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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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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崖,是邺城以南大约十里地的一个高崖.因着地险,纵然出名,却是人迹罕至。

远远的,我便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立在崖前,策马近了,那个一身惟悴面客上犹挂泪痕的人儿正是疏影.她的双手被缚,ūmd/txt電孖書下载到=》wwω。∪mdtxt。cò嘴唇被堵住发不出声音,颈项间,横着一把长剑,臻玉独自一人站在她身后胁迫着她,目光冷冷的向我看来。

“怎么只有你,铭主子呢?我明明听人说他被抓进邺城大牢了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她见我一人前来.焦急起来,手上的长剑跟着往疏影颈前一横,虽是没有伤到她,可是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臻珠姑娘和另外两位大哥不也没跟姑娘一道过来,所以你不用担心,董大哥如今和他们一样.好好的。”

我看见她面色上一闪而逝的异样,明白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她这次来,多半是瞒着臻珠一心只想要保全心上人的性命。

若是只有她一人,那或许我便可以有机会寻到一个两全的法子。

我的右手,藏在宽舒的衣袖下,手心之中,有金针孥然生光。

这套棠花针是苏修缅亲自为我创的,一招一式,执手提点。

我虽是太久没有练过,却依然有把握能够救回疏影,只是此刻她们所站的位置在悬崖边上,任何一个细微的闪失都有可能让她们双双失足坠下,我不得不防。

而我心中,不到万不得巳,亦是断然不愿意伤了臻玉的,即便她和我之间并没有恩义,但她却是为了董铭以身犯险,我救不了董铭,到了如今,更加不愿意连累他的丫鬟再有死伤。

“他既然没事,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臻玉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面握紧手中的棠花针,一面平静开口道:“姑娘也知道,董大哥现在在邶城大牢之中,守卫森严,我没有办沽把他放出来。”

臻玉面上的神情隐隐狂乱:“什么?你不是当朝三王妃吗?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我依旧静静的看她:“牢中守卫敬我.却并不会听令于我,现如今能放得了董铭的,就只有三殿下一人。我求过他,可是他并不允.。”

“既然你救不出铭主子,还来这里做什么?!”臻玉的声音有了些歇斯底里的意味,她一把拽住疏影的头发.将她一推上前来一步:“你就不在乎你这丫鬟的性命了吗?她倒是拼死拼活一心维护你几次自尽就为了不拖累到你!”

我心内一痛,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依旧平静的看着她开口道:“我自然在乎,不然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

她凄厉的笑起来:“你救不出铭主子,还指望我会放了她吗?”

我轻轻摇头:“我自然知道不可能,但若是我有办诗让董大哥从牢里出来呢?”

“那你方才又说…”

“我方才说的,是我一个人并没有办法救出他,但若是加上你,结果就不一样了。”我打断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道:“三殿下之所以不允我的要求,是因为他不会去在意一个丫鬟的性命,但是他却不可能不在意我的。所以如今,我亲自来,用我自己交换疏影,有我在手,你的要挟才有可能成功。”

臻玉的面上有着鱿鱼和不信任,而疏影听了我的话,死命的挣扎和摇头,被堵住的嘴里不住发出呜咽之声,我对着她安抚的微微一笑,轻声开口:“臻玉姑娘,三殿下不在意疏影的性命,然而在我心里,她如同我的亲生妹妹一样,我是不可能置她的安危于不顾的。她既然不惜自尽也要维妒我,我又为什么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她看了看我.又看看疏影,表情有些松动,而我强迫自己不避不让的直视她的眼睛,继续轻声开口道:“臻玉姑娘,董大哥对我有恩,这你是知道的,慕容清没有一天忘记过。现如今他有难,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你相信我,我与你一样,都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她面上的怀疑逐渐散去.可犹豫仍在,带了几分不确定的开口问道:“董爷说过,三王妃聪明绝顶,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静静看她,一宇一句沉柔应对:“你还有别的这择吗?”

她一时怔住,哑口无言。

而我轻轻一叹:“臻玉姑娘.我已经愿意用自身来交换疏影了,姑娘还有什么是不放心的?”

