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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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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圆一怔,他接过信,三下两下打开,一行娟秀的小字出现在他眼前。女儿在西域建立了春蕾堂,放心不下,今又随张君西去,望父亲保重身体,勿为女儿挂念!
张焕走了!崔圆大吃一惊。张焕昨天上午才抵达长安,怎么今天就走了,昨晚女儿深夜送来信,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难道!难道!他的信是在给自己示警不成?
崔圆的心中乱成一团,他急欲站起身,却忘了自己根本无法站起。忽然,他感到了一阵剧烈地眩晕,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摔倒在床下,将旁边案几掀倒,上面茶杯、药碗纷纷打翻在地,摔得碎片,大管家和几名侍妾慌了手脚,他们七手八脚将崔圆抬上床榻,大管家见老爷脸色异常惨白。他来不及再管崔宁之事,急跑出房间命人去请御医。
半晌,崔圆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叹息一声,对几名抢进屋的侍卫虚弱地说道:“速去把崔寓给我找来!”
长安西二十里之外,张焕表情严峻地立在一座小山丘上,眺望着东方地平线,一轮红日正从弥漫大地的浓雾中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映红了天际,映红的树林。莽莽树林如漂浮在浩瀚的大海之中。
在他身后是如白练般的镐水,两千骑兵正静静地屹立在清晨的寒风之中,这时,远方传来地激烈的马蹄声,随即二里外的官道上出现大群骑兵的身影。他们疾驰而来。在他们中间,隐隐夹杂着一辆马车。片刻,骑兵群汇入了大队,张焕一抖缰绳,催动战马向那辆马车驰去。
车帘拉开了,露出了崔宁美丽而又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脸庞,她地笑容俨如朝霞一般灿烂,忧伤已经在她眼中不复存在,他们俩相视一笑,此刻,再不需要什么语言,他们的心已经相通,千言万语都在一笑中消融。
张焕抬起头,迎着万道金光,一股豪气从他心底腾起,他重重一挥手,大声令道:“出发!”队伍迅速启动,二千骑兵浩浩荡荡向西开去。
从长安到凤翔约三百余里,按普通脚程,二天便可抵达,正月初三,张焕的大队人马抵达了凤翔,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在崔圆调往蜀中的大军中,就有驻扎在凤翔的三万重军,军队在蜀中全军覆没,而新的军队一时还没有补充进来,此刻凤翔的防御十分薄弱,尚不到八千人,由于兵力稀少,使得所有地军队都集中到了凤翔城和散关两个战略要地,而它的属县,如县、陈仓县、岐山县等等都几乎毫无驻军。
由于崔庆功被免职,现在的凤翔节度使便由原来的节度副使李莫担任,张焕大队人马离凤翔城还有约五里时,李莫便亲自带了数百骑兵前来迎接。
他已经接到崔圆的飞鸽传书,命他放张焕回陇右,但是不得进凤翔城内,只能绕城而走,不过就算没有崔圆的命令,李莫也一样会放张焕回陇右,就在接壤的开阳郡内,驻扎有张焕的一个营,约一万余人,而在开阳郡西面的陇西郡和北面的原郡内,都各有一万驻军,甚至再往西地金城郡内更有张焕直属的数万大军,如此密集的军队驻防使李莫深为忌惮,他很清楚,如果张焕想拿下凤翔,实在是轻而易举。
“张使君前几日才去京中述职,怎么今天便回来了?”李莫迎上来笑眯眯问道。
张焕拱拱手笑道:“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便赶回来了。”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又笑道:“现天色已晚,我打算在凤翔歇一夜,不知是否方便。”
“我就是为此事来找张使君商量。”李莫十分为难地说道:“并非我不想让使君进城,而是城内军心不稳,我怕张使君进去反而会引发事端,所以张使君若要歇息,能否去虢县或者岐山县?”
