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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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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该回都督府了。”她的眼泪收放自如,泪挂两颊,黑眸却不再掉泪。她破涕笑道:“早点回去,好撇开关系。”
他停步,转身望她。“撇开关系?”
“大哥收拾包袱,是为回都督府,这对你对我们都好。其实每月房租对你只是九牛一毛,如果免费供给咱们租用,有多少进士会感激你,将来在朝中若立为内阁学士或者封赐侍郎、尚书,念你恩德的必有回报,这算是长远投资;但你不要,你一定得要咱们付租,三餐附赠,点心要钱,仆佣是有,却只有一人守着那作为租舍的房院,比照一般客栈要好上一点而已。大哥,你是存心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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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之祸。省得人说你养这些同僚是为自己。”
他冲动地跨前一步,小堇以为他要打人,连忙拉住他,吓叫道:“爷!”
“你……”
“大哥?”她笑着。
真巴不得用力摇晃她的肩,问她为何要是女儿身?是男的,多好!能猜中他心意的,只有她。
他家中有弟,但各有志向,他们对他为国为民的选择不表赞同、也不表反对,更别说是了解他在朝中的心思,如果她是男的多好,定要当下立收她为义弟,与他共同尽忠!
偏她是女的,一个女人能有什么作为?
“爷,爷,别气别气!”小堇急叫道。瞧见聂沧溟青筋毕露,心里吓了一跳。她自跟随他以来,从未见过他和颜悦色以外的表情,即使有人挑衅,即使有人中伤,爷也不曾暴怒过,但今晚连连动怒,对象都是同一人。
“大哥,好走。小弟懒,所以不送了。”她露齿笑道。
聂沧溟瞪着她半晌,才咬牙道:“小堇,走吧。”
又看她一眼,几乎要搥胸顿足;每看她一眼,就觉心痛不已,这样良好的俊才……竟是女的!
谭碔砆目送他们离去,有一搧没一搧的,喃喃道:
“思考……真累。”
她一向不太愿意动脑,与他交锋,不但得观色,还得揣其意,不停地转动她快生锈的小脑袋。
“奇怪,为何他不喜欢我呢?他是个习才之人,应当礼遇我才是,怎么反而对我处处恼怒?”沉思了会,直到凉风袭来,她打了哆嗦,连忙将烦恼拋诸脑后。
他的心不好猜,但无妨,只要能当靠山就好。她又撕了一个包子,舍皮只吃馅肉,咕哝道:“真饱。”
第二章
海风袭来,飘来一股淡淡的海水味,一如聂五身上的气味。
“送到这里就好,反正小舟在前,我是去定狐狸岛了。”聂五笑道,俊秀的脸庞透出一丝诡异。
聂沧溟淡淡一笑。“此次一别,不知何年再聚,多送你一程也无妨。”
聂五瞧他一眼,哈哈大笑。
“大哥,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送我,究竟是为我,还是为其他人?你怕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就近据山为寇,与朝廷相抗?真是这样,这又有什么不好?反正上有昏君、下有贪臣,吃苦的是百姓,你猜,我的出现,能救多少百姓?”他年纪轻轻,已有唯我独尊的心思。
小舟靠岸,聂五毫不迟疑地跃上去。
他回首,戴上狐狸面具,说道:“大哥,狐狸岛是我的,我可以让它成为天堂,也可以拿它当人间地狱,更能将它视作成为大明皇帝的跳板。”见聂沧溟面容一整,他笑得更邪。“你以为我真要当皇帝?那样的皇帝,我才不受。大哥,自幼人都赞我聪明过人,为什么,因为我锋芒形于外;而你就不同了,你的反相就是你的面具,一辈子也不肯拿下。你心里在想什么,永远没有人了解……”
既然无人了解他,那么他就将一生奉献给朝廷吧!当时他如此答道。
“聂兄,你在想什么?”左军右都督段元泽走进都督府里。
聂沧溟回过神,微笑道:“我在想,方才其他地方参与京督的军队名单已呈上来,你何时会交出京师军队名单?”
哎呀,来得不巧。段元泽堆起笑。“那事稍后再谈,现下有一个大问题——”
“哦?”他随口应道,收敛心神。已许久未曾与五弟联络过,为何刚才会忆起他临走前的那段话?
