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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大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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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火节】十三罪,穆宗派刑部侍郎洪朝选彻查。宪【火节】倘是崇信道教的,不妨等待皇天上帝底保佑,但是他来不及等待,也不敢相信洪侍郎底彻查,有什么有利的报告。现在他是四十四岁的人了,但是他还年青,他爱游戏,爱女人,一切的生活,久已戏剧化了,也许他想起《窦娥冤血洒旛竿》这一类的杂剧。“管他呢,”他想,“不妨试一试。”他树起一面白旗,写着“讼冤之纛”四个大字。这一来事情便不简单了。按察副使施笃臣正在江陵,认定辽王造反,立刻调军遣将,五百个兵士,整整把辽王府围住,直待刑部侍郎底光临。“讼冤”不成,惹上造反的大冤,据说笃臣平时和辽王不和,所以趁此陷害。
造反要有造反底气魄,也要有造反底布置。宪【火节】只是一个贵族的无赖,他底布置也只有一面白旗,这是什么造反呢?洪朝选一看便明白了,在他底复奏里,他指实宪【火节】淫酗暴虐,甚至也指实宪【火节】僭拟不法,但是他没有说到宪【火节】造反。朝选只把事实奏明,伏候皇上底圣裁。诏书降下了,宪【火节】废为庶人,禁锢高墙,同时废辽王,所有辽府诸宗,一概改属楚王管辖,由广元王管理辽府事。这件大案解决以后,大家都指目居正。居正还记得他底祖父张镇底死吧,处分也太严厉了一点。三十一年以前的预言没有错,宪【火节】终于给居正牵着鼻子走!但是事情还不止这样。万历十年,居正死了;宪【火节】底次妃王氏还在,她看到御史羊可立正在追论居正,于是出面讼冤,指实居正公报私仇,成为居正身后抄家的张本。经过这个挫折以后,议论更多了。有的说居正因为羡慕辽府壮丽,所以陷害辽王。有的又说居正因为洪朝选不肯诬报辽王造反,所以万历八年吩咐福建巡抚劳堪,陷害朝选,朝选下狱,绝了三天饮食,死在狱中。一切只是传说,不可尽信。康熙十二年,居正曾孙同奎进京,请求删正,《明史·张居正传》底记载因此修正了,但是《辽王传》、(《明史》卷一一七)《孙玮传》,(《明史》卷二四一)还留下不可磨灭的叙述。从嘉靖十六年起到乾隆四年《明史》完成为止,首尾二百零三年,这一件公案还没有确定。倘使毛妃看到这老远的将来,也许她在两个十三岁的孩子中间,不种下这样的祸根。
隆庆三年的几件大事:第一,赵贞吉入阁;第二,大阅;第三,高拱再入阁。