“这倒无妨。”张焕笑了笑,又不露声色地随口问道:“城中为何军心不稳。”
“唉!”李莫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不怕使君笑话,蜀中一战死了这么多人,凤翔城内住着很多他们的家属,已经乱过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用重额的抚恤金将他们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昨日传来消息,汉中阵亡军人的抚恤金已经下来,每户人家可得五十贯,可凤翔郡每户人只发下来十贯,相差数倍之多,引发了军属和军队的强烈不满,我已上书朝廷,请朝廷给个说法。”
说到这里,李莫已经是忧心忡忡,他今天一早便发鸽信给崔圆确认此事,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若再没有明确的说法,说不定凤翔城的驻军有发生哗变地可能。
张焕却冷冷地笑了,看来这就是裴俊的安排了,虽然抚恤金标准由兵部制定,但钱却是户部下指令给太府寺拨付,为了让自己找到出兵凤翔的借口,他便用扣减凤翔府军属抚恤金的手段来引发军队闹事,当然,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裴俊在凤翔军中一定还有内线,在关键时候激起兵乱。
“既李将军不方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虢县歇一夜。”说罢,张焕对军队下令道:“向南,去虢县。”大队军马闻令而调头,张焕笑着向李莫拱拱手,便带着军队向南而去。
虢县离凤翔城所在的雍县约十里路程,这里已经紧靠秦岭,地势复杂,官道起伏较大,行走不便,大队人马快速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了虢县。
虢县算是凤翔府地大县,有五、六千户居民,数万人口,县令姓陈,三十余岁,也是进士出身,在虢县已经做了三年县令,颇有清誉,听衙役说,有大军入境,陈县令慌忙跑出县城迎接,“下官虢县县令陈英,参见张使君!”
“陈县令请免礼!”张焕也听说过此人一向爱民如子,又见他气质儒雅,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便温和地笑道:“我们本打算去凤翔城投宿,但李将军说不太方面,他建议我们来虢县歇息,如何?陈县令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吧!”
“张使君来我们虢县歇息,下官深感荣幸,只是县城狭小,恐怕容不下几千人马,请使君谅解。”
张焕微微一笑道:“不妨,大队士兵在城外歇息,我只带三百人入城,这样可方便?”
陈县令连忙答应,“使君先请驻营,下官这就去给使君安排住处。”
当下,二千人马都在城外扎营,而张焕则在三百亲兵地护卫下,携崔宁进入了县城,不料他刚进入城门,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道:“张都督夜驻凤翔,可是想趁机拿下凤翔,逼迫崔圆让出右相之位乎?”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终南异士
“什么人!”突来的警示使张焕和他的随从都立刻紧张起来,十八名特卫已如一阵狂风掠入黑暗,片刻便从城门昏暗处推出一名男子,只见他年纪约五十岁,须发已半白、衣着陈旧,显得有些落魄,但他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桀骜不群的冷笑。
几个亲兵搜了身后,将他推到张焕面前,张焕马鞭一指他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作惊人之语?”
那男子却不回答,负手望着天空,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张焕身后的蔺九寒大怒,抡起马鞭兜头便向他抽去,张焕却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冷冷地看着马鞭抽下,而那名男子也无动于衷,斜睨着张焕,冷笑不止。
鞭及头顶只有一寸之时,呼!地又缩了回去,蔺九寒咧嘴一笑,他是张焕的亲卫头领,怎可能如此冒失,不过是试探罢了。
张焕微微点头,向两边亲兵施了一个眼色,便护卫着崔宁的马车直接向前走去,走出十几步,只听蔺九寒在身后道:“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虢县城池颇大,由于中唐以来未遭战火波及,它依然保留着开元、天宝年间的结构,一条南北向的中轴线将县城一分为二,道路整齐,屋舍成片分布,县衙和书馆等行政教育机构在北,而各种商业店铺在南,此时天色已黑,寒夜里路上行人不多陈县令已经安排好了张焕一行的住宿,由县里最大的虢城客栈接待,原先所住地人被劝到别处。整个客栈都被张焕地人包了下来。
张焕见陈县令事事过问。安排得十分尽心,便笑着向他谢道:“陈县令,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你了,你且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们自会离开。”
陈县令再三嘱咐了客栈掌柜,见确实不再需要自己,便拱手回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若张使君有什么要求,可直接派人到县衙内院寻我。”
说罢,他又向张焕行了一礼,方才慢慢退去。这时崔宁下了马车。望着他的背影对张焕笑道:“焕郎,你不是常说好官难寻吗?这名陈县令就不错,为何不借调他到陇右去?”
