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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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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逢春微微一笑。
蜀中风俗,中等以上人家,无不家置律令,凡遇争执,动辄引经据典,当堂辨驳不休,官员判案,稍有不妥,便遭堂下议论,甚至于由此引为笑谈。历任官员,感叹蜀民难治,大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梁家诸人心慌意乱地传看律令的时节,钱汝珍凑近公案,低声说道:“县太爷,能否高抬贵手,将官船渡西头的那片桃林判给四小姐作嫁资?那片桃林,算起来还不到梁家兄弟所得的每份家产的十分之一呢。”
朱逢春瞪他一眼,喝道:“公堂之上,私相授受,成何体统!退下!”
那片桃林,紧邻官船渡,若让别人得了去,辟为码头,对川江帮自是大大不利。川江帮想要将桃林拿在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钱汝珍既有此意,为什么昨晚不来找他商量?偏偏要在公堂之上作这等引人注目之事。
钱汝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向后退的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左额角。
朱逢春早已注意到,钱汝珍的左额角上有一片小小青肿。但直到此刻,方才明白过来。
昨晚钱汝珍必定去敲过他的窗,却不知道里面睡的不是他而是凤凰。这片青肿,想必就是凤凰打出来的。凤凰一向很讨厌有人打扰她睡觉。
朱逢春不觉哈哈一笑。
梁家兄弟等人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钱汝珍,心里明白这奸诈师爷一定又设下了什么圈套让他们去钻,而县太爷必定又——
停,停。
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能没有证据地诬陷县太爷知法犯法。
虽然无论怎么看他们都觉得县太爷会偏袒那奸诈小人。
朱逢春打量着堂下众人,心念忽然一动,说道:“这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情呢,梁家老父为一家之长,既有遗嘱,如此析产也不能说不对;于理呢,国家律法,岂能不遵?此案既有疑难,本官只能暂且放一放,何时再审,听候通知。退堂!”
钱汝珍张口结舌地望着朱逢春笑眯眯地退入后堂。
梁家众人大出意外。若在他州他府,他们必定以为县太爷这是在以退为进,留出时日来好让他们暗地里打点;但是朱逢春对自己的羽毛爱惜得紧,是绝不会收授贿赂的,这一点他们非常清楚。
钱汝珍待梁家众人退走之后,方才追入后堂,瞧瞧左右无人,凑近了朱逢春低声笑道:“朱五爷,你不会是因为昨晚我搅了你的好梦,今天就拿这件事来折腾我吧?”
朱逢春一指头敲得他苦着脸捧住了头,方才说道:“昨晚我家七妹来了,你敲的是她的窗,不是我的窗。”
朱家七小姐烈火一般的性子,钱汝珍早有耳闻,听得这话,怔了一怔,叹口气道:“那就只能怪我自找倒霉了。”
他忽地有所领悟:“你扣住这案子不审,就是因为七小姐的缘故吧?”
朱逢春看着他微微笑道:“你说呢?”
不待钱汝珍回答,朱逢春又道:“我家七妹要去巫山,你们川江帮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吧?等她平安回来,我自会秉公处理此案。”
钱汝珍只好长揖到地:“但凭县太爷差遣,川江帮无不从命。”
朱逢春一笑,高声向卧房内叫道:“凤凰,你出来一下!”
凤凰应声而出,手上提着小小的行李,肩上斜背的长刀短弓与一壶羽箭十分引人注目,但是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俏丽如火焰的容颜。
钱汝珍不由得一怔。
待到他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走在去官船渡的山路上。
早晨的春阳透过山林,暖暖地洒满了青石山路,凤凰的脸孔在树叶的阴影中变幻不定,钱汝珍恍惚间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一簇跳动的火焰。
其实凤凰的神情很平静很安详,看起来宛然一位态度端庄得有点儿严肃的大家小姐,但不知为何总让钱汝珍感到隐约的炽热。
三.
日出已久,官船渡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大小船只纷纷拔锚起航。
忙乱之中,突然间一片寂静蔓延过人群。
钱汝珍当然明白这帮伸长脖子的家伙在看什么。
凤凰泰然自若地面对着江面上无数的目光,随着钱汝珍踏上他的座船。
船夫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其中一个绰号“长脚郑六”的船夫偷偷地扯一扯钱汝珍的衣角,低声说道:“钱夫子,有没有搞错?带这个女人上路,龙女不找我们麻烦才怪!”