贞吉、内江人,和南充人陈以勤同乡,但是科名却早了两科,他是嘉靖十四年进士,所以不但二十六年的进士李春芳和张居正是他底后辈,连二十年的进士陈以勤也是后辈。他有才具,有气魄。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围困京城,要求“入贡”的时候,大家正在束手无策,第一个反对的是他。这一次贞吉出了名,也因为这一次,受到严嵩底嫉忌,贬为荔波典史。以后他又慢慢地升起来,隆庆初年,他做到礼部左侍郎,廷推南京礼部尚书。明代,南京和北京一样,也有六部,有尚书、侍郎,可是南京官没有实权,只是一种养老的位置。穆宗看到贞吉议论侃侃,把他留下。隆庆三年八月,命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贞吉入阁以后便有一番规模。他谢恩的时候,指出朝纲边务,一概废弛,准备拼此一身,整顿国事。他和兵部尚书霍冀发生冲突,隆庆四年二月,霍冀解职,这是后话。贞吉底才具是有的,热心报国也是真的,但是他是六十以外的人了,眼看内阁里的同僚都是自己底后辈,一切的举措,难免带些傲慢的心理,因此引起一般的怨恨。居正觉得贞吉可厌,同时也难兔觉得他可笑。后来万历二年,他和宣府巡抚吴兑说:“因忆前隆庆庚午,宣大忽报西虏犯蓟,蓟人侦探者,因遂称见虏已西行,犯在旦夕。各路之兵,婴墙摆守,京师亦为之戒严。庙堂皇皇,即议守城之策。是时内江方幸虏之来,以信其言,兴化不能主持,举错纷纷,皆极可笑,而虏终无影响,防守一月见罢,费以数十万计。”(书牍六《答蓟镇吴环洲料虏虚报进赏》按吴兑为蓟辽总督事在万历九年蓟镇二字误题。)庚午为隆庆四年,内江、兴化指赵贞吉、李春芳。从这封信里,我们可以看出春芳底无能,贞吉底专横,以及居正底冷眼。隆庆四年的内阁,正在酝酿另外一个变局。
居正《陈六事疏》,提起大阅之事,以后兵部复奏,认为大阅之礼,宣宗、英宗都行过,仍请亲临校阅。当时穆宗批道:“大阅既有祖宗成宪,允宜修举,其先期整饬,俟明年八月举行。”事情是决定了,隆庆三年,南京刑科给事中骆问礼言“大阅古礼,非今时所急,不必仰烦圣驾。”居正只得奏称:原臣本意,止以京营戎务,废弛日久,缓急无备。先年虽屡经言官建白,该部题奉钦依,厘革整伤,迄今数十余年,竟无成效。臣窃以为国之大事在戎,今人心懈惰如此,若非假借天威,亲临阅视,不足以振积弱之气,而励将士之心。又自皇上御极以来,如耕措以示重农之意,视学以彰崇儒之美,一二大典礼,皆已次第举行,则大阅之礼,亦古者圣王诘兵治戎,安不忘危之意。且辑之列朝实录,在祖宗朝,亦间有行者,遂尔具奏冒昧上请,其意但欲借此以整饬戎务,振扬威武而已。然自臣原疏观之,此不过饬武备中之一事,其惓惓纳忠之意,委不在此,揆之当今时务,委非所急。(奏疏一《再乞酌议大阅典礼以明治体疏》)
居正乞下兵部,再加详议,当然只是一种形式。大阅仍在隆庆三年九月举行,《明史》(卷五十七)留下一篇隆庆大阅的仪注。以后万历九年,神宗再举行一次,当然也是居正底主张。
第六章 内阁中的混斗(下)
隆庆三年十二月,内阁中的大波来了。吏部尚书杨博致仕,穆宗召高拱复入内阁,兼掌吏部事。从此内阁和吏部底大权集中到高拱手里,他成为事实上的首相。
高拱底复起,据王世贞《首辅传》及《明史·张居正传》,完全出于居正底策动,居正和司礼监李芳勾结,由李芳提出高拱入阁,兼掌吏部。据说居正底计划,不但要引进高拱,抵制赵贞吉,而月。要借此剥夺首辅李春芳底大权。其实春芳在位,始终不曾独揽政权,居正对于蓟辽的布置,也始终不曾受到春芳底牵制。贞吉入阁以后,因为个性倔强,居正当然感到不快,但是引进高拱,抵制贞吉,简直引虎拒狼,居正不会做这样的笨事。而且穆宗二年十一月间,李芳因件旨,已交刑部监禁待决,四年四月,发充南京净军。(《明史》卷三〇五《宦官传》)要说刑部监禁的内监,能够推荐内阁大臣,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故事。
