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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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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是谁在惊呼?公孙二弟哪里去了?”

拼命摇醒了金祖林与牛铁娃,大声问道:

“方才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金祖林与中铁娃愕然相顾,茫然道:

“什么事?”

石不为跺足长叹,石不为忽然叱道:

“瞧!”

众人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窗前地下,赫然有数点血迹,半支起的窗户,也已被震破了。

莫不屈失色道:

“莫非公孙二弟也中了暗算?此刻竟负伤去追查敌踪去了?但……但他为何不通知你我一声,他1他……他怎可孤身涉险?”

石不为道:

“追!”当先掠出窗外。

但众人穷一夜之力,几乎将“万竹山庄”每寸泥土都翻过来了,却还是找不着公孙不智的踪影。

公孙不智竞也失踪了。

七大弟子中,三人不治,一人中毒,一人失踪。这自然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江湖中人,有的为此惊诧,有的为此难受,也有的为此暗中窃喜——泰山竞技之会,已少了几个强敌。

八月—中四,这一日便在纷乱、慌恐、焦急与等待中过去,莫不屈两日不眠不食,面色苍白,双目红肿,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竞技之会,虽订在月圆之夕,但八日十五清晨,泰山之额,观日峰前的山坪上,已是人头拥挤,群豪毕集。

山石间,林水中,只要稍有空隙,便可发现赫然有一具崭新的棺木放在那里,群豪对这些棺木,早巳作过各种猜测,此刻已是见怪不怪,有的人甚至就坐在这些棺木上,静等着圆月升起。

午后,群豪间已不时骚动,只因参与此会的主要顶儿尖儿的高手,已陆续来了。

“潘济城,那随着齐星寿同立,面容惨白,长长玉立的少年人,便足五年前怒斩‘快刀手’的潘济城。”

“是他?就是他!嘿!倒真瞧不出来,这看来有如花花公子般的少年,竞就是江湖传说,动手间最最冷静的潘济城。”

潘济城是成名英雄中,上山最早的一人。

接着,长白大豪“快马阴刀”吴东麟、“小花枪”马叔泉、“无情公于”蒋笑民……这些久已胺炙人口的英雄豪杰,也都已陆续上山——每一人上山,自然都得引起一阵或大或小的骚动。

但此次盛会中最最引人注意的一些人物,直到日薄西山,天已将夕,却都还未露面,这自又得引起群豪的窃窃私议:

“闻道‘天刀’梅谦,此次早已随万子良与七大弟子来到山下,怎地他们直到此刻还不上来?”

“这……这必是为了七大弟子此刻已只能称为两大弟子了,而且,瞧莫不屈的模样。此沈已万万不能出手,只怕也不堪一击。”

“出道时曾经轰轰烈烈的七大弟子,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奇怪的是……他怎地也还未来,听人传言,他仍是此次盛会中,夺标希望最最浓厚的一人。”

“谁?”

“天上飞花冷冰鱼。”

“他?怎会是他?”

“嘿嘿!这消息来源机密无比,我虽不能告诉你,却可断定这是万万不会错的,你且等着瞧吧!”

“但方宝玉……方宝玉又如何?”

“方宝玉……哼哼!他只怕永远也无法在人前现身了。”

山峰远测,高处杂木林中,磷响怪石阎,还有口棺材。

两条大汉,一人锦袍,一人蓝衫,费了许多力气,终于爬上这里,蓝衫大汉长长喘了口气,笑道:

“此地上来虽然困难,但只要一上来,便可安安心心的观战了。棺材虽不样,但坐在上面部舒服得很。”

锦袍大汉拍着身上泥土,亦自笑道:

“不错,此地纵观战局,确可一目了然……”

两人方自坐上棺材,突听棺材里“咬”的一叫,叫声尖锐怪异,本就十分骇人,何况是自棺材里发出来的?

两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齐地自棺材上跳了下来。

锦袍大汉放足便奔,蓝衣大汉却一把拉任了他,壮起胆子,喝道:

“棺……棺材里的是什么人?”