龙女与川江帮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委实犯不着无缘无故地去得罪她。
钱汝珍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这是县太爷的七妹。”
长脚郑六“哦”了一声,认命地闭了上嘴。
川江帮的鱼龙百变大旗升起。
凤凰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高耸的山峰与山脚下一列列的纤夫,微微皱起了眉。这样逼仄的峡谷,这样艰难的行船,水流湍急,船行缓慢,怎及得中原大地上纵马扬鞭的快意。
钱汝珍站在她身边,注视着江面的水流,踌躇良久,终究说道:“朱小姐,还是进舱去吧。巫峡水急滩多,在舱中还是稳妥一点。”
凤凰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不要叫我朱小姐,很难听的。汴京人都叫我凤姑娘。”
“朱”小姐听起来的确有点儿不雅。钱汝珍暗自里一笑,说道:“凤姑娘,还是进舱去吧。”
凤凰摇摇头:“我想看看。”
钱汝珍暗自叹气。
凤凰在船上看风景,可知水中会不会也有人在看她?
船夫们时不时胆战心惊地望一望船头临风而立的凤凰。
凤凰则仰着头出神地凝望着远远云雾中缥缈的神女峰。
姬瑶花是不是就在那座山峰上等着她呢?
钱汝珍忍不住又一次提醒道:“凤姑娘,我想我们还是进舱去好一些吧。”
凤凰转过身看着钱汝珍:“钱夫子是担心龙女会发现我、来找你们麻烦?川江帮也算是一方霸主,怎么就容忍她在川江之上这样兴风作浪?”
钱汝珍叹了口气:“龙女是巫山弟子。川江帮还不想得罪巫山门。”
凤凰长眉一挑:“你怎么知道她是巫山弟子?巫山十二峰,她是哪一峰?”
钱汝珍答道:“她若不是巫山弟子,又怎敢在巫峡之中也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巫山门就能容忍她不成?”
凤凰略一疑神,便说道:“就算她是巫山弟子,川江帮若是赶走了她,巫山门中其他弟子也只有感激你们的份儿。”
钱汝珍尴尬地笑笑。
凤凰随即明白过来:“不要是你们都斗不过她吧?”
此言一出,船夫们都怒形于色。
只不过,凤凰身量高挑,气度端凝,本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架势,此时长眉轻挑,凤眼微竖,斜睨着川江帮众人,嘴角似乎隐隐挂着一丝鄙夷的微笑,一群见惯惊涛骇浪的汉子,竟被她居高临下的气势逼迫得不敢贸然发作,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纷纷低下头去。
钱汝珍若有所思地望着凤凰。这样一个女子,似乎生来就应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飞凤,怎么会误入这峡江的急流之上?
走在前面的船只突然间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惊恐地叫道:“龙女!龙女出来了!”
凤凰这艘船上的船夫反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总算来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前面的船只向两边散开,让钱汝珍的座船迎上了正当航道的那方礁石。
礁石上斜斜地坐着一名发色微黄、面色微褐的年轻女郎,暗青色的紧身鱼皮水靠,衬得她的身姿如此婀娜曼妙。
钱汝珍清一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说道:“龙姑娘别来无恙,川江帮受命护送朱大人小妹过境!”
龙女自礁石上缓缓站起身来,掠一掠头发,望向船头的凤凰。
凤凰有些困惑:“奇怪,她的眼神瞧起来好像不是一般地讨厌我啊。”
钱汝珍微微一笑:“凤姑娘也不是一般的漂亮啊。”
他这话说得唐突,令得他自己说完之后心中都是一怔。凤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异样的迷惑。她知道自己很美,所到之处,总会引起人群的轰动。只是没有人胆敢如此唐突地当着她面评头论足。她感觉得到,这个看起来有些滑头的年轻师爷,看她的目光,并不是她从前所常遇到的那种混杂着敬畏的爱慕,而是专注得灼灼逼人的审视,令她不能再如往常一样视而不见。
隐藏着的不自觉的炽热目光,与他的外表很不谐调啊。
龙女望着凤凰,过了片刻,曼声说道:“钱夫子,你说我会让路吗?”
她身子一侧,没入了水中,飞溅的浪花中,隐隐可见暗青色的人影水底游鱼一般逼近川江帮的船。
两侧的船只拼命躲往一边。
岸上的纤夫将纤绳牢牢地缚在树上,趁这个机会坐下来歇息。
钱汝珍的神色变得极为凝重,咬着牙下了命令:“拦住她!”