臻玉一咬牙,开口道:“你下马,自己慢幔的走过来。”

我没有说话,下马,一步一步向悬崖边走去,藏在衣袖中的手,稳稳的握着金针。

疏影丝毫不懂武艺.若是能先让她离开,我们脱身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

臻玉一手紧紧的拽着疏影的衣裳,一手死死的握着长剑,我知道她很紧张,因为她握剑的指节,隐隐泛出青白之色。

“你背过身,慢慢后退着走过来!”在我离她大约十步远的时候,她骤然开口喊道。

我依言而行,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忽然感觉到自己发上一痛,臻玉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到了我颈项间,而疏影则被她一用力,推出几步跌倒在地上。

疏影从地上站起身来,依旧双手被缚,口不能言,可她哀哀看我,怎么也不肯离去。

我心想着越快离开这悬崖边越好,于是一面对着她温言开口,一面暗暗递了个眼色让她先到马驹那里…………

“疏影,你即刻便回邺城官衙,告诉三殿下我的处境,告诉他,若是想让我活命的话,便放了董铭!”

臻玉听我如是说了,一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正待挟着我走离这悬崖,却忽然看见远处一人一骑飞驰而来。

她握剑的手一紧,厉声道:“你竟然叫人来!”

我断然开口,手中却握紧了金针:“不是,姑娘何不等看清楚了再做定论。”

那人影渐渐近了,竟然是臻珠,她隔了老远就已在喊:“臻玉,你快过来,别上了她的当!铭主子已经在昨夜自尽在牢里了,公告都帖在邺城城门上了,你不要信她胡说八道——”

臻玉又惊又痛.不受控制的喊出了声:“什么?!”

而我却明白到了此刻,已是不得不为,一杨袖子手中的金针直直飞入她持剑的右臂之中。

她吃疼,长剑“哐啷”一声落地,然后顺势弹落下了悬崖,我立刻想也不想的拽上疏影提步飞奔,我们的马儿就在不远处,只要到了那,便有机会脱身,臻珠虽然也有马,却不见得会拿自己的性命陪她妹妹胡闹。

“三王妃,你好狠!”身后的臻玉,凄厉叫着,竟是不管不顿从身后一扑死死拖住了我。

人在绝望和不管不顾之际,总是能激发出惊人的力量的,此刻的臻玉,便是如此。

我的身子连带双臂被她死死拉住,根本动弹不得分毫,而尚在远处的臻珠声声急切的叫换,臻玉根本冲耳不闻。

疏影双手被搏,无法上前帮我,情急之下,她弯下腰一张口,狠狠咬了臻玉的手指,臻玉吃疼,本能的一松手,却又立刻更加死命的箍住我,我听着她凄厉狂乱的声音响在耳边。

“铭主子既然已经不在了,那么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若拖着你一道,去给他陪葬!”

话语未落,她已经发狠的手脚并用缠在了我的身上,和我一道纠缠着摔倒在地上,然后死命的一滚,我只来得及伸手重重推了疏影一把,便感觉身体凌空下坠,耳边除了风声,便是她凄厉诡异的笑声,久久不绝,直到,直到无边的黑暗,将我包围。

第56章

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水榭歌台,有三山五在,有丝竹瑶琴.也有铁马金戈。

时光的长河从眼前缓缓流过,盈盈水波中,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慢慢长大,红衣盛妆,坐上花轿,一回眸,便是一生一些那样长。

我知道水中的影像便是我自己,却上前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顶喜气洋洋的大红花轿,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浓雾之中。

待到层层雾气散尽,随风摇曳的海棠花树下,有人缓带青衫,静然而立,只留给些人一个清绝冷寂的背影,或仰望,或艳羡,唯独不能靠近一步,他的生命中,容不得太多牵绊。

我远远的看着他,静静等待浓雾重新涌上将他带走,一知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然而这一次,他却慢慢向我走来,越来越近,带着久违的药香,还有那样熟悉的气息。

他缓缓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上我的眉眼,微颤。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梦境太过真实,我没来由的感到悲伤,那样的哀婉,又那样的温凉,心底伤寂虽淡,却是一直顽强的绵延着不肯散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在潜意识里抗拒着睁眼,不想让醒来之后挥之不散的惆怅空洞再一次将我包围,于是,我便放任无边的黑暗,柔软又温存的再盘将我环抱。

我并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自己才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触目所及便是四周坚硬的石壁,然后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醒了?”

