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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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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无冕呢?”不会吧?就她所知,无冕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那块料,他怎那么轻易就答应剑灵的要求?
  “谁知道?”郁垒大大挂下了脸,拒绝再去回想某神的张  狂。“喂,那个祸首上哪去了?”
  “他带孩子串门子去了。”她摸摸鼻尖,也不愿这般落井下石,“你们今儿个来这是想放下身段与他商量,还是希望他乘机嘲笑你们一顿?”要是没口德的火凤回来与他俩撞上了,看他们三个不把这栋宅子拆了才怪。
  他俩闻言,也不答腔,只是格外用力地互瞪著对方,再不约而同地一块转过头不看彼此。
  “依你们这种表情来猜,这回,又是天帝逼著你们来的?”
  竟会找上火凤?该不会,无论是他俩或是神界,对这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枉她以往还认为神界人才济济呢。
  “是全神界逼著我们来的。”一想到这个,藏冬就恨自个儿当初干啥不坚持到底,别去管神之器那一档子事,不然他也不需管完一桩闲事后,就得没完没了地再管下去。
  “喔?”依她看,其实他俩全是冲著他们的面皮这原因才是吧?
  “天帝说——”
  “别说是天帝,就算西王母来了也不会管用。”她直接省去了他那套不会奏效的说客之词。“只要火凤不愿,哪怕你们联手架著他的脖子,也绝不可能让他低头。”在天帝的神威之下,他俩或许还会动摇一下,但软硬都不吃,更不理会上头命令的火凤可不会。
  郁垒飞快地将主意打至她的身上。
  “那你呢?”请不动那尊无良神不打紧,她好歹也是六十太岁之首,多一神就多一份力量。
  “我?”怎么会说著说著,麻烦事就轮到她的头上来?
  “繁露死了。”与天女宫里的天女有交情的,可不只那个子问而已。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青鸾,大惊失色地拍桌站起。
  “你说什么?”
  “应该是为了子问。”郁垒总觉得这事还是得告诉她一声,“依我看,她是专程去仙海孤山送死的。”
  藏冬体恤地问:“你还好吧?”
  “你们找上我……是为了什么?”一时片刻间,还无法自繁露死讯的打击中走出来的青鸾,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不得不怀疑起他们会对她说这的原因。
  “这一回,天帝有意派出五十九位太岁夺回剑灵。”听神说,在他们自仙海归来的那一日,天帝就已下旨召集所有太岁回神界了。
  万没想到在已有了教训之后,天帝非但不死心?甚至将职责繁重的太岁们也都派用上了,青鸾面上登时风云变色。
  她公事公办地问:“若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神界自古以来不都遵从著同一条规矩?”
  “规矩?”
  “能够驾驭足以毁灭三界的神之器者,即为斗神。”再也拘管不住心火的她,面色铁青地一掌用力往桌上拍,“告诉我,天帝凭什么对职责是捍卫神界众神的斗神出手?还是说,就只因他是无冕?”空悬了数千年的斗神之位,总算后继有神了,这究竟是有哪一点不好?可为什么在无冕一出头之后,神界即全面地打压再打压,这要她怎么去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你就别再让他俩心情更加恶劣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都已特意拉下脸面了吗?”站在外头将事情都听得差不多后,火凤慢条斯理地踱进厅内,先是安抚性地为青鸾奉上一豌熄火的香茗,再眼带精光地瞄向有求于他的某两位神仙。
  “我可没空在这看他脸色。”光是看到火凤那张脸,郁垒即下给面子地起身欲走。
  藏冬也不拦他,仅是不疾不徐地把活留在他的身后。
  “要走你是可以走,只是,若日后咱们还得再同神之器力上一回,我先声明,我可不再奉陪。”那日,只差一点点,他就莫名其妙地死在雷颐的手下,因此能走运捡回一条老命,他即在心中起誓,只要能让他走出仙海孤山,这辈子,不管是为了何人或是为了任何理由,他绝不再与神之器交手一回。
  当下被拖住脚步的郁垒,暗自隐忍地深吸门气,不情不愿地踱回原处坐下。
  满心意外的火凤挑高了两层,没想到这对记恨功力一等一的难兄难弟,今日竟这么能忍。
  “你们的天帝,就这么容不下一个无冕?”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他俩又何须有违本性地跑来这儿向他求援?出乎意外的,藏冬乖乖地配合,“应该说,在无冕有意成为斗神之前,天帝从没将他当一回事,可就在他放话要当上斗神之后,一切就再也不同于以往。”
  “好吧。”火风爽快地将两掌一拍,“看在你俩今儿个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行。”
  郁垒就等这句话,“你能帮上我们什么?”
