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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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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黑,白天记下的路也不那么好找,她一半靠看不了两尺的眼睛,一半凭着对各种因素的记忆,并不太快地前行着。不一会儿,感觉马蹄下踩得是半沙地,空气中传来黄蒿草的甜香药味,听其其格说,这种草是长在碱滩上的,心下不由一喜:看来还没摸错,是白天看见盐泡子的地方。
然而,风也送来了低低的啜泣声,她又不由猛地一惊,想起白天见到的另一件事情。看过去,石制的羊圈呈现一片巍峨的黑影,门上只是落锁,并没有人看守。
理智告诉她,她根本管不了这事。
她骑了马,还未必十拿九稳逃得掉,何况那些小脚的女人。
但管不了,也得管哪。
打开木门,实在不能走的就留下,能走的就按顺序编成队伍,年轻些的照顾年老的,体壮的照顾病弱的,她的马轮换着总还能多载一个——青离盘算着,如果真能达到这样,也说不定有一二成的成功率吧。
前面说过,人会相信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是因为他们希望相信。
于是她手里的短刀在木门上溅射出耀眼的火星……
从发出撞击声那一刻起,就听见里面骚动起来,直到她破开门,喊道,“愿回明国的跟我走!”
动乱短暂地平息了一瞬,但很快变本加厉。
“她穿蒙古衣裳,别信她!”
“没有车子,让我们走回去啊?……”
“让我死在这算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哭喊着,好像被一头狼冲进来的羊群,尖利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姑奶奶们,安静点吧,生怕人不知道么!青离连解释带呼喝,可完全压不住,急得汗都出来了。
“你是什么人?”
“外头都是狼叫哪……”
号泣在继续,但青离发现自己不能继续了,远处的火光和男人粗重的喧哗已经掩过来。
她仓皇跳上小栗马的背,向南逃窜,但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她,身后响起了浓密的马蹄声。
五十三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四)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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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
无边无际的草原,星星都仿佛只在地平线上,横斜的河沟偶尔划过旷野,月下闪出寒洌的光芒。其中窄细的,被青离纵马如飞地越过。
“豁勒登!豁勒登!”她大声喊着,手上鞭梢乱舞。
豁勒登是蒙语里“快”的意思,因为她的马好像听不懂“驾”。
她的身后,五六骑快马利箭一样跟随,骑士们伏下身体,与马匹配合成漂亮的流线。
青离挑的马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蒙古大汗的,发疯似的跑,距离却只在不断拉近。
怎么就吃饱撑的要去救那些女人!她在心里大骂,这辈子要是再多管一次这种闲事,就不姓柳!
虽然她本来就不姓柳………
十丈!五丈!一丈!很快,最前头的两名武士已经与青离只差半个马身,身下两匹追风驹滚烫的鼻息似乎已经灼到了她的后背,青离用余光看清,这是达延帐下有名的勇士莫日根和鄂如苏,一个猎到过黑熊,一个射死过猛虎。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突然发出“嗬呀”一声大喝,同时伸出一只巨手向青离头上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被抓住的前一瞬息,青离猛然将身体往一侧倒去,双手跟着拼命拽嚼子,小栗儿马久经训练,自然也懂得意思,一个低头向右急转,整个人马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几乎半贴着地面再次飞出。
这是草原上狐狸摆脱猎狗常用的一招,青离的长发好像野狐的大尾巴一样淋漓尽致地甩开,擦过因一时收势不住而撞到一起的两个大汉。
可急转毕竟有损速度,一瞬间另一名武士高速插上,眼看就要横亘在她的前头。
青离急中生智,将两个手指放在口中尖锐地一吹,发出箭矢破空之声。对方本能地一闪,就被她流星般滑过去,将距离再度拉开。
‘
在这样险象环生中,青离硬是又多冲出十多里地,虽然极渺茫,但已经可以望见边界上村镇的灯火,如果能跑到那里,这五六个人的追兵八成是不敢过去的,想到这里,她振奋精神,狠狠多加了两鞭,小栗马跑得满嘴白沫,蹄下抛起未化尽的冻土与踏碎的嫩草碎末,马蹄都被染绿。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领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四蹄雪白的一匹大黑马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数尺之处,平日能拖到地上的马鬃整个在风里飘扬,连同马上人宽大的黑袍。山岳般的影子仿佛连月光也能挡住,无疑这是达延。
达延马快且稳,青离几次故伎重施,全不奏效。眼看只要再近前一点,他就能一把将她从马上抓下来。
情急之下,青离噌地掏了短刀出来,准备在他伸手的一刻送向他的颈窝。
可,那是什么!?
