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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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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在哀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哀嚎的狼。
我想起多年前妈妈去世后我也一直没有哭。看着她血肉模糊凹塌的脸时没有哭。坐在灵车附驾座位去殡葬馆的路上没有哭。送妈妈的遗体火化时没有哭。火化完了在浅白骨灰盘里捡拾被化疗药物侵蚀成青黑色的骨灰时没有哭。骨灰盒安放在墓坑里时没有哭。把一架小小的二十八块六毛钱买的八音盒放在骨灰盒边上时没有哭。独自竭力搬抬起墓坑石盖时没有哭。墓坑石盖寸寸移覆住墓坑时没有哭。却在石盖最后封落住墓坑的那一刻嘶声喊出妈妈你安息你走好,然后也像安导一样扑倒在墓坑石盖上抱住墓碑惨声恸哭。
那个时刻如此撕心裂肺,事隔多年我仍能觉得到那痛。那是与生离绝然不同的痛。因为自此你知道不管上天还是入地人海茫茫石盖下已化骨成灰的人你再也不可能看到。即使只是一捧骨灰你也再也不可能看到。
恸哭中我听不到身边是否也有人在哭。我亦不再能听到安导的嚎啕。我甚至不再能够想起我这样子恸哭是不是很莫明其妙很离谱。我只是听到自己的恸哭。撕心裂肺的恸哭。没有安谙没有小诺没有任何别人没有现实种种亦没有即将的生离,只有死别的哀绝。没有经历过的人们不会明白半生之后这丝毫未减的哀绝。万念俱灰只想跟着逝者一起消亡的哀绝。
恸哭到后来我蹲下身子勾头埋脸在膝盖里紧紧蜷缩成一团。身边有人蹲下来扶住我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肩背却没有任何言语的劝解。这无声抚慰不用抬头我也知道定是来自安谙可是安谙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不难过不疼痛不哀绝。这难过这疼痛这哀绝我怎么才能平止忘却。今朝相见明朝分别自此只有我自己无论我去到哪里广州还是印度还是更远的远方都只有我自己。不再有你在我身边谁来给我这无声慰藉。
安谙,我该怎么办。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是夸克啊虽然我嘴上不认同董翩说的观点可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我是因为夸克间的相互结合力随距离的增大而急剧增大至趋向无穷而将被永远禁闭的夸克。安谙,我该怎么办。我这个夸克该怎么办。
哭到后来我不再有力气哭只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大恸过后身体阵阵颤抖阵阵颤抖中我勉强撑着让自己无论怎样虚软也绝不屈从于此一时极度的虚软倒在安谙身上怀中。
他只要能这样子静静蹲在我身边就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最后的慰藉。
安谙,谢谢你。
我不说抱歉因为抱歉没有意义。我只说谢谢你。
被安谙扶起时安师母墓碑上的黑字已经描好。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终结。太阳眼镜滤光镜片沾了太多泪水满是泪渍,透过糊满泪渍的镜片我向安导看去,木木的一张脸,不再有泪和任何表情,连眼神都是冷的灰的,我就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安谙紧紧揽着我肩膀,俯头轻声在我耳边道,“别哭了旖旖,你一直没吃东西,身体会吃不消。”
我点头,想说好我不哭了却说不出一个字。我只是哀哀望着安导,如同望着多年前呆抚着妈妈墓碑的那个自己。
我会节哀顺变的