他实在很不愿意与龙女撕破脸,但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否则川江帮再也不要在川江上行走了。
川江帮给朱县太爷找了不少麻烦,现在该轮到朱大人整治他们了。
六名船夫,包括那长脚郑六,都跳下了水。
凤凰注视着水底缠斗的人影,忽而说道:“川江帮就不能多调一些人手来吗?”
钱汝珍摇摇头:“不是每个船夫都能够在峡江之中与龙女斗的。这六个人,已经是帮中一流的好手了。”
片刻之间,六名船夫已经轮流浮上水面换了一次气,龙女却始终没有浮上来。
凤凰越来越诧异。龙女居然有着这样悠长的气劲!恐怕她能横行于峡江之中,凭的不仅仅是水性吧?
水面上浮起一片血花,但很快被急流冲散。两名船夫仓皇逃上了船,一个被戳伤了脚脖子,另一个险些被刺穿喉咙。铁汝珍命人赶紧给他们包扎伤口。
凤凰审视着他们的伤口:“龙女用的是什么兵器?这伤口很奇怪。”
钱汝珍答道:“龙女用的是一对分水蛾眉刺。这种兵器向来只用于南方水泽之国,凤姑娘自然没有见过。”
又有两名船夫狼狈而逃。
龙女终于浮上水面换气了。
一直张弓搭箭守着这个机会的四名船夫立刻放箭。
但是龙女潜入水中的速度太快,箭枝入水不过三尺,已经无力。而龙女已经又刺伤了一名船夫。
只剩下长脚郑六还在勉强与龙女周旋。
凤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转眼之间,川江帮便败局已定。
她的手已伸向背后的短弓,但是钱汝珍突然双手一分扯掉外袍,踢掉短靴,纵身跃入水中,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刀。
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钱——钱夫子——的水性好像——好像很不怎么样吧?”
钱汝珍下潜的速度,一点也不像一个水性不怎么样的夫子。
长脚郑六如释重负地浮上水面换气。
龙女在水中曲起身子一个翻滚,躲过了钱汝珍刺过来的短刀,顺着附近暗礁激起的一股急流,绕到了钱汝珍身后。
钱汝珍向水下潜得更深,让开蛾眉刺,抢到了水流的上游,顺了水势挺臂一刀斜斜削向龙女的脚腕。
川江帮的船夫们看得目瞪口呆。
钱汝珍在水中似乎与龙女一样灵活敏捷,唯一不如龙女的是,他无法在水下呆太长时间。
他第三次向水面浮去打算换气时,终于被龙女抓住了机会,分水蛾眉刺披水而上刺向他后腰,迫得钱汝珍不得不憋住一口气回过身来对付蛾眉刺。龙女腰肢一摆,如游鱼般滑到了他的上方,将钱汝珍重新逼到了水下。
众人都已明白龙女的计划。她不打算给钱汝珍换气的机会。
川江帮的帮众失声大叫,但是已经看不清水下两条缠斗的身影。
然而弓弦响处,一枝长箭破水而入。
刹那间水面上泛起一片血红,钱汝珍浮了上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龙女在数丈开外浮了上来,左肩处插着一枝长箭,她倚在一片暗礁上,脸色苍白,指着船头兀自张弓而立的凤凰,嘴角微微哆嗦着说道:“你手中是不是射日弓穿云箭?”
所以才穿透两丈急流射中了深潜水中的她。
凤凰直到钱汝珍安全上船,方才收起弓箭,答道:“不错。家师飞凤峰凤飞飞。你识得这弓箭,想必也是我门中人了。巫山十二峰,只有集仙峰最精于水战,你是集仙峰弟子?”