  “四个字。”他的双眼在他俩身上转过一圈,“久伤不愈。”
  此时不拿这个借口置身事外更待何时?
  “你要我们违背天帝旨意?”
  “若是天帝真派上了众太岁前去追捕无冕,无论找不找得著,天帝早晚会再次找上你俩。”他愈想愈觉得好笑,总觉得那座神界里的神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输不起。“与神之器交手丢了性命与脸面事小,两面不是人事大,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再去做吃力不讨好之事。”
  郁垒听得一头雾水,“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罢手。”这一回火凤干脆挑明了说。
  “为何?”
  “神之器有二,无冕得其一,试问,无冕可会纵容他日之敌?”他咧嘴一笑,面上尽是十足十的小人样。“反正急于找着刀灵好去对付剑灵的众生多得是,想与无冕为敌之人亦不可胜数,因此你们根本就毋需再去插手,日后,自会有人去成全天帝的心愿,只是前提是,那人的本事得够高才行。”
  他俩直皱著眉,“不然呢?”万一没有这种人才呢?
  火凤耸耸宽肩,“不然,天帝也只有亲自上阵去处理无冕了。”眼不能敌得过无冕的人选,数一数,大概五根手指都还有剩,因此神界真要解决无冕,天帝本就是不二人选,至于天帝会不会介意因此而弄脏了手,那一点也不关他的事。
  由天帝亲自上阵?他们怎都没想过还有稳赢不输的这一招?藏冬不语地瞥看向身旁也是沉著声的郁垒,以目光彼此交流了好一会儿后,半晌,他俩面上同时露出一模一样的得逞笑意。
  “告辞。”走神回家!
  “都给我站住!”在他俩大摇大摆地拍拍屁股就要离开时,总算察觉上当了的火凤,直瞪著那两道这一回下足了工本,确确实实奉行报仇三年不晚的背影。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快的藏冬,嚣张地回首睨他一眼。
  “你也就只有这么点心思值得利用罢了。”哼,若不是为了那颗精明的脑袋,大爷他会来这看神脸色?
  “你以为我能忍著没把你剁了去喂狗,还能是为了啥?”
  再也不掩饰真面目的郁垒,一脸唾弃地跟著帮腔。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额上青筋直跳的火凤,一把紧握住犯痒的拳头。
  “别动气、别动气……他俩是伤患,胜之不武啊。”青鸾连忙白后头架住欲上前算帐的他。
  “不要忘了,他俩要是跑去天帝或是西王母面前告状,再抖出咱们的下落,到时咱们一家大小就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司你也不希望咱们又要一年到头四处搬家吧?”就知道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只会结下更多的梁子而已。
  不得不忍的火凤,气结地抹抹脸,“慢,我只有一事想问。”
  “说。”某两神爱理不理地回过头。
  “若是日后无冕以斗神之姿挑起神界与他界的战事,你们想怎么办丫‘神界自家的事,天帝本就有责自行解决,但一旦扯到了他界,只怕下一回他俩就算跑得了和尚也不跑了庙。
  第8章
  闻言的他俩,不作声地互看对方一眼,兴致缺缺的藏冬,只是搔搔发,懒得理会地掉过头先行步出门外,而郁垒,则是在思考了许久后,边瞧著也曾经陷害过他,此刻又想置身事外的藏冬的背影,边语带保留地道。
  “哪就得看,那一界,究竟能不能请得起我们再去卖命了。”
  “这庄里,除了我外……都是鬼吧?”
  “当然。”陪客一的法王,仅以多此一问的目光瞄向发问的子问,而后在棋盘上搁下一子。
  “所以你们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住在鬼界里,应是在死后才堕入鬼界是不?”
  “是啊。”陪客二的广目纳闷地竖起了眉心,不解夜深了仍不肯睡,执意要等到滕玉回家的她,怎会在院里同他们下棋下著,就突然问到这上头去。她实在是难掩好奇心,“你们是怎么死的?”谁教这一票滕玉的师弟们,全都像那个滕玉一般,不肯开口说说自个儿的过去。
  庄里庄外,登时一片静寂,两位陪客只是在静默过后,纷纷将两眼停伫在她的身上。
  “抱……抱歉。”自知失言的她连忙致歉,“我不该没顾及你们的感受问这事的……”法王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角,“这事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那个滕玉究竟有没有把他们给放在眼里呀?自个儿对子问说了一欠堆,偏偏他们的事却是只字不提,防心真有必要这么重吗?