“官好不好不是在对我怎么,而是在对于民,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官很简单,找些细节之处观察一下便可知晓了。”
张焕见崔宁只有单身一人,也没有带丫鬟,便笑道:“你若有兴趣,我明日带你去买两个丫鬟。咱们顺便去摸摸这个陈县令的底细。”
崔宁点了点头,抿嘴一笑,便跟着张焕进了客栈,虢县位于渭河之滨,物资、商贾往来极多。也使得这里的客栈规模都很大。虢城客栈占地面积极大,有数百间房屋。可容千人同时居住,仅店里的伙计便有百人之多,不过现在是寒冬,渭河已经结冰,舟船不行,再加之又是新年,故客栈地原来的生意也十分冷清,张焕他们一行到了,顿时使客栈里热闹起来。
张焕和崔宁住在一座精雅的独院里,这里仿佛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到处是奇花异树、假山鱼池,显得幽深而静谧。
独院有四间套房,皆布置得十分华丽,其中一间是整个客栈的贵宾房,只供特殊身份的客人使用,极少打开,今天陇右节度使的到来,使得这间贵宾房在新年伊始便启用了。
这是有四、五间屋子地套房,布置奢华,打扫得一尘不染,最里面一间是寝室,中间是起居室,旁边还有个小小地书房,而最外面一间则是会客室,崔宁一路辛劳,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进里屋收拾去了。
张焕则坐在客堂上对亲兵道:“把他带进来!”
片刻,几名亲兵把那个妄语者领了上来,亲兵对他倒也客气,并没有为难他,那男子走进房间,便快步上前向张焕微微行了一礼,“终南山野人胡镛参见张都督。”
“先生请坐!”张焕笑着摆了个手势,借着明亮的灯光,他又再一次打量这个语出惊人者,他衣着虽旧,但身材修长,面白如玉,尤其颌下长须足有一尺长,显得飘然出尘,颇有一点神仙气质。
胡镛?张焕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从没有听说过,虽然是无名之辈,但他能一语道中裴俊命他来凤翔的目的,见识倒也不同寻常。
张焕不敢轻视于他,便问道:“请问胡先生最近可去过长安?”
“我一直便在凤翔,已一年未去长安?”
张焕笑了笑,就直问道:“既然先生未去长安,那怎么知道裴相想取代崔相国?又何以知道我来凤翔是为逼崔相让位?莫非先生有鬼神不测之术?”
他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咄咄逼人,他当然知道这个胡镛没有没有什么鬼神之术,他要么就是大智慧人,要么就是裴俊的暗探,不过就算他是裴俊的暗探,裴俊也绝不会把这等重大的隐秘告诉他,张焕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对他充满了好奇。
胡镛呵呵仰头一笑,“我没有什么鬼神不测之术,只是从最近发生的各种迹象所推得出的结论罢了。”
他见张焕笑而不言,便接着说下去道:“河陇之变使崔圆刚刚因崔、韦联盟而取得地权力优势一夜之间不复存在,而蜀中大败更使崔圆权威扫地,甚至一病不起,这两次大唐地方上的巨变,裴俊便是最大得益者,他不仅在内阁占了上风,而且关中兵力严重失衡,这可是他取代崔圆为右相的千载难逢机会,他并非善男信女,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就在想,他会不会趁凤翔防守薄弱之机。取凤翔而逼崔圆让位呢?偏巧今天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抚恤金问题引发军心不满,二便都督率两千人返回凤翔,所以我便推测这极可能就是都督要取凤翔了。”
“先生何以见得我来凤翔就是要动武?我只是回陇右路过凤翔罢了,正好天色暗了,借宿一晚。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张焕不露声色问道。
“都督回陇右经过凤翔当然很正常,但时间上不对。”胡镛很自信地笑道:“五天前都督经过凤翔去长安,五天后便回来,那说明都督在长安只呆了一天,应该就是正月初一,正月初一举国休息,自然没有什么述职。而陇右那边局势平静。若有急事赶回,也不会在凤翔休息了,那都督请告诉我,只在长安呆了一天,甚至连述职都不参加,便急急赶到凤翔,这又是为什么呢?”
