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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传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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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窘得满面通红,耳际发热,正不知应如何答对,葛衣人已把空杯斟满,含笑递还道:“酒能蚀心,亦能壮志,端看饮酒人才具程度,暨所酗之数量而定!似此风清月白,知己相逢,以杯中杜康,小助谈兴何妨?甘大侠尽管下喉,听我说说我的粗浅看法!”

甘凤池知晓再若矜持,便成虚伪,遂接杯饮了一大口,目注葛衣人道:“先生慧眼,已知我叫甘凤池,甘凤池是俗人,我应该对先生……”

葛衣人突然大笑,伸手指着自己的左眼说道:“甘大侠识广见多,胸罗定博,你看了我这只左眼,可能猜得出我是谁了?……”

他自己这一叫破,甘凤池才注意看出这葛衣人的左眼瘪陷,业已眇了一目!

正从江湖中的眇目名人,逐一思忖之际,葛衣人又复笑道:“甘大侠莫钻牛角,我是俗人,不是名人,这只左眼,是为了向韦小宝谢罪,当着顾炎武先生,自行戳瞎!但韦小宝若是失诺背信,不为汉人作出一件惊天动地大事,他似乎也该赔我一只眼睛!……”

甘凤池见闻确广,掌故极熟,闻言恍然道:“尊驾是天地会宏化堂的舒化龙兄……”

葛衣人点头笑道:“舒化龙当年眇目以后,自惭腹笥太俭,举措鲁莽!遂弃武习文,闭户读书,十多年来,确实气质有了变化,看法与先前不同!”

甘凤池既知对方也是江湖同道,遂释了矜持,向舒化龙笑道:“舒兄要我莫参野狐禅之意,是说不必杀刺康熙?”

舒化龙叹道:“自明末以来,奸宦当权,昏君怠政,让久经流寇,战乱,欺凌,屠杀的四海生民,过一段皇帝仁厚的安宁岁月,也是他们应该有的享受!我们又何必急于求功,冒险行事的亟亟予以破坏呢?”

甘凤池失声道:“舒兄十余年读书养气,确有大成,小弟愿闻舒兄必极高明、进一步的想法看法!”

舒化龙道:“康熙体气已衰,在位不久!他好多儿子,为了权势,必起大争!我们暗加运用,使其种族中,发生仇恨,种下矛盾,并于众阿哥内,选择性格阴狠忌刻者,助其夺嫡,则当政后,定将民心渐失,重复思汉!江湖志士,再趁隙鼓吹民族意识,只求人心不死,不必成功在我,若干年后,时机成熟,不单河山必复,甚至连满洲民族,也可能被悠久深长的大汉文化,渐渐同化消灭!”

甘凤池听得眉飞色舞,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高明!高明!这是有计划的图谋,确比徒逞血气之勇,急功近利的盲目乱闹高明多了!康熙是好皇帝、相当仁政爱民,我们不杀,但对下一个坏皇帝,却没有什么顾虑,助他夺嫡,使他先种同族仇恨,渐失大汉民心,然后再觅机歼除,以张正气,并揭民族大义!……”

说至此处,突然目光一亮叫道:“我明白了,舒兄‘阴狠忌刻’之评,必有所指,多半就是如今正在扬州准备参与‘新丽春院’开业热闹的四阿哥胤祯!”

舒化龙笑道:“这位四阿哥,论阴狠,阴狠绝伦,论忌刻,忌刻已极,辅他登位,固然必行暴政,大失民心,但也必有不少遗民志士,会遭受横祸的呢!”

甘凤池叹道:“为了削弱满人气运,激扬大汉民心,是千秋大业,是全民大事,少数人略遭劫数,稍作牺牲,也就顾不得了!譬如四阿哥本身既精武功,护卫中又不乏好手,将来若想诛除他时,定极艰难,甘凤池便不惮肝脑涂地,宁愿身任其事!”

舒化龙向甘凤池抱拳笑道:“甘大侠正义凛然,舒化龙敬代‘天地会’中所有心怀故国之人,谢此一诺!……”

甘凤池听他提到“天地会”,忽然想起在四阿哥行馆中所闻秘语,遂向舒化龙笑道:“舒兄读书养气,明心见性,对事有独到高明看法,你认为四阿哥此来扬州,是为了参与‘新丽春院’开业之盛吗?”

舒化龙颔首道:“是为了‘新丽春院’开业,却绝非为了院中足以使嫖客销魂蚀骨的中西粉头!但其真正来意,相当难测,我不知道会不会和‘新丽春院’幕后老板韦小宝的曾为‘天地会’堂主之事,有点蛛丝马迹关系?”