  “我……”广目只开口说了一字,而后就又习惯性的把头垂下去,只是这一回,子问注意到了他似乎把头垂得比以往都还要来得低。
  相较于广目满面的踌躇,对于这事,法王就坦然多了。
  “我呢,是染病而死的。”他若无其事地说著,再指著身旁的广目,“他呢,是战死沙场,而西歧则是个陪葬品。”
  “什么?”法王搔搔发,大略地重复当年听来的说法,“在生前,西歧本是皇宫里的御厨,专司料理皇帝吃食之事,谁知在那个皇帝驾崩之后,西歧就一进给关进了帝墓里陪葬等死。”
  子问完全不能明白地瞧著他们,不解他们怎么面上的表情都是如此释然。他怎可以说得这么简单?那等往事,是因为陈旧了太久太远,故在他们心上才会轻得像根羽毛?是因为经过了时间的催化吗?难道说,时间抹去了命运对人生的嘲讽之后,亦磨乎了当时的悸动,而恨意,又真可被岁月瓦解殆尽吗?不想说太多细节的法王,站起身子一手指著她的鼻尖交代。
  “你乖乖在这坐一会儿,再过不久就是鬼后的寿辰了,西歧要我们去替他瞧瞧他为鬼后酿的祝寿酒酿得如何。”
  “是……”已经很习惯眼前这位俨然就是第二号牢头的她,不想再反抗地乖顺颔首。
  只是就在她抬首目送著他俩向厨房走去的身影时,不知怎地,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霎时盖过了院里所有的花香,迎面而来的热意,亦带走了夜色的清凉,急涌而来的水声在她耳边带来了阵阵呼啸,自脚底泛起的寒意,很快地即将她给淹没。
  燠热的南风,吹扬起她颊边的一缯发,她缓缓睁开眼,错愕地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竟又踏进了某人的心底,可她不是自仙海孤山归来之后,就渐渐再也瞧不得他人的心事了吗?怎么又……
  震耳欲聋的战马马蹄声,将呐喊杀声携至了她的前头,站在无边漠地里的她,触目所及的远处,正在发生著一场战事,一道道马背上的快影在来到她的身边后,即你来我往地在她身畔相互交击厮杀,一柄从不远处掷来的大红缨枪,差一点就划过了她的脸庞。
  当马背上的战士回过头,四下寻找著在战场上仍残活着  的同袍时,熟悉的脸庞在阳光的掩映下,斜斜地映人她的眼  角。她登时错愣地瞠大了眼眸。
  “广目?”此时此刻,广目正坐在一匹色泽黑亮的战驹上,  手持大红缨枪,一枪一枪地将枪尖刺进敌人的喉际之际,不  意听见似有若无飘在风中的叫唤声时,忙里分心地回首寻找  著音源,但他什么都没有瞧见,于是他又忙不迭地转过身,枪  身用力打在马儿身上,十万火急地前去营救遭敌军困在沙阵里的同袍兄弟。
  漠地里突兀地卷起有若卷龙的蔽天风沙,大地顿时陷入昏暗不可明辨,强劲的飞沙掩去了所有人的视线、令马儿失去了前路,同样也被困在其中的子问,并没有合眼避开这阵根本就不像是自然生成,反倒令她愈看愈觉得像是术法所为的沙暴,并在袭击了他们许久的沙暴终于过境之后,难以相信地看著广目所处之地。
  无端端受袭,但待回过神来时,却赫见自己与所有弟兄,全都遭困陷在一座大坑里,无一可立足之地不说,四处亦高险攀爬不上,抬首望去,那些原本不知是上了哪儿躲避风沙的敌军,竞全然无损一员,此刻正满满地围站在大坑旁,朝坑里或死或伤的他们拉开了手中的战弓。
  不明就里遭败,自知已是活不了的广目,并没有开口说上半个字,他只是以不解的眼眸,看向有意置他们于死地的苍天一眼,接著一柄柄自四面八方集中朝坑里射去的箭矢,不给他一个答案,前前后后飞快地穿钉过他的身子……