张焕半天没有说话,虽然他只是一种猜测,并无什么证据。但思路之宽,对朝局把握之准,令他不得不对此人刮目相看,他心中忽然起了一种爱才之意,自从李泌不肯跟他来河西。他身边一直便缺乏高明的谋士。杜梅虽然不错,但他地视野狭窄。大局观较差,在很多方面帮不了他,至于孟郊等人只是白面书生,只能替他整理文书,远远谈不上军师二字,倒是今天偶然遇到这个胡镛,眼光深远,正是自己所急需之人,而且他主动出来拦自己,就说明他是有心来投。
不过张焕虽然很动心,但他还想再考验这个胡镛一番,沉吟一笑,张焕便坦诚地问他道:“适才先生说到天下大势,可谓眼光独到,先生能否再替我分析一番,我将来该如何在天下大局中行棋?”
胡镛对此早就胸有成竹,他淡淡一笑道:“都督要想下一步妙招,那首先得明白棋盘中地局势,世家朝政的格局已经平静了十七年,七大世家各有势力,以实力强者先为右相,先裴后崔,在向下轮换,一直便是如此,但自从前年回纥人南侵开始,严重削弱韦家地实力后,这个相国轮换制度便被打破了,崔圆使用各种手段再度为右相,随即皇上驾崩、弱主即位,看似世家朝政依然存在,事实上世家朝政已经名存实亡,而变成了实力朝政,谁的实力强,谁就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崔圆也看到了这个问题地严重,他为了维系这种世家朝政,便修改了门荫制度,使得大量的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剥夺了寒门子弟为官的机会,也抑制了李氏皇族的再起,使朝野发生了严重对立,可以说,这件事便是目前朝中巨变的之根,也就是这个原因,使得朱在蜀中的叛乱发展得异常迅猛,张使君也才有机会占据河陇,所以,我敢断言,就是以张使君和朱的横空出世为标志,大唐将进入一个剧变地时代。”
胡镛这一番深刻地见解使张焕震惊异常,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向胡镛深深施了一礼,“先生大才,张焕失敬了!”
胡镛连忙回礼,他十分坦率地说道:“实不瞒都督,我原本是豫太子幕僚,十七年前宫廷政变之时,我正在凤翔督粮,太子一死我便成了朝廷的通缉要犯,无奈,只好隐姓埋名逃入终南山,直到十年前,我才离开终南山,开始云游天下,去年夏天我在彭郡无意中遇到了李泌,这才知道原来都督真是豫太子之后,我当即便回到凤翔,注意你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次你趁机占领陇右,我便知道自己再次出山的时机到了。”
“原来胡先生竟是我长辈!”张焕感慨万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谁说父亲没有给自己留下遗产,荔非元礼、辛云京等关陇老将,李泌、胡镛这等深谋远虑方的谋士,还有李勉等朝中大臣,这些都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宝贵财富。
他当即半跪向胡镛行了一个大礼,“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公子使不得!”胡镛急忙将张焕扶起,他默默注视着豫太子之子,眼中微微闪烁着泪花,十七年了!原以为自己将终老一生,想不到自己还能再次为主公效力。
他恭恭敬敬地将张焕扶坐下,自己却郑重地跪了下来,缓缓地向他磕了三个头:“我胡镛愿为主公效力,忠心不移,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先生请坐下说话。”张焕欣然接受了胡镛的效忠,这才请他坐下,坦率地对他说道:“先生猜测得很对,我确实是受裴相之托来取凤翔,不过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次行动,直接回陇右。”
“为何?”胡镛有些惊讶,他连忙问道:“难道都督打算放弃裴俊这棵大树了吗?”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半晌,他忽然冷冷一笑道:“裴相虽然是我岳父,他也曾说过有意扶我上位,但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不能威胁到他的权力,其实我很清楚,他虽然反对世家朝政,但他的真实目地不过是想把七家均权变成一家独霸朝廷罢了,他的相国之位是永远不能失去,所以,他绝对不会真想扶我上位,他也是和崔圆一样,想扶持一个弱主登基,从而控制朝纲。”
说到这,张焕长长地吐了口闷气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若真助他得了右相之位,恐怕我自己的机会就没有了,所以,让崔家继续为右相,保持朝廷的权力平衡,对我而言未必是坏事。”按张焕的性格,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给下属听,不过胡镛既然是新人,他若不拿出一点真本事,对方恐怕会小瞧于他,说完这些话,他眼一挑向胡镛望去,等待着他继续阐述自己地行棋之道。
胡镛对张焕地话暗暗赞叹不已,难怪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夺取韦家地基业,果然有心机,他也知道张焕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比如他想保持朝廷权力平衡,仅仅不接受裴俊的任务是不够的,他必然还有动作,这一点他就没告诉自己。
不过,胡镛并不在意张焕的保留,作为一个主公,若事事告诉属下,那他也就失去了领袖的神秘感;相反,作为一个属下,若对主公有隐瞒,那才是大忌。
胡镛微微一下笑,便继续道:“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安抚都督,据我所想,朝廷或许会让都督进京为官,将都督纳入官场的权力游戏之中。”
张焕忽然想到了裴俊的话,他笑了笑插口道:“那依先生的看法,我是进京当官好,还是不进京好呢?”