葬礼结束,送葬的人纷缓向山下走去。安导亦在儿子和儿媳的搀扶下向山下走去。不过一个刹那他仿似衰老很多,佝偻着肩背背影萧条。
安谙父亲走过我们身边时向我深深看了一眼,隔着糊满泪渍的太阳眼镜滤光镜片,视线与他父亲对接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父亲眼神里的疑惑。他一定想不通我干吗哭成这样哭得比所有人都狠。他一定想不通安谙这样子站在我身侧揽着我肩膀我们是怎样一种关系。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冷漠和拒绝,在他的疑惑中我仿佛还看到了一丝悲悯。
人群渐散,安谙抬手摘下我的太阳眼镜,我没有动,没有躲,任他摘了下来。我反正已经这样了,来的路上吐得那么狼狈口水鼻涕挂了满脸,刚刚撕心裂肺的恸哭过后眼皮愈加肿胀,可我已经不再在乎,就这样罢,小诺那么年轻好看我怎样也是比不过。就这样罢。大恸过后我不再有力气维护我可怜的虚荣。
安谙摘下我的眼镜抻起黑色西服里面白衬衫柔软衣角轻轻擦拭着镜片。我看着他低垂的眼帘,长睫毛还是那么微卷,长睫毛掩映下他眸中漾着寂寂忧伤。
这是一张多么清秀好看的脸啊,曾经我所有的渴望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够看见他。二十一岁的男人,安谙已经二十一岁了,岁月流逝不管这三年里他经历了怎样的沧桑,沧桑却让他更显成熟内敛。而我,却老了。我知道我的脸容或许没有怎样变化,可是脸容下这颗老心让我此刻只能够这样子望着他,却不再有奢想。
就让我再看一看你吧,安谙。我总是记不住人的脸,总是容易忘记人的脸。别后三年我那样想记起你的脸可还是忘记了你的脸。这一次我要好好记住。我希望等会儿下山后再分别即使时光荏苒我们不再有可能相见,我也可以不再忘却你的脸。
然而不再奢想与真的没有奢想之间到底隔着多远?这样子望着他时我又想如果我能再抱他一抱该多好。就像三年前他从哈尔滨刚回来那天晚上在去上海的高速公路上在中石化加油站里我第一次抱他那样,抱他一抱。可我不能亦不敢。我怕我这一抱就再也松不了手。我怕我这一抱只能换得他的轻慢与耻笑。
三年前是我选择的放手,三年后的现在他已经有了小诺。我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往。如此我就只能这样望着他,望着他用白衬衫的衣角擦干净一片镜片再擦另一片。
安谙,你慢点擦吧。你慢点擦我就可以多看你一眼。留得久一点。
镜片擦完安谙没有马上给我戴上,抬起眼帘平静地望着我,不复眼帘低垂时的寂寂忧伤。想抱他的冲动一点一点消散,他的平静令我知道,我们现在不过是故人。他对我好,他短暂有忧伤,仅仅是过往的记忆他还没有忘。
看不见可是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也如他一样,慢慢平静,慢慢不再有波澜。
“一会吃完饭再走,来得及么?”静静对视一会儿后他轻声问我。
我心里抖抖一动抖抖一动中我听见自己轻声说好。我说我吃完饭再走,我来得及。
他点点头,“胃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
他再点点头,“那就好。”
在他的点头与我的摇头间,我看得见时间在我们中间缓慢流过。疏远,真疏远。疏远而淡漠。疏远而淡漠得我想逃。但我舍不得。我想吃完饭再走。我想多留一刻是一刻。
安谙,我们之间,就只剩了这点头与摇头罢……
半晌他轻声道,“走吧。”于他转身一刻我终于再也忍不住问他道,“旎旎哪儿去了?旎旎还好吗?”我一直在想它。我一直想问问它。尤其每次喂楼下的流浪猫咪时我就想旎旎在哪有没有吃饱。我一直在想它。一直在想曾经安谙抱着它给它洗屁屁擦屁屁时怜爱宠溺的眼神。可当着小诺的面我不能问。旖旖,旎旎,再单纯的孩子也能隐约猜到什么吧。
听我问起旎旎,他侧着身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只看见他右腮颊骨骤然微微棱起片刻后又松缓下来,“嗯,还好。它在我爷爷奶奶家。”仿佛这时才想起,他转身给我戴好太阳眼镜,隔着太阳眼镜镜片他看着我,“你想去看看它么?”