那声音我并不陌生,因此才会越发的不敢置信和迟疑,我极其缓慢的转眸去看她,只见那么子素颜白裙,眉目间的美丽欺霜傲雪,一如我记忆中的样子。

我有些怔然的开口道:“漓陌姑娘?

恍然如梦,又或者,我根本就还没有醒来。

她却并不理会我的仲怔,径直递了碗滚烫的药汁到我手上,我一时无力,那药碗险些从手中滑落,强自勉力,方略略稳住了。

她不掩嘲讽的淡淡开口道:“自己喝了,我可没时间伺候你。”

一面说着,一面就折转身往光亮处走去,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过头来冷冷看我:“清小姐和邪医谷还真是有缘,两次坠崖居然都能遇到,你与其兴出那么多的是非,何不干脆死了算了,留在这世上不过是徒增祸害…………我倒想问问你,这样很好玩吗?”

她这句问话,本来就没打算要我回答,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我心下一急,也来不及过多思量,脱口就问道:“他在哪?”

漓陌漂亮的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什么也没说,便径直走了出去。

我环视四周,这才发觉,自己此刻身处在一个天然的岩洞之中,身下铺了厚厚的虎皮,身上裹着暖暖的狐裘,岩洞内燃着几处篝火,倒是半点也感觉不到冷。

我一仰头,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然后便情急的想要起身出去寻个究竟,然而这一用力,疼痛刹时蔓延四肢百骸,不禁重又重重的摔了回去,再聚不起半分气力。

心内涌上深深的无力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伤怀惆怅。

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亦能感觉到的温凉注视,却原来,那并不是梦。

一连三天,我都没有办法起身,见到的,依旧只有漓陌冷冷的容颜。

她不再同我说一句话,却每日为我施针疗伤,一目三次,从不间断。

除了施针,她便只有送药和送粥的时候才会进这个岩洞,依旧是一句话不说,放下就走,更不会理我是不是有力气拿得动药碗,又或是吃了没有。

而我每次,即便再无力也会强迫自己撑起身子.将她送来的药汁和粥喝尽,我没有再徒劳的挣扎浪费力气,亦没有再多问她些什么,我知道,现在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养足力气,然后,我才可以走出这岩洞,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人。

我微微的闭了闭眼,三天了,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到了第四天清晨,漓陌为我施完针便一言不发的离去了,我尝试着扶着岩壁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向洞外走去。

岩洞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骤然以昏暗的岩洞中出来,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我难受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定睛看去,面前枯木成林,却是没有半个人影,雪地上,只留下了一排清浅孤单的脚印,向着树林深处延伸了去。

我跟着那脚印,慢慢向前走,步入那片枯林,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前方状似无序的堆放着几块大石,但只要细看.便是一个简单却精妙的阵法。

不由得庆幸如今条件所限,苏修缅并没有摆出什么奇难怪阵,否则今日的我,即便看得透,只怕也没有气力走出去。

仔细将那几堆石头的摆放暗自默记了几遍在心上,又看了看方位走势,这才缓步入阵,从景门入,先折向离位,前行五步,复寻坤位接巽位,前行七步后,走震位,从生门出。

其实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可是因为脚步片刻也不能停顿的缘故,待到出阵,我鬓间巳微有汗意,体虚得连我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出了石阵,我略微顿了顿,调顺呼吸,再向前行不远,面前赫然便是一汪深潭,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潭水却并未起冰,依旧一汪深碧,宛若昆仑山顶上好的苍玉。

碧潭边静坐着一个青衫之人,怀抱秦筝,背对着我,平静的面向这一汪幽碧,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一袭白衣的漓陌,清艳如霜,静立在他身后,直当我不存在一般,连半分注视都吝于给予,所有的眸光都静默的投在那人的清绝冷寂的背影之上,温柔宛然。