棺材中发出了吱咬的怪笑声,道:

“棺材装死人,活人离远些。”

语声之怪异可怖,更是令人不寒而栗I蓝衫大汉道: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棺材里怪笑道:

“你且莫管我是人是鬼,只要敢再坐在这棺材上,便再也休想活着下山,不信,你两人尽管试试。”

两条大汉身子虽大,胆子却不大,对望了一眼,齐地转身狂奔而去,连滚带爬,逃了下去。

棺材里笑声不绝,棺材盖缓缓升起,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自棺材里伸了出来,格格笑道:

“我老人家舒舒服服的躺在这里瞧热闹,你两人却要来坐我老人家头上,岂非自找倒霉么?若非我老人家此刻还不见现身,你两人此刻哪里还有命在。”摸出个梅子放进嘴里,哎得吱吱喳喳的响。

第三十一章 奇人多奇遇

她赫然正是万老夫人。

忽然间,一根树枝闪电般插入了棺材缝里。

万老夫人吃了一惊,拼命想将棺盖拉下去,但那柔弱的树枝上,却似有着千钩之力,她非但无法将棺材盖拉下,棺材盖反而一寸寸向上抬起,万老夫人面上已无人色,沿着那树枝瞧了过去。

只见一只白如莹玉的手掌,以三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拈着树枝,再往上瞧,便是一只淡青色的衣袖。

瞧到这里,万老夫人便再也不敢往上瞧了,脑袋往里面一缩,整个人也全都缩进棺材里。

只听一人轻笑道:

“我算定你必定要来上山瞧热闹,却找不着你,心里正自奇怪,谁知你竞已躲进了棺材。”

语声娇柔清脆,除了小公主,还有谁?

她口中说话,手中树枝轻轻一挑,整个棺材盖被她挑了起来。万老夫人.身子蜷伏在棺材里,竟是不敢抬头。

小公主道:

“反正躲也躲不了啦,还不出来?”

万老夫人道:

“姑……姑娘你找我老婆子,莫非有什么容不成?”她拼命想装成若无其事之态,怎奈语声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公主道:

“我找你,只不过要问问你,方宝玉到哪里去了?”

万老夫人吃晾于笑道:

“方……方宝玉,姑娘你说的是方宝玉?嘿嘿!这位小少爷的行踪一向飘忽得很,我老婆子怎知他在哪里?”

小公主忽然一笑,道:

“你真的不知道?”

她不但面上泛起笑容,语声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但万老夫人瞧在眼里,却不禁打了个寒噤,道:“真……真的。”小公主笑道:

“你若是真的不知道,为何要如此怕我?想见你暗中必定怀了鬼胎,是以才会如此心虚胆怯,是么?”

万老夫人道:

“我……我……”

小公主柔声笑道: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从来不愿吃亏的,那么,此刻又何苦逼我动手?还是说出来吧,我绝对不会难为你。”

刀老夫人缓缓道:

“只要我说出方宝玉的下落,你便不来难为藏?无论他在哪里,你都……”

小公主截口道:

“不错。”

万老夫人道:

“你凭什么能令我相信你?”.

小公主笑道:

“没有凭什么,只凭你此刻非相信我不可。”

万老夫人怔了一怔,苦笑道:

‘‘不错,此刻我的确非相信你不可……好,我告诉你。”

小公主娇笑道:

“和聪明人谈生意,的确痛苦得棍,你说,方宝玉在哪里?”

万老夫人眼珠于转了转,大声道:

“方宝玉已死了。”

小公主身子一震,万老夫人身形已凌空而超,倒翻了两个跟斗,如风逃去,百忙中还偷偷瞧了小公主一眼。

只见小公主木立在棺旁,似已愕住,竞全无追赶之意.

万老夫人眼珠子又一转,迅速顿住身形,大呼道:

“方宝玉的尸身,我老婆子亲眼瞧过,绝不会骗你…。·绝不会骗你』”呼声犹激荡在山林间时,她人影已瞧不见了。

小公主痴立当地,面容木然,谁也无法自她神情间瞧出她究竟是悲是喜?只听她喃喃低语道:

“她莫非在骗我?……不会,她若要骗我,也不会如此骗我的,只因如此做法,她全无好处,而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万万不会做的。。。”

这时人丛中又发出骚动之声,群豪耳语,轻呼道:

“冷冰鱼……冷冰鱼来了……”千百,使汇集成一般震耳的吼声,但小公主却仍痴痴的站着,全未觉察.

她只是轻轻自语,道:

“宝儿,你难道真的死了?”