我想去看看旎旎。我想看看它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毛色是不是还是那么光亮有没有再长大一点。可想了想我说,“还是不去了。知道它好就好。”它在他的爷爷奶奶家,我去又做什么。见到他爷爷奶奶我说什么。见到他姆妈我说什么。如果他奶奶认出我就是相册里的那个女孩,我该说什么。小诺若跟着一起去,我又该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幽邃眼眸只是深望住我,太阳眼镜镜片被他擦得好干净,隔着干净的太阳眼镜镜片我清楚看到他的眼神里没有隐匿的感情,没有波动的情绪,就只是望住我,直望到我看到小诺挨过来,挨在他身侧。
刚刚大恸过后我一直没有留意过小诺,与安谙说话时也没有留意过小诺,此刻她不知从哪里挨过来我才留意到,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张惶。近午的阳光光耀明媚,小诺的身后有一棵小松树,阳光透过小松树枝洒落在她脸上,她脸上淡淡的张惶就又披染上一抹青色幽寂的阴影。而这样一张美丽年轻的脸只应有阳光不应有阴影。我对小诺笑笑,自己都觉得话说出来好蠢,还是低声对她解释道,“安师母生前对我很好。我们又是老乡……我有点难过……”
小诺看着我,纯澈眼眸没有猜忌,只是一脉清浅哀愁挥散不去,“旖旖姐,节哀顺变……你刚刚哭得好吓人。哭得我也好难过……”看着她手臂绕过安谙的手臂,我微笑,“没事了小诺。我哭完就好了。”我会节哀顺变的。因为除此我没有选择。
我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勇敢
转头看一眼石阶,不远的前面走着宋师兄,“我找宋师兄有点事。”我对小诺再笑笑,转身快步追上宋师兄。
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安谙的视线,在看着我。
山风鼓荡,我听到身后小诺在跟安谙说话安谙亦有回应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安谙,希望我不会搅扰到你们,希望你能跟小诺好好解释,我们不过是朋友是故人,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宋师兄看一眼跟上的我,没说什么。三位师兄里属他心思最细腻又喜欢看文艺杂志,一点不像个工科生。毕业后他进了地方政府,原本负责督管工业污染这一块,用马师兄的话说是他们环保局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因为文笔不错为人又谦和,很快被调到负责工业的副市长身边当秘书。
我们默默走着。要到此刻我才注意到这处公墓景色如此清幽。石阶上有落叶,偶尔踩在脚下沙沙作响,沙沙作响中我想哈尔滨这时节一定满地黄叶天已寒凉了吧,爸爸妈妈的墓园里也一定长满衰草了吧,胡天八月雪连天,可这里是江南啊为什么也会有落叶。
下山路比上山路还难走,走一会儿我已经有点撑不住,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大概药劲已过了。宋师兄看我一眼扶住我手臂。大恸过后我不再觉得恸,我只是虚软,我虚软地轻轻对他笑一下笑问他嫂子还好么。宋师兄神色平淡看着前面,“我们离婚了。”
我怔住。几个月前我还收到他寄来的自费出版的《两系笺》。那本收录了他和妻子婚前几年所有情书的《两系笺》。在广州他和安谙第一次见面谈到过的《两系笺》。收到书时,我模糊忆起安谙知道书名的含义后怎样忍笑忍到面部肌肉抽搐的表情,让我抚着书的封面黯然许久。这不过才四个月的时间怎么就离婚了呢。他们可是相恋多年的爱人啊。
怪不得上山前在公墓牌楼下宋师兄神情有寥落。
许久,宋师兄轻声道,“她说她想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他太了解我知道我实在不懂得怎样用言语安慰人,并没指望我回答,停一下接着道,“毕业后她始终没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或许是她太不懂得迎合与妥协,所以连着换了几家单位都觉得不适合。又嫌我结婚后不再浪漫不再体贴,整日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忙于应酬,出差回来也不再花心思送别致礼物给她,就只是随便买点当地特产,让她觉得,”宋师兄苦笑一下,“很幻灭。”
“那你可以改啊。”明明知道这样说很幼稚,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怎样说,“你们有沟通么?”
“沟通过,也改过,可是日子过久了就是这样子,我不可能每天早午晚不断给她发信息打电话问她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就像以前那样子。”宋师兄声音平平道,“我得工作。得开会。得给领导写发言稿。得陪领导下基层下现场。得奋力表现争取往上爬。跟领导吃饭再不能喝酒也得为领导挡酒,更不能拒绝领导的劝酒。陪领导打牌得故意输光钱包里所有的钱还得笑赞领导牌技高超。领导带我出去考察,到异地的洗浴中心、夜总会里,领导要找小姐我得及时读懂领导眼神中暗藏的心意身先事卒自己先叫一个再给领导叫一个……而我做这些既是不想一路书念下来到最后平平庸庸混下去,也想给她一份平定富足的生活。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老婆过上好日子,是很失败的。”宋师兄淡淡笑笑,“她总是那么任性,又满脑子不彻实际的幻想,看了一肚子书觉得世界就该像书本里描写的那样纯粹美好,觉得即使所有人都折堕她也不应该折堕,她永远都要是最后的纯洁天使。她想作最后的纯洁天使我就让她做,我跟她说你不喜欢出去工作就不出去工作。我会努力挣钱把你养起来,把你养得好好的。你愿意做家务就做,不愿意做就找家政工。你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只是不要让我还不起信用卡。但她还是觉得不快乐不满足。嫌我俗。嫌我工作后一天比一天俗。不再能够跟她偎在夕阳下的沙发里同看一部电影。她推荐给我看的那些她觉得好的书我也觉得无聊觉得闷。她又闻到我衣服上有香水味,以为我有情人,可那香水味不过是陪领导去歌厅小姐偎在我肩膀时所落。”
我转头看着宋师兄,看着他平静的淡淡脸容,就像昨天看着马师兄一样,惨伤无以言说。他们爱了那么久,情书写得感天动地,很多典故与诗词我看都看不懂,很多字更是见都没见过,字字句句全是切切真情。这么爱,也会不爱吗。难道那样厚厚一册几十万字的书还不足以证明爱留住爱吗。
宋师兄没有看我,“你不知道他们学文搞文的人,又单纯又固执,认准一个理,就很难再回头。”我想到安谙,安谙也是这样么?而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跟安谙在一起,我跟安谙又会如何?
