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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沙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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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铁花叫道:“哎哟!老天,我们就是再混蛋,也不会想偷死人的东西呀!”
  他这话可又将对方骂了,而且骂人不带脏字。
  黑衣人这次总算懂了这等于就是在骂他混蛋,怒道:“你还不承认,好,来人搜。”
  胡铁花全身立刻绷紧,立刻就要发作。
  但楚留香却又拉住了他,淡淡道:“让他们搜吧,反正他们什么也搜不出来的。”
  这时黑暗中又窜出了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全身都搜了一遍,胡铁花强忍着怒气,不懂楚留香为何要如此忍耐。
  姬冰雁却懂得:“楚留香现在也犯了老毛病,又动了好奇心,不瞧个究竟,弄个明白,他怎么舍得出手。”
  无论在哪里,无论对什么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楚留香是绝不愿出手的,他并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人。
  黑衣人们搜完了人,又搜骆驼,他们自然没有搜出那“东西”来,其中有个人想了想,忽然道:“说不定那东西还在彭家七虎的身上。”
  于是他们竟将已埋在地下的尸体都挖出,他们用刀将尸体的衣服挑起,胡铁花咬紧牙,扭转了头。
  只听一人道:“这些人身上也没有。”
  为首那黑衣人已有些慌张,跺脚道:“不可能没有的,再找,若是找不出,回去该如何交代?”
  黑衣人的眼中都露出惊慌恐惧之色,再找,还是找不到,他们越来越着急,几乎忘了再监视楚留香等人。
  姬冰雁目光闪动,忽然缓缓道:“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上些忙的。”
  那黑衣人早已急慌了,脱口道:“极乐之星。”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这极乐之星又是什么?”
  那黑衣人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彭家—七虎这次保的一批红货中,有件最珍贵的,就叫做极乐之星。”
  胡铁花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只不过是件珠宝而已。”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在他们眼中都算不了什么的。
  那黑衣人道:“我们受命而来,按照计划夺到了那箱红货,谁知道那‘极乐之星’竟不在箱子里……”他情急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
  姬冰雁忽然道:“我若知道这极乐之星在哪里,你们肯用水来交换?”
  黑衣人又惊、又急、又喜,大声道:“当然。”
  姬冰雁悠悠道:“你们真的有水么?”
  黑衣人道:“自然有的。”
  胡铁花道:“在哪里?拿来瞧瞧。”
  黑衣人变色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姬冰雁想了想,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先把极乐之星拿给你,但是水……”
  黑衣人大喜道:“只要你拿出极乐之星来,水绝不成问题。”
  胡铁花在旁边瞧得真是满肚子奇怪,他既不懂姬冰雁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别人,更不懂姬冰雁如何能拿出那极乐之星来。
  他们根本连极乐之星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过。
  只见姬冰雁已回头走过来,脸上竟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再瞧楚留香,也是面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
  胡铁花忍不住迎了上去,悄悄道:“你真的知道极乐之星在哪里?”
  姬冰雁缓缓道:“方才你说。抱着彭一虎时,只觉得他肩头上多出来又圆又硬的一块,是么?”
  第八章 荒漠绿洲
  胡铁花更莫名其妙,道:“不错,但……”
  他话未说完,姬冰雁已走到一处尸身旁──彭一虎衣服已被挑开,赤裸的身子上,哪有什么极乐之星?
  但姬冰雁却蹲了下去,用手指在彭一虎肩头上轻轻一划,闪动的星光下,他肩头竟有光芒一闪。
  接着,便有一粒鸽蛋般大小,光芒闪烁的宝石,从彭一虎肩头绽开的皮肉中,落在姬冰雁手上。
  原来这极乐之星已被彭一虎缝在肉里。
  大家都不禁瞧得怔住了。
  天上虽有繁星无数,但地上这极乐之星的光华,却似能令天星俱为之失色,就连姬冰雁也不禁动容道:“好美的金刚石,难怪有许多人不惜为你拼命。”
  那黑衣人饿狗般扑了过来,一把从姬冰雁手上将这极乐之星抢了过去──姬冰雁像个呆子似的,眼睁睁瞧着别人从他手上将东西抢走,那黑衣人简直也未想到事情竟如此容易,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来。
  胡铁花又奇怪,又生气,还未发作。
  只听姬冰雁道:“极乐之星已给了你,水呢?”
  黑衣人仰天狂笑道:“大爷们出来办事,哪里带有水,你要水,不会自己去找,大爷们现在不宰你,已对你很客气了。”
  他一面大笑,一面挥手作势,竟带着那些大汉,狂笑着呼啸而去,胡铁花简直气破了肚子。
  他想出手,却被楚留香拉住,想追,又被姬冰雁拦住,他实在不懂,他这两个老朋友怎会变得这样没胆子?