高拱这一次入阁,出于内监底力量,是无可疑的。穆宗是一位宽厚的人,但是因为他和大臣,失去了应有的联系,左右的内监,处处影响他底主张。隆庆初年最得意的内监是滕祥、孟冲、陈洪。引导穆宗游幸、玩鳌山灯、作长夜饮的,都是他们。隆庆二年,徐阶致仕,便是因为和内监不和,也许便是滕样、孟冲、陈洪这一群人作祟。高拱入阁以后,司礼掌印太监出缺,冯保认为应由自己顶补,偏偏高拱推荐陈洪。以后陈洪又出缺了,高拱推荐孟冲,再给冯保一次失望。因此冯保和高拱结下不共戴天的大仇,成为隆庆六年居正勾结冯保,推翻高拱的张本。假如我们认识徐阶失败底原因,同时再推求高拱甘心结怨冯保,一再推荐孟冲、陈洪的原因,显然地便会知道高拱第二次入阁,完全得力于滕祥、孟冲、陈洪这一群人;而且因为以后的故事,也知道高拱入阁与冯保无涉,与居正也无涉。那么,为什么隆庆元年高拱会罢相呢?事情也很显然,一则徐阶底首辅大权尚在,二则高拱和内监们,还没有发生相当的关系。隆庆三年,徐阶和高拱失职家居,丹阳“大侠”邵方先和徐阶接洽复职的事,徐阶不用;邵方再和高拱接洽,妥当以后,邵方立刻入京,不久高拱也入阁了。(《明史》卷三〇二《列女传·邵氏》)这是当时“名倾中外”(《明史》原文)的故事。所以这一次高拱入阁,推荐的人有了,居间的人也有了,一切都见于《明史》,但是《明史·居正传》却认为居正策动,不能不算是荒谬。“大侠”只是一个交通中外的恶棍,隆庆六年六月居正当国以后,吩咐应天巡抚张佳胤把邵方杀去,确是一件痛快的事。
居正对于高拱底入阁,虽然没有什么策动,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反感,毋宁说,他对于高拱,还有相当的期待。自己和徐阶底关系,这是公开的事实,但是自己和高拱,不是也有相当的关系吗?在国子监同事的时候,他们有过相互的了解,他们也知道日后在政治界应有的地位。高拱死后,居正说,“追惟平昔期许,萧、曹、丙、魏,今一旦遂成永诀,每一念之,涕泗盈襟。”(书牍十四《答司寇曹傅川》)又说“不谷与元老为生死交,所以疏附后先,虽子弟父兄,未能过也。”(同卷《答司马曹傅川》)这时居正已经当国多年了,用不到讳饰,所言自有可信。即在高拱炙手可热的时候,居正也曾说过:“今天子基命宥密,孰与成王贤?其委任公,不在周公下,薄海内外,皆蹻足抗手,歌颂盛德。即余驽下,幸从公后,参预国政,五年于兹,公每降心相从,宫府之事,悉以谘之,期于周、召夹辅之谊,以奖王室,此神明所知也。”(文集七《门生为师相中元高公六十寿序》)高拱六十岁生日,是隆庆五年十二月十三日,这时内阁只有高拱、居正二人。“周、召夹辅”,恰恰适合,也可看出高拱对于居正,还给予相当的地位,所以居正提到周、召的故事。但是高拱错了,“周公为师,召公为保,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书君姡颉罚┖纬⒉皇蔷壮晌模俊白ㄈā彼淙怀晌凡岬妆岽剩谴笕ǘ览浚悴辉敢夤怖浚糇乓桓鲇姓伪Ц旱娜嗽谧笥遥约河置挥凶吭降牡匚唬梢粤忠磺校厝换嵋鹫紊系牟话病>诱籽劭吹搅耍院罄吹惫氖焙颍豢弦赖餮簟⒄潘奈⒙碜郧空庖蝗喝鹊娜瞬模凰纳晔毙校残砀呙饕恍鞘毙惺羌尉杆氖荒甑慕浚途诱妆残校畹锰叮荒芄钩赏病8吖暗资О埽蔷诱捉杓