“当然是进京!”胡镛毫不犹豫道:“我偏向于进京为官,这样可以给自己打下良好的权力基础,不过现在不行。”
“为何现在不行?”张焕问道。
“现在都督刚刚占领陇右便进京为官,那会给朝野众人留下强权者的恶劣印象,对都督的声誉十分不利,相反,若都督夺下河湟或河西,成为大唐的功臣,那时,不仅趁蜀乱夺取陇右的恶劣影响被一扫而空,而且举国上下还会认为都督就应该进驻陇右,那时再入朝为官,岂不是可趁东风而起吗?”
张焕抚掌大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胡镛一席话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在门外禀报道:“启禀都督,城外军营传来消息,有一名从凤翔过来之人要求见都督,他说你知道是什么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奴隶风波
“知道是什么事?”张焕微微冷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裴俊在凤翔的暗探来找他了,按照裴俊的计划,他要占领凤翔,但师出无名不行,仅靠他两千骑兵也不行,这中间需要大量的准备,可是张焕只有一两天时间。
尽管他无心占领凤翔,但在裴俊那里,他还是必须有所交代,在他出发的途中,他已遣快马命令陇西郡和开阳郡的两万兵马做好准备,这样一来,就算他无法拿下凤翔,也并非他的原因。
张焕沉思了片刻,便对胡镛道:“事情很急,我路上再慢慢对先生说,现在先请先生去换身衣服。”
说着,他向两边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将胡镛请了下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张焕一人,他关上门,返身向里屋走去。
这套贵宾室无论客堂还是起居室都布置平常,但寝室却截然不同:房间里弥漫着栀子花的幽香,一对红烛突突地燃得正旺,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装饰着大食的流苏,一张用红木精雕的床榻上铺有厚厚的簇新的被褥,淡紫色的幔帐从屋顶拖下,洋溢着一种浪漫的情调。
崔宁已经沉沉睡去,她的脸庞酡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张焕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滚烫,崔宁似乎生病了。
张焕怔怔地望着她,心中充满了内疚,这是他的责任,她一路奔波。父亲病重。崔宁承受着身心与身体两方面的疲惫,可她却从未对自己抱怨过,只是默默跟随,现在她终于病倒了,却连个服侍地丫鬟也没有。
张焕急忙倒了一杯热水。在她耳畔轻轻低呼,“宁儿!宁儿!”崔宁慢慢睁了开眼,哎!了一声,急忙要坐起身,“我怎么睡着了。”
张焕却一把按住了她,崔宁只觉头一阵剧烈疼痛,浑身酸软无力。她只得又躺下。“焕郎,我好像病了。”
“是!是我没替你着想,让你跟着我受累了。”张焕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地手,笑着安慰她道:“你躺着,我来照顾你!”
崔宁见爱郎体贴,她心中充满了感激,轻轻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睁开眼道:“焕郎,你去忙吧!我不要紧的。”
“我现在确实无事,你就安心睡吧!我会守在你身旁。”张焕轻轻拂开她额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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