甘凤池干了一杯酒儿,高挑拇指赞道:“舒兄着实高明,四阿哥的扬州来意,已被你一口道破……”

接着便把自己在四阿哥行馆中所听得的背后之言,对舒化龙说了一遍。

舒化龙苦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对那位盖世枭雄四阿哥,已有相当了解,并拟定了把他充分利用的一致立场!如今最神秘的难测人物,却是韦小宝了。”

甘凤池道:“舒兄此话怎讲?”

舒化龙道:“当年在泗阳集,他当着顾炎武先生,允许作一件符合‘天地会’宗旨,严重打击满人的惊天动地大事!但一等几年,他逍遥云南毫无动静,未免使我暗兴以韦小宝其人、其名,怎会言而无信之叹。”

甘凤池笑道:“我们已知道‘新丽春院’的后台老板,确是韦小宝,他总算不甘久蛰,有动静了!”

舒化龙嘘了一口长气,苦笑说道:“这样的动静,离‘天地会’的宗旨太远!就算韦小宝真是打算开间有名的大窑子,以联络各路志士,但此意已被四阿哥识破,在清廷着意提防之下,又能惊得了什么天?动得了什么地?成得了什么大事?……”

甘凤池摇头笑道:“关于‘新丽春院’之事,我与舒兄的看法不同!”

舒化龙“哦”了一声,喜形于色间道:“莫非甘大侠有独到见解?看出韦小宝另有深意?”

甘凤池道:“不是有深意,而是毫无用意。他这派化身、开妓馆,只是偶然遣兴,最多也小过是了却早年心愿而已,绝对与国家大事无关……。”

舒化龙失声叹道:“原来,甘大侠是认为韦小宝丧尽心肝,毫不足取!……”

甘凤池摆手道:“舒兄错了,纵令韦小宝顽皮成性,他也是性情中人,一代怪侠,怎会丧尽心肝,毫无足取?他对陈近南,有师徒之义,对康熙有知交之情,对‘天地会’,有袍泽手足之义,情难兼顾,重不得轻不得,自颇为难!我认为他决不会忘了泗阳集之诺;定必有所作为,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舒化龙道:“不少年了,甘大侠认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算是时机成熟?”

甘凤池道:“韦虎头夜访叫四阿哥,对他所作韦小宝当叛未叛分析,我已对舒兄转述,你认为有道理吗?”

舒化龙颔首道:“当然大有道理,不然以四阿哥那等精明之人,怎会被韦虎头说服?连我也觉得,韦小宝既然放弃掉最良好的机会,他定必终身不叛清廷的了!”

甘凤池接口道:“不然……”

这“不然”二字,把舒化龙听得一怔。

甘凤池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据我分析,韦小宝不曾把握住五台出救驾、昆明探吴三桂、远交罗刹国等几度良机之故,不是不叛清廷,只是不叛康熙而已!人若情深,必然义重!韦小宝既然如此重视与康熙总角结友的知交之情,又怎会轻视与陈近南,天地会的师徒袍泽之义?以此立论,康熙龙驭上宾之后,才是韦小宝不忘旧诺,有所作为的机缘成熟之时,舒兄以为然否?”

舒化龙连连点头,大笑说道:“然!然!然!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我要奉敬甘大侠两大杯酒!”

说完立即斟酒,豪爽已极的连干了两大杯!

甘凤池当然也陪饮尽,并含笑问道:“通常敬酒不是一杯,就是三杯,舒兄敬我两大杯定有甚特殊用意?”

舒化龙笑道:“第一杯酒,是我自己敬的,用意在敬佩甘大侠析理入微!尤其那‘人若情深,必然义重’八字,委实画龙点睛,开我茅塞!”

甘凤池听出舒化龙言外之意,含笑问道:“听舒兄之意,第二杯酒,是你替别人敬我的了?”

舒化龙点头道:“我与韦小宝在泗阳集见过一次,并为他自眇一目,彼此可算旧交!第二杯酒,便是代韦小宝,奉敬甘大侠的,多谢你是他知己,寥寥数语,便说出他末为世晓的肺腑真意!”

甘凤池微微一笑,他们这瘦西湖的几杯夜饮,研究解决了不少重大疑问隔阂,委实喝得畅快已极!

明天就是“新丽春院”的开业吉期,要在院内园中,大宴宾客,今夜的丽春、丽夏、丽秋、丽冬四院房宇,以及有亭、有树、有山、有水的丽春园,当然均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花团锦簇,一片喜气!