“这个问题,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聂沧溟一僵,原要站起的身子硬生生地停下。他迟疑了下,满面笑容试探道:
“翰林院出了问题?”
“是啊。翰林院的今科状元谈显亚,你可见过?”
“前几日在奉天殿外,远远看过一面。”他略急答道,接着问:“然后呢?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段元泽见他急促,失笑道:“沧溟兄,难得见你这么紧张,难道你对吴大人千金有好感?”瞧见聂沧溟面色疑惑,他解释道:“状元公与你年纪相当,又相貌堂堂,果真被吴大人相中,意欲招赘。怎么?你真对吴千金有好感,我找个媒婆帮你说上一说好了。”
“我连她一面也没瞧过,谈什么好感?”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谭碔砆可真幸运,女扮男装数日待在翰林院里,竟无一人看穿,反倒累得他,日日夜夜担心受怕。
怕她一朝被揭露,累他性命。
“吴大人今日因病未上朝,元泽儿的消息真是灵通。”
“我倒宁愿你说我是八面玲珑,京师里的小道消息没一个逃得出我的眼下。”段元泽自豪道:“除去榜眼程孝隆高龄外,状元与探花皆是年少之身,行情看涨。从我安排的密线得知,吴大人原望谭碔砆高中榜首,将女许给他,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圣上钦点谈显亚为状元,我与他交谈过几句,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将来有吴大人当靠山,他在朝中官运怕要扶摇直上了。”
“你的小道密线还真多。”
段元泽不理他的半讽,继续说道:“榜眼程孝隆太老,咱们跳过他,直接谈这探花郎吧,我也跟他谈过几句话,这孩子……”
聂沧溟的心跳快了一拍,哑声问道:
“如何?”元泽与他曾随同一将军征战沙场,一路受封至此,虽自调升京师之后愈见懒散,但他对大事的眼力不差,应能辨出她的性别。
段元泽奇怪地瞥他一眼,说道:“这孩子真够聪明,又不会锋芒毕露,朝中有这等新血,是大明之福。沧溟兄也有识人之能,瞧见他的第一眼,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聂沧溟不自觉地苦笑。他确实曾想认她为弟。
“沧溟兄,我乍看他的第一眼,你猜我心里还怎么想?”
聂沧溟刚放松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你……你怎么想?”他微颤道。果然被认出来了,要怎么与她撇清关系才好?
他的失态,段元泽看在眼里,暂不作声,只是说道:
“你也知道近年贵族淫乱有加,养娈童不算,各式各样淫乱的花招都出笼了。我还曾听有贵族在比谁家生的男童最美,咳咳,我近日所见的少年还真是……好看得紧。”不止谭碔砆,前几个月告假下南京顺到聂府拜会,看到一个好可爱的小男孩,差点心动将他拐回家,听说是聂沧溟的十二弟。唉,如果是孤儿,他铁定将那小孩带回家,从此走上不归路。
“然后?”
还有然后?段元泽不动声色记下谭碔砆此人,下个结论:
“我敢打包票,家有未出阁闺女的老臣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得不久后咱们又得去喝喜酒了。”
“她能成亲才怪。”
“我少见沧溟兄对人颇有微词,莫非你听见我不知道的传言?”
聂沧溟闻言,立露微笑,巧妙转移话题道:“怎会呢?倒是元泽,你成天收集这些小道消息,能给你带来乐趣吗?”
“京师太平,我成天闲来无事,能做什么?喝茶套些无关大雅的消息以自娱,好过狎妓赌博嘛。”即使表面上与聂沧溟亲如手足、共赴生死过,但仍看不透他的心,不敢在他面前抱怨朝廷之乱象无道。
忽然有仆引一名小太监进来,聂沧溟猛然又站起。
“黄公公,莫非是翰林院又出问题?”
小太监吃了一惊他知自己在何处工作,连忙点头。“奴才确实从翰林院而来,谭大人他——”
“哪个谭(谈)大人?”聂沧溟胆战心惊地问,笑容早已敛去。
小太监低垂着头,恭敬答道:“是新科探花谭大人。”
“啪”地一声,聂沧溟手里镇石折成两半。
段元择与小太监不约而同地向他望去。
“沧溟兄,是不是哪儿不对?”段元泽警觉问道。
果然她的身分终究不保。朝中百官阅人无数,怎会看不穿她的女儿身?这下可好,她被揭露,竟差公公前来,想要做什么?想将他拖下水,她是在作梦!