高拱入阁,同时兼掌吏部,用人行政的大权,一手包办,在政府里,成为最大的势力。内阁中最感受威胁的是赵贞吉。恰巧左都御史王廷在隆庆四年正月致仕,贞吉和首辅李春芳说明了,在二月中兼掌都察院。一边是行政权,一边是监察权,真是旗鼓相当。从隆庆三年十二月高拱入阁以后,到四年十一月赵贞吉致仕为止,他们是内阁中两个对峙的势力。首辅李春芳和陈以勤只是旁观,居正比较和高拱接近。这是这一年中内阁的大势。
高拱真是第一流的吏部尚书。以前吏部当局,照例不和外间来往,算是避嫌疑。到徐阶为吏部侍郎的时候,才打破这种惯习。高拱到部,吩咐吏部司官,把一切官员底姓名籍贯,编造成册,同时在下边注明贤否,所以对于当时的人材,竟是按图索骥,一求便得。他认定国防的重要,以后兵部侍郎出为总督,总督入为兵部尚书的计划,便从此确定。他认为军事行政,需要专门人才,所以对于兵部司官,不轻加更动,以后兵备道和边方督抚,也常用兵部的人员。这是他底主张。
在国家大政方面,他底第一着便是和徐阶为难。他还记得徐阶不经商量,发表世宗遗诏的故事!等待三年了,现在他要报复。世宗因为大礼,曾经贬窜许多人,徐阶用遗诏起用了,高拱对于他们,再来一次罢黜。他疏称“明伦大典,颁示已久,今议事之臣,假托诏旨,凡议礼得罪者,悉从褒显,将使献皇在庙之灵,何以为享?先帝在天之灵,何以为心?而陛下岁时入庙,亦何以对越二圣?臣以为未可。”世宗垂死的时候,相信王金、陶仿、陶世恩、刘文彬、高守中这一群人底医药,他们一个个升官。世宗死了,徐阶发表遗诏,归罪他们,于是他们一齐入狱,等待死刑底执行。从隆庆元年到隆庆四年,事态迁延下来了,也许是皇天上帝底“保祐”罢,高拱入阁以后奏称:“人君陨于非命,不得正终,其名至不美。先帝临御四十五载,得岁六十有余,末年抱病,经岁上宾,寿考令终,曾无暴遽。今谓先帝为王金所害,诬以不得正终,天下后世视先帝为何如主?乞下法司改议!”穆宗批准了,王金等因此免死,改编口外为民。遗诏当然只是大臣们底主张,但是主持世宗遗诏的,除了徐阶,还有居正。现在遗诏推翻了,我们看到居正底文章,“肃皇帝(世宗庙号)凭玉几而授顾命,天下莫不闻,而论者乃罪及方士,污蔑先皇,规脱己责,公为抗疏分辨之,君臣父子之义,若揭日月而行也。”(文集七《门生为师相中元高公六十寿序》)这是隆庆五年的事;一杯苦酒,居正慢慢地咽下。隆庆六年政变底种子,正在他胸中逐日滋长。
隆庆三年,高拱起用的时候,居正曾经说过,“喜高老起用,素在同心,世事尚可为也。”(书牍一《答山西按院饶成山》)四年之初,他也曾说,“中元再相,未及下车,区区即以忘怨布公之说告之。幸此公雅相敬信,近来举动,甚惬舆情。区区在位一日,当为善类保全一日,但其中人心不同,而区区去留,亦不能自必也。”(书牍十四《答同卿徐敬吾》)这一封信,便是非常地闪烁。什么是“其中人心”?何以去留“不能自必”?高拱底势力,正在逐日发展,居正已经感觉到威胁,然而他要挣扎,他不肯放弃政权。