常言道:“有钱好办事,有钱能使鬼推磨”,茅十八不措重赀,延请了扬州最擅易牙妙技的高手名厨,为明天的大宴主撰,为了甘凤池,也搜罗了不少中国各地佳酿,甚至于来自国外的西洋陈年葡萄美酒!

看着多年心血经营,明天就要开花结果,茅十八当然高兴,但在丽春园中,负手蹀躞之际,却又双眉微蹙,似于七分高兴内,尚有三分忧愁!

这三分忧愁,是来自甘凤池对他所说的“四灵聚煞,龙威太厉”之语!

直到如今,茅十八只知自己是“龟”,甘凤池可能是“凤”,至于“四灵”中的另外两灵,谁是“麟”?谁又是“龙”?他根本弄不清楚!

扬州大小文武官员,为了饭碗、脑袋,对化名“金四爷”的四阿哥身份,守口如瓶,茅十八一心经营“新丽春院”,避免招摇,不曾亲出打探,自然便弄不清楚!

韦虎头只送了一座雕像,并未与茅十八见面,茅十八虽从雕像的面目身材之上,猜出是云南方面来了人,却无法猜出来人是被甘凤池目为江湖中后起祥鳞,韦家三兄妹中的虎头老大!

“麟、龙”身份不明,甘凤池又特别强调“龙威太厉”,怎不令茅十八为“麟”悬疑,为“龙”悬忧,而愁感到明天要光降“新丽春院”的这条“龙”,会不会是当今天子?……

细一参详,“龙威太厉”的“厉”字评语,似与康熙的一向仁厚,不太适合。加上又想起康熙与韦小宝超越君臣的深厚、微妙交情,茅十八的眉头不太皱了,心中的十分忧愁,业已减掉五分……

再想起甘凤池曾有“看在你这背壳尚硬的‘王八’份上,我替书小宝出次力吧,既接请帖,一定到场,看看能否为‘新丽春院’挽回劫数?替你们能担多少,就担多少……”之语,心中略宽,五分忧愁,又复减到三分。

就在茅十八把忧愁从十分减到五分,从五分减到三分,终于眼望着到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的丽春园,脸上微现笑容之际,园中灯光,似乎微微一暗。

似乎不是肯定用语,表示丽春园中灯光,并没有出甚毛病。只是园中突然来了一个人,这人的光度太高,以致相形间灯光方面,便成了“微微一暗”而已!

人漂亮,衣服也漂亮,亮上加亮,自然便光度高了,使茅十八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个有点陌生,又不十分陌生的年轻人!

有点陌生之故,是茅十八有十多年没见过这张面孔了!而且,十多年前,具有这张面孔之人,是个小娃娃,如今是个英俊挺拔少年,茅十八若是不觉得有点陌生才怪。

又不十分陌生之故,一来在于他们毕竟十多年前见过!二来在于这张面孔有八分象韦小宝,两分象阿珂!八分象父,两分象母,这是韦小宝和阿珂的“合作产品”嘛!茅十八当然不会陌生!

由于有点陌生之故,茅十八初见韦虎头时,不禁怔了一怔,这人象……?

由于不太十分陌生之故,茅十八于怔了一怔之后,迸出了一句:“你……你是虎头,我……我……我小宝兄弟好吧?……”

韦小宝和康熙的交情,太不平凡,茅十八和韦小宝的交情也不平凡!

交情不平凡的好友,十多年久别,自极悬念!故而,茅十八从相貌上认出韦虎头是小宝和阿珂的合作产品之后,第一句问话便是“我小宝兄弟好吧?”

茅十八虽然只问爸爸,韦虎头却不愿冷落妈妈,立刻含笑答道:“爸爸好,妈妈和妈妈们也好,但……”

说到“但”字,收了笑容,换了副肃穆神情又道:“但……但……但是奶奶死了……”

自见书春芳的雕像,茅十八便知她大事不妙,故对韦虎头口中这句“奶奶死了”,乃在意料之中,只微叹一声道:“人的年纪大了,谁也难免轮回!虎头你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弟弟、妹妹,定也相当出色!他们没有和你一齐来吗?”

韦虎头又恢复他倜傥神色,扬眉笑道:“这次,本来是弟弟来,但妹妹帮我,才让我先来,过上一段时间,弟弟、妹妹自然也难免到中原走走……”

年轻人爱面子,韦虎头不好意思说未奉父母之命,是愉偷跑来,遂不得不加上一句:“爸爸问茅龟伯好!……”

“茅龟伯”三字,差点把茅十八听得跳了起来,瞪着两只不太象乌龟的牛眼,诧声问道:“是我听错了么?你……你叫我茅龟伯?……”

韦虎头眨眨两只大眼,仰手向喜气洋洋、花团锦簇的四周一指,神色顽皮笑道:“‘新丽春院’的‘龟业’有这等局面,它的主人‘王八太爷’,独占扬州风月,岂不是‘乌龟大王’?再说茅伯伯在‘四灵’之中,也着实象只‘龟’吓?”