聂沧溟的心眼极多,无数的可能性从脑海晃过。他的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岂能教一名无用女子一块拖死,毁了他的大计?
他暗咬牙切齿,正谋脱身之道,小太监又说道:
“谭大人在翰林院昏了过去,昏前要奴才请爵爷过院。”
“昏?”聂沧溟千绪百转,多疑问道:“公公是指……她病了?怎么不求太医暂过院诊治……”是了,她是女儿身,大夫一把脉便知分晓,她当然找他……为何要找他?
他也不过租了一间小房给她,并无其他关系啊。
段元泽见他神色不定,试探问道:“沧溟兄,你何不过去瞧瞧?”
“人各有其职,我在五府,她在翰林;一是军,一是文,我过去,徒惹闲话。”若留把柄,对他的将来亦有害处。他对小太监说道:“黄公公,她既不愿就诊,就烦请你背着出宫门——”
话头徒然一顿,心想,皇宫之内,不得坐轿,由黄公公来背,说不定会发现她的女儿身……杀头是她的头,但难保不会拖累到他这个可怜人。
他的牙根收紧,五爪紧嵌进桌案上,从嘴里迸出话来——
“罢了,公公,你带路吧。”语毕,随着太监走出都督府。
事必有蹊跷!直觉告诉他这个小道王,跟着聂沧溟,绝对可以发掘新消息。段元泽快步跟上前,问道:
“沧溟兄,你……跟探花有过节?”
“怎会有呢?”他勉强挤出笑。
“那为何你一听见他,你著名的笑容也不见……啊,我明白了,他对你一定很重要!”
“重要?”聂沧溟低吼道。随即注意他们瞪着自己,连忙暗笑:“她不过是我府内房客,就算照面也只是点头而已,何来重要之说?”跟她撇清关系才是真。
“沧溟兄,你不必激动,咱们都明白,都明白了!谭碔砆只是房客,没什么重要,你只是担心他而已——”
担心?他当然担心,担心自己本无罪,到头却得陪她一块掉头!天见可怜,他巴不得那日没去奉天殿,让她毫无亲近他的机会!
“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你别乱传话。”聂沧溟暗吸口气,平缓说道。
“我懂……我懂。”段元泽瞪视着聂沧溟额上跳动的青筋。“你……开始在面目狰狞了,沧溟兄。”他暗示道。
相处多年,今日算开了眼界,瞧见聂沧溟除微笑之外的表情。这时才会想起他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有着喜怒无常的情绪。
走进翰林院,不及向翰林官员一一打礼,直接瞧见谭碔砆坐卧在长椅上,状元谈显亚正要探她前额。
“状元公请住手!”他脱口大叫,立时吓了在场官员。
“是聂爵爷?”谈显亚吓了跳,连忙收回手。
“正是。”聂沧溟上前,巧妙推开他,半蹲下来贴近她的脸,咬牙道:“谭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他尽力为她保持贞节,她真该好生感激他。
她掀了掀眼皮,见到是他,气若游丝地笑道:“大哥,你那一声真可怕,都把我给吵醒了。”
“你不是昏迷,是在睡?”他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问道。
“不,我是饿了。”
“饿了?你是说,你饿了才昏过去?”
“大哥果然聪明。”
瞪她的眼几乎要吃了她。听见段元泽在轻咳,似在提醒他又失态了。他再度挤出微笑,低声又问:“莫非翰林未供你三餐?”
“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一日要吃六餐。前几日还好,在这里我勉强忍回聂府,请人送来点心,但聂府规矩每一顿点心都要钱,我的盘缠早用尽了,从昨晚我就没有消夜可吃,今天中午送来的午饭我也不爱吃……”
“所以宁缺毋滥?”
“知我者,大哥也。我快饿死了……我一饿,就没力气编修,头昏眼花的,全身虚脱无力,我一定得躺上两天……”
身侧的拳头紧握,聂沧溟瞪着她苍白的脸色,一股怨气涌上胸口,克制把她活活掐死的冲动。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来应试!”躲在家中当千金小姐,不是更好?
“大哥岂能因我身子上的弱势,而否定我的梦想呢?”