  楚留香和姬冰雁瞧着这批人扬长而去,竟连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胡铁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冷笑道:“可笑呀可笑!堂堂的楚香帅,今日竟会变得胆小如鼠,可笑呀可笑!自以为聪明的姬冰雁,今日也会上别人的当。”
  姬冰雁悠悠道:“谁上别人的当了?”
  胡铁花冷笑道:“你既然那么聪明,能知彭—虎将极乐之星藏在哪里,为何就不知道那些王八蛋根本就不会给你水的?”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我早巳看出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水囊的。”
  胡铁花怒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没有水,为何要将极乐之星给他们?你放的是什么马后炮?”
  姬冰雁也不理他,却向楚留香道:“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唯有两样东西缺少不得,第一是水,第二是骆驼,缺少了这两样,性命便难保存,是么?”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
  姬冰雁道:“但这些人非但身上没有水,而且还是徒步而来的,这就是表示他们住的地方,必定离此不远,是么?”
  楚留香道:“正是。”
  姬冰雁道:“他们得到所求之物后,必定无暇再管我们,急着便要回去报功,是么?”
  这次不等楚留香说话,胡铁花已拊掌大笑道:“不错,我们只要跟踪他们,便可直捣他们的老窝,与其等那恶魔来找我们,不如由我们先去找他……是么?”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这就叫做先发制人。”
  胡铁花一跃而起,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姬冰雁缓缓道:“沙漠之中,跟踪不可太近,反正他们是逃不了的。”
  他听了听风声,微微一笑,又道:“你若着急,现在就可以去了。”
  距离他们此刻的出发地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路,有几间木屋,这本是昔日巡边戍卒的守望塞,如今竟变为绿林豪强的啸聚处。
  木屋已十分陈旧,有几扇窗子没有关,屋子里早已有了灯光,想来屋子里一直都有人留守的。
  楚留香他们在距木屋十丈外的三株枯树后停了下来,只见那些黑衣大汉们欢呼狂笑着走—了进去。
  但一走进屋子,他们的笑声就停顿了。
  从开着的窗子里,可以望见他们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恭敬,一个个低垂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胡铁花喜道:“瞧他们这副样子,他们的头目果然就在这屋子里。”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道:“咱们现在就冲进去吧,我们要瞧瞧那恶魔究竟是什么变的!”
  姬冰雁皱眉道:“再等一等。”
  胡铁花道:“还等什么?”
  姬冰雁沉声道:“这情况有些不对。”
  胡铁花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怎地现在又觉得不对了?”
  姬冰雁缓缓道:“我见到这木屋,才觉得不对……你想,以那恶魔的声势,会住在如此破烂的木屋里么?”
  胡铁花刚怔了怔,还未说话,木屋里忽然一阵低迷的乐声传了出来,婉转销魂,欲仙欲死。
  乐声乍起,那些垂首肃立的大汉,身上突然起了一阵扭曲,像是要随着这销魂的节拍起舞。
  但骤然间,他们却全都倒了下去。
  销魂的乐声,仍在继续着,只不过声音更低。
  倒下去的人,久久未站起来。
  胡铁花听得心跳面热,却瞧得又惊又奇,嗄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姬冰雁寒着脸,不说话。
  楚留香脸上却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不好!”
  喝声未了,他已向那木屋飞掠了过去。
  胡铁花哪里还肯再等,也飞扑了过去,楚留香还在窗口探望,胡铁花却已一脚踢开门,大喝道:“你休想……”
  他只说出三个字,声音就在喉咙里凝结住了。
  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人。
  严格说来,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活人。
  方才那二十几条黑衣大汉,此刻已全部倒毙在地上。
  他们的身子扭曲着,但脸上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奇异光辉,他们死得毫无痛苦,而且还像是开心得很。
  胡铁花怔了许久,才长长叹出口气,道:“疯了……这些人也疯了。”
  楚留香跌足道:“我早该想到他们会自杀的。”
  残旧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却供着个很大的神龛,神龛里有尊佛像,使得这屋子看来更是诡秘。
  风吹起神龛的黄幔,胡铁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失声道:“但他们为何要自杀?”
  楚留香叹道:“那恶魔必定猜出他们的行踪已被我们跟住了,为了怕我们再跟踪下去,他只有逼他们死。”
  胡铁花道:“他们既然是被人逼自杀的,又为何死得如此开心?”