第一个放弃政权的是陈以勤。在混斗的内阁中,他永远是中立。酣斗的战士们,高拱是裕邸的旧同事,赵贞吉是同乡,张居正是自己底门生,你教我怎样办?当国家大事的人多着呢,自己也不眷恋这一个地位。隆庆四年七月,以勤致仕了。
这年十月,高拱提议考察科道,科是六科给事中,道是十三道监察御史。高拱上次去职,失败在言官手里,现在便要考察言官。考察当然是一种临时京察,照例由吏部和都察院会同举行的,于是兼管吏部的高拱,便和兼管都察院的赵贞吉来一次正面冲突。贞吉疏称:“顷因御史叶梦熊言事忤旨,陛下严谕考核言官,并及升任在籍者,应考近二百人。其中岂无怀忠报主,謇愕敢言之士,今一以放肆奸邪罪之,窃恐所司奉行过当,忠邪不分,致塞言路,沮士气,非国家福也。”穆宗接受高拱底提议,事情还得办。考察的时候,高拱主张斥逐贞吉底左右,贞吉当然有他底办法,凡是高拱底左右,主张一概斥逐。僵局形成了,需要调解,调解底结果,双方人员,一概保留,但是高拱底政敌,只要与贞吉无关,还是贬斥。这一次考察,贬斥二十七人;御史王圻贬斥了;曾为给事中已迁大理少卿的魏时亮,去了;曾为御史已迁大理寺右丞的耿定向去了,曾为给事中已迁广东巡抚右佥都御史的吴时来也去了。其他还有因为曾劾高拱,此时不待考察,自行去职的御史郝杰。一切都很痛快。高拱手下,有的是言官:韩楫、宋之韩、程文、涂孟桂。谁不同意,便给谁一次弹劾。居正到了现在,慢慢地有些“去留不能自必”了!吴时来是徐阶底门生,耿定向是自己底朋友,他们都去了,居正当然有些不安。但是高拱还得先行对付赵贞吉。这一次是韩楫出马。调解尽管调解,攻击还得攻击。韩楫弹劾贞吉庸横,考察有私。贞吉上疏答辩,自称:“臣自掌院务,仅以考察一事,与拱相左;其他坏乱选法,纵肆作奸,昭然耳目者,臣噤口不能一言,有负任使,臣真庸臣也。若拱者,斯可谓横也已。臣放归之后,幸仍还拱内阁,毋令久专大权,广树众党。”贞吉决定致仕回籍了,他只是请求解除高拱兼掌吏部的大权,以免私党底建立。但是在他解职之前,国家大计,因为意外的转变,一切还待贞吉底赞襄。
中国北边的鞑靼,从明代开国之初,直到隆庆年间,永远和中原处在战争的地位。鞑靼底领袖是小王子,但是从世宗以后,领导权落到俺答手中。进攻北京的是他;京师屡次戒严,为的是他;世宗杀兵部尚书,杀蓟辽总督,也为的是他。他手下有的是鞑靼武士,但是同样也有汉人。在已往的时代,四邻底文化,比中原低,各个战士底战斗力,也许比中原强,但是组织的能力,不如中原,所以战事还是处于劣势。汉人去了以后,组织力加强了,更加影响到战斗力,中原底地位,便从优势转到劣势。这便是内奸底“成绩”。明世宗的时候,邱富、赵全这一群人投了鞑靼,慢慢地诱合沿边的汉人,一直到几万人,成为内奸集团。他们在丰州筑城堡,开水田。这个地方称为板升,板升是鞑靼语的房屋。他们替俺答计划战争,有时也领导敌人进攻长城。
邱富死在进攻祖国的战役里,但是,还有赵全。赵全引导俺答进攻大同。赵全计划尊俺答为帝,自己也准备称王,一切的进行,顺利得和流水一样。但是祸难来了,赵全终于失败在一个女人身上。
俺答底第三个儿于铁背台吉死了,遗下一个小孩把汉那吉。俺答把他交付妻子一克哈屯,长大以后替他娶妻比吉。偏偏把汉那吉还不满足,他又爱上姑母底女儿三娘子,把她娶了。事情应当满足了,不幸俺答也爱上他底外孙女。三娘子便转移到外祖底怀抱里。嫉妒、羞愤、惭恨、怨毒,都集中到这一个青年底身上。鞑靼底帐幕,容不下失恋底痛苦。他诅咒鞑靼,终于携同比吉,和乳母底丈夫阿力哥一共十几个人脱离了北边。