“考中探花,就是你的梦想?”他咬牙。认识她起,他的牙,咬得好痛。
她闻言恍惚了下。他看在眼里,不及说什么,她又虚弱地说:“可别管什么梦不梦想的,小弟快饿昏了,我这一昏过去,真要大病了。”
她的唇发白,半垂着黑眸,像随时真会昏过去。
“爵爷。”谈显亚上前,小声说道:“不如让我请公公背她出宫,再雇轿子回府休息……”
聂沧溟听而不闻,忽然转身拿起她的披风,包住她的身子,而后将她从长椅上打横抱起来。
她的身子极轻,毫无重量,难以想象一天吃六餐的胃口,竟然养不胖身体。
她直觉将脸埋进他的胸前,闭上虚弱的眼睛。
他嫌恶她的轻浮,但仍保持微笑,对着在场翰林官员说道:“让各位担心了。”
“不……一点也不……”谈显亚粗哑道。立刻清了清喉咙,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羽毛般的身子,再往下移到隔着披风抱住她的厚实双手。
聂沧溟的笑容有些僵化,抱着她往门外走。
“哎呀,我总算明白了!”段元泽回过神,忽然一击掌道。“难怪沧溟兄一听见翰林院,便一改笑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原来……他对谭碔砆是又恨又爱的啊!
“爱?”在场官员呛声道。
“他……他们是男的啊……”谈显亚微颤说道。脑海浮现谭碔砆清秀的模样。他一向自觉自己相貌俊秀,但碔砆比他还多了清灵之气,身子又瘦弱,确实偏女相。
“是男的,又如何?”道德因皇族而崩丧,文人高唱为性而生、为性而死,娈童、狎妓、以处女追求长生道种种荒淫之事丛生,断袖之癖还算普通的呢!
“可是……”谈显亚吃讶者。这……碔砆看起来多乖,就此沉沦太可惜。“可是……碔砆才进翰林几天,怎会与聂爵爷……生情?”
“你不知道吗?现下探花爷就住在聂府里,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在场前辈,为何聂沧溟官拜五府都督兼封伯爵,今年二十有三,家中兄弟十余人,家产万贯,祖先乃大明开国功臣,相貌又过人,他却一一婉拒朝中大臣的提亲?”段元泽眉开眼笑,喜见不久未来又有无数消息从他嘴里传出去。京师太无聊,只好自己变把戏玩。
“啊,段爵爷的意思是——”
“聂沧溟与谭碔砆已密不可分,聂不离谭,谭不离聂,你们记得就好。”再不跑,他会笑场。段元泽连忙抱了抱拳,逃离翰林院后,躲在宫墙一角捧腹大笑。
从今天开始,皇城内又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话题。他是小道集散地,从各处回收有趣的小道消息,当然也得从他嘴里说出去一些。
“不是我有意打击你,实在是你的反应太可疑了。”他自言自语道:“沧溟兄,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知道你会有微笑之外的表情呢,教我怎能不好好把握机会整整你呢?”想起他俩第一次上战场杀人,血溅他身,他边吐边逃,战后躲在营帐里偷哭了一场,聂沧溟却能面带淡笑地握刀杀敌。
什么叫面不改色,他第一次深刻见识到了。从此以后,无论上阵杀敌、朝中应对,或对他这等战友,聂沧溟始终没有拿下他的面具。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消息他最想得知的,那就是当聂沧溟卸下二十多年的笑脸面具时,会是怎番的德性?又是谁能让他甘愿脱下面具?
从此时此刻起,皇城之内传出众所皆知的谣言——
聂沧溟与谭碔砆乃生命共同体,不分彼此了。
哎,他要先避难去了。
一出东华门,就有轿等在外头。
“聂爵爷!”另一头正要上轿的章大人瞧见他,忙走来。“爵爷且慢走……啊,他是……”老眼瞪着聂沧溟怀里的少年,没瞧见少年的容貌。
走了一大段路,聂沧溟气也不喘地说道:“她是翰林院的,大概是病了,我正要送她上轿。”
“原来如此……”章大人迟疑了一下,见谭碔砆似在昏迷中,便压低声音说道:“本官前几日所提之事,爵爷可还记得?”