茅十八惊道:“你也知道‘四灵’?……”

韦虎头笑道:“不单知道,并知道得十分清楚!‘龟’是茅伯伯,‘凤’是甘大侠,‘龙’是……”

茅十八见他说得慢吞吞的,便迫不及待叫道:“你有这大本领,能知道‘龙’是谁吗?还有‘麟’……”

韦虎头道:“所谓‘麟’,是那位名字有个‘凤’字的甘大侠,经过测验,嘉许我的……”

茅十八喜道:“甘大侠真有实学,不是徒负虚名的人啊!我被他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差点儿便全身骨架都被震散!你能通得过他的测验,当然是韦家‘虎子’,也是武林罕见的后起‘祥麟’!好虎儿,好麟儿,快告诉我,‘龙’是谁?你才从云南,来到扬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摸得清‘龙’的底细?”

韦虎头剑眉微轩笑道:“我既然是‘麟’,也属一‘灵’之长,与‘龙’乃是同类,觉得‘龙’似没有什么可怕,已经摸到他的行馆之中,见过了他,彼此客客气气谈了不少话儿……”

茅十八向韦虎头递过一瞥惊喜嘉许眼光问道:“‘龙’到底是谁?不会是特来扬州探望你爸爸的‘小玄子’吧!”

韦虎头摇头道:“不是当今真‘龙’,是他‘龙族’之中的一条孽种,此人化名‘金四爷’,好象是正在培养势力,企图于兄弟中,夺嫡继位的四阿哥……”

茅十八失声道:“是胤祯么,这个相当凶残阴狠的厉害脚色,明天会不会来?”

韦虎头颔首道:“一定来,一定来,他和我彼此约定,明大要当着扬州的各界宾客,大大的与我赌上一场……”

茅十八问道:“用什么赌?又赌些什么?是赌文?赌武?还是赌骰子、牌九……”

韦虎头笑道:“赌注、赌法都还没有决定,等明天临时看吧……”

茅十八突然把语音压低,相当神秘的向韦虎头问道:“你爸爸是个赌鬼,他那些掷骰子的手法,你都会了?……”

韦虎头轩眉一笑,摇头答道:“不会,就算会也不用!我既是韦家虎子,便应作光明祥麟!明天,我会为‘新丽春院’,为扬州,甚至为天下苍生,和四阿哥公公平平,各凭运气的大大赌上几手!”

茅十八满心嘉许的,一巴掌拍上韦虎头的肩头,高挑拇指赞道:“好小子,真够种,有你的,好运气一定会跟随着你,明天,你放大胆,敞开手赌!你‘茅龟伯’以整个身家性命,作你后盾,你纵把我这‘乌龟背壳’全给输掉,我也含笑无怨!”

韦虎头拉着茅十八的手儿,满怀感激说道:“茅龟伯,好多谢了,我既然公公平平的赌,虽可能赢,也可能输!你在金钱赌本方面,不必给我支援,但就这几句话儿的精神支援,已使我这初出茅庐的小侄儿,为之感激不尽!”

茅十八哈哈大笑,又是一巴掌拍上韦虎头的肩膀道:“好,你这小子不错,你爹爹一隐多年,江湖中到处都是怀念韦小宝之人!这次的热闹,有你参加,很快便会传遍四海八荒,人人都知道韦小宝本人,业已变成韦大宝,而韦家第二代的小小宝兄妹,也均将先后出道。‘江湖代有顽皮出,捣蛋风流数十年’……”

韦虎头苦着脸儿接口说道:“论顽皮捣蛋,恐怕谁也比不上我双双小妹,论刁钻古怪,我又比不了弟弟铜锤,韦虎头自觉差劲,可能连风流二字,都因脸皮太薄,沾不上边……”

“别泄气,谁说沾不上边?又不是只有乱玩女人,才叫风流,不粘不脱,不重不滞,潇潇洒洒,天马行空,便属尽得风流!我希望你和那四阿哥的明日之会,务必赌得尽量风流一点!”

舒化龙和甘凤池,在瘦西湖的小舟之上,共倾肺腑!

茅十八和韦虎头,在丽春园内假山上的“龟脉主穴”之前,互话家常!……

四阿哥呢?他是一直和红绡携手罗帏,兴云布雨?还是与周老二、周老三、密议明日怎样参与“新丽春院”盛宴,拢络江左豪雄?……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四阿哥心中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他虽然搂着红绡,进入内室,也上了床,却决未脱衣布阵!