  一铲又一铲遭兵士挖起的细沙,在盛阳下,看来像是正在倾泄的金色海水,夹杂著沙子吹来的热风,质地柔润得有若丝绸,无法挪动脚步的子问,颓然坐在一地的沙里,什么也未能做地瞧著躺在坑坚遭到坑杀的战士们,遭那些覆盖下来的沙子给一一掩埋。
  有若子夜般乌黑的长发,在逼地金黄中看来格外醒目,她不解地抬首,看向远处站在坑边观看的长发主人,就在她的视线自发稍游移至那张无片点血色的脸庞上时,一阵蚀心刻骨的寒意,当下穿过重重热意朝她袭来。
  鬼后……暗缈?花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出那张与庄里鬼后绘像篙直就是分笔不差的脸庞后,子问满心不解地愕看著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她,并在那一双细长且冰冷的眼睛里,意外地瞧见了……心满意足。
  只是为何那等眼神会出现在鬼后的面上,子问犹不得其解,眼前的景况即被吹散在另一波强袭而来的风沙里,以袖掩面的她,在风沙止定后放下衣袖,所见著的,是身著一袭青色医袍的法王,他那具背对著她的身影。
  但自他的脚边望向远处的城心而去,一路横倒了难以计数的尸首,在那些不知姓名的躯体里,大略有一半,皮肤上逼生著色泽奇怪的狼疮,而另一半,则是遭到利器攻击而死的城中百姓。
  家族十代以来,代代相传,皆为宫中御用太医群一分子的法王,眼眸空洞洞地望著城中少数仍活著的人们,在城中尖声奔逃,不知还能逃到哪去的他,疲乏地侧过首,试著在因着火而浓烟密布的城里,寻找著与他一块进城来的上司,并再次跟上那些争先恐后想逃出城的脚步。
  幢幢人影中,他忆起了这些年来,长期待在宫中冷眼看待派系斗争钓他,在来到这儿之前,究竟看见了什么。
  宫中东西两院,各据势力一方的太医们,在听闻天下遭逢不明疫情大劫时,他们首先所做的,并非研究出解疫之道,也非什么救疾的仙丹妙药;他们只是忙不迭地推责于敌对的太医院,并在延误了诊疾的先机后,还错过了唯一可解疾的时间,致使疫病全国四蔓,其势无人可阻亦无医可挡。
  争什么呢?
  难道非要到尸体堆积如山时,那群不择手段、死命想往上爬的太医,才能除却权势与欲望,让身体里的血液温暖一点,或是终于肯睁眼看清,全天下的百姓正在受苦?
  无力回天的东西两院的太医们,最后终于作出决定,上书皇帝做出最适当的处置,不顾有多少医者皆已投身于疫灾之中,不顾人们允不允愿不愿,决定将灾区万物归灭于无,以保国中他处太平,一切,重新来过。
  于是,一座座染了疫情的城镇,在军队的铁蹄之下,先后在一夜夜的冥色里,纷纷化身为照亮这片深秋上地的下朽巨焰。比起天灾,比起全国四处流窜的瘟疫所造成的尸骨,更
  让法王感到心冷的,是人祸。
  这辈子,他从没见过那么多死于外力的尸首,但就在皇帝下了旨后,赶在军队全力开来之前,已经先行互相残杀过的城民们,合力将这座沦陷于疫疾之中的繁华大城变成一处血城,走在这座城里,稍微一个不留心,就恐又会踩著了仅仅埋藏在片片秋叶下,却无人收拾的尸骸。
  在城中一度与法王失散,后来又找著法王的老人,在与法王会合后,情急地想要赶在城门遭锁之前逃出城外,但落力地跑了好一阵后,却突然没听见那一道跑在他身后的步伐声,他一回头,就瞧见法王又再次为了一名倒在路边的女孩停下脚步,甚至蹲在她的身边低首诊看起她的病况。
  “别再心软了,那孩子活不成了,咱们得快点走!”老人只瞧了一眼即看出那不过是另一名已病人膏盲的将死之人,连忙出声催促著法王。
  “若是连我都走了,他们该怎么办?”法王将女孩的双手交叠在她的胸坎上后,悲悯地看著犹有一些意识的女孩,张大了一双写满悸怕的眼眸,并且不住地颤抖。
  “就算你留在这儿也救不了他们的!”