十月的霜风里,十几匹鞑靼马匆匆地赶到长城底边界。他们要到大同,和大同巡抚方逢时见面。最近的过去,宣大边外,勉强偷安了几时,现在降人到了,大家晓得后边必有追兵,所以方逢时通知宣大总督王崇古的时候,便有人主张不受,他们认为孤竖无足重轻,但是逢时以为机不可失,崇古也以为奇货可居。在督抚同心的情态下面,终于由方逢时派了骑士五百人迎接把汉那吉。这一个失恋的青年,暂时成为巡抚衙门的上宾。
崇古、逢时都是这一年调到宣大的。崇古还记得在从三边总督调任的时候,居正和他说过:但此中事惰,与关西稍异。虏强,一也。云中北直虏廷,板升叛逆,倚虏为患,二也。士无斗志,惟务贿免,三也。卒惰而玩,将令不行,四也。密迩畿甸,畏避情深;小入则大虏势以为解脱之地,小胜则张虚声以邀式遏之功;积习故套,牢不可破,五也。夫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公所谓非常之人也,五者之患,庶其有療乎!愿熟计而审图焉。(书牍二《答蓟镇抚院王鉴川论蓟边五患》。按官衔及标题皆误。)
崇古看定这一次是非常之事。把汉那吉来了,其实是一个俘虏,崇古底计划是交换俘虏。一个鞑靼少年底失恋,值不得考虑,他和方逢时决定要趁此索回赵全。逢时准备派百户鲍崇德出云石堡,和俺答接谈。事情正在进行,居正已经得到消息,他立刻和崇古说:昨有人自云中来,言虏酋有孙,率十余骑来降,不知的否。俺答之子见存者,独黄台吉一人耳,其孙岂即黄台吉之子耶?彼何故率尔来降?公何不以闻?若果有此,于边事大有关系,公宜审处之。望即密示,以信所闻。(书牍二《与抚院王鉴川访俺答为后来入贡之始》按题衔误。)
居正底情报很快,但是还不甚精确。等到崇古底报告到了,居正才决定对策:虏种来降,虽朝廷有道,能使远人向化,亦公威德所及也。庆幸庆幸!顾此事关系至重,制虏之机,实在于此。往年桃松寨事,庙堂处置失宜,人笑之,至今齿冷。(嘉靖三十六年,俺答子辛爱之妾桃松寨降,兵部尚书许论绐其西走,阴告辛爱执而杀之,见《明史》卷二二七《鞑靼传》)今日之事,又非昔比,不宜草草。顷据报,俺酋临边索要。仆正恐彼弃而不取,则我抱空质而结怨于虏,今其来索,我之利也。公第戒励将士坚壁清野,扼险守要以待之,使人以好语款之曰:“吾非诱汝孙来降,彼自慕吾之化,丑彼之俗故耳。中国之法:”得虏酋若子孙首者,赏万金,爵通侯。‘吾非不能断汝孙之首以请赏,但以彼慕义而来,又汝亲孙也,不忍杀之,且给赐衣服饮食甚厚。汝欲得之,自当卑词效款,或斩吾叛逆赵全等之首,盟誓于天,约以数年,骑不入吾塞,乃可奏闻天朝,以礼遣归。今乃肆其凶逆,称兵挟取,吾岂畏汝者?今宣大人马,非复往年之比,汝来则来,吾有以待之!……“虏之入犯,乃其常事,即其孙不降,彼亦必入,我亦必防。公宜坚持初意,审定计谋,毋为众言所淆。……但那吉数人,置之镇城,宜加防范,毋令与外人相通,厚其给赐,毋使复萌归念。续降之人,真虏分配将士,华人各与宁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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