龙女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方才睁开眼说道:“我是集仙峰齐小鱼。”
精于水战的集仙峰弟子,唯一畏(书)惧(网)的,便是飞凤峰的射日弓穿云箭。
面对着凤凰,龙女已经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凤凰紧盯着她问道:“既然这两年你一直呆在巫山,想必知道姬瑶花姐弟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龙女一指神女峰:“姬瑶光腿疾又犯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住在神女峰上。”
凤凰注视她片刻,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留下那枝箭,你走吧。”
龙女咬紧了牙,反手一拍左肩,将箭枝逼了出来,扬手掷向凤凰,随即一转身没入水中。
水面上又泛起丝丝殷红。
江面上一片寂静,望着凤凰的目光,是她熟悉的敬畏。
只除了浑身水湿的钱汝珍。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龙女消失的方向,突然回过头对身边的长脚郑六说道:“没个十天半月,龙女不会再出来。立刻传信给秭归分舵,叫他们将钓鱼城吴大帅要的那班女乐走水路送往合州,别绕远走栈道了。”
安排好这件事,他才拱手向凤凰一揖,笑道:“凤姑娘,多谢你了。早知你是龙女的克星,钱某就不用下水献丑了。”
凤凰微微皱了皱眉。钱汝珍说话之际,目光始终停在她脸孔之上,令得她感到脸上微微发热,颇为不自在。
她转过话题说道:“等一会在神女峰下靠岸。”
希望她可以赶在姬瑶花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之前,找到姬瑶花姐弟的栖身之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在江上船只纷纷拔锚重新启航的混乱之中,某一艘船上,已有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鸟儿悄悄飞上了天空。
凤凰察觉到天空中划过的那道小小鸟影时,已经来不及阻止那鸟儿投入山林之中。
她放下握弓的手,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钱汝珍比她先一步见到那鸟影。但是峡江之中,飞鸟众多,他并不觉得那只鸟儿有什么奇怪之处。见凤凰恼怒失望,不能不问个究竟。
凤凰不无恼恨地说道:“那是一只鸽子。想来必定是姬瑶光驯养的信鸽。”
也许她刚到巴东,便有姬家姐弟的耳目在严密监视着她了;现在姬家姐弟只怕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钱汝珍命手下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一艘船上放出的信鸽。
但是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能够做出这样周密的安排,姬氏姐弟绝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发现他们的破绽的。
四.
船只在神女峰下靠了岸。
同行的其他船只上,原本也有一些客人想要顺路去游览神女峰的,但是都改变了主意。
凤凰的眉梢眼角,隐隐腾起的怒焰,令得稍有知觉的人都知道最好离她远远的,才不会引火烧身。
钱汝珍已换下湿衣,陪着凤凰一同登岸。
峭壁如削的两岸山峰,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见到阳光。日稍西斜,山峰上便又是一片幽暗,山林间藤葛纠缠,树木葱茏,浓翠欲滴,不过片刻,他们的衣服上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走在身旁的钱汝珍,不知为何总令得凤凰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钱汝珍探询地望着她。
凤凰似乎踌躇了一下才说道:“不用你跟着。我小时曾经在巫山呆过三年,对神女峰也不算陌生。你回船上去等着吧。”
钱汝珍摇头笑道:“在下不敢。县太爷说得很清楚,要川江帮尽地主之谊。在下只好一路奉陪到底了。”
凤凰只能皱皱眉。
钱汝珍忽地一笑:“凤姑娘,你皱眉头的样子,和你五哥当真是一模一样。朱大人若生为女儿身,只怕也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凤凰怔了一下,想到朱逢春女妆的模样,不觉也是一笑。
方才那根紧绷的无形的弦,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
谈论汴京中的朱逢春和巴东县的朱逢春,是一个很有趣而且很安全的话题。朱大人不在此处,无论他们两人如何取笑他,都不会提出抗议。
凤凰开始明白为什么向来精明强悍的五哥会和川江帮这么一个小小师爷混得很熟了。钱汝珍的确是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那种非常有趣的人,相处起来,令她感到十分轻松,轻松到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汴京城中风驰电骋的凤姑娘,而只不过是一个……
她心中蓦然警醒。
钱汝珍一边伸手拨开挡在山路上的树枝,一边闲闲地说道:“凤姑娘,穿云箭有那样惊人的力量,制作非常不易吧。”
凤凰本想冷起来的脸孔,因他这一问而不觉又缓和下来,答道:“穿云箭制作虽然不容易,也不算太难。它能射入水下两丈,其实一大半是靠的射日弓的力量和射箭人的力量。”
钱汝珍上下打量着凤凰,笑了起来:“凤姑娘,你的确与南方女子大不一样。不过既便如此,能射出这样的箭来,也很不寻常啊。我想你那张弓还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开满。”
凤凰微微仰起了头:“我们家的孩子,不会走路时就已经学会了骑马,不会拿筷子时就已经学会了拉弓。师父当年也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个传闻,才不远千里找到汴京收了我这个弟子。再说飞凤峰的射箭之术,相传是当年楚霸王入川之际传下来的,又岂同寻常!”停一停,她又说道:“前年家父到大散关任职,我随家父在大散关呆了一年,经常和军中将士比赛射箭,有个时候,还经常和辽人比试。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
她嘴角含着不无得意的笑意。
钱汝珍怔怔地注视着她神采飞扬的面孔。
铁马西风大散关。
那是正当宋辽边界的重镇,两国驻兵何止数十万,凤凰却在两军之中跃马挽弓,傲视四方。
就如一团野火,在边塞之上迎风燃烧。
在幽暗的、水雾蒙蒙的巫峡之中,这样明亮炽热的一团火焰,令得他的心口不自禁地微微发烫。
定一定神,他接着说道:“峡江水流太急,寻常眼力再好的人,也不过能看到水下一丈吧。”
凤凰却能射中深入水下两丈的龙女。不知是运气呢还是别有原因。
凤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偏头一笑:“钱夫子,你是不是担心下一回我会不小心射中你?”