一条古铜色的游龙在青离眼前一闪而过,她反应过来,这也是最近见到的新鲜事物之一:套马杆。白桦木制成的杆子,笔直笔直的,长有两三丈,顶端系着肠线拧出来的套绳,比牛皮条还要坚韧,蒙古人专用来套烈马,甚至可以用来套狼捕杀。
但等她明白这一点,腰间已经猛然一紧,达延手上娴熟地一绞,同时往后坐去,用马鞍支撑住身体的力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钓鱼人抛起上钩的鱼一般,将青离整个人掀飞上天。她手中匕首也划出一道寒光,闷声落在草甸里头。
青离惨呼一声,落在地上连打了五六个滚,眼见左臂弯成了奇怪的形状,硬撑了几下起不了身,早被那边几个武士一拥而上,捆绑起来。
她是纵横天下的柳鹞子,不错。
但鹞子也是鹰的一种,碰上这帮弯弓射大雕的主儿,算她倒霉……
‘
“想杀我?”达延下了马,拿着手下从草甸里拣出来的匕首,眼神比那刀光还冰冷地看着她,问道。
青离微弱地点点头,这份上了,爱怎怎样吧。
“我对你不好?”,问道。
青离微弱地摇摇头,平心而论,达延对她不错。
“你自己要当我的仇人,那我便也当你是仇人。”达延故意用汉话,一字一顿地道,“拖回去。”
于是图蒙和鄂如苏上来将青离身上的绳索系到大黑马身上去,这样马跑起来她就会被拖在后头。
青离倒抽一口凉气,这一路上沟沟坎坎,又有好大一片沙石地,等拖到营盘,估计也就剩一副骨头架子。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是咬紧牙关,沉默着。
达延上马,但迟迟没动。
青离看他在那整袍子弄腰带,那短短的时间竟然觉得比一百年还要长。
半晌,他终于又开口了。
“怕吗?”
青离点头。
“那怎么不求饶?”一双狼眼眯缝着看她。
“我胳膊断了……脑袋又没坏。”青离不屑但又吃力地说道,声音因疼痛有些发抖,“你要想弄死我,难道因为求饶就放了?”
“哈哈哈——”马上的男人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在空旷的草原格外响亮。
等他安静下来,又道,“脑子没坏你去管那帮女人?”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青离略一迟疑,答道。
其实这纯属美化自己……刚才她还在问候那些误事女人的祖宗十八代……但反正要死,还不如伪装得壮烈点。
没想到,达延反复念叨起那句令他绕口的话来,“知其不可……而……为之。”
“比方说,知道城守不住,也要守。”青离怕他不懂,浪费了她努力营造的慷慨悲壮的形象,还专门解释了一句。
达延笑笑,突然俯身凑过来,“你说‘我们汉人’?可你是蒙古人。”
青离一怔,这会儿她没太想起这茬,而且,她也没想到,就凭一串坠子和一身细伤,达延还真的那么信她是妹妹。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达延已经跳下来到她身边,解开她,并将她左臂的袖子撸起来,露出肿得小腿般粗的手臂。
“不怪你,你让明人养太多年了。”他看着她叹息道。
青离看他边说着边拿起那只脱臼的胳膊猛地一正,撕心裂肺的一痛后,感到左臂又回到自己身上了似的。
然后她被他横抱起来,上马缓缓往回。
草原仍然一望无垠,半个银白色的月亮贴在墨蓝的天幕,方才寒光凛冽的小河此时都安详得玉带一样。逶迤行进的一行人,松弛宽展的皮袍随风摆动着,人马的汗气蒸在冷夜里,泛起细细一层白雾。
青离也实在折腾不动了,默默任他紧紧裹在怀里。
此时她看到武士身后都背了弓箭,不由吓了一跳。刚才那个距离上他们若放箭,以他们的力量和箭法,就不是变成糖葫芦垛的问题,而是直接可以射成肉块了……
原来达延压根没想要杀她。