  楚留香目中竟似也有了恐惧之色,喃喃道:“这其中必定有个神秘的原因,那销魂的死亡乐声,也许……”
  话未说出,突听小潘在屋外嘶声狂呼道:“石驼发疯了……石驼发疯了……”
  呼声中充满了恐惧,在这无情的沙漠中,孤立而残破的木屋里,遍地死尸间,骤然听得这样的呼声,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胡铁花又是一惊,楚留香、姬冰雁一齐冲出去,只见小潘面容扭曲,满头大汗,嘴里还在不住大呼道:“石驼发疯了。”
  姬冰雁反手一掌掴过去,厉声道:“你不准发疯,说,是怎么回事?”
  小潘被一个耳光打得怔了怔,才定过神来,颤声道:“你们进屋后,我忍不住也想过来瞧瞧,又怕将石驼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就拉他一起来。”
  姬冰雁冷笑道:“你哪是不放心他,你只怕是想拉他来壮你的胆子吧?”
  小潘垂下了头,嗫嚅接道:“谁知……谁知石驼刚走到这屋子前面,就好像瞧见鬼似的,转身就跑,他那样子也不知有多可怕,我虽然什么也没有瞧见,但也被他吓得忍不住叫了起来。”
  有眼睛的人都未瞧见,瞎子又能瞧见什么可怕的事呢?
  但这时楚留香等人已无暇再深究这问题,小潘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已向石驼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风在呼啸,沙在飞卷。
  沙漠中的夜,已开始在显示它可怕的威力。
  他们终于瞧见石驼踉跄狂奔的身影。
  一个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瞧不见的人,在这无情的风沙中,可怖的深夜里亡命飞奔,这景象是何等凄惨,何等诡秘。
  楚留香和姬冰雁双双飞掠过去,双双挟住了他,但他却像只负伤的野兽般挣脱了,再往前奔。
  他那疯狂的力气,竟连楚留香都抓握不住。
  胡铁花已从后面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他,两个人竟一齐跌倒在地,姬冰雁赶过去按住了他肩头。
  石驼本来还在挣扎着,直到姬冰雁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犹在野兽般喘息。
  胡铁花大声道:“你赶紧问他,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星光下,只见石驼麻石般的脸上,流满了汗,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这种脸莫说小潘看见了害怕,就连胡铁花见了,也不觉自心底生出寒意。
  过了半晌,姬冰雁才抬起头,道:“我已问过他,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莫非他有种奇异的触觉,已觉出害他的那恶魔就在木屋里?”
  胡铁花道:“但木屋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呀……那木屋里简直什么都没有,那恶魔就算躲起来也不可能。”
  楚留香一字字道:“那木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胡铁花道:“除了几张破桌破椅外,只有那神龛。”
  楚留香道:“你可瞧见那神龛里供着什么?”
  胡铁花道:“好像是一尊很大的观音菩萨石像。”
  他语声忽然又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
  然后,他也像发了疯似的,奔回木屋去。
  木屋里景况依旧,风依旧在吹动着褪色的黄幔。
  但神龛却是空的。
  那石塑的佛像,竟已赫然不见了。
  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一粒粒自胡铁花头上滴下来,他怔了很久,才发现木屋上多了一只铁锅。
  锅里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肉香。
  锅下面竟还压着张字条:
  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佳客,怎奈属下顽劣,竟
  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歉疚
  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
  龛中人裣衽百拜
  龛中人?
  这龛中人究竟是谁?
  胡铁花转过头,便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四只眼睛,也在盯着他手里的这张纸,似已看出了神。
  过了半晌,楚留香终于苦笑道:“你我的行藏,还是被人瞧破了。”
  胡铁花叹道:“但这龛中人是谁,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那已空了的神龛,一字字沉声道:“是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楚留香苦笑道:“除她之外,还有谁能造得那么精巧的暗器?还有谁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毒计?”
  姬冰雁缓缓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凝精敛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像,瞒过你我的眼睛?”
  胡铁花怔住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跟一直凉到脖子上去。锅内的香气更浓,浓浓的肉汤上,浮着一层如珠光般的光晕,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石观音果然是个害人精,她什么都不留,却留下锅肉羹,让我们只能瞧着流口水,却不敢动一动。”
  突见一条黄狗从屋外窜进来,跳到桌子上,伸头在锅里舔了舔,又咬起块大排骨。
  胡铁花笑骂道:“你饿疯了么?你难道不怕被毒死?”
  他将狗从桌上拎起来,但这狗却已连咬带啃,把一块肉排都吞下了肚,胡铁花、楚留香、姬冰雁,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这条狗,直过了两三盏茶功夫,姬冰雁翻开狗的眼皮瞧了瞧,又瞧了瞧它舌头,缓缓道:“汤没有毒。”
  胡铁花用力一拍桌子,大叫道:“这害人精算准咱们不敢喝这汤,还弄条狗来气咱们,她竟想叫咱们来吃狗剩下来的汤。”
  姬冰雁淡淡道:“狗喝过的汤,人难道就不能喝了么?”