仿似看到了我心里所想,宋师兄叹息一声道,“所以旖旖,离开有离开的好。这个社会这样污浊,到处都一样,便是想躲在哪间公司里纯粹做个技术人员也很难真的纯粹。你当初若没有离开,不知道会怎样……或许还是在董总身边比较好,他那么强,可以为你挡住很多东西。放手爱虽然难过,但总比眼睁睁看着爱一天一天在现实里侵蚀消亡好。”声线转低,已没有了叹息,“就像她临走前说的,我们这些学环工搞环工的,或许可以挽救得了日益污染的环境,却挽救不了我们日益污秽的心。”
“可是,除此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我惨然问。一定要这样么。看看马师兄,看看宋师兄,再看看我自己,难道一旦离开校园步入社会,污秽与改变就是我们注定要面临躲也躲不掉的命运么。宋师嫂,现在应该叫前任宋师嫂,说得何其尖锐,我们可以将被污染的水质净化到等同于污染前,我们可以将有机垃圾做成对土质无伤害的新型化肥,我们甚至可以将漏满石油的苏拉威西海恢复成鱼与海鸥的天堂,可是我们如何阻止我们内心日益的污秽与荒芜。
我想起在加拿大时无意中看到的一首诗,作者是一个波兰人叫罗佐维茨,他说,“观念不过是文字游戏。美德和罪行,真理与谎言,美丽和丑陋,勇敢与懦弱,到最后总会变得相同。我得到处寻找智者,让他告诉我如何区隔出黑暗与光明。”而我的智者又在哪里?我又如何区隔出黑暗与光明?我甚至不一定要区隔出黑暗与光明,我只想找到一个智者,让他告诉我,我怎样才能不改变,怎样才能不在改变中变得日益污秽与荒芜。
或许真正让人绝望的不是环境被污染,真正让人绝望的是面对自己内心的污染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屈从。
而我问宋师兄的问题分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又或许无解亦是一种答案。我和宋师兄,都知道。
默然良久,宋师兄自言自语般道,“她去了日本。去研究东亚文化史。她说她或许还是躲在校园和图书馆里比较适合。她说,她不想等到有一天对我完全没有爱后,再离开。”说完宋师兄脸上又漾起淡淡笑意,“旖旖,你知道,我这样爱她,所以,怎样都由她,只要她高兴就好。”笑意渐褪,宋师兄声音里难掩一分苍凉,“旖旖,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摇头。太难过已不再能够回应他的话。我只能摇头。
宋师兄低声道,“作为一个男人,最勇敢的事情就是,他愿意给一个女人承诺,愿意娶她。我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勇敢,而我也已经勇敢过一次了,以后,怎样都没关系了。”
听着宋师兄的话,我想起安谙曾经在广州对我说过的,他说他愿意娶我,愿意承诺我一生。如果他这一生也只有这一次勇敢,那是不是勇敢过这一次以后,他也像宋师兄一样,以后,怎样都没有关系了。
怎么这么能得瑟?
将到山下,不远处陆师兄咧嘴大笑着对我们摇手相招。马师兄站在他身边,静静吸烟。
我轻声道,“或许只有陆师兄是最快乐的。”
“老陆他……”宋师兄顿了顿,“他很快就要去四川了。”
我愕然,“去工作么?”