他们上了床,放下罗帏以后,四阿哥脸上,未流露丝毫春情,他先是在床上盘膝坐好,双睛微阖,然后向红绡徐徐伸出双掌!……

红绡“嗯”了一声,点头娇笑说道:“对,明天的场面定大,甘凤池决不好惹,韦虎头不是盏省油的灯,‘王八太爷’深浅难知,颇象是个擅于‘装猪吃象’的江湖好手。其他隐形高人,更难一一推测!你今夜应该乖一点,养精蓄锐,用在明朝,把江左英豪,尽量收入夹袋!来来来,我们以坎离互济,龙虎相调,加强加强彼此的‘混元力’吧!”

乖乖,听红绡这等语气,她不单容貌身材,美得撩人,连内家修为,也高得惊人!

她哪里象什么侍酒侍寝的贴身婢女?从口风和背人称呼“你呀你的”之上听来,至少也是修为与四阿哥相若,甚或犹有过之的师姊妹嘛……

红绡也盘膝静坐,她的双掌也伸了出去,与四阿哥的双掌掌心,紧紧互贴!

哪消多久,他们的脸上都闪了宝光,额上身上都见了汗渍!

地点是在合欢床上,销金帐内,人物是一男一女,但他们所流的,不是风流汗,而是功夫汗!

良辰易逝,转瞬天明,这一天是扬州的热闹日子,“新丽春院”广邀宾客,要开业了!……

茅十八这位“王八太爷”今天可漂亮了,长袍马褂,还要加顶瓜皮小帽,他是“乌龟大王”,不是提茶壶的“小乌龟”,用不着哈腰驼背,在门外迎宾,但身为主人,也不得不带着那些相当出色的白俄公主们,在园内笑脸迎客,依照来宾身份,安排适当位置!

有一件怪事,令茅十八有点纳闷?

就是来客凡属扬州官场中人,或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们,尽管进门时难免有些趾高气扬,但在一走进“新丽春院”大厅以后,便均立即把神色收敛,恭恭敬敬的向上跪倒,来个三拜九叩!

茅十八虽然知道他们拜的是那尊看去颇象观音的韦春芳玉雕像,但心中仍极奇怪……

因这些来客,纵都信神,不敢见佛不拜,但可以意到即止,哪里用得着一个一个都行甚三拜九叩大礼?

没有例外吗?……

决无例外,官越大的,钱越多的,越是深恐表意不诚,个个以首泥地,几乎拜得鼻青脸肿!

茅十八心中纳闷,暗忖难道韦春芳生虽为“婊”。死却成“豪”!她这玉雕像,会有甚神奇魔力,弄得来到“新丽春院”的扬州富贵大佬,以前可能有人还嫖过她,如今却没有人敢见她不拜!……

这种纳闷,虽由于茅十八未曾细看,但就算他曾加细看,也必因看不懂其中奥妙,而依旧心中纳闷……

未曾细看的,是茅十八不曾发现韦春芳玉雕像的颈项之中,多挂了一件东西,那是康熙之父顺治帝时常套在腕间的沉香手串!

就算他有此发现,也认不出这是先皇御物,岂不照样纳闷?……

但那些扬州富贵大佬们,就不同了,他们一进“新丽春院”大厅,便有人用传音密语,对他耳边说道:“神座的雕像项间,佩的是先皇御物,见了不拜,罪乃欺君,你们要脑袋吗?……”

茅十八不认识沉香手串来历,这些扬州富贵大佬,便认识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不单不认识沉香手串来历,其中并有眼尖之人,看出那尊玉雕像的面貌身材,有点象是自己所曾经嫖过的一名老婊子……

但他们不计较这些,不追究先皇御物真假,一个个三拜九叩,立刻磕头!

因为他们太精明了,分得清轻重,认为向婊子磕头,最多是上当贻笑,与拚命争,死命守,抛不开,舍不得的薰人富贵无妨!但万一欺君,却难免乌纱帽难戴,脑袋搬家,甚至还要夷族!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扬州显达,若不精明,他们的富贵何来?脸皮算什么?身家最要紧,自然于一闻耳边密语,一个一个都变成大拜婊子的“磕头虫”了!

有人在磕头,有人在跳舞!

磕头的,是扬州富贵大佬;跳舞的,是韦虎头!

韦虎头以真气传声以后,见这群扬州大佬,无不乖乖听话,纷纷向奶奶的雕像磕头,不禁心中大乐!

韦家三兄弟中,数他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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