟采睨着他。
    “哦呀,这话可就太冲动了……”
    “楚逢君!”尉迟采恨声开口,“你是宰辅,宰辅本该是辅佐君王之人才对,为何你要与他处处针锋相对?”
    象牙扇骨刷过他的左腕,由他抱臂搭在臂弯上。
    “这话自然不错。”他轻笑起来,“可如今朝堂之上,真正的君王是谁?”
    尉迟采悚然而惊:“你……”
    “好好想想这话吧,本阁为何要为难陛下。”楚逢君转过身子,从上层的架子上取下一本来书册来,摆去尉迟采面前。“只希望采儿能看清谁是赤国之主,莫要委屈了本阁才好。”
    散发着淡淡霉味的书册,尉迟采的指尖抚过封皮上的几个字。
    ——《龙鼎起居注》?这不是……景帝当年日常生活的记载么?
    “这书何用?”她扭头看向楚逢君。
    “读了才知道,不是么。”相爷笑得风情万种。
    尉迟采心中不耐,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翻开书皮沉着性子往后看。
    阁中一时沉默,袅娜金香和着清浅如雾的沉水香,在扉页和指尖淡淡扩散开来。
    及至楚逢君落下一息低叹。
    尉迟采耳根一动,思绪从书中字句间拔起,无声飘向身后那人。
    “采儿……”相爷的嗓音里带着奇怪的意味:“栈哥哥是何人?”
    啥?尉迟采歪了歪脑袋,这才想起梦中那个不辨形容的男子。仔细想来,自己只是这么唤他的名字,究竟是谁,她也不清楚。
    上一回她接到楚逢君的书信来到在天枢阁,在等他时不小心睡着了,他必定是那时听到了她的梦呓。
    于是她摇摇头:“不知道。”
    楚逢君回过身来,脸上颇有戏谑之色:“莫不是昭仪背着陛下,在外面偷汉子?”
    尉迟采正要开口骂娘,忽而听见楼道处传来脚步声。
    这一回倒不必躲,因为她本就是从天枢阁大门入内的。
    “昭仪!昭仪!”红衣宫人面含惊惶,在门廊处冲她一揖,又发现楚逢君也在,顿时面色再白一分,出口的声音低了下去:“……相爷。”
    “何事如此慌张?”尉迟采眉心微皱。
    宫人似是顾虑到楚相的存在,低声道:“请昭仪立刻随小的走一趟。”
    尉迟采心下一沉:“去哪儿?”
    宫人再拜:“请昭仪随小的来。”
    尉迟采看了看楚逢君,“妾身告退。”旋即折转身子对宫人道:“头前带路,走吧。”
    至那抹纤细的梅红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象牙扇缓缓收起。
    墨玉凤眸下,有微澜暗自翻涌。
    ***
    “究竟是去哪儿?”微雨未泯,尉迟采独自撑了伞跟在红衣宫人身后疾步而行。
    宫人在前掌灯,低声答道:“昭仪切莫声张,等到了那地方您就明白了。”
    尉迟采满腹狐疑。
    她的鬓发上沾满了细小水珠,裙裾也因着水洼而*了一圈。她顾不得更多,只想着别在这泥水地上摔倒才是。
    二人到了携月湖附近,宫人引她入一条窄巷,两侧皆是高墙。她抬头望去,濛濛细雨缕缕疏风,不远处有宫室的模糊轮廓。她定睛细看,只见檐角飞扬,十二瑞兽栖于宝顶,楼廊处一串明红的宫灯随着她的靠近而愈见清晰。
    “这是……重华宫?”尉迟采脚下一顿。
    宫人低低应了一声,唤她快些跟上。
    “是太祖妃出了什么事么?”今日早先带芙姬前来时,只听说太祖妃染了小恙。难不成是病症加重了?
    宫人却道:“昭仪莫急,等到了琅玉轩,小的再为昭仪解释。”
    尉迟采不再多语,心下越发地忐忑起来。
    琅玉轩前,水晶帘随风摆动,晶珠相击响作一片急雨之声。几名红衣女侍捧了热水和口巾匆匆步入轩内,连给她行礼都顾不及。浓郁的草药味和着一丝腥甜气息钻入呼吸中,尉迟采蹙眉掩鼻,后退半步,胸中已然明了:
    看样子,太祖妃病得不轻。
    “给本宫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袍袖。
    宫人再揖,伸臂请她入内:“昭仪请这边来。”
    琅玉轩比她想象中更加纵深,想不到平日里太祖妃休憩之地只是外间,而绕过重重垂帘,还有一方更大的内殿掩在琅玉轩后。此处已是灯火通明,御医和宫女忙做一团。尉迟采站在垂帘前,胸中有些气闷。
    “昭仪到——”
    红衣宫人高呼一声,为她打起帘子。尉迟采缓步而入,双眸在殿内扫视一圈,目光所及处,一众御医和宫女俱噤声屏息,垂首致礼。
    挺胸抬头,她的梅红裙裾在铺着绒毯的地面上拖曳出轻响,直直走到一名御医跟前。
    “太祖妃的情况如何?”她轻声问。
    御医顿首,答道:“回昭仪,太祖妃娘娘失血过多,仍昏迷不醒。”
    “何因所致?”
    “微臣无能,尚未找出病因,还请昭仪宁耐一时。”御医的脑袋垂得更低。
    尉迟采半晌不作声,只走到红木雕花宝榻前轻轻坐下。
    榻上的太祖妃嘴唇乌紫,嘴角仍沾有殷红血迹,面色白如死灰,清秀的柳眉紧紧蹙在一处。
    “热茶。”
    尉迟采轻唤一声,近旁有宫女将茶水奉上。她径自接过,又取出随身的绢帕,蘸了些杯中的茶水。淡绿色在雪白的丝绢上晕染开来,她就着那点润湿的地方,小心擦去太祖妃嘴上残留的血迹。
    染了血,绢帕自是不能再用了。她将帕子揉作一团压进手心,侧头对御医道:“再来瞧瞧罢,务必要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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