再一次的见到他,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恐相逢是梦中。

不自觉的顿住脚步,那样近的距离,竟是迟疑着久久无法上前。

而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有淡漠的话语随风传来:“你自崖上坠下,便是落在这潭水之中,所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我的唇边,缓缓的带出一丝淡淡的自嘲笑意,我自然知道,一直都知道,过住种种,巳不可追,也从未有过太多不切实际的奢望。

我也从来没有放任自己去想,如果再见面,会如何。

因为我知道,所有构建出的想象,在重新面对他的时候,必然全然坍塌分崩离析。

似从未远离,又似,陌路。

第57章

在苏修缅的身边,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侵骨的冷,可是这种冷,可是这种冷,可是这种冷,却带着温柔。而这种温柔,只有用心,才能体会出来。

犹如昆仑山顶,由九天落融的冰雪所化而成的天池水一般,虽蕴冷寒之神,却终年不结冰,清绝宛然。

又如他的剑,“沉水龙雀”,剑光冷,剑意却极温柔,每一剑所激起的惊世风华,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有一刹那的痴迷,而惊醒时,往往便是魂断时,带着些许一去不复返的悲凉。

与南承曜越微笑就越冷漠的绝然无情不同,苏修缅清绝冷寂,该出手时亦是狠辣凌厉从不容情,但他的内心,却常怀慈悲之意。

邪医谷世代定下规矩,若要出师,必先弑师,他做到了。

在不过十三岁年纪的时候,便以夺命一剑,了结了从襁褓中便一直将他养大的师父苏古稀,自此以一柄“沉水龙雀”,承邪医,仗剑江湖。

邪医谷还有另一个亘古不变的规矩,但凡求医问药者,从不收取银两珍宝为报酬,但必要受治之人,能做得到谷主提出的一个条件方肯出手救治。

他拒绝过的达官显贵江湖名侠不知凡几,我曾亲眼见过,有人在谷外痛得凄厉嚎啕,或哀求或诅咒,直至血涌而亡。

而他冷眼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我也见过他费尽心力施针救治乡下农村和街边乞儿,所要的报酬不过是一杯粗茶一首童谣。

唯一的例外,大概便是我吧。

那时的我,因为坠崖而昏死,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达成他的要求。

然而,他依旧把我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后来我曾问过他为了什么,他却只是极淡的笑,什么也不说,犹如寒冰溶化成为涓流,润泽新梅。

也曾轻笑宛然,问他到底要向我提什么样的要求,就这样平白坏了邪医谷规矩岂不有损谷主之尊。

他站在满树海棠花影之下,声音隔了那么多的年月却依然那样清晰的萦绕在我耳边,宛若昨日重现一般。

他说,并没有坏什么规矩,我还没想到而已。在我想出之前,你先欠着。

这一欠,便到如今,而这次他又再度救了我,漫漫年月中,若要两清,不知要待几时,又可会有这样一天。

这样想着,忽然心底一惊,当年与我一同坠崖的疏影他救下了,可是这一回的臻玉,却不知是怎样的情形,无论是在岩洞之中,还是此时此刻,我都没有见到半分她的影子。

她挟持疏影,又拖我坠崖,我虽然并不喜欢她,可到了如今,却也不至于憎恨。

因着董铭的事,我本就对她心存了几分愧疚之意,此刻自己毫发无伤,更因此能再见到他,所以,我的潜意识里,是希望她也能安然无恙的。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在他身侧轻轻坐下,与他一同注视那一汪幽碧,然后开口轻问:“与我一同坠崖的那名女子,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任何动作,语气中亦是不带一丝感情,只淡漠开口道:“死了,如今便沉在湖底。”

虽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如今真切听道,却还是免不了有些难受,可我又怪不了他,于是只能垂下羽睫,藏住眸中的淡淡哀思。

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一面随意的拨动手中的秦筝,一面清淡开口道:“以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如若还是这般心慈,日后的路会很难走。我教你的棠花针,是让你自保用的,不是用来玩过家家的游戏。”

我垂下眼眸不说话,他的筝音未停,继续开口道:“不说话,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既然能那么精准的把棠花针刺进她的阳池穴令她骤然手麻无力,何不反手刺向她的咽喉更为简单。如若不是这一潭碧水,你一时的心软已经害死了你自己。”

我闻言转头看他:“你方才说她已经身葬湖底,那又怎么会知道她手上棠花针的位置?”