  “大人,我在这城里待了那么久,我也早已患病了。”似是早已接受了这事实的法王,兀自苦笑,“更何况,倘若真要斩草除根,那就得连根也全盘除尽,不是吗?”
  若是让他们这班染了病的人走出城外,只怕疫情又要guo散了,若只是因为一念之仁而放过他,那么,先前那些并非无药可救,只是稍稍染了病,即遭到城中为了自保的百姓所屠杀的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得去面对横死?
  遭祝融大口吞噬的屋宅,在熊熊的火势下不停崩落塌毁,耶在街头巷尾此起彼落的声音,听来不像是在告慰他这不得不葬身在此处之人,反倒像是不平之鸣,因为他深深明白。哪怕他再如何尽心竭力,只想为人们求得片点生机,然而站在丑陋的人性与生死的面前,人命,竟是不值一提。
  当近处的楼房也陷入一片火海之时,站在法王面前的老人不安地瞧了瞧看似已看淡生死、满面乎心静气的法王,而后又忍不住回头瞧向远处突变得吵杂的城门。
  “法王……”
  “大人,您快出城吧。”知解他心绪的法王,淡然自若地劝著,“若再有所拖延,军队就要开至城外了,到时只怕就算是插了翅,也无人可逃出生天。”
  不顾一切匆忙逃离的脚步声,渐走渐远,当四下起火时,法王静坐在地,将躺在地上的小女孩拥进怀里,再也忍不住鼻酸的他,就只能掩住口鼻,不让自己泄漏出一点点的情绪,而后,缓缓地闭上眼,任火势窜烧至他脚边的衣袍上。
  站在枯树下的子问,原本是很想上前拉法王一把的,可这时自她的顶上,却传来一阵枯枝婆娑的沙响,她抬首望去,秋叶已然全数落尽的枝梢,不住地在挟卷著火星的风中晃动,原本落在地上不住跟著摇曳的枝影,竟逆著光,似有了生命般地不断往前蔓延伸长,而后化为一双瘦骨嶙峋的枯手,直朝法王的身后默然前行。
  刺眼的火光中,丛丛焰火不断跃动,而在那其中,子问瞧见了一双绿色不带点暖意的眼眸,当她认出了鬼后的脸庞时,那一双朝著法王而去的影子,已经抵达了法王的脚边,并迅速化为了锐利的十指,紧紧捉住法王脚下的影子,再毫不留情地将它拖至底下的地狱里,未久,本还坐在原地的法王,身子即像个断了线的人偶般,静静伏卧在一地的秋叶里。
  蓦然明白自己瞧见了什么的子问,不住地睁大了两眼。
  并不断在心中自问……
  这是为什么?为了百姓、为了家国大义,甚至还带亍点遗憾,本不该死的法王,怎会没能在死后去投胎,反遭鬼后给亲手拖至鬼界的地狱?
  下一刻,浓重的雾景席卷而来,卷去了法王的身影,不断自上方落下的尘上与碎石令子问忙不迭地掩住口鼻,她转过头来,在一片仓卒更迭的景象中,过了半晌她才明白自己置身在一座规模巨大的皇家陵墓外。
  当困锁住整座墓穴的断龙石沉重地坠下,断绝所有生机巨响亦随之响起时,她只来得及瞧见西歧那张盛满恐慌惊惧的脸庞,以及站在断龙石外头的鬼后,她面上那志得意满的笑脸。
  子问忍不住伸长了手,拨开眼前在断龙石落下了很久以后,仍旧漫扬在空中徘徊不散的尘与灰,举步踏进了偌大的帝墓内,在那墓里,她一眼即找著了西歧,此时此刻的他,身著一袭美轮美奂的官服,可他的双手十指皆沾满了囚扒挖墓壁寻找出口,所留下的断指与血痕,而在他的眸中,则是蓄满了不甘与再如何也无法弥补的悔恨……子问忍著心疼,不语地直望进他的心里。
  自幼家贫的西歧,打小就被卖进酒楼里习艺,日夜专研厨艺的他,渴盼著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名闻天下的大厨,可还只是个少年的他,都还来不及在人生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就因皇帝驾崩而一并给封在墓室里陪葬。
  其实他为厨,就只是想挣几个钱给家乡的老父买药治病而已,在他因为厨艺而受举荐进宫成为御厨一员后,他所图的,也只是对提拔他的师父们知恩图报而已,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断龙石放下时,身为御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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