青离突然有点难过起来。她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因为可以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可一旦对她好,全心地信她,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身上后反劲地火烧火燎起来,随着马匹的颠簸她忍不住发出咝咝的抽气声。
“知道疼了?看你还跑?”达延一半凶一半笑地看她,揽过来用下巴磨蹭她冻红的脸蛋,手上却把她托了托,尽量躺得舒服一点。
青离脸腾地红了,对他,也许这只是一点不涉猥亵的怜爱和亲昵,但她可是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什么真正的妹妹。
但她似乎也不像初见时那般厌恶和抗拒,挣扎几下没用之后,便也认命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或者是因为自己现在满身也是,她似乎闻不出他身上那很重的牛羊膻气,只分辨出金顶大帐中的麝香依稀地缠绕在他衣间,隔着皮袍,也能感到他的筋肉如铁,随着坐骑起落,轻轻压迫着她单薄的身躯。
“知道她们为何不跟你走?”达延又突然开口。
青离反应一下,明白他说那些女人,于是答道,“脚小路遥,我本也知道不能成的。”
“错!”达延轻蔑地一笑,“她们回去,这个!”说着手往脖子上比划一个“喀嚓”的动作。
青离仿佛给雷劈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一向最负看透人心,这次却被个鞑子旁观者清。
如果那些女子回国,等待她们的可能不只是“有伤风化”,甚至是“有玷国体”,礼法将歌颂她们的自尽,流言会鄙夷她们的偷生,那些将她们推上花车的男子,更有堂而皇之休弃她们的理由。
‘
青离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意。
蒙人有蒙人的凶蛮,汉人有汉人的卑劣。
谁也别笑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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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国这一卷想写个有点不一样的故事,不能说是一个案子,还望大大们看了很久的铺垫,不会觉得太奇怪了哈^^
五十四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五)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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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青离第一次逃亡失败又有十余天,有了这经验,达延开始尝试把她向蒙古人方面改造了,杂七杂八地赐了她不少东西,包括上次逃跑时骑的小栗儿马,又让其其格教她蒙语,有时也干脆自己来。但可怜这学生语言天分好像真的很差,学了好些天,倒是他的汉话长进不少。
青离也留意着满都海,那个似乎为她的逃跑打开方便之门的女人。但她并没发现任何新的有价值的事情,满都海平静得像秋天无风的湖面,连上次的事都让青离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
一个锋芒正盛,一个风烛残年,对于达延和满都海的相处,青离曾十分好奇。
后来达延有对她提过一句:满都海是我的恩人。
恩人,青离当时琢磨这词琢磨了半晌,似乎是个很好的称呼。
可是,对于女人,是幸福的吗?