方宝玉之死讯,自然要使“五行魔宫”的策略发生重大的改变,但泰山竞技之会,却仍然在照常进行着——到了这时,世上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此会因延一时半刻了。

黄昏时,大会发出于通告:

“人之体力有限,消耗却无限,纵是绝代高手,亦无法连续接战数十高手,鉴于以往武林较技盛会‘车轮战’之不公,本会决定力求革新,除此弊端,今特请了老夫人、万子良、一木大师等七位江湖德高望重之士,组成本会之监察小组,除弊革新,力求公允。

凡欲参与此次盛会之人,盼即往监察小组处抽签决定对手,决战之后,胜方再与胜方决战,如此继续轮流决战,战至最后一对,便可分出究竟谁是压倒群豪之人,亦无人固体力消耗过巨而园丁落败。

此通告于大会前拟定,经已接获请柬之四十三位豪杰同意后施行,盼天下武林同道一体知照。”

这简单而隆重的通知,由参加此会高手之一——“震天霹雷”许铸以尼以震人耳鼓的洪钟之声,在人丛前念了出来。

这时山坪前已留出一方空地,由“万竹山庆”主人指挥庄丁壮汉,在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

七位监察人,除了“云梦”万子良犹末现身外,都已在台侧设下的座狡坐定,这七人武功虽然未必全都高明,但却自然都是行事公允,为人方正,目光敏锐,历练丰富的江湖老手。

本也混在人丛中的“快马阴刀”吴东麟、“小花枪”马叔泉、“无情公子”蒋笑民、“济城大侠”潘济城……这些伎显赫一时的武林高手,听了通告后,惧都已走向监察人的座位。

这时,日已落,月末升,天地间一片朦胧,再加上高山之颠氤氲漂渺的烟雾,令人如同已登仙阙一般,几欲振翼飞去。

但“万竹山庆”的庄丁们,已高举着灯笼火把,挟步而来,特制的灯笼火把,瞬即便将这一片山坪照耀得亮如白昼。

山风振衣,火光耀眼。

群豪心情骤然紧张了起来,俱都不由自主地顿注了语声,收敛了笑容,坪上唯闻丁老夫人慈祥而严肃的语声,沉声道:

“长自吴东麟、济城潘济城,你两位为一对,但盼两位存以武会友之心,莫使诡计,莫立意伤人…”

于是,泰山上龙争虎斗,眼见便要开始。

这时,谁也不会想到方宝玉,谁也想不到方宝玉这时在哪里——但这时方宝玉却竞已到了泰山脚下。

方宝玉逡巡在泰山脚下,几次举步上山,却又全都驻足,他竞似已不敢上山,竞似已失去上山的勇气。

他衣衫褴褛,发髻蓬乱,憔悴的面容上,泥污斑斑,甚至连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也不复再有昔日那股逼人的光采。

但他却还未死。他还确确实实地活在世上。这是为了什么?这原因必须从他被困在天香茶林中那日说起。

原来那日他在天香茶林,小公主的绣阁中,饮下了那杯毒茶后,他以那几乎无所不能的意志之力,使自己神智保持清醒时,他体内那已妙参自然玄机,流动循环不息的内力真气,便在他不知不觉间,将迷药的药力,全部逼入了丹田下腹中——这道理正如人体血液中也有着一种消灭毒素的力量一样,平时流动循环不息,一遇病毒,便会发出抗力,病毒侵入人体时,若非十分猛烈,便会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被血液中抗毒力消灭,使疾病不能发作,内力练至宝玉这种地步后,自然也有一种抗毒之力,这力量自然要比血液中的抗毒力强大得多。

但茶中迷药的毒性,也十分顽强,宝玉体中内力虽强,短时间还是无法将这毒性完全消灭。

是以这股内力必须将这股毒性里在丹田中,逼住它,不让它毒性发作,于是这般角力便不能在宝玉体内继续流动循环,是以宝玉使以为自己内力已完全失去,已无法再与别人动手。

这股内力凝结后,当真是坚如精钢,它凝结在宝玉丹田下腹中,宝玉下腹自然不时要发生剧痛。

他究竟年纪还轻,阅历还浅,竞未想出这其中的道理—-就连老奸巨滑的万老夫人,也摸不清其中玄妙,是以才会骤下毒手。

她连点方宝玉下腹剧痛处左近数处穴道——宝玉下腹剧痛处,也正是他内力凝结处,万老夫人的指力,恰巧将他凝结的内力震开,这内力郁结已久,此刻一旦崩溃,自穴道中激射而出,正如堤溃水决,力道是何等强大!