钱汝珍笑而不语。
凤凰随即说道:“我若没有这样的眼力,又岂会冒险发箭。”
出了一会神,她又说道:“小时候练眼力,是用飞鸽;后来遇上师父,她用燕子。你知不知道,燕子是飞得最快的鸟?再后来,是用水面的蜉蝣,空中的蛛丝。每天要练习两个时辰,最开始的时候,我经常练得两眼肿痛。”
钱汝珍凝视着幽暗山林中凤凰那闪耀如夏日烈阳的双眸。
这样的女子,或许可以出没于山高林密、猿啼虎啸的巫山,可是绝不会停留在风软雨润的川中吧?
凤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侧过头来看着钱汝珍,说道:“钱夫子,川江帮的人从来不知道你的水性其实很好吧?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那时你若不下水,也不会有人想到要责怪你吧?毕竟你自己也很清楚,在水中只怕没有人是龙女的对手。”
钱汝珍怔了一下,方才答道:“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水性很好,那是因为,吾宁斗智不斗力。”
然而那一刻他却不假思索地纵身入水。即使他非常明白自己不太可能是龙女的对手。
有多少年他没有这样鲁莽冲动了?
他没有回答那时他为什么不再隐瞒下去。
但是凤凰已经隐约感到了他未曾说出的理由。
凤凰心中不觉怦然一跳,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望向前路。
姬瑶花是否正在峰顶等着她呢?
凤凰的脸色重又严肃起来。
五.
西斜的春阳透过缭绕云雾,照亮了神女峰顶的神女石像,而大半个神女峰,却已经淹没在对岸飞凤峰的阴影之中。
转过一片密密的竹林,正当山路的隘口处,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黝黑少年当道而立,长棍横在胸前,瞪着凤凰两人。
凤凰立刻明白,这必定是石清泉的弟子石头。
姬瑶花姐弟带走他,却原来是叫他来看守门户。
凤凰停住脚步,眉梢扬起,注视着石头,说道:“我不想和你动手,叫姬瑶花出来!”
石头闷声闷气地答道:“姬师姐不想见你。”
凤凰的眉尖微微拧了起来:“姬瑶花那样陷害你师父,你倒还叫她‘师姐’?”
虽然论辈份姬瑶花的确是他师姐……
这块顽石也太不开窍了吧?
石头紧闭着嘴,看样子凤凰不论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路。
凤凰的长眉慢慢竖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但愿你不要后悔!”
她反手握住背上的长刀,向石头走近的步子越来越快,石头屏息静气等着她逼近时的雷霆一击,手中长棍慢慢地变幻着姿势。
但凤凰突然纵身跃上了左侧的山崖,双足在崖上连点数次,身形翩然飞起,在半空中张弓搭箭,三枝穿云箭同时射出,破空呼啸,石头猝不及防,虽然左支右挡拨落了这三枝箭,但凤凰自空中降下之际,又是三枝箭射出。
石头挡开了这三箭,却被箭枝的速度和力量逼得踉跄着向后退去,握棍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
凤凰的足尖点在山路之上的同时,三枝穿云箭第三次射出。
石头勉强横棍一拦,一枝箭撞飞开去,另两枝却射中了他左右肩头。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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