不过也许,在汗统或者汉人的皇家,幸福本来就并无立足之地。
不管怎么说,看得出来,达延确实敬重自己的可敦。青离从小道消息听说,达延一心想尽快册封他失而复得的妹妹为公主,满都海则劝他三思而行,而最终他遵从了她的建议。
这对青离的直接影响就是:妻妾不是妻妾,妹妹不是妹妹,朋友不是朋友。整天没名没分地在达延身边瞎晃。
甚至晃荡到围场上来了……
‘
三月底的时候,达延举行了一场射猎。
春天是鸟兽繁殖季节,蒙人绝少大规模打围,因此这次只能叫射猎,舒活舒活筋骨,唤醒一下野性而已。
不过就是这样的小规模,也颇有讲究,例如猎鹿,据说因为肉味会因鹿奔跑时间过久而变差,都要求猎手在极短时间内射中,若几击不中,可有得被人嘲笑了。还有比的便是猎狗,谁的狗好,不光看敢扑敢咬,更要看咬得是不是地方,真正好狗,都是一口咬住咽喉,决不在贵重的皮毛上多留一个齿洞。青离还听达延说,秋天会猎取猛虎,先抛出一个毛毡绑成的假人诱虎,趁老虎扑咬之际,一举猎杀,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幸见到。
看得心痒,她也不由随队伍散开,弓如满月地对准一只黄毛大獭子。
将射未射之间,平地里突然炸起一声暴喝:“鄂如苏!!——”
青离吓得一激灵,看时,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却只见一支飞箭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箭势极猛,躲是躲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她啪地将手中弓弦放开,以箭迎箭,上身顺势向后倒去,在马背上形成一个漂亮的拱桥。
锵啷一声,她的柳木白翎箭在飞来的乌木铁箭肚腹下擦过,乌木箭势大力沉,不能折落,却被顶得向天飞去,恰从青离上方破空而过,流星般落得极远。
全场一时无声,唯有将死未死之野物的呻吟清晰可辨。
达延雄狮一样瞪着那开弓之人,胯下黑马突突地响起鼻息,仿佛也能感到主人的怒意。
青离也认出,放箭之人是第一天在帐中与达延争辩,在她的逃亡中有份追来的武士:鄂如苏。
鄂如苏却也全无惧色,乌紫的面孔涨得通红,叽里咕噜的蒙语喷薄出来,连同一大堆的手势。
青离心里猜到,通过其其格的小声翻译,更确切地知道,他的意思。
达延很深切地相信着她是蒙古的公主,但其他人,显然不是。青离的身份令他们困惑,很多人,开始猜测这个汉人女子在床上迷住了他们的可汗,尤其是鄂如苏,见到上次达延抱她回来的样子,更对这点深信不疑。
这个蒙古人是倔强而忠诚的,他不能容许大汗的后继者带有汉人血统,所以宁可被可汗责罚,也要趁机射杀这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
在场共有二十来名蒙古贵族、将军,加上他们的随从有一百多人,此时开始叽里呱啦地议论起来。
“你要怎办?!”
青离抬起头来,是达延在问她。
“还射!”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提出这个要求会有多大阻力她心里很清楚,但她知道,更不能忍气吞声,不然这群人会愈加相信他们的猜测,或者也还有更多的冷箭射来。
果然,人群中起了巨大的声浪,似乎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她胆大妄为竟敢提出这种要求,另一派却从道义上讲,蒙人的传统是以牙还牙有仇必报,何况鄂如苏的冷箭也不是什么光彩行为。争了一会,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达延。
青离也看着他,这应该是个艰难的裁定。判“可以”,势必会让族人们认为他为了汉人的小狐狸不顾自己的勇士,对他大失所望,判“不行”又会破坏了公平公道的立场,开一个很坏的先例。
达延环顾一周,缓缓伸开两臂,做一个下压的动作,沸沸扬扬的人们慢慢安静下来了。
他用蒙语讲起来,语速不快但抑扬顿挫。
其其格在一旁翻译,大意是:虽然沉痛,凡事都要讲求公道,不管她是公主还是奴隶,都有射还这一箭的权利。但是,只能在同等距离下还射一箭,中与不中,听凭天意,恩怨务必在今日内解决,然后这一页就翻过去。
反对派喧哗起来。达延却笑笑,再次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开口。
“他说:鄂如苏是我的勇士,做出放冷箭这种事情,是一时被恶魔迷了心窍。”其其格急促地小声跟进,“我不会让我的勇士轻易地死去,所以我……”
其其格倒抽一口凉气,后面的话没翻出来。
不过从达延本身的动作和周遭的反应,青离已经明白了:
他驱马过去,横挡在肇事者的身前。
人群再次鸦雀无声……
‘
当青离注意到所有的目光突然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暗暗骂道,这牲口原来把球踢给我了!