万老夫人如何抵抗得住,是以她最后一指点下,身子便被震得飞了出去,有这般内力挡住了万老夫人的指力,是以方宝玉虽被点了“死穴”,但犹能不死。

但内力一崩,那毒性自也立刻发作,瞬即在宝玉全身上下散布开来,宝玉骡然不觉,自被迷倒。

是以他身子立时软绵无力,口中也立时不能言语,只有任凭万老夫人将他埋人士中,而恰巧听到了魏不贪的隐秘。

那迷药的毒性虽已被内力磨炼去不少,但力量还是十分慷人,毒性完全发作时,宝玉但觉身子火烧般热痛。

但那时却恰巧有大雨倾盆而落,雨水浸入泥土,潮湿的泥土,便也恰巧将宝玉体内的热毒化解。

这些事自是万般凑巧,但除了方宝玉这样的非凡人物,怎会遇着这许多非凡的奇遇?

直到此时,宝玉只要一想起他在泥十中渡过的那数日,那数日他所经历的折磨、痛苦、伤心、绝望……

他身上便会不由自主爆起一粒粒鸡皮疙瘩来,他甚至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来忘去那些个可怕的日子。

迷药的毒性,经过数日后,方自完全消失,那时他才自泥土中脱身而出,那时他实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幸好“快聚园”中群聚都已赶往泰山,他才能连夜逃了出来,仰观星月,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实已有如两世为人——他本不知惧怕是何滋昧,但这时他都连灵魂都起了战栗。

然而,这时月已将圆。

宝玉瞧见了当空明月,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向泰山奔去,一路上,他体力渐渐恢复,但他壮心雄志似也已被那可怕的痛苦折磨殆尽,除了购买食物外,他竟已不愿见人,更不愿修饰。

如今,他逼巡在泰山脚下,竞也无上山的勇气。

这是泰山下阴僻的一角,他沿着山脚,缓缓踱步,心中充满了疲惫的怯懦,怯懦的痛苦,痛苦的矛盾……

忽然间,阴暗的秋草丛中传出一声呻吟之声!

宝玉心神一震,停下脚步,凝目望去,只见草丛中果然有一条人影,正在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呻吟。

他身子完全浸浴在月光中,这人影自也瞧见了他,挣扎着爬了过来,双手撕抓着泥土,额角道:

“水……水……好心人,求……求你……给我些水……”达语声虽因痛苦颤抖而有些改变,但宝五还是听出了他是谁。

刹时间,宝五但觉心房一阵急剧的震动,双目中也立时喷出了狂怒的火焰,脱口嘶声道:

“你!你是魏……”

那人影吃惊的抬起头来,这才瞧清月光下这槛楼的少年,赫然竟是久已失踪了的方宝玉!他中已扭曲的面容,此刻更是扭曲,是惊,也是喜。

他惊喜呼道:

“宝儿,是你……快……快来救我……快……”

宝玉忍不住狂吼一声,道:

“救你?你忍心对杨七叔下得了那样的毒手,又要将诸位叔父一一置之死地,你……你……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话末说完,魏不贪身子已缩成一团。

他自间这隐秘再也无人知晓,哪知却被宝玉当面揭破,这时他心中的惊恐骇惧,当真如见鬼魅一般,忍不住脱口道:

“你……你怎会知道?”

一句话出口,他便知自己说漏了嘴,颤声接道:

“我没有……”

宝玉一把抓住他衣道:

“你还想骗我?告诉你,此事乃我亲眼所见,你再也骗不过的,你可知道你动手之时,我便在你足下的泥土里。”

魏不贪骇极大呼道:

“鬼……你莫非是鬼?”

宝玉惨笑道:

“不错,我是鬼,我是代扬七叔向你索命的鬼。”

魏不贪惨呼道: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也是被人骗的,你瞧……我…。我如今也被人害成了如此模样。”

宝玉道:

“我正要问你,你怎会突然变得那般丧心病狂?怎忍对扬七叔下得了那般毒手?又怎会落到如此模样?”

魏不贪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眼角却沁出两滴莹晶的泪珠,他身子颤抖,泪珠堕落。

他口中道:

“狡兔死,走狗烹,我……我任务已达成,实已无用了,他们……他们自不容我再活在世上,虽然早巳知道此点,虽然早已小心提防,但……却还是逃不过他们的毒手。”

宝玉大骇道:

“任务已达成?难道……难道请位叔父都已遭了你的毒手?”