“不,去当支边老师。在阿坝。纯义务。没有工资。”宋师兄低低叹,“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无非是一种掩饰罢了……”宋师兄打住话头,或许这是他们男人间的秘密,他不想说给我听,“旖旖,知道我现在最想吃什么吗?”转开话题他问道。
我摇头,“什么?”
“我最想吃广州那家大排档的牛腩肠粉和脱骨凤爪……”
为什么明明没有泪我却又涌起泪意。我想起三年前在广州那家大排档,我们经常在收工后去那儿吃一点宵夜,马师兄最喜欢鲜虾肠粉,宋师兄一定要牛腩肠粉,陆师兄能吃每次都要要两样,吃完鱼蛋粉面还要吃锦卤云吞。叫的东西上来后,他们你尝一口我的我尝一口你的,似乎不尝一下别人的就不能证明自己叫的东西好吃。而我喜欢那家大排档的双皮奶,吃完双皮奶,就着脱骨凤爪和皮皮虾喝掉他们喝不了的冰啤酒。那时节真快乐。吃完宵夜回程中我们一边说笑一边算账的时节真快乐。没有离散,没有背叛,没有幻灭。
“宋师兄,你什么时候去广州,如果那时我还在,我们一起去吃那家大排档吧。”我低声道。和安谙去丽江前的一夜我们和三位师兄就去的那家大排档,从丽江回广州后,从加拿大回广州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家大排档,只是偶尔经过那时,视线会停很久很久。
此刻,胃痛再次袭来,隐隐搐痛中,我也忽然怀念起那家大排档,怀念起那家大排档的双皮奶。那时候陆师兄还笑我,笑我每次都点双皮奶,死心眼,喜欢一样就总是点一样,不知道换换样。我回嘴说你们还不是一样,每次都点那几样。
其时陆师兄搔头挠耳的憨笑与前面不远处陆师兄的咧嘴大笑慢慢叠合在一处,看着他的笑我就想,陆师兄,原来你也有不能示人的悲伤,原来你的心里也有坟墓啊。
我们这几人,可有一个是快乐的。
我们这些陷溺在真实生活中的人,又有几个是快乐的。
“听大马说你打算去印度。”宋师兄看着迎上来的陆师兄,最后道,“不知道我们这四个,什么时候能再次聚首。”
而再聚首时,我们是否都会快乐些。听着宋师兄的话,我默默想。然后对走过来的陆师兄笑,“陆师兄,一会儿我们喝酒吧。”喝完这顿酒,明朝即使相隔天涯,那酒落入腹中,也会暖好久吧。
原来,明朝即将相隔天涯的,不只是我与安谙。
去饭店的路上,我没有再坐安谙的车。我想我打扰他和小诺已经太久太多。我想其实坐在三位师兄任何一个的车里也可以给我温暖与陪伴。甚至会比坐在安谙车里给我的温暖与陪伴多许多。而即便不是多许多,总也自在些。
将上陆师兄车时,我回头找安谙,他和小诺刚刚走下山。小诺一手挽着他手臂,一手捧着一大捧花。江南真是好,这时候还能采到花。那花开得烂烂漫漫的,我不认识那是什么花,只是觉得那烂烂漫漫的花捧在小诺怀里更衬得人比花娇。怪不得我跟宋师兄走得并不快,他们也始终没有追上来,原来他们采了这样烂漫的一捧花。
不知道看着小诺在花丛中采花时安谙的脸上可会浮起宠溺的微笑。
远远地我对他们大声道,“我坐陆师兄的车去饭店。回头见。”
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小诺大声喊,“旖旖姐,你不坐我们的车了么?”
是啊,我不坐你们的车了。那是你们的世界你们的车。
明朝天涯,自此我将不再打扰。
陆师兄车技相当烂,还总爱超车。一路惊魂从华夏公墓到枫泾镇上我们几乎没有交谈。我只顾着紧张,他只顾着超车。终于到达饭店门前,我说,“陆师兄我下不为例再也不坐你车了。太吓人了。坐别人的车或许要钱,坐你的车却是要命!”
陆师兄笑笑,“想坐也没的坐了。这车马上就卖了。”
“因为要去四川么?”想起宋师兄的话我问道。
陆师兄笑笑,“你知道啦?是啊,我要去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卖了,多点盘缠。”一向神经大条的陆师兄此刻虽然笑着,我却在这笑容中读出了许多荒凉与沉寂。
可我已不再有勇气问,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去四川。
在云南的最后一天,早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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