他在以这个姿态威胁她,让她自己放弃还射这一想法么?
放心,她会以两个人都足够有尊严的方式,处理好这一事情的。
她缓缓举起了弓,对准约五丈外的达延的眉心。
同时,四周的数十张弓,也都抬起来对准她的头部。
五十五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六)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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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缓缓举起了弓,对准约四丈外的达延的眉心。
同时,四周的数十张弓,也都抬起来对准她的头部。
要说青离完全不怕,那是假的。
这时,达延暴戾地大喝起来。
他说什么?青离目不斜视地问其其格。
“老虎吃肉不会吐,男人说话不反悔。”侍女紧张地答道,“既然话已经说出,生死自在天命,你们谁要难为她,视为违抗大汗的旨意!”
贵族们的弓箭不情愿地缓缓放下,眼睛却都一个个瞪得比铜铃还大,如果目光能杀死人,青离已经万劫不复。
仿佛一百年那么久的沉寂……
青离的弓如满月,手指在弓弦上轻轻颤着,却一直没有开箭。
有观者心里开始放松了些,想道,达延比鄂如苏高,这一箭过去,只能伤到前面的人,不但无益于报仇,而且就算达延有话在先,她难道真的以为射伤大汗的人可以全身而退么?所以,最后她还是会知难而退,放弃出手的吧。
正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样想,他们看到青离的嘴角勾起。
弓弦响了。
‘
人们看到,一支柳木白翎箭仿佛尖啸的鹰隼,向他们的首领头上扑去。
达延没有躲,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想躲也很难躲开。
一刹那间,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上……
‘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鹰隼从达延的貂帽上方堪堪擦过,可人们心才放一下立即又揪紧——它向后头的鄂如苏面门飞坠!
鄂如苏更没躲,因为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
跟鄂如苏交情过命的莫日根,一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许久,他没有听到任何惨叫,慢慢扯开指缝来看,不见鲜血与脑浆,只见一头浓密的黑发,在许多貂帽中显得分外突兀。
鄂如苏的帽子,正被那鹰隼精准地叼起,呼啦啦飞得老远。
‘
全场人的嘴巴都张得老大,似乎含着一个无形的球。
惯常骑射的人都知道,由于重量,飞箭的轨迹并不是直的,而是呈下落的微弧。但他们想不到,青离能如此精确地把握这一点,让白翎箭飞过达延头上时处于最高,之后在下降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射中鄂如苏的帽子。
“我射艺不精,既然不中,也是天意,愿就此与鄂如苏兄弃仇成好,再不生事。”一片目瞪口呆中,青离淡然的声音响起,纵马驰去,向鄂如苏伸出手。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第一句话……
鄂如苏没有与她伸去的手击掌,而是下马扑通一声跪下了,给达延磕了三个头,给她一个,每个都深深磕到地下。
然后陆陆续续所有人都下马了,全场跪成一片,对可汗的礼颂声此起彼伏。
达延很惬意地保持了不动几秒钟,然后展开双臂,笑着大声说起什么来。
青离眯起眼睛看达延,突然觉得这一直令人生气的家伙怎么一下子帅到不行,想着,换作是她,能把这猝不及防又难以两全的事件处理出这种结果么?
而他当时怎么想的?到底相不相信她会来真的?
不管怎么说,她感谢他的骄傲和宽宏,给她这样放肆的机会。
‘
于是她在马上也深深俯首给这位草原的帝王。
这世上能让她低头的人,并不多。
然后她感到肩被搂住了。达延并过马来,昂首昭告天下,说的当然是蒙语,但按青离后来知道的意思,写出来是:你们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不会错的蒙古的公主!即使这样的气度和箭法,还不能解除你们的怀疑,即使一直没办法给她封号,只有我一个人,也会相信她是我的妹妹!
自信的人,坚持正确与坚持错误都来得特别执著。
倒是青离知道这意思时,心里很不好受,好像骗了别人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有人对达延的宣告发出了呼应,余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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