  他眼睛瞧过楚留香,楚留香还是没有说话。
  胡铁花已提起那铁锅扔出窗子,大叫道:“咱们绝不能喝狗剩下来的汤,咱们就算饿死也不能这么丢人。”
  姬冰雁叹了口气,冷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好好为你立一座牌坊,上面刻八个大字:饿死事小,丢人事大。”
  胡铁花大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我就……我就……”他也想找两句话来回敬姬冰雁,一时间偏偏又想不出。
  姬冰雁已冷冷道:“像你这样的狗熊脾气,只怕是很难活着回去的了。”
  胡铁花笑道:“那倒也……”
  话未说出,突听得木屋外一声惨呼,三人一齐冲出去,只见在外面看守着石驼的小潘,此刻已滚倒在地。
  那肉锅就在他身旁,他嘴角还沾着些肉糜,但一张白生生的脸,却已涨紫扭曲,嘴里不住惨嗥,道:“肉……毒……”
  原来他在外面听得汤里无毒又瞧肉锅飞了出来,他就把还没有泼出来的小半锅汤,一口气喝了。
  楚留香赶到他身旁,刚想瞧瞧他的毒势,但小潘身子一阵痉挛,竟将性命断送在这半锅肉汤上。
  在这无情的沙漠里,人命竟是如此卑贱。
  楚留香轻轻阖上他眼皮,黯然道:“好厉害的毒,毒性之烈,竟然无救。”
  姬冰雁沉思道:“好厉害的人,竟将毒丸藏在狗嘴里,狗一喝汤,毒丸便落入汤锅,外面的蜡封受热溶化,无毒的汤,就变成有毒的了。”
  胡铁花骇然道:“那狗难道也是她训练好的?”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我还多亏胡铁花的狗熊脾气,才没有中石观音的毒计。”
  三个人想到这连环毒计的巧妙,方才实在是生死俄顷,间不容发……三个人掌心都不觉沁出了冷汗。
  第二天,仍没有水。
  他们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发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动。
  石驼,这神秘而可怜的人,此刻又恢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神力,而胡铁花等人却已似将萎缩了。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夕阳西下,石驼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狐狸般爬行着,胡铁花舐了舐已干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姬冰雁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胡铁花道:“他难道能闻得出来?”
  姬冰雁道:“有水,就有温度,可以闻得出。”
  胡铁花还想说话,却已没有人再理他了。
  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们看来,已几乎是和生命同样珍贵。
  到了晚上,石驼忽然发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胡铁花狂喜道:“有水了。”
  他们一齐跳下骆驼,用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今多时辰后,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胡铁花惨笑道:“他的鼻子只怕不太灵吧?”
  姬冰雁沉着脸,不说话。
  只有石驼还不死心,还在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姬冰雁。
  姬冰雁将沙子放人嘴里,脸上竟露出喜色。
  沙子是温的。
  他们将沙子含在嘴里,拼命吮吸着沙子的水分。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他们努力挖掘,拼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胡铁花吮吸得舌头都发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咂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么?”
  姬冰雁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
  他说的不错,第三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四天清晨,石驼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分更多,姬冰雁道:“石驼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于是他们振起精神,再往前走。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第九章 琵琶公主
  胡铁花拼命揉着眼睛,道:“我难道是眼花了么?”
  楚留香苦笑道:“希望这不是我们眼中的海市蜃楼。”
  只听绿洲上的林木间,竟有一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这本是欢乐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大沙漠中,一个快被渴死的人耳朵里,这笑声却比什么都要诡秘可怖。
  胡铁花又紧张起来,道:“这里难道就是石观音的秘窟?除了这害人精外,沙漠中又怎会有如此快乐的人?”
  他等了等,没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接着道:“何况,这两天她都没有来找咱们的麻烦,莫非是早已算准咱们必定会自己找到这地方来的?”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身而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胡铁花也站起来,道:“我去。”
  姬冰雁冷冷道:“你的轻功,难道比楚留香高?”
  胡铁花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绿洲不但美丽,而且还不小,在这丑恶的沙漠中,突然出现如此美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神话。
  青葱的木叶间,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
  这难道真是神话中的幻境、魔境?
  隐藏在这青葱木叶里,难道就是神话中那些专门诱惑孤独的旅人去吞噬的吃人女妖?
  楚留香长长吸了口气,谨慎地掠过去,他现在的轻功虽已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但无疑仍属天下一流高手。
  他轻轻掠上树枝。
  从浓密的木叶间望出去,他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的景象。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清绿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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