他停了拨筝的手指,第一次转过眼眸来看我:“你以为,我看了她手上的棠花针,还会救她上来吗?”

我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重又回头,不再说话,自顾自的拨弄秦筝,低首清眸中,是亘古不变的寂寞,温凉得幽冷,幽冷得清绝。

气氛有些微微的冷涩,我并不想,这样的凝滞横亘在我和他之间,于是勉强自己转换话题开口,然而那句话,却也是我一直放在心上想要问出的——

“苏修缅,你怎么会在这里?”

唇齿之间,柔软的摩擦着气息,隔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又再次唤出了那三个字,苏修缅。

他拨筝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的名字,是不常被唤的,邪医谷内,他是众人仰望如神的“公子”,江湖之中,他是世人口中惊艳传奇的“苏先生”,可我却只记得,当我意识刚刚清醒,却发觉自己双眼不能视物的无助彷徨之际,响在耳际的那个声音——

他说,不要怕,你不会瞎的。

他的声音轻而温凉,如同上好的寒玉一般,我的心奇异的略略安定,问,你是谁。

他静了片刻,然后开口,只有三个字——苏修缅。

永世难忘,所以不忘。

所以后来,即便知情,也不愿意改了最初的称谓,甚至连前面的“苏”字都不愿去掉,只一径在唇齿间柔软的摩挲着气息,声声唤他,苏修缅,苏修缅……

我的唇边,缓缓勾出一个自嘲的笑意,那样婉转玲珑的少女心思,离我,已如一生那么遥远,却仍然记得,当年意中眼中,总缠绵。

现如今,我重新开口再唤这个名字,柔软依旧,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轻染伤怀。

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漓陌嘲讽厌恶的声音冷冷传来:“怎么会在这里?何不问问清小姐你怎么不在上京王府中待着安生做你的三王妃,偏要跑到邺城做俘虏惊动天下,邺城城楼那一段,王妃可是出尽风头……”

她的话没有说完,苏修缅微转眼眸淡淡看去,那眼光其实并算不得冷,可是漓陌已经骤然住口,垂下眼眸不再多说一个字。

我尚未从她方才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却忽然听得身后枯林之中风声大作,那是石阵被触动的声音。

然后,一个低沉凉薄的声音淡而从容的随风传来:“不知道林外是何方朋友,可否出来一见?”

第58章

我倏然一惊,本能的站起了身,那声音的主人,赫然便是南承曜。

苏修缅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着漓陌微一颔首,漓陌便转身径直网枯林处走去。

我深深吸气,掉转了视线没有看他,然后力持平静的开口道:“漓陌姑娘,石阵里困住的,是三殿下,我随你一道过去吧。”

话是对着漓陌说的,可是想要告诉的人,却是身后的苏修缅。

漓陌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又嘲讽的弧度:“这世上有谁不知道王妃的夫婿就是名动天下的南朝三皇子南承曜,王妃何必还要再炫耀一遍呢?”

我轻轻一叹,当下不再同她多说什么,也不去理会身后的苏修缅作何反应,微垂羽睫一步步往枯林深处走去。

身后,深潭静水幽碧莹然,雪地深绿,美丽得恍若梦境,而我却一步一步的远离,去向前方,现实与命定的方向。

慢慢的近了,才看清楚,石阵之中大约困了十余人的样子,骤然间见到我,或许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即便是潋和南承曜,都有了片刻的怔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是潋先有动作的,他眼中的光彩粲然生辉,神色之间几欲成狂的欣喜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提步就要向我奔来,却有因此再度触动石阵,一块大石迎面便向他飞去,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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