魏不食道:

“我该死……我实是罪大恶极……我后悔也来……来不及了。”

宝玉心魂皆飞,声泪齐下,怒喝道:“你……你……赔他们的命来!”

他手掌已抬起,但瞧见魏不贪那充满了痛苦与悔恨的目光,那流满了眼泪的面容,这一掌竟是不能拍下。

魏不贪额声道: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你杀了反而可以减少我此刻的痛苦,我……我反正是活不了的……”

宝玉以手捶胸,顿足嘶声道:

“但你为何要如此?”

魏不贪流泪道:

“贪心,贪心害了我,我……我辜负了恩师为我取的‘不贪’两个字,我死了也无颜见他老人家。”

他痛苦更是剧烈,身子痉挛也更剧烈,他双手惧巴插入了泥土中,每说一中宇,身子都要因痛苦而抽动一下。

宝玉突然想起了那语声极是熟悉的神秘怪容,大声道:

“那日在快聚园中,你杀了杨七叔后,与你说话的人是谁?”

魏不贪呻吟已变作喘息,竟是再也不能说话。

宝玉一把抓住他肩头,嘶声道:

“他是谁?谁?”

魏不贪双目已闭起,嘴唇已干裂,他竞已进入晕选状况,口中不断发着梦呓的低语,不断道:

“珠宝……金子……水……”

宝玉拼命摇动着他身子,呼道:

“醒醒……醒醒,说,究竟是谁?”

魏不贪眼睛终于缓缓张开,茫然瞧着宝玉。道:

“他……他……”深深吸入口气,本已因痉挛而蜷曲的身子,突然缩做一团,便再也不会动了。

风凄,月冷。

所有的呻吟、喘息,都已一齐寂绝,月照荒山,风吹木叶,这仲秋的月夜,竞实似变作严冬般萧索、寒冷。

宝玉徐徐站起身子,木立在魏不贪的尸身前,凝注半晌。突然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但,他那无神的双目,此刻却已射出火热的光焰。

他咬了咬牙,抱起魏不贪的尸身,大步上山。

山路险陡,荆棘没径,怪石嶙峋。

但此时此刻,世上已没有任何艰险困难,可以阻挡住方宝玉上山的决心——他决心既下,正如箭已离弦,万难回头。

他大步而行,绝不回头,绝不停顿。然后,他寻了个深透而隐秘的洞窟,安放起魏不贪的尸身。

突然间,静夜中又有人声传来。

接着,洞外闪起了火光。

那人语、脚步声十分嘈杂。显然来的人数不少,但闪烁的火光在这荒山静夜里看来,却显得十分诡秘。

人声渐近,火光渐亮,竞似走向这洞窟而来。

宝玉微一迟疑,迅快地将魏不贪的尸身藏在暗处里,自己也闪身躲入了一块凸起的山石后。

这时,火光已映人山洞,两条黑衣大汉,高举火把,大步而入,目光四下一转,齐声道:

“就是这里,抬进来吧!”

洞外哄应一声,十余条大汉,每两人抬着一口棺木,鱼贯而入,崭新的棺木,在火光下闪闪地发着慑人的光采。

“砰”的一声,棺木被重重地放到地上。

抬榴的大汉伸手一抹头上的汗殊,道:

“一、二、三、四、五、六……不错,正是六口,总算全擒来了,他们人死了,一了百了,却累得咱们出力受苦。”

另一大汉道:

“你可别这么说,就凭榴树里这六个人,若是换作平日,咱们想拍他们的灵木;只还搞不到呢!”

前一大汉冷笑道:

“不错,本日之前,这些人可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但此刻却已都算是死人了,活着的人名头有商下,地位有高低,但死人可全都是一样的。再大的英雄,死了也不能比别人多占一尺土。”

第三人道:

“好了,好了的还在后头哩!这一趟是六口,下一趟就说不定是十口,八口了。”第四人叹道:

“可不是么,那位丁老夫人,虽再三劝告,要人抱着以武会友之心,莫毒手伤人,但这些人又有谁听进了她老人家的话?又有谁动手时不是红着眼睛,恨不得一出手就将别人杀死,除了潘济城,他总算还有些慈悲之心,但别人会不会对他也那么慈悲,可就难说了。”又有一人叹道:

“说起来,那位,天刀梅谦可真够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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