聂沧溟微玻А!罢麓笕怂灾率恰
“道士。”章大人点他一下,暗示说道:“现下已进醉仙客栈,就等本官引荐,他的神通极为厉害,将来必能为皇上谋求长生道。现下他住在爵爷负责的那一区里,还盼爵爷多多照顾。”
“这是理所当然。事成之后,还望大人能为下官美言几句。”聂沧溟面色未变地笑道。
“好痛……”谭碔砆喃喃梦呓,双眸仍紧闭,细致柳眉却蹙了起来。
聂沧溟乘机陪笑告辞,当着章大人暧昧的目光,将谭碔砆送进轿里。
黄昏余光,四人小轿住聂府而去。
“往小巷进,会快点。”聂沧溟指示,走在轿旁。原打算直接差人送她回去,但她四肢无力,要如何下轿?
“大哥……我快滚出去了……”轿里虚弱无力的声音传出。
她清醒得这般快?“你不会生好吗?”
“我没力了……哎呀……”是头撞上轿板的声音。“好痛啊……”
他咬住牙,让轿子停下,自己钻了进去。
轿里,她昏昏沉沉地倒着,他的双手隔着披风将她扶坐起来。
“大哥,你也上轿了啊。”
“我不上来,由得你大声胡叫,行吗?”
她无骨似的身子向他倒来。他直觉要推开她,但轿中狭小,能推到哪里去?只得委屈自己,改让她倒靠在他的肩上。
不知耻!
从没见过一名女子这么的不害躁,就算女扮男装,也该谨守男女之防。
“你在朝中活不下去,不如早日辞官吧。”他坐姿十分端正而僵硬。
“旧话重提,大哥不嫌烦,小弟倒是听腻了。”
“你非要我将话挑明了吗?”
她微微抬起脸,无辜望着他,笑道:“挑明什么?”
挑明你是女儿身!一旦挑明,只有杀头的罪,她还不懂吗?
“大哥,那就是醉仙客栈吗?”她忽然气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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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什么?”细白葱指指向轿窗外的醉仙客栈。“我入京应试,曾听说京师醉仙客栈非贵族不能进,可惜我盘缠有限,不能进去瞧瞧。大哥,你想,若依你名义,不知能不能白吃他一顿?”
她是什么意思?分明偷听了方才他与章大人的对话。他脑中警铃大作,正要开口,忽然轿子一阵晃动,往地上倒去,他的双脚立踏轿侧二旁,手臂滑过她又平又扁的胸前,顶住两旁平衡。
“你……”她扮男装,胸前必裹厚布,他擦过之时,并无任何柔软,只是……
“大哥,外头有打斗声。”她冷静提醒。
是自己龌龊了。他收敛心神,暗咒自己,连忙钻出轿外。
剑从他脸颊滑过,他身子一侧,引开动手的黑衣人。
“爵爷,小心!”轿夫叫道。
谭碔砆从布幔缝隙往外瞧去,轿子似乎停在巷子中央,前后无人无兵。
“哎呀,才当几日探花郎,便生风波、算命仙说我不宜往北,果然应验。”她喃喃道。
听见聂沧溟沉稳喝道:
“好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杀人行抢?”
“你是王公贵族,就得死!”
“哦?听来你就是近日名满京师,专挑王公贵族下手的大盗了?”
谭碔砆见聂沧溟走离轿子几步,露出黑衣人的身影。
“是少年?”那黑衣人的体形不高又瘦,声音稚嫩,分明是未变声之前的男孩。
这样的男孩会是大盗?她不懂武,但一见他们打斗,少年明显居于下风,以这种身手,怎能连连毁杀贵族?
必有同伙!
一思及此,她立刻掀开布幔出来,要警告聂沧溟。
“糟了,晚了一步。”她暗叫,瞪着另一把剑落在自己颈上。
“叫救命。”
她依言放声大叫:“大哥,救命啊!”
聂沧溟转身望去,与他打斗的黑衣人,立往轿前奔去。聂沧溟脚力不弱,转瞬之间追上黑衣人,探出手正要擒住他——
“住手,难道你没瞧见你的同伴在咱们手里吗?”挟持谭碔砆的男子说道。
聂沧溟闻言,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少年回到同伙身边。
他露出沉稳微笑,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咱们要杀了天下间所有的贵族!”
“哦?”聂沧溟仍在微笑,却露出诡异来。
这样的诡异,只有她看得出来,也只有她听得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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